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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狂風烈火

第十八章 狂風烈火

「年中軍呢?他有沒有發出請求?」
那士兵衝到聶長松馬前,也不行禮,便大聲道:「聶……聶將軍,帥府火起!」
宣鳴雷心中實是比鄭司楚更為著急。他現在也是五羊城七天將之一,和談晚同、崔王祥更是並稱水天三傑,交情深厚,心知這二人一往無前,即使攻勢受挫,仍會不屈不撓。可照這情形,很有可能五羊水軍會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創,而攻不攻得下東陽城仍是個未知數。萬一真是誘敵之計,那不僅水軍全軍覆滅,連陸軍都要損失大半,五羊軍就此徹底崩潰,再造共和還怎麼繼續得下去?紀岑戰死時他剛入水軍未久,尚沒有太多的傷心,但當時崔王祥曾在船上痛哭流涕。現在他與談、崔兩人正如當時紀岑當年與他二人的交情,若這兩人戰死,宣鳴雷只怕也會痛哭一場。他握著拳頭,心中只是拿不得主意,忽地一抬頭,見鄭司楚也放下瞭望遠鏡,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他小聲道:「鄭兄,干不幹?」
敵方的這種武器還有多少?談晚同心中實是說不出的忐忑。北軍有了這種新武器,怪不得詐降舟隊根本不能靠近,自己也不能寄希望于敵人的武器用盡。要退么?他只是想了想,便沉聲道:「傳令下去,各部加倍小心,搶修隊在底艙待命!」
這支南軍居然直衝臨時帥府!
這城門官心裏還在嘀咕,心想胡上將軍都已領兵西去,怎麼有一支昌都騎軍反倒又向東陽而來?難道是這軍官蠢得連軍令都誤看了不成?他心裏正在嘀咕,正待上前要孟漢毅將令牌拿過來看看,卻見有幾個軍官翻身下馬,向他走來。這城門官還不曾開口,當先一個少年軍官忽地飛起一掌,正擊在他脖頸上。這一下力道好大,這城門官被打得一下暈了過去。
鄭司楚的嘴唇翕動了兩下,低聲道:「只怕,余帥是中計了!」
前面,東陽城的西門已然在望。當他看到夜色中的東陽城西門上稀稀落落的北軍士兵時,暗暗舒了口氣。
孟漢毅點了點頭:「是,鄭將軍。」
當他們發覺南軍的首波攻勢落空,水軍將面臨困境時,決定不顧軍令,回頭助戰。只是鄭司楚率領兩千陸戰隊先行在北岸下了船,急速向東陽城西門進發。
果然,聽得孟漢毅這般說,那城門官呆了呆,詫道:「昌都軍怎麼還會來這兒?你的調集令呢?」
說到這兒,他又有點遲疑。鄧滄瀾道:「是宣鳴雷?」
鄧滄瀾想著,在船頭椅子上坐了坐穩,沉聲道:「傳令下去,布鐵圍陣。」
鄧滄瀾不想飛艇有損失,但也做好了犧牲一切的準備。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心底升起了一陣徹骨的寒意,冷得讓他簡直要發抖。
共和二十四年一月子時,東陽城的北軍水軍向前來進攻的南軍水軍發動了反擊。
鄭司楚聽他口氣竟是頗為惋惜,似乎為鄧滄瀾一嘆,心裏卻也有點失望。鄧帥看來真是老了,老得暮氣沉沉。當他還在畢煒麾下時,就感覺得到畢煒一天比一天更甚的暮氣,沒想到號稱水軍第一名將的鄧滄瀾亦難逃此弊。他喃喃道:「美人遲暮將軍老,最是紅塵兩不堪。」
從東平城裡,是看不出火光和東陽城的距離的,但鄭司楚和宣鳴雷是在江面上,而且大江有點彎度,他們現在的位置其實是靠近北邊,從這兒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一線火光只在東平城外圍燃成一線,並沒能連片燃起。宣鳴雷道:「鄧帥難道這次做好了防火措施么?」
「什麼!」
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少年勇將!
