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聞一多的舊體詩和方言詩
第三首自陳抱負的不說，從一、二兩首看來，他雖然是個會寫英文詩的留學生，但絕對不象胡適之流的唯洋是尚，而是重視祖國文化的。
在近代作家中，聞一多是一個罕見的多才多藝的「多面手」。
正是從這點出發，所以他的新詩很少有歐化的味道，而是帶有泥土氣息的道地的「中國詩」。
藝國前途正杳茫，新陳代謝費扶將。
城中戴髫高一尺，殿上垂裳有二王。
求福豈堪爭棄馬？補牢端可教亡羊。
神州不乏他山石，李杜光芒萬丈長。
城中戴髫高一尺，殿上垂裳有二王。
求福豈堪爭棄馬？補牢端可教亡羊。
神州不乏他山石，李杜光芒萬丈長。
六載觀摩傍九夷，吟成缺舌總猜疑。
唐賢讀破三千紙，勒馬回韁作舊詩。
九*九*藏*書唐賢讀破三千紙，勒馬回韁作舊詩。
談到詩才，他也是多方面的。最著名的當然是他的「新詩」，但他也會寫舊詩，而且據說他的英文詩也寫得很不錯，曾嚇倒美國大學的一班「小子」——有個和他同學的美國「小子」，在校刊上寫了一首侮辱中國人的詩，聞一多立即寫了一首詩還擊他，令得他的美國同學大為驚服。
詩題為《飛毛腿》，寫的是北京的一個「黃包車夫」的生活。
我以前談過，他最九*九*藏*書看不起胡適的新詩，在批評《嘗試集》的一段中，曾說過「音節之可能性自寓於一種方言」。方言中「自有一種天賦的音節」。他有一首用北京話寫的新詩，並不求其叶韻，而自有「音節」之類，可能就是為了要證實他的這個見解吧。
第二首題目為《釋疑》，寫出他對於詩（推廣及其他藝術）的見解。詩云：
第一首是說他何以重寫舊詩的。小序雲：「廢舊詩六年矣。復理鉛口，紀以絕句。」
天涯閉戶睹清貧，斗室孤燈萬里身。
堪笑連年成底事？窮途捨命作詩人。
九九藏書堪笑連年成底事？窮途捨命作詩人。
第三首題為《天涯》，寫出了他對詩的熱愛。詩云：
這首詩是有著「冷雋」的味道，可是「冷雋」中又包含著對勞動人民的熱愛與同情——儘管「詩人」與「飛毛腿」之間還有距離，他是站在一旁看「飛毛腿」的不幸的。但在他那個時代，一個留學生出身的詩人，面能為「黃包車夫」寫詩，也是很難得的了。
他的英文詩是寫給美國「小子」看的，不必談它。他的「舊體詩」似乎也寫得很少，但我看到過他的三首舊體詩，倒覺得頗有意思，不妨介紹出來，以供同好欣賞。
我說飛毛腿那小子也真夠蹩扭，
管包是拉了半天車得半天歇著，
一天少了說也得二三兩白干兒，
醉醺醺的一死兒拉著人聊天兒。
他媽的誰能陪著那個小子混呢？
「天為啥是藍的？」沒事他該問你。
還吹他媽什麼簫，你瞧那副神兒，
窩著件破棉襖，者婆的，也沒準兒。
再瞧他擦著那車上的兩大燈吧，
擦著擦著問你曹操有多少人馬。
成天兒車燈車把且擦不完啦，
我說「飛毛腿你怎不擦擦臉喇啦」
可是飛毛腿的車擦得真夠亮的。
許是得擦到和他那心地一樣的！
瞎！那天河裡飄著飛毛腿的屍首
……
飛毛腿那老婆死得太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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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少了說也得二三兩白干兒，
醉醺醺的一死兒拉著人聊天兒。
他媽的誰能陪著那個小子混呢？
「天為啥是藍的？」沒事他該問你。
還吹他媽什麼簫，你瞧那副神兒，
窩著件破棉襖，者婆的，也沒準兒。
再瞧他擦著那車上的兩大燈吧，
擦著擦著問你曹操有多少人馬。
成天兒車燈車把且擦不完啦，
我說「飛毛腿你怎不擦擦臉喇啦」
可是飛毛腿的車擦得真夠亮的。
許是得擦到和他那心地一樣的！
瞎！那天河裡飄著飛毛腿的屍首
……
飛毛腿那老婆死得太不是時候。
他會畫畫——他留學美國，本來就是學西洋畫的，曾參加過紐約一年一度的美展。「可惜」送去的十多幅畫，只有一幅獲得一顆金星。不過這「可惜」也許正是「可幸」，使他不成為第二流的畫家，而成為第一流的詩人。他會治印。抗戰時期他在昆明作個窮教授，收入難以糊口，曾正式「掛牌」，鬻印以補家用。他的治印在戰時後方很有名氣，成就似乎比他的畫大很多。當然在聞一多的各種才藝之中，自是以他作為「詩人」的成就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