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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還鄉小記

七十八、還鄉小記

夢深幽,渡關山千里,尋覓舊時游。樹老荒塘,苔深葦曲,曾記心事悠悠。只而今飛鴻漸杳,算華年又過幾清秋?珠海潮生,雲山翠擁,盡恁凝眸。
回首殊鄉作侶,幾同消殘漏,共讀西樓。班固書成,相如賦就,閑招吟鷺盟鷗。問長卿歸來何日,向龍山醉與白雲浮。正是菊芳蘭秀,天涯何苦淹留?
這次回鄉,恰值蒙山文筆塔重建竣工。文筆塔始建於清乾隆二十七年(一七六二年),供奉「奎星」,故又名文奎樓。屹立於城郊鰲山之巔,踞山傍水,為蒙山第一名勝。光緒貢生溫恩溥有題詩云:「鰲峰文筆倚雲懸,景占蒙州第一傳。百尺奎樓金碧露,餘輝掩映夕陽天。」
如今那座舊的文墟橋已是改建新橋,不過墟口的那棵可為太平天國戰史作見證的老榕樹還在。
「白雲猶是漢時秋」是前人詩句,胡漢民題廣州白雲山五層樓時亦曾用以入聯。我回鄉的第二天(八七年二月十六日),《南寧晚報》的兩位記者崔注厚和陳設清晨來訪(他們是前一天得知消息,乘特快夜車到桂林,深夜再換乘小汽車到九*九*藏*書蒙山採訪的。其「拚搏」精神可和香港記者比美),問及我回鄉的心情,我就把這首詩抄錄給他們。
支頤萬念集蕭晨,獨立危橋數過人。
一水將愁供浩蕩,群山歷劫自嶙峋。
平時親友誰相問,故國歸期倘及春。
生理懶從詹尹卜,荒村只是走踆踆。
四十二年歸故里,白雲猶是漢時秋。
歷劫滄桑人事改,江山無恙我舊遊。
簡又文也是抗戰期間避難蒙山的學者之一,當時我剛從桂林高中畢業,以戰亂所阻,不能升學,歸家自修,與他相遇,拜他為師。他的第一部有關太平天國史的著作《太平軍廣西首義史》就是在我家完成的。

蒙山製藥廠更是從無到有,而且頗具特色。它的產品中有若干種的主要成分是從野生植物「絞股藍」中提煉的成藥,對高膽固醇和老年慢性氣管炎有顯著療效,目前還在試驗階段中。還有一種是九_九_藏_書對肝癌、肺癌、食道癌等等癌症有一定療效的。據廠長李廣榮君說明,目前在臨床實驗階段中,已有了頗多療效良好的病例,但要等待專家的驗證之後,方能「正式推出」。
蒙山的建設,給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是蒙山縣立中學,一是蒙山製藥廠。
文光映日,到最高處開擴心胸,看鄉邦又翻新頁
筆勢凌雲,是真才人自有眼界,望來者更勝前賢
應邑人之請,我為蒙山文筆塔題一聯一詩,均用嵌字體。聯雲:
我的故鄉廣西蒙山縣,舊稱永安州,雖然是個山區小縣,在歷史上卻頗有名。一八五一年一月,洪秀全金田起義,同年九月二十五日攻克永安州城,為太平軍起義以來攻克的第一座城,定國號、改正朔、封諸王等等政治措施,都是在蒙山進行的(詳見簡又文《太平天國全史》第六章「馳驅八桂」的第一節「克永安州」)。
我是在離家四十二年之後,才第一次回鄉的。途經梧州游白雲山時曾口佔一詩道:

其實我回鄉的心https://read.99csw•com情,萬縷千絲,不知從何說起,這首詩只能勉強作個概括而已。記得在四十年前,我在廣州讀大學時,曾寫了一首調寄《一萼紅》的詞寄給饒宗頤教授(他是在抗戰期間避難蒙山,與我成為師生的),詞道:
蒙豁慮消天地廣,山環水繞見雄奇。
文人騷客登臨處,筆健詩豪立志時。
文筆塔的命名由主管文事的「奎宿」而來,故「蒙豁」云云,亦含有提倡文教,使得民智大開,而令愚蒙頓豁之意。
蒙山當局現正計劃將太平天國的遺址開闢為旅遊區。去年是太平軍起義一百三十五周年紀念,太平天國史的研討會在蒙山召開,除了國內的學者外還有海外的學者參加。學者中有一位就是蒙山人——廣西師範大學歷史系教授、廣西歷史學會副會長鍾文典。他在國內史學界,屬於比較年輕的一代。不過所謂「年輕」,是和老一輩的名教授相對而言的,他今年亦已六十齣頭了。他的有關太平天國史的論文集,已在北京出版,獲得頗高評價。我離開蒙山的前夕,恰巧他也從桂林回來,後來我到桂林,九-九-藏-書又得他陪伴同游,彼此有共同興趣,談今論古,令我獲益良多。蒙山雖然在太平天國史佔一個重要地位,但過去卻從未有過專攻太平天國的學者,現在這個缺憾是彌補了。
時隔四十二年,如今看來,這首詞亦可作為我的「自詠」,只不過已不僅是「華年」過了幾個「清秋」,而是「少小離家老大回」了。
詩云:
「是真才人自有眼界」是用陳兆慶題黃鶴樓一聯(此聯評介見拙著《古今名聯談趣》)的成句,不過命意卻不同。我是因為舊日文筆塔的楹聯多是從「奎星」(俗稱「魁星」,古代天文學中二十八宿之一,亦稱「奎宿」。在中國神話中是主管文章盛衰的神)著筆,不離功名利祿思想,故反其意而用之,意即有功名利祿思想者即非「真才人」也。
「闊別」四十二年,蒙山的面貌當然大大不同了。我離家時,除縣城外,鄉鎮都還未有電燈,如今電力已是輸送農村,普通農家都有電燈了。公路的修築也很不錯,以前我到外婆家要翻過一座山,走七十多里山路,清晨動身,入黑才到。現在,行車時間不過半小時。當然,若和發達國家的城市相比,那還是差得很遠的,例如縣城的電燈,也只能開到晚上十一時,自來九-九-藏-書水的供應也不足。「從縱的方面說,進步很大;從橫的方面說,差距也很大。」這是我對蒙山建設的觀感,我曾在蒙山縣政府的座談會上坦白說出來。
詩聯都是即興之作,不敢雲工,聊志還鄉的一段文字因緣而已。
先說蒙中,我在蒙中讀書的時候,只有初級中學,學生百多人。現在則是兼有高級中學的「完全中學」了,學生更是增加十倍有多,有一千多了。圖書館的規模就甚可觀,有圖書十多萬冊。昕負責人介紹說,蒙中的辦學成績在全國也有數的,中央電視台曾有一輯紀錄片介紹。
首句反用杜詩「憂來豁蒙蔽」之意,人之所以有憂慮,從內在因素說,多是由於事理未能通達,因「愚蒙」而起的「障」;從外在因素說,亦可能是受「蒙蔽」所起。不論內在因素或外在因素,「蒙豁」自能「慮消」也。
一來我是蒙山人,二來也由於師承關係,我對太平天國史是頗有興趣的。太平天國在蒙山的遺址甚多,只可惜此次回鄉,只住了三天,不能一一遊覽。我祖居所在地的文墟鄉就是太平天國戰史上一個有名的地方,清將烏蘭泰率軍「反攻」蒙山時就是屯兵於此的。饒宗頤避難蒙山時曾有《文墟早起》一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