宣鳴雷之能,他自是知之甚詳。宣鳴雷既然下決心不按命令行事,定然有他的主意。雖然談晚同是節制水軍的中軍,現在卻實是把指揮權交給了宣鳴雷。
余成功險些叫了出來。看樣子,談晚同確實是啃到了硬骨頭,現在也只能動用飛艇隊了。余成功不再猶豫,將手一揮:「向飛艇隊發令,出擊!」
聶長松暗暗嘆了口氣,喃喃道:「這當口,還要請示!」
這是孤注一擲的攻擊了。可如果能夠成功,那麼余成功和年景順費盡心機準備的這個戰略仍然可以實現。事實上,這也是南軍這一次攻擊唯一的勝機了。鄭司楚只覺肩頭沉甸甸的,不知有多麼沉重。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騎軍,沉聲道:「出發!」
鄭司楚不知他看到了什麼,急道:「你發現了什麼?」
大江上,戰事突然變得激烈,鄧滄瀾卻還不曾想到,東陽城裡也已陷入了一片棍亂。鄭司楚的三百人在城中四處穿行,每到一處便點火燒屋。現在城中已亂成一片,他們都是騎軍,又一分為三,每隊只有一百人,城民見房屋出來,見有百十來個騎兵跑過,只道他們是奉命來救火的,誰知道那些竟是放火的南軍。鄭司楚又交待過,放火時務必要周圍沒人,因此雖然有兩次與聶長松派出的追擊隊擦肩而過,追擊隊居然也不曾發現他們,只是疲於奔命地救火。
大缸一破,屋中的城民已聽得聲音,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一出來卻見一些士兵正在四處放火,嚇得嘶聲怪叫,可是火借風勢,一下燒成了一片,門口的大缸又都被敲破了,哪裡救得了?一時間四處都有人在敲著銅盆,大叫道:「走了水了快來人啊!」但鄭司楚所統都是騎軍,一眨眼間便點著了好幾條街。
鐵圍陣是水軍的一個防守陣勢。本來南北兩方水軍已在纏鬥,南軍勢頭漸漸減弱,但宣鳴雷的突然加入又使得南軍士氣大振,重新搶到了上風。鄧滄瀾現在要做的,就是再次磨去這一股銳氣,然後作必殺一擊。他有岸上的火龍出水陣地做後盾,自信立於不敗之地,不論宣鳴雷兵法是不是有出藍之勢,他突然加入戰團,無非是讓南軍的徹底崩潰延遲了一些而已。甚至,他覺得,在這一戰中,讓宣鳴雷的性命終結,才是最好的結果。
宣鳴雷卻不把望遠鏡拿過來,嘴裏道:「等等!」
雖然勝券在握,可是鄧滄瀾的心裏卻沒有半分喜悅。這些年輕的將才,無一不是國家的瑰寶,可是陰差陽錯,結果卻成為了你死我活的死敵。他看著江面,江風更緊,在火龍出水的連番攻擊下,五羊水軍仍然未曾潰亂。雖然攻勢受阻,可他們馬上就已經整好隊伍,從大船上放下了許多小船,圍在大船前方,全隊繼續向前壓了過來。
五羊軍的騎兵,向來是個軟肋,然而北伐的話,一支強有力的騎兵又必不可少。鄭司楚進入陸軍后,就大力發展https://read•99csw•com騎兵,現在他麾下這一支人馬,便是他精心訓練而成,可以說個個都身手不凡。
鄧滄瀾看了看西邊。從他的旗艦望過去,並不能看清宣鳴雷的艦隊。他淡淡一笑,低聲道:「鳴雷,讓我看看你的真實本領。」
這種新武器雖然厲害,但單論威力,尚不能與火炮相比。從白鷗號的損傷來看,這種武器還不能使之一擊必沉,如此看來,我軍還有機會。談晚同想著,他發下的這條命令也極是及時,搶修隊在底艙待命,就算船身被擊出破洞,搶修隊也能夠馬上修理。畢竟,不論北軍有多少新武器,這一戰只要能讓南軍的陸軍登陸,那北軍就必敗無疑了。這是雙方實力的根本差距所決定,就算鄧滄瀾有鬼神莫測之機也改變不了。他有這新武器做後盾,那麼東陽城目前相對空虛,定是不爭的事實。
從望遠鏡中看出,大江上靠南邊檣櫓如雲,大小戰艦已壓在了東陽城的南門外,但東陽城的北軍水軍卻巋然不動,並未出來迎敵。可是奇怪的是,那些南軍戰艦雖然聲勢極大,陣形絲毫不亂,前進得卻極為緩慢,一直在江中停頓不前。鄭司楚道:「難道鄧帥在江心打下木樁,阻住戰船么?」
不妙了!談晚同沖在最前,見此情景,心中便是一沉。能如此快就將幾十般小船擊毀,已非常理可度,他到現在還想不通,卻聽瞭望哨上的士兵高叫道:「談將軍,看江面上!」
邊上一個護兵拿過一個望遠鏡。這望遠鏡是用特別司專門用水晶片磨的,清晰度比一般望遠鏡高得多。鄭司楚拿起來看了看,忽然皺起了眉。宣鳴雷道:「鄭兄,讓我也看看吧。」
只是江面上激戰正酣的雙方都不曾想到,有一支小小的人馬正在夜色中從西邊向東陽城接近,那正是鄭司楚率領的兩千陸戰隊。
他這座艦上裝著兩台如意機,幾個水手正在拚命燒火,如意機效能已發揮到了十分。聽得他的號令,舵手立刻轉舵,卻見一道火線幾乎擦著他的船頭掠過,滑向船后的黑暗之中。他剛鬆了口氣,卻聽得邊上一聲響,那瞭望哨叫道:「談將軍,白鷗號被擊破!」
鄭司楚的眼睛出奇的明亮,他低聲道:「出奇制勝!」
這支進入城裡的軍隊肯定是南軍。他們有幾千人,已不是一支可以小覷的力量了,現在南門口鄧帥正在與南軍力戰,如果這支軍隊突然向他們背後下手,鄧帥腹背受敵,自己的罪可就大了。聶長松心裏更寒,讓那傳令兵去向符人英傳令后,馬上對身邊的副將道:「立刻傳令,諸軍向南推進,沿途索敵!」
許靖持知道宣鳴雷是鄧滄瀾的得意弟子,對這個已經反叛的弟子,鄧滄瀾仍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香火之情,因此有點不忍明說。見鄧滄瀾一口道破,他點了點頭道:「是他。」
許靖持得令,馬上向西邊諸艦發下號令。過了一會兒,他道:「稟鄧帥,是……是……」
北軍有了這種防守力極強的新武器,戰艦攻擊效果不會太大了。何況戰艦上有如意機,比以往藉助風力或手划都要靈便許多,登陸艦卻沒有這麼靈活,最好的辦法就是放棄進攻。可余成功為了此計,謀劃了這麼多時候,哪肯如此輕易退卻的,鄭司楚亦知宣鳴雷說的有理,他喃喃道:「我擔心的,還不是這個。」
孟漢毅打了下馬,戰馬一個疾沖,便到了城下。他仰起頭高聲喝道:「他奶奶的,老子是昌都軍,萬將軍派我們前來,怎麼沒有人來迎接?」
江上,談晚同和崔王祥兩支艦隊已是嚴陣以待。當火起時,他們雖然要相距近一些,但看過去亦是以為詐降舟隊已然得手,現在北軍艦隊肯定陷入了混亂之中。
繼續攻擊!
