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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元嘉之治 十、討滅宗室

第一部 元嘉之治

十、討滅宗室

劉裕的大軍抵達了馬頭(今湖北公安西北),就得到了連敗兩陣、女婿戰死的消息,他勃然大怒,立即指揮諸軍渡江,直撲西岸的江陵。這一帶的江岸都是數丈高的懸崖峭壁,魯軌與司馬文思領兵四萬把守,在懸崖上排下陣勢,劉裕的軍隊根本無法上岸。劉裕披掛整齊,準備親自登岸,眾將苦諫不聽,主簿謝晦以死阻攔,才將他勸住。劉裕又強令建武將軍胡藩登岸,胡藩用刀尖在峭壁上刺出一個個小的凹槽,正好可以容下腳指,由此一步步往上攀爬(可見胡藩是攀岩運動的早期開拓者)。隨後的部眾越來越多,跟著他奮勇上岸,與司馬文思等人的軍隊展開肉搏戰。荊州的軍隊沒見過如此勇猛的架勢,很快被擊退。劉裕乘勝猛攻,司馬休之的軍隊潰敗,江陵被攻克。司馬休之、魯宗之北逃,並派人向後秦和北魏求救,魯軌則據守石城(今湖北鍾祥),以期作最後一搏,卻被劉裕部下趙倫之、沈林子擊敗。司馬休之、魯宗之兩對父子,以及那位誓死反劉的韓延之等一干人只好投奔後秦,宗室司馬休之再度被迫離開了故國。
太尉劉裕取得了權力鬥爭的最後勝利,他被加封太傅、揚州read.99csw.com牧,享受「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的最高待遇。義熙十二年(公元416年),他又被加封平北將軍、兗州刺史,並增加都督南秦州,總共都督的州數達到了二十二個。至此,劉裕已是名義上的「一人之下」,實際上的「萬人之上」,可以為所欲為了。
「聞親率戎馬,遠履西畿,闔境士庶,莫不恇駭。何者?莫知師出之名故也。辱來疏,始委以譙王前事,良增嘆息。司馬平西(即司馬休之)體國忠貞,款懷待物。以君有匡複之勛,家國蒙賴,推德委誠,每事詢仰。譙王往以微事見劾,猶自遜位,況以大過,而當默然也!前已表奏廢之,所不盡者命耳。推寄相與,正當如此,有何不可,便及兵戈。自義旗以來,方伯誰敢不先相諮疇,而徑表天子,可謂『欲加之罪,其無辭』乎!劉裕足下,海內之人,誰不見足下此心。而復欲誑國士,『天地所不容。』在彼不在此矣。來言『虛懷期物,自有由來』;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謂『虛懷期物,自有由來』矣!劉藩死於閶闔之門,諸葛(即諸葛長民)斃於左右之手。甘言詫九_九_藏_書方伯,襲之以輕兵,遂使席上靡款懷之士,閫外無自信諸侯。以是為得算,良可恥也。吾誠鄙劣,嘗聞道于君子。以平西之至德,寧可無授命之臣乎!假令天長喪亂,九流渾濁,當與臧洪游于地下耳(臧洪乃是東漢末年名士,因為上司張超復讎起兵,被袁紹所擒,面對袁紹誘降,義正詞嚴,指斥袁紹,兵敗被殺。韓延之引用這一典故,也顯示其決心)。」
司馬休之在中國歷史上也算是個十分有趣的人物,他身為晉國宗室,卻一生顛沛流離,歷經東晉、南燕、後秦、北魏四國,他的列傳並見於南北兩朝的史書《晉書》和《魏書》(與他情況類似的南朝宗室亦有不少,比如劉宋宗室劉昶的列傳並見於《宋書》和《魏書》;南齊宗室蕭寶夤的列傳並見於《南齊書》和《魏書》,等等,關於這些人的事迹,我們將在後文陸續提到)。在朝秦暮楚的南北朝時代,我們無須對他的道德人品進行抨擊,他也不過是大國博弈、政治鬥爭之下的犧牲品。
