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十四、自首
顧盼盼：我是顧盼盼。
姐姐的臉憋得通紅，扭頭看了看躺在旁邊的弟弟，一動都動不了，眼淚從她的眼角流下來……
他大搖大擺地從警車前走過，沒有人把他怎麼樣。兩個警察正在車上抽煙，同時警覺地掃視著每一個角落。
由輝：那你加我幹什麼？
淚水一下就流出了他的眼眶。
位於北郊的西京大學，有點偏僻。他下了計程車，打了個飽嗝，正要邁步，就看見空蕩蕩的馬路上有一輛暗紅色公交車開過來。
這時候，他已經打好了主意，回西京，看姐姐最後一眼，然後投案自首。姐姐死了，他在世間苟活，已經沒什麼意義。
這些日子，他的內心十分孤獨，一直沒有找活干，而是天天泡在網吧里，沒日沒夜地玩遊戲。他從小在南方水鄉長大，現在被命運拋進了這座位於古爾班通古特大沙漠南緣的西域小城，處處不習慣。
由輝到了新疆，在石河子落下腳。
車燈很亮，刺得他睜不開眼睛，沒等他看清司機的模樣，這輛幽靈一九-九-藏-書樣的44路公交車已經把他撞得飛起來。
顧盼盼：我認識你。由輝！
由輝：胡說！
顧盼盼：你要挺住……
他在想，當自己再次來到姐姐身邊時，再也不會不爭氣了，再也不會惹她鬧心了，一定好好乾活，給她賺很多很多錢。不管那個地方多黑，不管那裡的活多累……
他又恐懼又驚喜，反覆打量這一對翅膀，看見右邊的羽毛上沾著一塊髒東西，好像是泥巴，又好像是鳥糞，他想把它摳下來，卻犯愁了，沒有手，怎麼摳呢？似乎還有熱心人告訴他，他這輩子只有兩次飛翔的機會……
沒人接。
由輝坐大巴進了城，先找了一家飯館。
他隨著人流走出機場，看到了一輛警車，條件反射地驚了一下，馬上又放鬆了。既然要自首了，還有什麼緊張的！
顧盼盼的姑姑不生育，由輝在那個家裡，沒有兄弟姊妹，找不到任何依靠。他每次挨欺負，都會跑回生身父母家，找姐姐。
由輝哇哇大哭，跑了回來。
記得，姐姐7歲那一年，有一次，由輝在池塘邊玩的時候，被同村的一個男孩打了。那個男孩和姐姐同齡，但是長得又高又胖。
他要好好大吃一頓，一旦走進公安局的大門，就再沒有機會了。
由輝：你是誰？
姐姐聽了，氣得渾身發抖，拽著弟弟去找那個男孩評理。
他一直記著姐姐的話，沒有跟她聯繫，也沒有跟向陽村的父母聯繫。
那個男孩毫不留情，一下把她抱住，用力一摔，就把她摔倒在地，然後，又跳上去騎在了她身上，按住她的兩個胳膊，得意地大叫：「就你這麼瘦，還想給你弟弟撐腰？你打呀！你打呀！」
這是由輝第一次坐飛機。
他要了四盤不同類型的肉，一碗米飯，饕餮大吃。
他又給家裡打了個電話：0515……
這個人的汗毛驀地立起來了：只read.99csw.com有他一個人看見是綠燈！
顧盼盼：我不想幹什麼，只想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
肚子滾圓之後，他付了賬，打車直奔西京大學。
顧盼盼：你姐死了。
這天傍晚，QQ里有個人請求他加好友，資料上顯示的姓名是顧盼盼。
現在，他已經沒有報仇的想法了。他知道，他和姐姐鬥不過這個世界，就像小時候他們加在一起都鬥不過那個又高又胖的男孩一樣。
在空中，他最後一眼看見的這個世界，是旋轉的，顛倒的，鮮紅的，夢魘的。
由輝一下就關了電腦，衝出網吧，找到一個公共電話亭，撥姐姐的號碼：132……
他猛然想起，姐姐送他離開西京的時候，他曾隔著鐵欄杆對她說：姐，我怎麼覺得……這輩子我們再也見不著了呢？
顧盼盼：她是昨天夜裡死的，乳|房被人吃掉了，臉也被人毀壞了。可憐的人……
關機。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警方說出全部真相。
——由輝認定，是那個作家害死了姐姐。
由輝：rｅaｄ•99csw.ｃｏｍ你想幹什麼？
第二天，他經過十字路口的時候，很小心。等來了綠燈，正要邁步，又把腳收回來，他左右看了看，謹慎地問旁邊的一個中學生：「你們為什麼不走呢？」
三個多鐘頭之後，飛機抵達西京，這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最後，他撥通了姐姐寢室的電話，終於得到驗證：姐姐死了。
難道是姐姐？
還有，在那個世界里，姐姐再把漢堡包送到他嘴邊的時候，他無論如何也不會一個人吃了，他一定要分成兩半，自己吃一半，讓她吃一半……
一個人，夢見一輛汽車急馳而來，被撞飛之前，他看清那個駕車司機長著一張十分醜陋的臉……
由輝：別廢話了！
姐姐發瘋地衝上去，要和對方拚命的架勢。
顧盼盼：我不是你姐姐。
他半信半疑，立即加了對方。
哭了一會兒，由輝踉蹌著離開公共電話亭，回到住處，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打車直奔烏魯木齊機場。
顧盼盼：你還記得你家那個沙發嗎？
他最牽挂的是姐姐。有幾次，他想給她
httｐｓ://ｒeaｄ.99ｃsｗ.ｃom打電話，最後都忍住了。
顧盼盼：你不認識我。
旁邊一群孩子在起鬨。
由輝：那你是誰？
由輝呆了。
由輝：你是……姐姐？
顧盼盼：現在，她和我終於在一起了，我們可以一起逛街，一起買衣服……
坐在飛機上的時候，由輝一直望著舷窗外的雲海，回想有關姐姐的一些細節。
由輝：什麼消息？
顧盼盼：你還記得深夜裡的那輛44路車嗎？
由輝：操你媽！
他覺得這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的，因為昨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失去了雙臂，卻生出了一對很大的翅膀。
那個中學生懷疑地看了看他：「叔叔，你是色盲嗎？那明明是紅燈啊！」
就在這時，有一輛汽車急馳而過，駕駛室里正是夢裡的那張十分醜陋的臉。
由輝猛然意識到——西京的鬼祟事件又追到石河子來了！
由輝更呆了。
現在，姐姐離開這個世界，去了另一個世界。他也很快就會投奔姐姐去了。就像當初，姐姐離開家鄉，去了遙遠的西京，很快他也投奔姐姐去了西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