此時江面上,南軍雙方的水軍已開始了正面交戰。雙方的飛艇隊還在空中對峙,誰也不敢先向前,談晚同得不到飛艇的支援,越發不安。眼見南北兩軍的舷炮不時開火,兩邊都有船隻中炮,只是北軍有岸上火炮支援,南軍損失要大得多。現在南軍既無法突破北軍防線,退後的話北軍又要趁勢掩殺,真箇進退兩難。
真是名不虛傳的強兵!
鄭司楚道:「宣兄,你快看看,這火光似乎有點不同尋常。」
「什麼?」
「從東陽城的南門外,有火光從水面上射出。」
鄧滄瀾用兵,確有鬼神莫測之機,幾乎全無破綻。可是他現在把注意力全放在江面上了,肯定不會想到後方會遭襲,鄭司楚要利用的,便是這一個小小的漏洞。
傳令下去諸軍暫停前進,宣鳴雷又問道:「鄭兄,就算我們在這兒觀戰,也是無濟於事啊。你要看到什麼時候?」
「鄧帥敢於行此險計,他一定有他的底氣,這一點我們都不曾考慮到。」鄭司楚說著,又道:「宣兄,讓諸軍放緩速度,我們先在這兒看看再說。」
原來北軍也有了新武器!鄭司楚現在才明白過來鄧滄瀾為什麼會有如此底氣了。這種能夠在江面上發射的火器顯然是專門針對戰艦的,因為緊貼江面而來,幾乎無法閃避,談晚同和崔王祥雖是水戰能手,一時間卻也無能為九隻能盡量躲閃,所以衝鋒受阻,而北軍也一直採取堅守之勢。鄭司楚皺了皺眉道:「看來我軍雖眾,這一戰是要無功而返了。」
民宅多半是磚木結構,最怕的就是著火,因此幾乎每家門口都放著一口大缸,接滿了天落水,以備失火。鄭司楚一下令,那些士兵第一件事便是將這口裝滿水的大缸敲破,然後放火。
先前覺得鄧滄瀾可能要一敗塗地時,宣鳴雷心中幾乎站到了北軍一方,此時卻有點不以為然,說道:「豈有此理。以倍于北軍的實力,怎麼可能會不是對手?無非損失會更大一些罷了。」
宣鳴雷問的,便是要不要違抗軍令,回去攻擊東陽城。現在他們離開東陽城不過一里左右,如果回程,完全來得及加入戰團。可是軍令如山,他們接到的命令是赴援天水,只是那支北軍水軍若是回防才實行阻擊,根本沒說過要放棄天水之行,回去助攻的。萬一談晚同和崔王祥只不過遇到了一些麻煩,最終還是得勝,他們助攻就只不過是多此一舉了,而符敦一旦有失,兩人如此違抗軍令,戰後腦袋只怕都要搬家。當然,鄭司楚是鄭昭之子,宣鳴雷是申士圖之婿,余成功也不會真箇要他們腦袋搬家,不過他們將來在軍中肯定再沒有什麼前程可言,https://read.99csw.com因此宣鳴雷仍有點拿不定主意。鄭司楚說符敦城不會有大礙,說的就是他們就算赴援符敦,對戰況不會有什麼大影響,還是回程為上。宣鳴雷又猶豫了一下,問道:「你覺得,老談和老崔會不妙?」
談晚同心裏這樣想著。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北軍一樣擁有飛艇,只不過同樣不想損失,所以一直在觀望。如果南軍的飛艇出動,北軍飛艇肯定馬上就會針鋒相對地升高。而這樣的結果,充其量只是兩敗俱傷,仍然改變不了戰局。
當第一團火焰燃起的那一刻,短短一瞬間,幾乎所有的小舟都燃了起來。這一波攻勢來得太過突然,南軍這些詐降舟上的水兵也幾乎沒幾個能反應過來,逃出生天的寥寥無幾。不過,後邊的五羊水軍從遠處看來,卻是這條火攻計已然大獲成功,北軍水軍與五羊城外一般,又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余成功和申士圖正在東平城的北門城牆上觀望,見到火起,余成功已是滿面喜色,向申士圖躬身行了一禮,大聲道:「申公,我再造共和的忠勇將士不負重託,首戰告捷!」
聶長松派去奪還西門的是一個校尉,名叫符人英。這符人英在他麾下算得上最為得力之人,聽他馬到成功,聶長松這才舒了口氣,叫道:「好,抓到了多少俘虜?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看著士兵一個個急著救火,而衣衫不整的城民逃出屋來,在街上看著自己的家被烈火吞噬,一個個臉上帶著驚恐與不安,聶長松心裏也有種說不出的痛楚。這時一個士兵過來大聲道:「聶將軍,符將軍派人回稟,西門已然奪還。」
前方遇到了難關了?他想著。邊上的親兵見他一直不下令,問道:「余帥,要不要向飛艇隊下令?」
余成功閉上了眼。他甚至不敢呻|吟,可是實在很想呻|吟一下。現在進已進不得,就算馬上退卻,也將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損失。到底應該怎麼辦?
