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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上下打點,在湖州撞上一位最佳合伙人 收服世龍

第九章 上下打點,在湖州撞上一位最佳合伙人

收服世龍

「那麼,你倒想想看,你該怎麼跟他說?」
「你去過上海就知道了。光是見見世面就很好玩,世界上的事,沒有一樣不好玩,只看你怎麼樣想。譬如說,我想跟你交朋友,交到了,心裏很舒服,不就很好玩嗎?」
這天晚上,胡雪岩在老張的新居吃飯,座間還有陳世龍。
陳世龍思索了一會答道:「我想這樣子跟他說:『尤五叔,胡先生和我郁四叔,叫我問候你,請老太爺的安。胡先生有幾船絲想運上來,怕路上不平靜,特地叫我請示你老人家,路上有沒有危險?運不運,只聽你老人家一句話。』」
「沒有。」
「不過胡先生,你總要給我一封引見的信,不然,人家曉得我是老幾?」
陳世龍跟老張也認識。平常「老張、老張」叫慣的,但這時不能不改改口,他是極機警的人,兩次到張家,把胡雪岩和老張的關係,看出了一半。等看到了阿珠對胡雪岩,在眉梢眼角,無時不是關切的樣子,更料中了十之八九。既然自己叫他為「胡先生」,對老張就不能不客氣些,改口叫他「張老闆」,阿珠的娘便成了「張太太」,而阿珠是「張小姐」。
「!」郁四想了想,不斷頷首,「你的想法,總比別人來得深一層。你再說下去看。」
「曉得了。」
「你說話倒有趣。」胡雪岩答道,「會不會打算盤?」
「四叔已經答應了,我不願意也要辦得到呀!」
「你叫我胡先生。」
「懂了!」
郁四跟胡雪岩對看了一眼,彼此會意,雖然不曾出手,賭場還是去了。「他昨天身上的錢很多,不曉得什麼道理,看了半天,不曾下注,後來就走了。」
「沒有去過不要緊,去闖一闖。」胡雪岩一件事沒有談定規,又談第二件,「我再問你一句話,你肯不肯學洋文?」
「說得對!你這算是想通了。你去過上海沒有?」
「還好。」郁四也表示滿意,「沒有坍我的台。」
有這句話交代,什麼都在裡頭了。胡雪岩辭別郁四,找了個清靜酒店,先要了解了解小和尚的一切。
等他一走,胡雪岩便笑道:「我沒有料中。看起來他倒是說話算話。」
「是啊,還不知道他自己的意思怎麼樣。」
「願意!」小和尚很清楚地表示,同時向胡雪岩點點頭。
這話是陳世龍從未聽過的,有些不懂,卻似乎又有些領悟,所以只是看著他發愣。
「世龍!」胡雪岩對在湖州的一切安排,大致都已作了決定,「明天我們就動手,把阜康分號和絲行開起來。到事情差不多了,你要替我跑一趟松江。」
「連她都懂了!」胡雪岩又對陳世龍說,「將來我不止於絲生意,還有別樣生意也想銷洋庄。你想,沒有一個懂洋文的人,怎麼行?」
「怎麼不能?」郁四站起身說,「走!」
「我想你也不會。」胡雪岩又說,「我再問你一句話,松江有個尤五,你知道不知道?」
於是郁四找了個人來,秘密叮囑了幾句,去打聽陳世龍的影蹤,約定明天上午回話。
「我這句話,如果問得不對,你不要擺在心上,也不必跟人說起。我問你,阿七到底對你有意思沒有read•99csw.com?」
「世龍,我再問你一句話——」
「尤五管我叫『小爺叔』。」胡雪岩有意在陳世龍面前炫耀一番,好教這個小夥子服帖,「為什麼呢?因為他老頭子看得起我,尤五敬重他老頭子,所以也敬重我。他本人跟我的交情,也就像你郁四叔跟我的交情一樣。你說松江沒有去過,不要緊,有我的信,你儘管去,沒有人敢拿你當『洋盤』。」
