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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暗訪盜竊團伙 第七節 哭笑不得的暴露

第二章 暗訪盜竊團伙

第七節 哭笑不得的暴露

猴子說:「我們就搶走了,怎麼著?現在就是我們的,有本事就來拿啊。」
我心中暗自發笑,小偷們居然認為自己比地痞流氓高一個檔次。
當天黃昏,螃蟹告訴我說:「上級來人要見我。」
我冷冷地說:「你是幹什麼的,我就是幹什麼的。」
螃蟹臉上笑成了一朵狗尾巴花,他像一個兩面三刀的貪官一樣對我說:「一定要有大局意識,為了集體利益,捨棄個人恩怨。現在是你表現的時機啊。」
我問:「老大是誰?我怎麼沒見過?」
我聽得心驚膽戰,他口中的大個子就是我,我比這些小偷最少要高出半個頭來。
但是,我又不能不去。
瘸狼和中年男子對老頭兒畢恭畢敬,按理來說,老頭兒就應該是老大了,然而,螃蟹又給我說過,說我此前見過老大。如果螃蟹的話正確,那麼這個老頭兒是誰?如果螃蟹的話錯誤,那麼這個老頭兒會不會就是老大?
當時,我已經命懸一線,而我還一點也不知道。
大街上的行人比前幾天多了很多,而年味也越來越濃了,一些性急的店鋪,已經貼上了歡度春節的紅對聯,一對對戀人從我的身邊走過,言笑晏晏,空氣中,飄蕩著一股糖炒板栗的氣味。
我心中驚恐不已,這些盜賊設計的圈套天衣無縫,讓人防不勝防。
就在螃蟹質問我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他對著電話嗯嗯了一會兒,突然態度對我好了起來,他陪著笑臉說:「兄弟,有件緊急事情,趕快走。」
我輕描淡寫地說:「警察?虧你想得出,現在警察都放假了,如果是,我早就回家等著吃年夜飯了。」
從螃蟹嘴巴里再也套不出什麼話來,我就站起身來,繼續向前走。剛走了幾步,對面走來了一名同事,他笑嘻嘻地看著我問:「李哥,你年終獎發了多少?」
也是在以後我才知道,就在我給螃蟹解釋的時候,旁邊盯梢的人已經打電話告訴了老大,老大派人緊緊盯著我那個蠢得像豬一樣的同事,看他去往哪裡。他去往派出所,盜竊團伙就會懷疑我是警察;他去往報社,盜竊團伙就會懷疑我是記者。
對方中間站立的是一個40多歲的男子,他喊道:「什麼是你們的地盤?這地盤以前是我們的,現在也應該是我們的,你們憑什麼就搶走了?」
盜亦有九*九*藏*書道!
也是後來才知道,我那位同事一路被人跟蹤,竊賊一直跟蹤到了他的家裡,多虧那時候報社放假了,他沒有去報社,如果他去了報社,我就有性命之憂。
我問是誰,他說:「你到了就知道了。」
螃蟹氣憤地說:「你他媽的跑前面去幹什麼?從後面不就直接動手了。」
對面的40多歲的男子喊一聲:「上。」這邊的猴子也應一聲:「殺。」兩邊的小偷都沖向中間的空地,像兩股潮水一樣絞殺在一起。我沒有沖向前面,而是扭身就跑,身後有兩名小偷發足追趕。
螃蟹說:「本來不想給你說這麼多,這幾天看你這個人忠誠可靠,就告訴你吧。我是先來到的派出所,就是為了等你。」
螃蟹咬牙切齒地罵道:「你他媽的到底是幹什麼的?說!這裏四面都是我們的弟兄,你想跑是跑不脫的。」
我等到螃蟹過來,失望地說:「哎呀,怎麼會這樣?這女子賊精賊精的。」
螃蟹揚揚得意地笑著說:「你怎麼這樣傻,那都是我們設的局,我拿我們人的,我們的人報警。警察找不到證據,最多關24小時,就會放出來。」
螃蟹還是不相信。我向他說起了那一年電視上鋪天蓋地的模仿秀,有的人不但外形相似,而且聲音神態都相似,僅僅和趙本山相像的人,電視上都出現了幾十個,而沒有上電視的,更是成千上萬。
我又問:「那你就是專門在派出所等我的?」
走出了幾十米后,螃蟹在後面追上了我,他的眼睛湊到了我的臉上問:「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故意笑著說:「我也覺得你這個人不錯,你看,我們從派出所剛出來的時候,你拿了那幾百塊錢,我給誰都沒有說。」
我向兩邊望去,看到兩個男人似乎不經意地望著這邊,一與我眼光相撞,就趕緊躲開。我不認識那兩個男人。
對方離開后,猴子憤怒地質問螃蟹:「這是你手下的?怎麼連一點規矩都不懂?鋼筋哪裡來的?」他指著我。
我裝著很生氣地看著他:「你說我是幹什麼的?」
我說:「他他媽的認錯人了,我不是他說的李哥。」
我被逼到了女孩的身後,緊張地思索著如何才能告知女孩她已經被小偷盯上了。雙肩包背在身後,要取走裏面的東西,只是舉手https://read.99csw.com之勞,這是小偷基本訓練中最基本的課程之一。只要是剛剛入門的小偷,就能搞定這種雙肩包。
如果這個老頭兒是真正的老大,那為什麼又願意屈尊接見我?難道是我在幫中一戰成名?還是另有原因?