宣鳴雷道:「你還想什麼?」
鄧滄瀾設在東陽城的臨時帥府,位於城中偏南一帶,蔣鼎新的臨時太守府也在那邊。聽得帥府火起,聶長松只覺腦袋裡「嗡」的一下,叫道:「快去!馬上就去!」
當看到水軍前鋒傳來的出動飛艇隊的請求,余成功便皺了皺眉。
「鄧帥持重,不喜行險。不過,兵法無常理,如果有必要,他也會行險。」
五羊水軍本來就極其精銳,如今重要戰艦都裝上了如意機,威力更增,本覺只消北軍戰艦一出來,便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可是等他們衝上去,卻見江面上七零八落都是碎船板,江上星星點點儘是余火,那支詐降舟隊根本沒能沖入北軍陣營就盡被擊破。
在江心打木樁阻住敵艦,那是防守的要訣,余成功也想到過這一點,先前詐降舟隊的另一個任務就是開路,談晚同和崔王祥也肯定會以水鬼開道,將水底木樁鋸倒。可是從望遠鏡中看去,南軍艦隊現在根本無法靠近北岸,不要說是登陸艦靠港了。宣鳴雷亦覺有點奇怪,說道:「大概是。可是老談和老崔難道不防鄧帥這一手?」
宣鳴雷一時不明白他說的不同尋常是什麼意思,拿過來一看,失聲道:「咦!並沒有燒到北軍陣中!」
飛艇隊固然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現在只是一種對北軍的威懾,他並不想真箇動用飛艇隊。雙方飛艇對抗,結果一準是兩敗俱傷,實是無益也無謂,南北兩方都知道這個結果,所以鄧滄瀾也一直不動用飛艇,可是談晚同仍是發來了這樣的請求。
鄭司楚仍在拿著望遠鏡看著,卻不回答,只是把望遠鏡拿過來道:「你看看,談兄和崔兄已經衝上去了,可是戰況有點奇怪。」
飛艇和水軍一同攻擊,可以起到上下補充的奇效。但問題在於北軍一樣也有飛艇。地面對飛艇一直沒有行之有效的對付方法,而飛艇與飛艇之間對攻,結果十有八九是同歸於盡,一同掉落下來。飛艇如此寶貴,哪一方都不肯在戰爭中隨便受到損失,因此兩邊都沒有輕易動用。
宣鳴雷詫道:「司楚,這是誰的句子?」
談晚同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卻不知,這正是大統制命工部秘密研製出的火龍出水。這火龍出水是從水雷與雷霆弩組合改裝而來,點燃后能在水面滑行二三百步。因為貼著水面掠過,因此極難躲避,上一回傅雁書受命實驗的正是此物。只不過火龍出水的準頭不是很好,傅雁書本想裝到船上發射,可能是實驗后發覺如此一來準頭實在太差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船身本就在不住晃動,想在船上發射火龍出水,現在根本無法取准。不過將發射裝置裝在岸上,卻可使敵艦根本無法靠近。
鄭司楚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低聲道:「我擔心,什麼北軍主攻天水,純是虛晃一槍,他們的主力仍在東陽城裡。」
希望飛艇隊能帶來轉機。
宣鳴雷把望遠鏡交給他道:「你看。」
鄭司楚接過望遠鏡。離得甚遠,肉眼根本看不清,但從望遠鏡里看去,果然看見東陽城一方不時有一道道火光掠過,彷彿在江面上飛出的金線。他失聲道:「是一種新的火器!」
只是談晚同見勢頭不對,再不動用,只怕水軍要萬劫不復。
這少年軍官正是鄭司楚。他向宣鳴雷學斬影刀和斬鐵拳,都頗有進展,此時這一掌威力當真不小,見那城門官被自己一掌就擊昏過去,他還嚇了一跳,生怕自己用力過大,把這人一掌斃了,伸手到那門官鼻子下試了試,只覺他尚有呼吸,這才鬆了口氣,小聲道:「孟將軍,接下來,這兒就靠你了。」
原來他們早就打了劫持人質的主意!聶長松先前也聽說過鄧帥的愛女曾在城西林宅遇險,差點被幾個人劫走。當時刺客失手,現在卻來了幾千人!這些人定是想拿可娜夫人與鄧小姐做人質,逼迫鄧帥就範!聶長松知道鄧帥就算妻女落到了敵人手中,也定然不肯屈服,這般一來,自己的罪責就更大了。他本想沿途進行地毯式搜索,此時卻方寸大亂,下令全軍立刻向臨時帥府出發,肚裏只是不住地罵著這些不擇手段的匪軍。
這是個膽大包天的計劃。正因為膽大包天,宣鳴雷聽得時也嚇了一大跳。萬一到時水軍覺得纏戰不利,決定退卻,那突入城中的鄭司楚兩千人便成了瓮中之鱉,插上翅膀都逃不掉了,所以他的任務就是儘快進入戰團,要談晚同和崔王祥不要退卻,繼續攻擊。
自以為給鄧滄九*九*藏*書瀾擺了一道,其實中計的反是自己!