「我託人去約。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中午碰頭好了。」
於是郁四又問:「你想不想出去闖闖碼頭呢?」
「沒有,」那人答道,「後來跟幾個小弟兄去聽書。聽完書吃酒,吃到半夜才散,睡在家裡的。」
胡雪岩想了想,點點頭說:「好!就是這樣子說。」
陳世龍這裏倒交代清楚了,但寫這封信卻成了難題,胡雪岩的文墨不甚高明,而這封信又要寫得含蓄,表面沒有破綻,暗中看得明白,他沒有這一份本事,只好去請教郁四。
「你也敢!」阿七戟手指著,放出潑婦的神態,但隨即又笑了,笑得極其嫵媚。
「世龍!」阿珠的娘——張太太則是看在胡雪岩的份上,而且也希望這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能幫丈夫的忙,所以加意籠絡,「都是一家人,你不必客氣。我這裏就當你自己家裡一樣,你每天來吃飯,有啥衣服換洗,你也拿了來,千萬不要見外。」
「我看不出來。我只曉得我自己,郁四叔疑心病重,我哪裡會對阿七動什麼腦筋?」陳世龍停了一下又說,「賭輸了跟她伸伸手是有的,別的沒有。」
名為「水禮」,所費不貲,因為數量來得多,光是出名的「諸老大」的麻酥糖就是兩大簍,另外吃的、穿的、用的,凡是湖州的名產,幾乎一樣不漏,裝了一船,直放鬆江。
「那麼明天一早,我到碧浪春去碰頭。」
「你不要笑!」胡雪岩說,「不是我的相好!你也不必問是哪個的。見了她的面,你只問她一句話,願意不願意到湖州來玩一趟?如果她不願意,那就算了。願意,你原船帶了她來。喏!一百兩銀子,說是我送她的。」
「會。不過不大精。我在牙行幫過忙。」
小和尚不答,只看看胡雪岩,彷彿已知道郁四的意思了。
「郁四哥,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胡雪岩說,「銷洋庄的生意,還是可以做,大家怕小刀會鬧事,不敢做,我們偏偏要做,這就與眾不同,變成獨門生意了。」
「那好了。你現在就跟胡老闆去辦事,胡老闆的事就是我的事。」
這句話就很明白了,胡雪岩對他的答覆很滿意,因為他說了實話。不過,接下來的卻是告誡。
一聽這話,小和尚顯得很注意,而眼中看得出來,是憧憬大地方熱鬧,就像小孩聽說能跟大人去看戲的那種神色。
「好了,好了!」郁四真怕她口沒遮攔,自道「身份」,因而趕緊攔住她說,「只要我沒嚼你的舌頭就好了,旁人的閑話,管他呢!」
「胡老闆想帶你到杭州去。」郁四說道,「我已經答應胡老闆了,要問問你自己的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膽大做王』!再說,別read.99csw.com人看來危險,照我看,風險不大。第一,夷場上,人家外國人要保護他自己的人,有大兵船停在黃浦江,小刀會也要看看風色,小刀子到底比不得洋槍洋炮。」
「我是為你好。你這樣子天天濫賭,哪一天才得出頭?」郁四又說,「靠賭吃飯沒出息,你曉不曉得?」
「這做得到。我答應胡先生。」陳世龍放出很豁達的神態,揚著臉說,「天下漂亮女人多的是!」
當夜郁四請了兩個南潯鎮上的朋友跟胡雪岩見面。這兩個人都懂洋文,跟外國商人打過交道,談起銷洋庄的絲生意,認為應以慎重為是,因為上海有「小刀會」鬧事,市面不太平靜。將來夷場上會不會波及,尚不可知,最好看看風色再說。
「現在我再告訴你,你到了松江,先到一家通裕米行去尋他們的老闆,尋到了,他自會帶你去見尤五。你把我的信當面交給他,千萬記住,要當面交給他本人,這封信不能落到外人手裡。」