我走到了女孩的前面,回頭惡狠狠地盯著她,女孩一愣,罵了一句髒話,就別過頭去,然後把背包從後面移到了前面。我感到一陣欣喜,這女孩還蠻配合的。
大街上人流如穿梭,螃蟹緊走幾步,跟在了一個女孩的後面,女孩背著雙肩包,穿著皮靴,低腰褲,短短的棉衣,肚腹上露出一抹白,看起來青春靚麗。螃蟹裝著無意間碰撞女孩,手指輕輕拂過女孩的腰間、屁股、胸脯,眼睛望著遠方,臉上是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情。我走過來的時候,螃蟹悄聲告訴我說:「天窗、平台、地道都沒有,肯定就在背包里。這妞是進口香水,不知是誰的馬子,肯定有貨。」「馬子」也是江湖黑話,就是情人的意思。
我問螃蟹:「老大在哪裡住?」螃蟹不願意多說,只說我見過。我問是誰,是瘸狼嗎,螃蟹說:「反正你見過,老大的事情,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能講,你升到了爸爸輩,自然就知道老大了。」
我遺憾地說:「我干這行時間也不長,以前也沒有拜過師傅。」
我問:「什麼事?」
他說:「年輕人啊,好好努力,前途無量。」
來到一座建築工地上,螃蟹繼續朝著樓梯走去,我看到地上有一根一尺多長的鋼筋,就偷偷撿起來,藏在衣袖裡。武器在手,讓我豪氣頓生,感覺自己就像參加決鬥的武士一樣,壯懷激烈,視死如歸。
螃蟹說:「你沒有拜師,就敢出來闖江湖?膽子也太大了,翻了船都不知道在哪裡翻的。不過,你這人老實可靠,老大很喜歡。」
螃蟹語氣強硬地說:「你姓李,你就是警察,你是卧底。」他的眼睛像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我邊跑邊把兩手伸到胸前,從左邊衣袖裡抽出了一尺多長的鋼筋,突然回身,沖在前面的小偷猝不及防,想剎閘也剎不住了,一頭撞過來,我掄起鋼筋,砸在那一張驚愕萬分的臉上,我看到鮮血像禮花一樣美麗綻放。
小偷和地痞流氓一樣,都划有地盤,別的團伙不能越過雷池一步,九-九-藏-書如果有人違規,就要兵戎相見。
我突然想起來,我剛剛走進留置室的時候,有人把彈子棋滾進了走廊里,被協警拿走了。我問:「彈子棋又怎麼了?」
跟著螃蟹來到三樓空曠的大廳里,看到兩邊靠牆站立著兩撥人,一邊是七個,一邊只有三個,都空著手。螃蟹走到了那三個人的面前,其中一個人問:「還有人嗎?」螃蟹說:「還有一個,馬上就到。」話音剛落,樓梯口就冒出來一顆油頭粉面的腦袋,這一定是暗中監視我的人。
我問:「那你是怎麼進去的?」
螃蟹咬著牙關,面目猙獰,他說:「我們的地盤上來了一夥賊,把這些狗娘養的趕走。」
我漠然地看他一眼,腳步不停地向前走去,他停住了腳步,我隱約聽見他在罵「牛逼什麼」。
我問:「誰告訴你的?你比我進來得還早啊。」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我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螃蟹說:「你他媽的色鬼,看能頂什麼用?有了錢,想玩多漂亮的,就有多漂亮的。」
我看到對面的兩個小偷垂手而立,他們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併攏在一起,中間夾著手術刀片,亮光閃閃。我知道這些經過長期訓練的小偷下手極快,又極端冷酷,我緊張地思索著應對之策。
老頭兒又問起我今天上午和另一個幫派衝突的問題,讓我談談自己的看法。我說,國有國界,城有城牆,主權必爭,寸土不讓。我們也要維護自己的主權,為了自己的利益,血戰到底。其實我心裏想著,巴不得這些牛鬼蛇神王八羔子自相殘殺,全部死光。
我說:「樓下撿來的。」
螃蟹說:「拿貨啊。」
這邊六個人分開站立,那邊七個人也向兩邊分散,站在最中間的人可能都是首領。這邊的首領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矮小精瘦,後來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猴子。猴子大聲呵斥:「為什麼越過地界,到我們的地盤上幹活?」
天亮以後,我們就出發了,我走在前面,身後十幾米的地方走著螃蟹,而螃蟹的後面,則不知道走著哪一個小偷。
猴子大義凜然地說:「我們打架只用拳頭,頂多用到刀片,誰批准你用傢伙的?用上傢伙,和地痞流氓有什麼區別?」
我手握鋼筋,殺入了戰團中,見人就砍,管他是哪九_九_藏_書邊的人,我只知道這些人都是小偷。剛剛砍翻了一個,又掄起鋼筋時,我聽到了螃蟹的罵聲:「你他媽的瘋了,連老子也打。」
那名男子沒有接過話頭,他扭頭安排戰鬥任務:「一人一個,那個大個子兩個,一見面就放血,不要留情。」
我不願意在這個團伙里偷到一分錢,當然就不會升到爸爸輩,但是,我想見到老大,有什麼辦法呢?
