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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靈犀 第一節

第六章 靈犀

第一節

靈犀劍!果真是靈犀劍!雖然它現在是以一把真正的劍的形態出現,但她萬分確定,盒子里裝的就是她看管了數百年,如假包換的靈犀劍!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丁小錯實在是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將托盤一扔,轉身眼冒綠光地朝那女人手裡的木盒狂撲過去……
翌日,陽光燦爛的星期天。胖子跟瘦子很灰姑娘地揮舞著掃把與抹布,鬼鬼祟祟在我跟九厥身邊盤旋,努力竊聽我們的談話內容。
北堂墾?丁小錯手下一滑,酒壺斜倒,灑了一桌。這名字真耳熟。
「謝謝誇獎,你的冰激凌要化了。」
「人呢?」他的手,扶在木盒上。
他突然莊重的神態很快又恢復到慣有的變態,壞笑:「其實我只是想做個實驗。」
「未必。」九厥狡黠一笑,攤開手掌,一盞纖小精緻、雕成羽翼形狀的朱紅燈盞浮現而出。
現在是晚餐時候,店裡人聲鼎沸,來用餐的客人絡繹不絕,丁小錯便給客人上菜,邊時不時朝窗邊偷瞄一眼。
「你的人品果然像你的頭髮顏色一樣變態。」
我一口吞了甜筒,沒好氣地說:「你這樣把她扔進另外一個時空,不怕她出事?」
靈犀劍?!丁小錯猛一回頭,綠衣女人正眼角帶笑,翹起蘭花指打開木盒。一抹利光從盒子里閃過,伴隨而出的,還有丁小錯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當時馬桶蓋還沒翻開,九九藏書也就是說,那條裝著靈犀劍的鏈子,穿過了厚厚的蓋子消失了……她那個酒鬼師父曾跟她言之鑿鑿——劍在人在,劍不在……永遠有多遠,你就滾多遠!完了,這次真完了,要是被她的小氣師父知道她跟人打賭贏了一張《阿凡達》3DIMAX電影票卻沒有上繳給他老人家再加上弄丟了靈犀劍,兩條大罪,她上弔百次也不足以平民憤。怎麼辦?找人江湖救急!
「能採訪您一么?」我坐在他對面,誇張地舉起啃了一半的什果奶油甜筒,伸到他面前,「請問,丁小錯是你的徒弟,還是欠你錢的路人甲或匪兵乙?」
這也太衰了點吧!這把劍一直以一個小光團的形態躺在項鏈墜里,掛在她脖子上好幾百年了。期間她經歷過無數次劇烈運動,比如被師傅像個保齡球一樣往天上扔,比如學校運動會等等,這條鏈子都像長在她身上似的牢不可破。哪曉得那天晚上她不過是看完一場《阿凡達》,有點內急就圖方便溜進影院的男衛生間,正要翻開馬桶蓋,脖子上的赤金鏈子竟然莫名奇妙斷開了,掉進了馬桶里。
「怕是小個認錯人了。」他低聲且禮貌地回答她。
「是是是!」丁小錯端著酒菜,想都沒想那男人面前,「客官您的菜來啦!」
「切!」九厥不屑地白我一眼,「三界之中,我粉絲成群。不過借用一盞燈,有何難!」read.99csw.com
我得承認,這麼多年了,每次見到這個天生一頭湖藍色頭髮的男人,我都會暗罵,這老東西,還是帥得驚天動地!早在我剛剛修成人形的時候,便結識了九厥,他常常來我居住的浮瓏山,找另一個男人下棋。那時候,我無限討厭他一口一個小樹妖地叫我,但以後卻因為有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相助,我才安然度過。誰說男女之間沒有真正的友誼,我跟九厥就是領軍人物!
女人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以掌覆于其上,挪開來,那薄薄的信封深深嵌入了實木的桌面里,那層薄紗下,淺笑拂動:「北堂墾,都說你是個多情種子,果不其然,為了葉霓裳那個女人,什麼都肯做。」
「呵呵。」他的眼神突然延展得很遙遠,「如果有機會重來一次,既定的命運,是否能被改寫?」
他引進杯里最後一滴酒,轉著酒杯,自言自語般道:「個人的一生里,都有一個必須要去的地方,一個必須要見的人,一分必須要正視感情。妖怪也一樣。」