於是他說:「郁四哥,此刻能不能跟小和尚見個面?」
「松江?」陳世龍頗感意外,「我還沒有去過。」
「我也是這麼想。這個人,第一,要靠得住;第二,要有本事;第三,脾氣要好。就叫世龍跟他學。不曉得郁四哥有沒有這樣的人呢?」
「好了!」郁四抬起頭來,從容說道,「回頭我們到阿七那裡細談。」接著便談到陳世龍。胡雪岩的意思,看他年輕聰明,口齒伶俐,打算讓他去學洋文,因為將來銷洋庄,須直接跟洋人交往,如果沒有一個親信的人做「通事」,請教他人傳譯,也許在語言隔閡之中,為人從中做了手腳,自己還像蒙在鼓裡似的,絲毫不知,這關係太重大了。
「這張單子上是送尤五本人的;這張是送他們老太爺的;這張送通裕的朋友。還有這一張上的,你跟尤五說,請他派人帶你去。」
「好!我曉得了。」
很快地,陳世龍有了回話,說老張正在搬家,也說了新址所在,然後問道:「胡先生,今天還有什麼事交代我做?」
兩個人又到了沂園。郁四派人把小和尚去找了來,招呼過後,他問:「四叔尋我有話說?」
看他不說下去了,陳世龍不由得奇怪,剛喊得一聲:「胡老闆——」胡雪岩打斷了他的話。
「那自然是要你做『絲通事』。」阿珠介面說道。
「凡事就是起頭難,有人領頭,大家就跟著來了。做洋庄的那些人,生意不動,就得吃老本,心裏何嘗不想做?只是膽子小,不敢動,現在我們想個風險不大的辦法出來,讓大家跟著我們走。」胡雪岩問道,「郁四哥,那時候,你想一想,我們在這一行之中,是什麼地位?」
「你難道看不出來?」
「怎麼做法?」
「好!」郁四點點頭,「辛苦你!你不必跟小和尚說起。」
這一說,阿七釋然,郁四欣然。事實上阿七確有些疑心,讓胡雪岩把小和尚帶到杭州,是郁四的授意,現在才知道自己的疑心是多餘的。
「這話說得好!」胡雪岩心想得要試一試他,從身上取出來五十兩一張銀票,「這點錢,你先拿去用。」
談完正九九藏書事,談到小和尚,卻是阿七先提起來的,「胡老闆,」她問,「你想把小和尚帶到杭州去?」
「對!」胡雪岩放心了,「你懂我的道理了。」
「對!」郁四拍案激賞,「人家根深蒂固多少年,我們只要一上手就是頭兒、腦兒!這種好事情,天下哪裡去找?」
他說了老張的地方,要陳世龍去看搬了家沒有,搬在何處。陳世龍答應著走了,胡雪岩也重新回到沂園,把他們談話的情形略略說了些給郁四聽。
郁四是衙門裡的人,對於「一字入公門,九牛拔不轉」這句話,特持警惕,認為這樣的事不宜在信中明言,萬一中途失落了這封信,會惹出極大的麻煩。
小和尚名叫陳世龍,孑然一身,身無恆業,學過刻字店的生意,因為沒有終日伏案的耐性,所以半途而廢。
郁四先不答他的話,只問:「你的賭,戒得掉戒不掉?」
「是的。」
接著郁四也到了,依舊在當門的「馬頭桌子」上一坐,同時把胡雪岩請了來,在左首第一位上坐下,少不得又有一陣忙亂,等清靜下來,才見郁四昨天派去訪查陳世龍行動的那個人,悄悄走了過來。
胡雪岩卻不管這些,率直問道:「你跟他的輩分怎麼排?應該叫他爺叔?」
「認得幾個。」小和尚——陳世龍說,「『百家姓』最熟。」
「是啊!」胡雪岩趁機說道,「郁四哥勸我,還是把小和尚放在湖州,多幾個『管頭』,好教他不敢調皮。調皮不要緊,只要『上路』,我有辦法管他。」
「他自然肯的。」阿七又問,「我倒不懂胡老闆為啥要把他帶到杭州?」
「你也怨不得你四叔疑心病重。有道是『麻布筋多,光棍心多』,你年輕力壯,跟阿七又是從小就認識的,常來常往,人家自然要說閑話。」胡雪岩停了一下又說,「照我看,你郁四叔少不得阿七,你就做得格外漂亮些。」
「是啊!」胡雪岩也說,「這不是客氣話。」