這一次,是我師徒二人的生死之搏,鳴雷,你不必留情,我也不會留情。
宣鳴雷道:「老談和老崔可不是易與之輩,他們慣打硬仗,你擔心什麼。」話雖這麼說,他仍是接過望遠鏡看了看。才看了片刻,他就「咦」了一聲,低聲道:「老談和老崔是啃上硬骨頭了!」
鄭司楚呆了呆,詫道:「火光?水面上?」
鄭司楚麾下只有兩千人,因為本是乘船而行,所以戰馬還不到五百匹,倒有四分之三是步兵。只是現在這兩千人以一種驚人的高速向前挺進,夜色中,只能聽得隱隱的腳步聲,連一絲雜聲都沒有。
那孟將軍名叫孟漢毅,軍銜翼尉。此人頗為精幹,鄭司楚對他甚為欣賞,是這次行動的兩個副手之一。他小聲道:「我記得的,鄭將軍。」
鄧滄瀾心裏暗暗擊節。這談晚同不比傅雁書遜色,這麼快就有了切實有效的應對措施。不過,他這個方法治標不治本,固然可以抵擋火龍出水的攻擊,可是船頭圍了這許多小船,卻也失去了機動力,現在北軍蓄勢待發的艦隊就該出動了。
東陽城西,是百姓的聚居地,林先生宅第也在城西,鄭司楚對這一帶倒是地形甚熟。過了城門,前面便是一排排的住宅,他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放火!」這是他早就定下的策略,本來覺得順理成章,但一說完,見士兵便要去放火,馬上又道:「放火時注意,讓城民出來躲避,盡量不要傷人。」
那士兵頓了頓,這才道:「稟聶將軍,符將軍說他抵達西門,並不見敵人。聽城兵說,先前有數千人入城,穿的全是我軍軍服。符將軍不敢擅自行動,請聶將軍指示。」
在城中四處放火,引發騷亂,這便是鄭司楚計劃中的第一步。當他看到那些士兵得令前去放火時,心中卻有種說不出的疼痛。為將者,不失仁者之心,可自己現在的做法雖然是不得已,畢竟已完全不能說是「仁者之心」了。
到底該怎麼辦?談晚同在同一時刻也在想著。現在南軍的攻勢已全面落到了後手,想要逆轉戰局……
東陽城裡,還有四萬多兵力。南門外已經聚集了三分之二,自己手頭尚有一萬余。只要號令通達,能夠隨時發現異動,那支突然出現的人馬也肯定逃不掉的。他們肯定還會從西門突圍,符人英留一支人馬在那邊堅守,一旦有變,諸軍又可以向西門集合,那些人仍是上天無門,入地無路。只是他心裏仍是說不出的疑惑,這支南軍到底是怎麼渡江而來的?難道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北軍水軍至今仍未出動,可見鄧帥所謀甚大,遠遠不是守住東陽而已。」
當五羊城飛艇隊升空的幾乎同一時刻,東陽城裡也升起了飛艇。現在這樣的天氣,出動飛艇相當不利,可是他們也仍然讓飛艇升了起來。在望遠鏡里看到北軍的飛艇同樣向江面緩緩而來,余成功便微微嘆了口氣。
時間就是一切。若不能搶到時機,那麼自己這條出奇制勝的奇計也將會毫無用處。鄭司楚想著,看了看周圍。他帶的是那五百騎軍,雖然步軍走得很快,仍然已落到了後面。好在直線距離不過一里許,這麼點距離,就算步兵,也很快就會趕到。
這一次攻擊,南軍已是全力以赴,不但水軍全軍出動,陸軍也登上了登陸艦緊隨其後。這些登陸艦是以商船改裝的,速度不及戰艦,但載員極多,每艘登陸艦上都載滿了四五千全副武裝、士氣高昂的士兵。他們也深知鄧滄瀾之能,知道他就算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只要立住陣腳,接下來的反擊也一定極為凌厲。不過談晚同和崔王祥兩人的首要任務並不是與敵艦決鬥,而是保證一條通路。正因為登陸艦船速不夠快,所以他們要以楔子般打入北軍陣營,然後向兩邊展開,以舷炮攻擊,使中間的通路順暢,登陸艦可以安抵碼頭。只要登陸艦靠港,八萬陸軍填也要將東陽城填滿,東陽城裡不到四萬的陸軍哪裡還是對手?那時也就是北軍的末日到了。因此一見到燃起號炮,兩支艦隊立刻以衝鋒陣直向前沖。
每個人都這樣想著。這一戰,已準備了多時,特別是戰前動員時,說起只消這一戰成功,基本上大局己定,剩下來只是剿滅北方的殘餘部隊了,所以南軍的士氣可說氣沖霄漢,一往無前。只是這時的南軍任何人都不曾想到,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命運。
這是什麼?他怔了怔,但馬上就回過神來,喝道:「快!轉舵,閃避!」
談晚同在一瞬間就下了這個判斷。
