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意味深長看了我一眼：「保重。希望下次我來找你的時候，是三個人的一場醉。」

我來到機艙錢，往裡看，一個人都沒有。而新聞里也說，從發現飛行器時，裡頭就空無一人。嗅了嗅殘留在機艙里的味道，人類的味道，跟外頭那些胡亂飛舞的蝴蝶所散發出的，一模一樣。

「月城？」我猜測。

他的眼裡，好有從來沒有見過的輕鬆：「我想，我找到了想永遠留下的地方了。」

事實上，我一直在等枯月回來，那一壺酒，我一直給他留著。可是，當他來找我取回他的翅膀時，我就隱隱知道，我倆把酒言歡的機會，恐怕不會再有了。

今天清晨，我習慣性地邊吃早餐邊看報紙，一條新聞吸引了我的注意——邊陲小城驚現不明飛行物，荒涼之地一夜之間突見大量蝴蝶，實屬罕見。日前已有相關人員陸續趕往該城。生物學家及氣象專家ｈttps://rｅａd.9９csw•ｃoｍ稱，不排除氣候變異引發蝴蝶遷移的可能。

「我真的很喜歡那裡的一個酒吧，叫Butterfly Kisses的，那裡的人也很有趣，男人會花一千年坐一把搖椅，女人會想方設法把太陽跟月亮放進畫里。」說到這些，他的臉上浮現出悠悠的恬靜，「另外，還有事等著我去做。比如替一對長期鬧矛盾的父女進行調解。雖然那個女兒至今還不肯叫他一聲爸爸，不過，既然是我把她硬帶到了月城，我就要負責到底。」

「加油！」我朝他豎起了大拇指，「那壺酒，我會一直給你留著。等你重新修回人樣之後再來找我！」

「我會的。」枯月笑得自信，「只要家還在，別的都不重要。他們會和好的，只是欠一場遲到的溝通，我相信這個。」

這隻夜蝶，值得我跟他醉一場。

我再腦中迅速吧九_九_藏_書房價跟金條做換算，結論是，我又不費吹灰之力發了一筆大財。

一隻黑色的蝴蝶，帶著暗藍色花紋的美麗翅膀徐徐扇動，停在我的肩頭。一片光彩在我面前綻開，我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我站在月城外的山丘上，眺望那座被結界完美保護著的妖怪之城。城外，亂七八糟橫躺著數十架非法潛入的妖異飛行器。

我回到「不停」，從我房間里翻出他留下的箱子，打開一看，裡頭是一堆鑰匙，還有一堆房屋產權證，世界各地的。最離奇的是，每張產權證上，都寫的是我的名字。

我隱去身形，朝前走。

「你的事，我不會多過問。只要你覺得是正確的，那就去做。」我並不太清楚他在月城究竟遇到了什麼事，但他眼底的釋然讓我由衷地高興，「不過，調解家庭矛盾這種事，歷來都是婦女主任乾的，你要想得償所願的話，還要多多努力https://read.99csw.com呀！」

這個五月，真是美好。不過，那壺酒，我真的會一直替某人留著，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好。

「好啦，我是來跟你告別的。」他笑容漸淡，拍拍我的肩，雖然只是象徵性的，我感覺不到他的力量。

死乞白賴跟來的胖子跟瘦子，至今不能明白為什麼我再看到今早的一條新聞之後，便毫不猶豫地駕雲千里，來到這座邊緣之中，幾乎被世人遺忘的城市。

「你這樣，怕是沒辦法喝酒的吧？」我看著他此刻的摸樣，分明是幾乎耗盡元氣，不得不恢複原形保存體力的狀態，「你用你翅膀的力量，把那些倒霉鬼都變成了蝴蝶？」

他的身體漸漸虛化，凝結成一團小小光球，化成一隻振翅而飛的蝴蝶，朝著月城的方向而去，漸漸消失於夜空之下。

「那個是給你的禮物。那些東西，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了。」他長長吁了口氣，笑，「這次read.99csw.com真便宜你了！」

「一百年吧，一百年後我們再醉一場。」他向我許諾，然後突然問，「那天我來找你時，放了個箱子在牆角。」

放下報紙，我當即趕去了月城。看著那些在飛行器附近翩翩起舞的墨綠色蝴蝶，我心中的猜測，得到了現實的印證。

五百年前，在我們成了朋友之後，他脫去了自己的翅膀，交給我保管。他說，他不配當一隻夜蝶。所以，他不需要翅膀。夜蝶天生的攻擊力，都在那對翅膀上。我只望他平安而來，與我醉一場朝夕。

一個月之後的夜裡，我從外頭歸來，剛剛走到「不停」門口，一個小小的影子從空中飄然落下。

警察，軍隊，科研人員，分佈四周，所有人如臨大敵。他們不明白這些飛行器是如何避開敏銳的雷達，悄然潛入此地的。非法入侵，實在是一件危險至極的大事。

「哈哈，你這妖怪好奇怪，居然向上帝祈禱。」他還是九九藏書像從前那樣，對我笑得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啊，那個啊，我以為是你忘記拿了。本來想私吞，不過算了。我給你收著呢，你要帶回去么？」

再睜開時，枯月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以一種半透明的形態。我長長吁了口氣，故作鎮定地在心口畫了個十字，「感謝上帝，我的祈禱他聽到了。」

「你不知道我的翅膀還有這種神力吧？」他故作驕傲地一仰頭，「好歹我也是千年修行呢。是不是有點後悔當初沒有私吞掉它？」我一翻白眼。

那些墨綠色的，並不是真正的蝴蝶，從它們的氣味里，我分明嗅到了人類的味道，它們，是被某種力量變成了蝴蝶的人類。

在月城外駐足片刻，我終是打消了進去的念頭，回去的路上，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祈禱。從這天起，我再沒有得到任何關於枯月的消息。

不過，在不受妖氣誤導的雷達發明出來之前，他們恐怕還要遇到多次雷同的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