這就有點收他做學生的味道在內,陳世龍對他很服帖,便改口說道:「胡先生,你要問我句什麼話?」
不過他口中不作聲,只叫他到老張新搬的地方去看一看,可曾搬定。
「我曉得,我曉得。」陳世龍一疊連聲地說,顯得異常興奮。他也真沒有想到,胡雪岩這樣一個「空子」,有這麼大的來頭!頓時眼中看出來的「胡先生」,便如丈六金身的四大金剛一般高大了。
「是不是到別家賭場去了?」郁四問。
陳世龍遲疑了一下,接過銀票道了謝。
「當然要。回信也是緊要的,千萬不能失落。」胡雪岩又說,「或許他不會寫回信,只是帶回來口信,他跟你說什麼,你都記住,說什麼你記住什麼,不要多問!」
「郁四哥,」胡雪岩笑道,「不是我恭維你,你這兩句話,真正是在刀口上。」
這話在郁四問,不足為奇,出於阿七之口,就得好好想一想,或許她已經疑心是郁四的指使,先得想辦法替他解釋這可能已有的誤會。
「好極了。」胡雪岩很高興地說,「那就請來談談。」
陳世龍更覺意外,「胡先生,」他囁嚅著說,「我還弄不懂是怎麼回事。」
read•99csw•com到第二天,大家都忙,老張夫婦忙著搬家,胡雪岩忙著籌劃設立阜康分號,跟楊用之商量了一上午。到了日中,依舊到水晶阿七家去訪郁四。
「有志氣!」胡雪岩把大拇指一翹,很高興地說,「學一樣東西就要這樣子,不學拉倒,要學就要精。世龍,你跟我跟長了就知道了,我不喜歡『三腳貓』的人。」
於是一面吃,一面談生意。有陳世龍在座,事情就順利了,因為老張所講的情形,他差不多都知道,可以為胡雪岩作補充,像老張所說的那兩個懂絲行生意的朋友,陳世龍就指出姓黃的那個比姓王的好,後者曾有欺騙東家,侵吞貨款的劣跡,是老張所不知道的。
「那當然!不但有信,還有水禮讓你帶去。」
很顯然的這是封極機密的信,陳世龍深深點著頭問:「要不要等回信?」
「不錯!倒要看看這個小鬼,是不是口不應心?」
「小鬼!」郁四笑著罵道,「我不見你這個空頭人情。你自己說一句,到底願意不願意呢?胡老闆的脾氣,不喜歡人家勉強。」
接過那張單子來看,上面寫著「梅家巷畹香」五字,陳世龍便笑了。
「這話也不錯。」郁四看看四周,湊過頭去低聲說道,「我現在還不大清楚上海的情形,不過照我想,小刀會裡,一定有尤老五的弟兄,不妨打聽打聽看。」
「沒有了。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明天早晨,我在碧浪春吃茶。」
「是這樣的,」他第二天悄悄對陳世龍說,「我們的絲要運上海,銷洋庄,只怕小刀會鬧事,碰得不巧,恰恰把貨色陷在裏面。尤五說不定知道小刀會的內情,我就是想請教他一條避凶趨吉的路子。你懂了吧?」
「再有件事,你替我去辦一辦,我在沂園等你回話。」
「老實跟四嫂說,我看人最有把握。」他從從容容地答道,「小和尚人最活絡,能到大地方去歷練歷練,將來是一把好手。我不但要帶他到杭州,還想帶他到上海。」
「從此不跟阿七見面。」
郁四深深點頭:「他們鬧事,我們不動;他們不動,我們搶空當把貨色運到上海去。」
胡雪岩倒是欣賞她這樣爽朗的性情,但郁四的禁臠,唯有收攝心神,視如不見。轉念想到小和尚,既然話已說明,便無須有所顧忌。此刻正在用人之際,應該談定了,馬上拿他來派用場。
「這個主意很好。」郁四說道,「不過學洋文要精通,不是一年半載的事,眼前得先尋一個人。」
「小和尚是我從小的鄰居。」阿七顯然也想到了,自己對小和尚這麼關心,須有解釋,「他姊姊是我頂頂好的朋友,死了好幾年了。小和尚就當我是他的姊姊,他人最聰明,就是不務正業,好賭,賭輸了總來跟我要。所以,」她憤然作色,「有些喜歡嚼舌頭的,說我跟他怎麼長,怎麼短,真氣人!說句難聽的話,我是——」