宣鳴雷更覺身上寒意森森。他深通兵法,鄭司楚只是簡單兩句話,他也明白其中深意。鄧滄瀾至今仍未出動水軍接戰,顯然他對這種防守的新武器信心極足,要藉此磨盡南軍銳氣。現在南軍士氣正盛,但久攻不下,士氣肯定會漸漸低落,等到那時,北軍水軍就大舉擊動,那時不但五羊水軍可能會全軍覆沒,若被他攻到後面的登陸艦,那五羊軍就要遭到滅頂之災了。宣鳴雷已明白其中利害,將左拳往右掌一擊,喝道:「好,幹了!」
余成功道:「遵命!」扭頭向親兵道:「立刻放號炮,全軍總攻!」他說得聲若雷震,躊躇滿志。這一場戰役都是由他指揮,如果能夠盡殲東平北軍,那這次勝利無疑就是決定再造共和成功的關鍵一戰,鄭司楚在五羊城外取得的那一場奇迹般的勝利與之相比亦是微不足道了。
孟漢毅的神情也極是堅毅,低低道:「遵命。」
鄧帥固然用兵如神,可他畢竟不是神,也根本想不到這兒會遭受攻擊。他微微一笑,向邊上的一個軍官道:「孟將軍,你記得要說的話了么?」
鄭司楚道:「閔維丘的《寶劍歌》啊。『華髮稀疏未可簪,匣中寶劍付沉酣。美人遲暮將軍老,最是紅塵兩不堪。』」
孟漢毅是不折不扣的五羊城人,卻南人北相,生得又高又大,偏又千伶百俐,明明官話說得也不好,可鄭司楚教他幾句西北口音,他學了個十足。鄭司楚在他身後聽得,不由暗暗佩服,心裏也在暗笑。孟漢毅以前從來沒離開過廣陽省,官銜亦不高,東陽城裡自然也不可能有人會認得他。共和國里,軍服是全部統一的,再造共和起事後,只不過在肩上增加了一塊號牌,表示隸屬那一支。把這號牌拿掉,就完全和北軍裝束一樣了。
他們是跟隨那支北軍水軍而行,本不須在江上與之決戰九-九-藏-書,所以本來就不能靠得太近,現在速度也不是很快。聽鄭司楚這般說,宣鳴雷想了想道:「也好,只是不能耽擱太久了。」
戰爭,不應該殃及平民。這是鄭司楚當時讀書時就有的想法。可戰事真正起來,這一點卻又完全做不到。他騎在馬上,大風吹面,心裏卻是更覺得有種難以忍受的寒意。
「若不是鳴雷,反而讓我失望了。」
「這次行動,搶的便是時間,能讓他們早一點開門,我們便多一分勝算。」
三支騎軍,由西向東,在東陽城裡已燃起了十多個著火點。現在正是冬季少雨,這些天亦不曾下雪,而且今晚風還大,聶長松的部隊救了一片,另一片卻燃了起來。聶長松見這樣燒下去,只怕半個城都要陷入火梅,因此下令諸軍一字排開,順著火勢將房屋拆除一片,這樣形成一條防火帶,免得火勢更加蔓延。只是這般一來,他更分不出人手來追擊放火的人了。
鄧滄瀾暗暗嘆了口氣。五羊城七天將中,有三個隸屬水軍。當年這三將亦曾前來請教,他對其中為首的談晚同印象極為深刻。談晚同,相貌清俊,而且平時除讀書外無他嗜好,這一點活脫脫就是自己少年時的翻版。那時他曾想過,自己身邊有傅雁書和宣鳴雷,五羊城裡又有這個談晚同,此三人都可傳自己的衣缽,將來的水軍第一名將也定會在這三人中產生。現在攻上來的兩隊中,其中一隊肯定是這個談晚同,看起來他比當年又有進益。
援軍?談晚同一怔。他首先想到的是北軍的援軍,因為五羊水軍已經全軍出動,余成功不可能無中生有,再派出一支援軍過來,正待問一句,那副將卻喜道:「是我們的援軍!是宣將軍!」
難道就這樣失敗了?談晚同心裏已儘是憂慮。現在已不僅僅是進攻失敗,如果自己未能頂住鄧滄瀾的攻勢,北軍水軍就要攻到登陸艦跟前。登陸艦船速不快,就算現在下令全軍撤退,也要好半天才能退回南岸。若是鄧滄瀾率水軍突破了自己和崔王祥兩人的防線,登陸艦就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了。那上面裝載的,已是五羊軍陸軍主力,一旦登陸艦有失,可以說南軍的末日就到了。戰前想的都是如何進攻,如何突破北軍的防線,怎麼也沒想到居然變成了敵攻我守之勢,他只覺心口似有一塊千鈞巨石,沉重無比。
宣鳴雷咂摸了一下,嘆道:「也真是如此。唉,師尊也是被歲月所催,怪不得閔維丘當時進他的詞也說『嘆息都成笑談,只付衰翁。』」
白鷗號是一艦雪級戰艦,速度也很快,此時正在談晚座艦的邊上。談晚同扭頭看去,見白鷗號上的水手正忙忙碌碌地奔作一團,船身卻已側向一邊。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麼破損,但顯然船頭吃水線以下遭到了擊破。
和鄭司楚與宣鳴雷猜的完全一致,談晚同與崔王祥兩人此時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宣鳴雷回援了?
