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七十九、中國第一個女編輯呂碧城

七十九、中國第一個女編輯呂碧城

香茗風流鮑令暉,百年人事稱心稀。
君看孔雀多文采,贏得東南獨自飛。
她出生在「書香門第」(光緒九年,公元一八八三年),父親呂風歧(字瑞田)曾任山西學政。姐妹四人,她排行第三,姐妹都工詩文,有「旌德一門四才女」之稱(旌德是安徽省的一個縣份。),不過以她最為出色,姐妹的文名都被她所掩了。
文字寫得很生動,秋瑾男裝求訪,呂碧城和她同床睡覺,第二天一醒,睡眼朦朧,以為哪裡來的臭男子,大吃一驚。秋瑾的巾幗鬚眉氣概躍然紙上。從這段文字,呂碧城當然還是康梁這派的改良主義。不過她已經比康梁跨進了一步,雖然沒從事實際的革命工作,卻已用文字支持秋瑾的革命活動。後來秋瑾遇難,她亦幾乎因此遭禍。
都中來訪者甚眾,秋瑾其一焉。據云:彼亦號碧城,都人士見予著作,謂出彼手,彼故來津探訪。相見之下,競慨然取消其號,因予名已大著,故讓避也。猶憶其名刺為紅箋「秋閨謹」三字,館役某高舉而報曰:「來了一位梳頭的爺們。」蓋其時秋作男裝面仍梳髻,長身玉立,雙眸炯然,風度已異庸流。主人款留之,與予同榻寢。次晨,予睡眼隙朧,靚之大驚,因先瞥見其官式皂鞋之雙足,認為男子也。彼方就床頭皮小奩,敷粉于鼻。嗟乎!當時詎料同寢者,他日竟喋血飲刃於市耶?彼密勸同渡扶桑,為革命運動。予持世界主義,同情于政體改革,而無滿漢之見。交談結果,彼獨進行,予任文字之役。彼在東所辦女報,其發刊詞即予署名之作,后因此幾同遇難,竟獲倖免者,殆成仁入史,亦有天數焉。
女編輯現在是司空見慣了,但你可九*九*藏*書知道中國第一個女編輯是誰?
儘管生於官宦之家,她的少年卻是甚為不幸的。
後來他的母親雖然得官兵救了回來,但當時的社會觀念,認為一個貴婦陷身賊巢,有失「清白」之嫌。乃是極不名譽的事;她的夫家就因此而提出退婚。那年她已經十五歲,是個頗為懂事的姑娘了。

漫遊歐美死於香港

她進《大公報》做編輯一事也很富戲劇性。
鬧出那件被鄉人認為「不名譽」的「退婚」事件之後,她到塘沽跟她舅父嚴朗軒。嚴朗軒有個秘書叫方小州,方小州的太太大概是《大公報》創辦人英斂之的親戚,住在天津《大公報》館。經常來往塘沽、天津。兩地距離甚近,有一次方太太去天津,她要求和方夫人同去探訪女學,(天津有女子學校甚早,在清末可說是開風氣之先。周總理夫人鄧穎超,就是宣統元年在北洋女子公學師範科第一期畢業的。)方太太已答應,但她臨行時被舅父知道,把她大罵了一頓,禁止她去天津。她不顧一切,第二天便即私逃往津。到了天津,寫了一封信給方太太,一面大發牢騷,一面暢談抱負。這封信給英斂之看見,對她的大發牢騷大加讚賞。英斂之和她舅父相識,打算待她舅父怒氣稍平之後,為她斡旋。知她沒有宿處,便通過方太太請她一同住在《大公報》館。
呂碧城這人的脾氣也有點怪,她主觀極強,不容易諒解別人。後來和兩個姐姐感情弄得極壞,親姐妹幾乎變成仇人。據她自己所說是因為家庭的產業糾紛,她自己不把金錢放在心上,卻氣不過兩個姐姐的霸道。誰是誰非,局外人很難議論。她尤其仇恨二姐,直到晚年,她出版「曉珠詞」時,還在一首「浣溪沙」詞后,加上一注:「余孑然一身親屬皆亡,僅存一情死義絕,不通音訊已將卅載九九藏書之人。其一切所為,余概不預聞;余之諸事,亦永不許彼干涉。詞集附以此語,似屬不倫,然讀者安知余不得已之苦衷乎。」