等陳世龍一走,胡雪岩才跟郁四說,給了他五十兩銀子,「你要他戒賭,他自己也跟我說,不一定要賭。」胡雪岩說,「喜歡賭的人,有錢在身上,手就會癢。你倒不妨派人去打聽一下看。」
「我懂,我懂。」陳世龍連連點頭,https://read.99csw.com「我要客氣,做事就不方便了。」
「賺兩個外快用。」陳世龍說,「世界上好玩的花樣多得很,不一定要賭。」
這個警告,胡雪岩十分重視,翻然變計,決定讓陳世龍當面跟尤五去談。
小和尚一愣,笑著說道:「四叔要我戒賭?」
阿珠還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小姐」,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喜悅,因而對陳世龍也便另眼相看了。
陳世龍的腦筋也很快,根據他這一句話,立刻就能為自己的將來,畫出許多景象,不管絲生意還是別樣生意,在上海必是他「坐莊」,凡跟洋人打交道,都是自己一手主持。南潯的那些「絲通事」,他也知道,一個個坐收傭金,附帶做些洋貨生意,無不大發其財。起居飲食的闊綽,自然不在話下,最令人羡慕的是,有許多新奇精巧的洋貨可用。如果自己懂了洋文,當然也有那樣的一天。
「小和尚真難得!」他根本不知道胡雪岩給了陳世龍一筆錢,而陳世龍應諾戒賭的情形,所以一開口就這樣說,「居然不出手。」
「也不要跟旁人說。」陳世龍這樣接了一句。
「我正就是這個意思。」胡雪岩也低聲答道,「我們也不是跟小刀會走到一條線上,他們造反,我們是安分老百姓,打聽消息,就是要避開他們,省得走到一條線上。」
「上海十里夷場,他一去,更不得了。」阿七以一種做姊姊的口吻拜託,「胡老闆要好好管一管他。」
「這我哪裡曉得。」
「牙行」是最難做的一種生意,就憑手裡一把秤,要把不相識的買賣雙方,撮合成交易,賺取傭金。陳世龍在牙行幫過忙,可知能幹,胡雪岩越發中意了。
轉念到此,他毫不猶豫地答道:「胡先生叫我學洋文,我就學。我一定要把它學好!」
「這樣說,你認得字?」
胡雪岩用他,別的都不在乎,唯一顧慮的就是他跟阿七的關係,這一點非弄得清清楚楚不可,因而又向下追問:「你動不動歪腦筋是一回事,動不動心又是一回事。你說,你心裏喜歡不喜歡阿七?」陳世龍到底資格還嫩,不免受窘,猶豫了一會答道:「男人總是男人嘛!」
「你我都無所謂,說句老實話,上上下下都是人,總可以洗刷乾淨。」郁四很誠懇地說,「不過,你無論如何也要替王大老爺想想,事情弄到他頭上,就很討厭了!」
席間胡雪岩不多開口,只是靜靜聽著。當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到碧浪春,陳世龍已經等在那裡了。胡雪岩心想,他光棍一條,有了五十兩銀子在身上,如果不是送在賭場里,一定會買兩身好衣服,新鞋新帽,打扮得十分光鮮,而此刻看他,依舊是昨天那一身衣服,心裏便嘀咕:只怕靠不住,口不應心了!
漕幫里的大亨,陳世龍如何不知道?不過照規矩,在這方面他不能跟「空子」多說,即使「胡先生」這個「空子」比「門檻里」的還要「落門落檻」也不行,所以他只點點頭作為答覆。
「當然有。還不止一個。」
一知半解叫做「三腳貓」,年輕好勝的人最討厭這句話,所以陳世龍立刻答道:「胡先生放心,我不會做『三腳貓』。」
「聽說你喜歡賭,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