看來是功虧一簣,這次攻擊再沒有成功的可能了。談晚同暗暗嘆息。五羊城外一場海戰,鄧滄瀾被擊退,東平水軍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創,談晚同亦覺得鄧滄瀾終是老了,暮氣一日甚於一日。但現在才知道,鄧滄瀾寶刀未老,而恢復元氣的東平水軍也已完全不遜色五羊水軍。在鄧滄瀾的指揮下,北軍穿插如意,加上有岸上發射的那種貼著水面飛行的火炮支援,南軍已漸漸失去了開始時的鋒銳。他正要向副將下令,向崔王祥一隊發令,全軍偃旗息鼓,趁現在損失還不算太大,及早退卻,那副將忽道:「談將軍,有援軍來了!」
一時半刻,孟漢毅也學不了許多,鄭司楚給他想了這麼兩句話,便是因為不論門官問什麼,這兩句都能接得上去。果然,那門官根本沒聽出破綻,只覺這領兵的小軍官架子實在大。他本想再問問,可是孟漢毅的馬在城下咆哮著打轉,他知道這些西北軍官脾氣大多不太好,心想何苦來哉,公事公辦,這傢伙繳了號令,自有比他大的軍官教訓他,自己去攔他只是白吃眼前虧而已,因此下令打開城門,讓這隊騎兵進來。
他剛下令,又有個士兵急急趕來,一路叫道:「聶將軍!聶將軍!」
宣鳴雷聽他這般說,便道:「恐怕是。鄧帥吃過一次火攻的苦頭,這一次哪會如此輕易就上當了。」
對正在疲於應付北軍火龍出水攻擊的五羊水軍來說,這一波直接攻擊無疑是致命的。當談晚同發現一直巋然不動北方水軍終於出動時,心中亦是一沉。
宣鳴雷嚇了一跳:「鄧帥的胃口這麼大?」
北軍有這等武器!
孟漢毅大叫道:「他奶奶的,老子不省得,快開城,老子要急著去繳令!」
這是火龍出水第一次投入實戰,南軍誰也沒見過它的真正威力,本來只以為北軍有舷炮,南軍現在也有了,足以匹敵,可是這突如其來的攻擊還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好在五羊水軍畢竟精銳,而且重要戰艦都裝上如意機,這第一波攻擊有不少戰艦都躲了過去,白鷗號雖遭擊破,船身都是用極堅固的巨木製成,破口不是太大,船上水兵亦在緊急搶修,看來尚不會沉沒。不過另外有兩艘花級戰艦就沒這好運氣了,兩艦吃水線下都被擊出一個大口子,連修都沒辦法修,船身已在沉沒,船上水兵已在轉移到別個船上去。
宣鳴雷大吃一驚。余成功的這個計劃,就建立在北軍主攻天水,東陽城兵力空虛的基礎上。如果鄭司楚得回來的布防圖其實是個誘敵之計,故意引誘五羊軍來犯,那麼這一戰便是凶多吉少,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繼續攻擊!
這一手,便是五羊水軍昔年對付海賊的群狼食牛戰法的反用。當時談晚同用這群狼食牛之計,是用小快船釘到敵船之上,讓敵船失去機動力,現在卻是把這些小船當成屏障。當北軍的火龍出水擊出時,小船上的水手立刻棄船換到後方,這樣用棄小船來保證大船的安全。如此一來雖然速度減緩,但北軍的火龍出水已不能好整以暇地將南軍戰艦當目標了。
勢在必得!
鄭司楚本來還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聽宣鳴雷也這麼說,知道自己沒有看錯。宣鳴雷將望遠鏡還給他,卻見他心不在焉地接過來,手卻在發顫,問道:「鄭兄,有什麼不對?」
雖然西門現在落到了自己手中,但很快北軍就會得知西門有變的消息。雖然鄧滄瀾把主力全放在東陽城南門,對另外幾門沒有多加註意,可是一旦北軍read.99csw.com過來,自己手頭這五百騎兵只怕只能支持短短一瞬而已。雖然自己也根本不必堅守西門,但如果步兵尚未趕到,那自己的奇襲就要全盤落空了。因此他的計劃便是讓孟漢毅率兩百人在此彈壓,自己帶三百騎兵在城裡盡量各處製造混亂,使得北軍捉摸不透前來奇襲的到底有多少人。然後,便是向南門發動一次真正的奇襲,破壞那支阻礙南軍水軍登陸的炮火陣地。
鄧滄瀾在座艦上正用望遠鏡看著敵軍。現在相距不是太遠了,望遠鏡都能看到敵艦上的水兵。看上去,雖然第一波攻擊讓他們慌亂了一下,但這種慌亂馬上就被壓制下去,南軍仍是士氣高昂地破浪前進,看旗號,當先的船隊上掛著談字。
余成功這條計策,好是好,但鄭司楚當時就覺得他有點一廂情願,對最壞的情形沒有料足。他本來擔心裘一鳴得到的其實是一份假的布防圖,但布防圖卻是真的,北軍確實是主攻天水,所以後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可是從如今情形看來,詐降計並沒能得手,只怕五羊水軍己陷入苦戰。
還沒過江心!