第一個女編輯

她是呂碧城。她在《大公報》做編輯那年(光緒二十九年),不過十九歲。她也是清末著名的女詞人,卓然成家。上海古典文學社出版龍榆生教授編選的《近三百年名家詞選》,所選的最後一位詞家就是她。她有《曉珠詞》四卷行世。清末「文壇名宿」如樊樊山、易實甫等人對她的詩詞甚為推重,認為可以比美易安(李清照)。
當然原因相信不會這樣簡單,但我們也無謂強作解人了。
她的一生也可說是充滿「傳奇性」的,她曾提倡女權運動。辦過女學;並且參加過革命運動,和秋瑾是好朋友。秋瑾創辦的《中國女報》發刊詞就是她寫的。
她本來是有未婚夫的,未婚夫是同鄉一個姓汪的人。大概因為一生太過平凡,除了和她鬧出「婚變」一事有人提及之外,其他就少人知了。這頭婚事是她九歲那年由父母作主定下的。
那年她虛齡二十歲,實際是十九足歲。

和秋瑾締交

一九二○年,呂碧城赴美,入哥倫比亞大學研究美術,此後一度回國,又復漫遊歐美,在歐洲時間最長,尤愛瑞士湖山之勝。這段期間,是她在文藝方面的成熟期,對異國風光,頗多吟詠,成為她的詞的一個特色。現在選一首《玲瓏玉》給讀友欣賞。自注云:「阿爾卑斯雪山,游者多乘雪橇飛越高山,其疾如風,雅戲也。」詞雲:
湘秋瑾締交,更為「奇趣」。秋瑾字碧城,字和她的名相同。兩人都是新女性,也都擅長詩詞。有人將她們的習作混淆,因此秋瑾到天津來拜訪她。
英劍之雖是旗人,卻有維新思想,對她大為賞識,遂聘請她做《大read.99csw.com公報》編輯,這在當時仍是空前創舉,她不僅是《大公報》第一位女編輯,也是中國第一位報紙的女編輯。
她對退婚一事倒是不在乎的。在自述中曾說:「當時予雖微詫,亦未措意,后且忘之。而年光荏苒,所遇迄無愜意者;獨立之志,遂以堅決焉。」發兵救母親的人是她家的世交樊樊山。(樊和她父親是同一年中進士的「同年」,當時任江寧布政使。)樊樊山也是清末的名詩人,後來題她的《碧城集》曾有詩云:
十二歲那年,她的父親不幸逝世。不久就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影響了她的一生。

