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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談挽張大千的對聯

四十四、談挽張大千的對聯

還有一副寫得很好的輓聯是張大千的旅港門人王漢翹,費侯碧漪等人送的,聯雲:
上聯寫老師的教導恩澤,下聯寫弟子對老師的悼念與崇敬,極為得體;也是傳統的輓聯寫法;古時老師死後,弟子不|穿喪服,只在心裏悼念,叫「心喪」。見《札記·檀弓上》。所以心喪只能用之於弟子挽老師的。《廬山圖》是張大千謝世前未競的巨構,「心喪空仰廬山高」,既有「仰之彌高」的意思在內,又有「實事」可指。上聯的「積石導源,教澤長隨江水遠」亦非泛辭,面是和張大千的籍貫有關的。張大千是四川內江人,內江在沱江中游。沱江是長江支流,流經內江至滬州市入長江。長江在四川宜賓以上為上游。因此上聯的十一個字,也是只有用在張大千身上才益覺其妙的。
「治喪委員會同人」送的輓聯是:
一室頓凄清,余筆猶濃,廣陵散絕摩耶舍;
雙溪共嗚咽,高標永仰,合浦珠還御柳圖。
積石導源,教澤長隨江水黽;
梅丘在望,心喪空仰廬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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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五年前頌眉壽南山,附驥千言,三峽雲屏僭題句;
十二州共悼畫壇北斗,久要一面,重溟煙水永難忘!
過蔥嶺,越身毒,真頭陀苦行,作薄海浮居,百本梅花,一竿漢幟;
理佛窟,發枯泉,實慧果前修,為山河生色,滿床退筆,千古宗風。
曹聖芬任國民黨「中央日報」副社長兼總編輯時還未到四十歲,可謂少年得志(今年他大概也不過七十左右)。但這副輓聯卻不能算是佳作。一、上下聯都是對張大千的頌讚,上聯還過得去,雖然並無新意,用語尚算適當;下聯的用語,就不怎麼貼切張大千的身分了。須知張大千的「幾萬里天涯行腳」,主要的目的並不是「尋幽探勝」,而是作藝術活動的。這裏我們可以拿「張大千治喪委員會同人」送的那副輓聯和它作個對比,那副輓聯中提及張大千的「過蔥嶺,九九藏書越身毒」,「理佛窟、發枯泉」等等,都是把他的「天涯行腳」和「藝術活動」聯結起來,這才是只能用之於張大千而不能用之於別人的聯語。「曹聯」的「幾萬里天涯行腳,探幽訪勝」,把張大千寫成大旅行家了。這樣的聯語用之於徐霞客(明代大旅行家)似乎還更恰當。二、「奇才」對「行腳」也欠工整。
上聯說張大千,「名垂宇宙丹青手」的評價,張大千也是可以當之無愧的。下聯則是說他自己和死者的交情。這是典型的「傳統」的輓聯寫法,從平穩中見功力。
抗戰期間,張大千曾攜門人子侄,親往敦煌,調查石窟歷時三載。在這三年中,他做了兩件大事:一、將發現的石窟(共三百零九窟)標明號數,並就其壁畫之時代與風格,編撰成《莫高山石窟記》;二、臨摹敦煌壁畫二百余幀。是為我國從事研究敦煌藝術的第一人。「理佛窟,發枯泉」即是指此事。敦煌一帶缺水,遊方和尚遇到有泉水的地方才結庵,稱為「坐泉」,和中土和尚稱結庵坐禪為「坐庵」不同。但當年有泉水的那些地方,現在早已乾枯了,所以張大千發掘的就只是「枯泉」了。
國畫大師張大千病逝台北,各read.99csw.com地友好紛紛致送輓聯。選幾副談談。
陳荊鴻是香港著名書法家,今年八十一歲了,他和張大千有六十年交情。這副輓聯寫得情文俱茂,堪稱寶刀未老。
五百年藝苑奇才,繼往開來,著紙雲煙新眼界;
幾萬里天涯行腳,探幽訪勝,滿懷忠悃系宗邦。
胡家舊藏有張大千業師清道人所繪的《御柳圖》,抗戰期間遺失,後來張大千在香港覓購得回。這是下聯最後一句的本事。曹聖芬的輓聯是:
六十午故舊無多,海角天涯,還得幾回重聚首;
千百世丹青不老,風流文采,定知八表永垂名。
「雙溪」,地名,在台北市郊,張大千築「摩耶精舍」於該地。劉太希,江西人,和張大千同年,今年也是八十五歲。他曾歷任輔仁大學,政治大學以及新加坡南洋大學教授。工書善詩。這副輓聯也是寫得很有「詩味」的。曾任國民黨「中央日報」社長的胡健中的輓聯是:
曾獲法國漢學獎的名學者饒宗頤教授九_九_藏_書送的輓聯是:
對聯雖然不算工整,但他是名演員,不是名作家,我們是不能對他苛求的。這副輓聯也有它的特色,它說出了梅蘭芳和張大千這兩位大師級人物的一段交誼(重畫梅蘭)。北京精於對聯的高手很多。他如果要找人代筆的話,當然會寫得更好,如今由他自己來寫,縱然有欠工整,卻正足以表示他對父執的誠敬。
單從對聯藝術著眼,這副對聯有欠工整。「重畫梅蘭」與「春風料峭」根本就不能對,「道義」對「摩耶」也很牽強(「摩耶」是「摩耶精舍」的簡稱,屬專有名詞;「道義」是虛有名詞)。
張大千在香港的老朋友陳荊鴻送的輓聯是:
雄筆卷蒼茫,丹青都帶風雲氣;
雙溪流日夜,猿鶴獨聞嗚咽聲。
宗派開新,名垂宇宙丹青手;
園亭依舊,慟絕平生兄弟交。
與先父最投契,重畫梅蘭見道義;
望北台而雪涕,春風抖峭暗摩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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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太希的輓聯是:
它之引起注意,不是由於對聯本身,而是致挽者的身分。梅葆玖是梅蘭芳的兒子,在梅蘭芳的兒子中也只有他是繼承了乃父的藝術流派,以男子而唱「青衣」,獲得成就的。去年他曾來過香港演出,甚獲好評。這副輓聯是他從北京託人送到台北的。
此聯概括了張大千生平,文筆樸厚,堪稱佳作。聯中所涉「本事」,僅就所知,略加註釋。
曾任台灣大學文學院長的台靜農的輓聯是:
在許多挽張大千的對聯中,有一副輓聯頗為引人注意。這副輓聯是梅葆玖送的。
二十五年前是一九五八年,那年是張大千的六十整壽。饒教授用韓昌黎《南山詩》的全部韻腳做了一首祝壽詩贈張大千。《南山詩》是一首長詩,共一百零二個韻,(昌黎詩的特色是以賦為詩,《南山》尤推奇作)要步南山詩全韻,難度極高;張大千讀了非常欣賞,因此寄了一幅《蜀江圖》長卷給他,請他在卷上題上這首詩;這是「壩眉壽南山」與「三峽雲屏僭題句」的本事。下聯「久要一面」的「要」字讀平聲,作邀約之意。張大千曾托門人向饒教授致意,約他見面,據我所知,他們是曾見過幾次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