宣鳴雷趕到時,鄧滄瀾也吃了一驚,向許靖持道:「快派人查探,來的是什麼人?」
當火起時,鄭司楚和宣鳴雷亦看到了。他們離開東平城還不是太遠,望過去仍能看得到一線火光。他們當然知道余成功和年景順的這計劃,一見火起,宣鳴雷嘆道:「師尊真是吃苦不記苦,重蹈覆轍了。」
不可能。鄭司楚想著。他對水戰不及宣鳴雷他們諳熟,但兵法水陸相通,本質上並無不同。他道:「讓我再看看。」
奇迹當然不可能出現,南軍即將面臨一場徹底的大潰敗。鄧滄瀾坐在船頭,喝道:「傳令下去,全軍進攻!」
「是宣將軍。」
向上級請示,那是大統制以前定下的規程。一級級請示,下級軍官向上級軍官,上級軍官向鄧帥,鄧帥再向大統制。雖然大統制現在已改變了這種做法,給了諸軍便宜行事之權,可這種請示的想法在各級軍官腦梅中根深蒂固,一時間也沒辦法改變。符人英發現西門無人,應該立刻循跡追蹤,卻偏偏還要派人回稟,要自己做主。不過這時候也不能再去指示符人英,聶長松道:「馬上告訴符將軍,派一隊人嚴守城門,再不許開,余者全部追擊那支入城之軍。」
鄧滄瀾忽地站了起來,沉聲喝道:「傳令下去,全軍攻擊!」
如果鄧滄瀾早就退役,那他百戰百勝的聲名也就不會有損,千秋萬世,他都會是一個傳奇吧。可是現在他一敗再敗,前半生浴血疆場得來的名望都要喪盡,宣鳴雷只怕心中比他師尊更為痛苦。鄭司楚不好多說什麼,總不能說希望鄧滄瀾能反敗為勝,他只是看著遠處的火光。在這兒,聽不到廝殺聲,但東平東陽兩城的江面上,喊聲肯定已響徹雲雷。他看了看,忽道:「快快把我的望遠鏡拿過來!」
宣鳴雷低聲道:「恐怕,余帥是不能容忍這個結果的。」
宣鳴雷帶了七千人,也是一支不算太小的艦隊了。只是他這個時候回援,也只不過增加一點對峙的時間罷了,並不能對戰局造成什麼影響。他轉過頭向西邊看去,卻見西邊江面上那支艦隊正在向這兒打著號燈。
鄭司楚道:「等等。若僅僅如此突襲,也不過稍解其危。」
可惜,名將之花,將要凋零於今夜!
「還沒有。」親兵猶豫了一下,「年中軍尚未過江心。」
申士圖見到江上連綿一帶的火光,亦是滿心歡喜,高聲道:「恭喜余元帥。快快下令,全軍攻上,擴大戰果!」
這話有點沒頭沒腦,但鄭司楚卻似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小聲道:「符敦城應該不會有大礙。」
詐降計的火攻是第一波攻擊,如果不能得手,後續攻擊將會艱難許多,但也並不能改變大局,畢竟南軍實力要遠強於北軍。可是鄭司楚仍是極其不安,小聲道:「宣兄,你對鄧帥了解很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除非出現奇迹。」談晚同不由自主地把這句話說出了聲。他卻不知道,幾乎就在同一時刻,鄧滄瀾也在微微笑道,向許靖持道:「大局已定。南軍再想翻盤,除非出現奇迹。」
此時離西門已只有幾百步遠了,孟漢毅率著一隊騎兵打馬上前。城上的士兵也發覺有人前來,厲聲喝道:「是什麼人?報上名號!」
宣鳴雷傳來的號令簡潔明了。談晚同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信心,喝道:「好,聽宣將軍號令,繼續攻擊!」
確實。鄧滄瀾並不愛行險,可是這一次他將自己的弱點袒露在外,定然是行險出奇計了。鄭司楚皺起了眉,喃喃道:「我只怕,余帥不是他的對手。」
談晚同低頭往江面上看去,卻見從前面北軍水營中,忽地有數十道火線劃破水面而來,速度極快。
上一回宣鳴雷單人沖陣前來挑戰,當時完全可以留下他,但鄧滄瀾仍是將他放走了。這一次宣鳴雷在這最關鍵的時候殺了出來,就不能再婦人之仁了。
「不僅是不妙而已。」鄭司楚又拿起望遠鏡看了看,低聲道:「也許,東平城都要丟了。」
這第一波攻擊,兩艦沉,一艦傷。而這僅僅是談晚同一隊遭受的損失,他看向崔王祥那一邊。兩隊齊頭並進,本來要直插北軍陣營,從中撕開一條口子,現在受到的損失只怕不比談晚同一隊輕多少。
首先要看能不能詐開城門。鄭司楚突然想到了那一回自己想去詐開楚都城的情形了。當時已經到了最後關頭,結果卻還是失敗了,只是因為敵將陳忠居然認得自己的聲音。這一回,自己再不能重蹈覆轍。
要面對的這些北方水軍實力實是遠遜於南軍,但南軍卻為了對付北軍那種新武器而失去了機動力,現在幾乎是處在一個任人宰割的境地。本來覺得北軍已然中計,現在才知道中了計的卻是自己。雖然一陣心悸,但談晚同終非等閑,他只是想了想,便下令道:「向本部發令,請求出動飛艇隊!」
這士兵叫得氣急敗壞,聶長松嚇了一跳,喝道:「什麼事這等驚慌?」
宣鳴雷聽鄭司楚也這般說,只覺心頭一陣突如其來的陰寒,說道:「你也看到了?怪不得老談和老崔沖不過去!」
東陽城主持後防的乃是下將軍聶長松,聽得西門遭襲,大驚失色,正待點兵趕赴西門,又聽得四處火起,城民幾乎全擠到了街上,更是手足無措,一邊派人向西門行進,一邊派人四處救火,心裏不住口地罵:「這些匪軍,真是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