劉裕聽說司馬休之的參軍韓延之是個人才,有心招降,便給他寫了一封密信,信中說:「司馬文思的事情,遠近所知。我去年把他執送給司九九藏書馬休之,給他留足了面子,而司馬休之這個人毫無愧疚之心,此乃天地所不容的。我受命西征,只捉拿他們父子而已。你們這些原先的官員,一概不問罪。當年劉毅的手下幫著劉毅規劃謀反,不得善終。如今足下諸位為形勢所逼,並不想謀逆,我一向虛懷若谷,敬賢愛才(即「虛懷期物,自有由來」),只望足下能夠早日歸順。將來軍臨城下,刀槍可是不長眼睛,只怕到時不小心傷了足下諸位的性命。足下可將此信給你的同僚看,希望他們也能順應局勢。」
劉裕碰了一鼻子灰,一個勁地嘆息,還讓自己的手下都好好閱讀這封信,說:「事人當應如此!」
借口來自司馬休之的長子司馬文思,此人輕浮放任,喜歡四處結交好友,頗有些俠士之風。他襲了伯父司馬尚之的譙王爵位,呆在建康一帶,每日里只與親朋好友、隨從小廝們外出打獵,有時跑到別人的墳頭上,感覺玩起來礙事,就一把火把墳頭給燒了。這樣的紈絝作風,在以往的皇族宗室中並不少見,但卻偏偏冒犯了劉裕新頒布不久的嚴正法規。結果,堂堂親王隔三岔五地吃官司,司馬文思被折騰得十分不爽。同時呢,他也看九_九_藏_書不慣司馬氏的江山被姓劉的大權獨攬,便與手下人暗中謀划作亂。計劃還沒成形,就被劉裕的細作探明,向劉裕稟報。劉裕早就盼著這樣的情報了,當即下令收捕司馬文思一黨,誅殺他的手下,並將司馬文思綁了送到江陵,叫司馬休之自己看著辦。
司馬休之已有防備,他與同樣不滿劉裕專權的雍州刺史魯宗之及其子、竟陵太守魯軌聯絡,並向朝廷上表列舉劉裕的罪狀,以荊州兵馬對抗劉裕。
司馬休之明白劉裕這一手是衝著自己來的,他卻只上一道疏,向朝廷謝罪,承認自己管教不嚴,請求朝廷解除自己的職務,並進一步治罪。對於自己的兒子,他並不做任何處理,只是認為應該廢掉他的王爵。劉裕十分不滿,終於在第二年,也就是晉安帝義熙十一年(公元415年)對司馬休之攤牌,將還留在建康的司馬休之次子司馬文寶、侄子司馬文祖一併賜死,自領荊州刺史之職。他把建康的事務都託付給劉穆之,親自帶兵討伐司馬休之。
勸降宣告失敗,劉裕便以大軍強攻,他命參軍檀道濟和朱齡石的弟弟朱超石率步騎兵從襄陽出發,江夏太守劉虔之屯兵三連(今湖北安陸西),接應檀道濟。竟陵的魯軌突襲read.99csw.com劉虔之,將其擊殺。劉裕有意提拔自己的女婿徐逵之,讓他率領參軍蒯恩、王允之、沈淵子為前鋒,從江夏口(即長江與夏水的匯合處,今湖北監利西)出兵進攻魯軌,兩軍在破冢(今湖北江陵東南一帶)交戰,徐逵之等人戰敗身亡,只有蒯恩的軍隊勉強守住。
(韓延之擁帝反劉的徹底,也表現在了自己和家人的名字上,他聽說劉裕的老爹劉翹字顯宗,就把自己的字也改成了顯宗,並給自己的兒子取名為韓翹,以示對劉裕的不敬。晉末名士陶淵明有感於韓延之的事迹,也曾在他的《讀〈三海經〉》的詩中留下「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名句。)
劉毅被誅后,司馬休之繼任荊州刺史,頗得江陵一帶人心,由此卻遭到了劉裕的嫉恨。這個時候的劉裕,對權力的渴求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需要的是像劉敬宣那樣即使不在身邊也能夠做到「早請示、晚彙報」的聽話的部下,而不是能據守一方,有可能對他形成威脅的地方長官,因此他從自己的利益出發就不得不對司馬休之有所動作。還別說,加罪的借口很快就被他找到了。
韓延之不為強勢所屈,一封回信慷慨激昂,大罵劉裕無恥,可謂拒降書的經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