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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大款」原來早有出處

傍「大款」原來早有出處

傍友的悲哀(事在第五十一回)
應伯爵和常時節的一唱一和,當然是想試探西門慶的反應的。西門慶的「反應」果然立即來了,但卻簡單得出乎他們意外,他只說了一句話:「也是自作自受!」在西門慶說了這句話之後,應伯爵和白來創也各自說了一句話:
伯爵道:「我們坐了吧。」白來創道:「也用得著了。」於是就排列坐了。
妓|女惹禍 牽連傍友(事在第五十一回)
《金瓶梅》有個可以獨立成篇的故事——李桂姐避禍西門宅,李桂姐即拜吳月娘做乾媽的那個小妓|女,她有個嫖客叫王三官,是東京黃太尉的侄女婿,王三官的妻子向黃太尉告狀,禍事牽連到西門慶兩個傍友的身上。這件事是從應伯爵(西門慶的頭號傍友)口中說出來的。九_九_藏_書
按:孫寡嘴、祝麻子這兩個傍友是因被西門慶相好的妓|女連累而惹官司的,西門慶卻罵他們自作自受,可知西門慶對傍友的寡情。應伯爵知道說也沒用了,他那句「我們坐了吧」,亦即是暗示常、白二人不要再說了。白來創那句「也用得著了」,看似「沒頭沒腦」,其實也是表示傍友的辛酸的。因為接下去就是寫西門慶與妓|女飲酒作樂的事情。傍友只有在這種地方,才「用得著」啊。
「沒個清潔來家」即到了官門,不會有一個犯人是皮肉毫無傷損回來的。
「你只說成日圖飲酒塊肉娼家串,好容易吃的果子兒?」這兩句話真是道盡傍友的辛酸。在旁人看來,傍友傍住主人,天天有酒喝,有肉吃,何等快活,卻怎知道這「果子兒」不是容易吃的!用反問句法,更顯出個中甘苦,只有傍友自家https://read.99csw•com知。
結果西門慶只理相好的妓|女,不理名義上是他「小兄弟」的傍友。書中寫應伯爵講述祝麻子和孫寡嘴被起解時的情形嘆道:
哪知西門慶聽了,首先就責備傍友,「我說正月里都摽著她走,這裏誆人家銀子,那裡誆人家銀子,那祝麻子還對著我搗生鬼!」意即說他的傍友拉扯、慫恿(摽)李桂姐去到處搵銀。這種行為,實是對他「搗鬼」。
好容易吃的果子兒?(事在第五十四回)
應伯爵最精於「傍道」,對傍友的甘苦也了解得最透徹,但他雖然明知西門慶不肯去救祝、孫二人,卻還是不肯放過「進言」的機會。
魯迅對《金瓶梅》的評價甚高,說它「描摹世態,見其炎涼。」又說:「作者之於世情,蓋誠極洞達,凡所形容,或條暢,或曲折,或https://read.99csw.com刻露而盡相,或幽默而含機,或一時並寫兩面,使之相形,變幻之情,隨在顯見,同時說部,無以上之。」(引自魯迅著的《中國小說史略》中的《明之人情小說》篇)魯迅所讚許的這些手法,不但見之於《金瓶梅》的主要人物,甚至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身上,也同樣可以看到作者的用心刻畫。例如寫傍友這類角色,《金瓶梅》的手法就確是在一般的章回小說之上。
後來李桂姐哭哭啼啼地來向西門慶求情,也是一開口就派那兩個傍友的不是:
過了幾天,西門慶帶了兩個妓|女和應伯爵、常時節、白來創等傍友一同郊遊,應伯爵趁著他歡喜的時侯:「先吃了茶,閑話起孫寡嘴、祝麻子的事。」常時節道:「不然今日,也在這裏。那裡說起?」意思即是說,假如孫祝二人不犯事的話,今日也會在這裏和我們九*九*藏*書同樂了。他們遭遇的橫禍真是不知從何說起啊!
伯爵道:「我今敢來有樁事兒來報與哥。你知道院里李桂兒勾當?她沒來?」西門慶道:「她從正月去了,再幾時來?我並不知道甚麼勾當。」伯爵因說起王招宣府里第三的,原來是東京六黃太尉侄女兒女婿……(王三官)每日被老孫、祝麻子、小張閑三四個摽著在院里撞,把二條巷齊家那小丫頭子齊香兒梳籠了,又在李桂兒家走。把他娘子兒的頭面都拿出來當了。氣得他娘子兒家裡上弔。不想前日,這月里老公公生日,他娘子兒到東京,只一說,老公公惱了,將這幾個人的名字送與朱太尉,朱太尉批行東平府,著落本縣拿人,昨日把老孫、祝麻子與小張閑都從李桂兒家拿得去了。李桂兒便躲在隔壁朱毛頭家。
官家子弟嫖妓,妻子呷醋,竟然出動到京城的太尉行文到縣裡拿人,已經可說是小題大做九-九-藏-書的怪事了,而妓|女沒拿到,卻將傍友捉去,更真是不知從何說起了。應伯爵提及的那「老孫、祝麻子、小張閑」,老孫和祝麻子即西門慶的傍友孫寡嘴和祝白念,應伯爵是因「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故來向西門慶求情。但他不敢直說是為了祝、孫,因此只能把「重點」放在李桂姐身上,希望西門慶愛屋及烏,也給以祝、孫援手。他又怕西門慶吃醋,就把另一個妓|女齊香兒說成是王三官的「梳籠」對象,至於李桂姐則不過是王三官順便到她那裡走走罷了。其用心可謂良苦。
三個一條鐵索都解上東京去了。到那裡沒個清潔來家的!你只說成日圖飲酒塊肉娼家串,好容易吃的果子兒?似這等苦兒也是他受。路上這等大熱天,著鐵索扛著,又沒盤纏……
正是關著門兒家裡坐,禍從天上來。一個王三官兒,俺們又不認得他,平日的祝麻子、孫寡嘴領了來俺家來討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