詞人、編輯、老處|女

她晚年篤佛,一九四三年一月二十四日死於香港。據云她是在九龍寓所念自撰佛偈而卒的。遺命火化和面為丸投入海中與水族結緣。死也死得「別開生面」,稱為奇女子,誰曰不宜?
寧為老處|女,不作俗人|妻。她的未婚夫竟會因她母親被擄而提出退婚,滿腦子陳腐的觀念可想而知。婚變對她是幸還是不幸也正難說。不過這次退婚的打擊,雖然她不在乎,心理上受到的影響我想一定是會有的。她的一些怪僻脾氣,可能就是因此而來。
秋瑾遇難之時(光緒三十三年陰曆六月初四),呂碧城已離開《大公報》,還特別為此和她的二姐梅生去見英斂之,求英斂之為秋瑾寫一篇紀念文字;她當時正是「疑犯」身分,不怕惹禍上身,和秋瑾也可說是生死之交了。
她是女權運動的先驅,是沒有「愛情遊戲」的奇女。
《大公報》創刊于清光緒二十八年陰曆五月十二日,呂碧城是第二年陰曆三月二十三日到《大公報》館的。裾英斂之日記,和她談得十分投機,呂碧城並即席揮毫,寫了一首《滿江紅》給他。詞雲:
其時外間對她和英斂之的友誼,已經頗有流言,英夫人也難免誤會九九藏書。她和呂碧城曾合拍一照。某天晚上,據英斂之日記記載,她對著這張照片,似乎感慨甚深,遲遲未睡,「因種種感情,頗思痛,慰之良久始好。」(日記原文)顯然他們夫妻的感情,已因呂碧城而有裂痕。
還有一個「奇」處,和現在一般的奇女子恰恰相反:她是獨身終老的「老處|女」,從無「艷事」流傳。以她這樣感情豐富的人(從詩詞中可以見到),一生也似乎沒談過戀愛(至少是沒有「信史」可考)。有之只是她和《大公報》創辦人英斂之的一段兄妹之情。這段兄妹之情,當時曾受到別人的誤解,令她在感情上受到很大的傷害。
呂碧城記其事甚趣,原文如下:
英斂之比她大十六歲,有妻有子,賞識她的才華,聘請她做編輯。從英斂之留下的日記看來,他純粹是以兄長自居。呂碧城的著作也只有對英斂之的感激(後來吵翻,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看不出有戀愛的成分。不過別忘了當時是清朝末年。英斂之和她的交情這樣好,逢人就誇讚她,不但引起別人的誤會,甚至引起自己太太的誤會。
呂碧城性情剛愎,這是當時一般人對她的批評,(當時未有心理醫生,誰也不去研究它的成因。)她和姐姐鬧翻,後來又得罪了某一有力校董的太太,女學也就辦不成了。社會人士,大多說她不是。而最後則是和英斂之絕交。導因極為可笑,據英劍之現存日記的最後一日說:「碧城因《大公報》白話,登有勸女教習不當妖艷招搖一段,疑為譏彼。旋于津報登有駁文,強辭奪理,極為可笑。數日後,彼來信,洋洋千言分辯,予仍答書,亦千余言。此後遂不來館。」

與英斂之一段兄妹之情

誰斗寒姿,正青素乍試輕盈。
飛雪溜囊,朔風回舞流霎。
為擬凌波步弱,任長空奔電,恣汝縱橫。
崢嶸!詫遙峰時自送迎。

望極山河冪縞,驚梅魂初返,鶴夢頻驚。
悄展銀沙,只飛瓊慣履堅冰。
休愁人間途險,有仙掌為調玉髓,迤邐填平。
悵歸晚,又瞧樓紅燦凍檠。
九九藏書

少年時代不幸的遭遇

她的母親是繼室,丈夫死後,和族人爭產,給強盜擄去。強盜據說是她的對頭指使的。
這個被她視為「情死義絕」的親屬,就是她的二姐梅生。不知是否也因當年的一宗「公案」在內。
晦暗神州,忻曙光一線遙射,問何人女權高唱,若安達克?
雪浪千尋悲業海,風潮廿紀看東亞。
聽青閨揮汗發狂言,君休詫!

幽與閑,如長夜;羈與絆,無休歇。
叩帝閹不見,憤懷難瀉,遍地離魂招未得,一腔熱血無從灑。
嘆蛙居井底願頻違,情空惹。
呂碧城兩個姐姐來到天津之後,英夫人對她們比對呂碧城更好,且和呂碧城的大姐惠如結為金蘭姐妹。她的二姐梅生把聽到的外間流言寫信告訴妹妹(或許是不便對她直說的原故吧),呂碧城因此去見英斂之,相對痛哭一場,後來就疏遠了。
對她的獨身終老,認為正足以造成她在文學上的成就。雖是安慰之辭,卻也不無道理。
呂碧城當編輯大約半年光景,英斂之便幫助她創辦華胄女學,拉攏了唐紹儀、傅增湘等名流做校董。至此呂碧城的舅父嚴朗軒方始「原諒」他這不羈的甥女,並答應做女校總辦。(但未曾上任,就辭職了。)她的兩位姐姐惠如和梅生也到女校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