她從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女高中生,變身成北宋乾興年間的草根平民!在她憤慨「穿越」這種俗氣的現象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在她恍然大悟靈犀劍是穿過了時空縫隙落在這座古城裡,在她更一步意識到北宋人民對人名幣毫無覺悟時,天可見憐,她也會餓,也要吃飯的!
「別忘了她是一隻靈犀,read.99csw•com還在月老身邊服役過。她應付得來。萬一應付不來,那就活該倒霉。」九厥邊喝著從來都不給我付錢的霸王酒邊問,「你信不信命運這個東西?」
「觀時女仙的朱雀燈?」我一驚,脫口而出,繼而賊賊地一眯眼,坐到他身邊,「偷的?」
對方的譏諷,他似是全不放在心裡,唰一下將木盒橫放到綠衣女人面前:「靈犀劍是你的了。」
馬隊在客棧門口短暫停留,綠衣女人下馬,對身後的同伴低聲交代幾句,獨自進了客棧。她落座在他的對面,似是再相熟不過的朋友。丁小錯故意慢慢吞吞地把送錯的飯菜短道鄰桌,拚命豎起耳朵聽身後的動靜。
「東西呢?」女人的聲音,溫婉到甜膩。
丁小錯一連三天沒去上課,她像一隻掉進火鍋里的螞蟻,蹲在位於市中心那家最大最豪華電影院三樓的男衛生間里,對著一隻馬桶長吁短嘆——她把師傅交給她看管的靈犀劍弄丟了!
「徒弟啊。」九厥喝了一口杯里的紅酒。他的飲料,歷來只有酒,沒其他。我收回「話筒」,挑眉質問:「哪有師父故意整蠱徒弟的?那條裝著靈犀劍的鏈子分明是你搞的鬼!讓她來找我幫忙,也是你故意下的套!」
「我……是不是認識你?」丁小錯突然問。
城裡大大小小的酒樓店鋪里,招工告示上都明確表示要男不要女。幸而她還不太笨,偷來一套男人衣九九藏書帽換上,大搖大擺進了這家客棧,在開出只要管飯不要工錢后,成功擠走別的應聘者,成為這家「一間客棧」的實習店小二。
「臭小子!發什麼呆!客人催呢!」豬頭掌柜一煙桿敲在丁小錯頭上。
今天是第七天,沒有靈犀劍任何消息。這幾天,汴京里的人流量明顯多了很多,本地居民,外來客商,潮水一樣在城裡穿梭。丁小錯聽店裡的夥計說,七日後是上元燈節,為這一年一度的盛會,各方來客紛至沓來。
那,他也是來觀光的?丁小錯的目光,投向拿個臨窗的位置。那男人是昨夜來一間客棧投宿的,跟城裡人的打扮不太相同,立領窄袖,黒衫高靴,僕僕風塵,沒有多餘的行李,只有一個包裹,一方三尺長一尺寬的狹長木盒。那木盒從不離他的身。
「送錯了吧?」男人轉過頭,瞟了滿臉堆笑的丁小錯一眼。她這才徹底看清了他的模樣,那張臉,具備了一切可被鑒定為丰神俊朗的條件。俊美之外,一身渾然天成、不怒而威的震懾,便如一隻小獸,暗暗躥進你心裏。然而,此刻躥進丁小錯心裏的,不只是那一隻「小獸」,他的眉眼,他的聲音,他的一舉一動……
丁小錯到現在依然不能接受,自己從一個馬桶里調到另外一個時空的事實。那隻邪惡的樹妖說什麼來著,對,她給了自己一道符,讓她貼到吞掉項鏈的馬桶上,還叫了她幾句古怪的咒語。然後……九_九_藏_書眼前有無數犀利光芒閃過,那個馬桶在眼前華麗麗地裂開兩半,露出個發出詭異白光的洞,一股根本無法掙脫的吸力湧出牢牢地卷裹住了她,一把將她拽進了洞里。
「徒弟的業餘作用就是被師父整蠱。誰讓她私吞《阿凡達》的電影票!」
他靠在椅上,微偏著頭,烏黑微卷的頭髮用一根灰色麻繩不羈的系在腦後,看似悠然地觀望著窗外景色,叫的酒菜一口未動。外頭,斜陽正濃,逆光而視,男人挺秀的輪廓,剪影在一片暖黃的窗口上。她看得入神,他的影子,似乎從窗前挪進了心裏,不期然勾起一抹奇怪的牽念。
「沒有如果。」我搖頭,「已經發生的,無法改變。」
當然,除了我這隻開甜品店的千年樹妖,還有誰能幫她?逼著丁小錯買了一打甜的膩死人的香草松糕后,我告訴她,她的鏈子大概是掉入了時空的縫隙。要找回,只有跟著它到「那個世界」去。她不寒而慄地打了個噴嚏,抱著一整盒香草松糕回去了。
「我一定見過你!」丁小錯不知哪來的執著與肯定,自己都嚇了一跳。男人不再理會她,把頭轉向窗外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從遠處靠近,一隊身著胡服的商旅,行色匆匆從北市而來,路過客棧時,丁小錯看到了在滿貨物的馬匹,為首那匹馬上,端坐一個薄紗遮面的綠衣女子。一色的深黑乏味之中,那碧綠如玉,甚為鮮艷。
「信命,不認命。」我答得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