兩邊的人都住手了,他們看著手持鋼筋的我,臉上的表情莫可名狀。
我暗自竊喜。
我故意裝著很委屈的樣子說:「我不去,我感到冤枉、感到委屈。」
螃蟹說:「那是我們約定的暗號。我見到彈子棋,就知道是你來了。」
我好奇地問:「你就不擔心人家打你個半死,也不報警。」
老頭請我入座,然後笑容可掬地詢問我的情況,多大了,有沒有家室,是否適應這裏的生活。我說,我以前像孤魂野鬼一樣,現在來到這裏,就像回到了大家庭,時時感到溫暖和關懷。我乖巧的回答讓老頭兒很滿意,他用手指梳理著鬍鬚,樂呵呵地看著我。
螃蟹繼續說:「剛開始,我還有點懷疑你是雷子,後來看你不錯,就想交你這個朋友。」
前面的小偷嗷地叫了一聲,好像突然明白了過來,然後沉重地倒了下去。後面的小偷驚惶萬狀,像偷偷溜上街的老鼠一樣,扭頭就跑。我幾步追上去,大喊一聲,掄起鋼筋,他一閃身,鋼筋砸在了肩膀上,發出遲鈍的響聲,他一個趔趄,終於不情願地倒了下去。
我拿出一根香煙,替螃蟹點著,和他坐在路邊的道牙上,我想從他口中解開一些疑團。
我暗自慶幸,和別的小偷打一架,就不用偷東西了,我就解脫了;然而,對方有多少人,有沒有武器,能不能取勝,我又有些惶惑。再說,這是一場狗咬狗的戰爭,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來到了一家電器超市的門口,向裏面望去,看到這裏人頭攢動,這時候正是商家打折促銷的黃金季節,顧客洶湧如潮。
螃蟹突然臉色大變,他往左右看看,神色緊張地說:「我的好爺爺啊,你給誰也不能告訴啊!」
我靈機一動,說:「那裡面有幾個保安,以前抓住過我,把我打慘了。我到了那裡就害怕。」
我問:「在派出所里,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同行?」
我嚇了一大跳,read.99csw•com趕快別過頭去,裝著不認識他。心中狂瀾萬丈,而臉上還要若無其事,我在心裏狠狠地罵著這個傻子:「滾遠點!」
我說:「那女子太漂亮了,我想從前面多看一眼。」
螃蟹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改口說:「在派出所里,沒有人告訴我,我真的還沒有把你當同行。」
螃蟹步步緊逼:「那你為什麼會有年終獎?你是不是警察?」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這名同事居然還不識相,他走到我的跟前,扳著我的肩膀問:「李哥,你怎麼了?不理我了?」
於是,盜竊團伙愈發相信,我是一個忠心耿耿的嘍啰。
我擔心螃蟹會讓我走進這裏面,就緊走幾步,走過了超市門口。沒想到螃蟹從後面追上來了,他問:「這麼好的生意,為什麼不進去?」
這個老頭兒是什麼人?此前我從來沒有見過。
螃蟹說:「還記得那個彈子棋嗎?那就是暗號。」
對方40多歲的男子說:「好啊,你們用上傢伙了,那就不要怪我們不講江湖情面了,明天下午,樹林子里見。」然後,昂首而出,像過去樣板戲中的英雄人物一樣,動作誇張得讓人發笑。後面三個健全的扶著三個倒下的,相互搭配,恰到好處,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也迤邐而出。
我跟在螃蟹的後面,我的後面可能還跟著其他人,這條大街上的小偷都在向打架地點聚集。想到一場廝殺即將上演,我有些熱血澎湃,身上的荷爾蒙左衝右突,尋找著宣洩的出口。能夠痛痛快快地和小偷打一架,而且是打群架,畢竟是一種心曠神怡的事情。
螃蟹說:「單單看你,的確不像,干我們這行的渾身都透著精靈,一眼就能看出來。你他媽的笨頭笨腦、反應遲鈍,一看就不是吃這碗飯的。」
螃蟹不好再說什麼,他走在我的身邊,嘴巴里嘟嘟囔囔:「這幾天是黃金時段啊,要拿點貨,過個肥年。」
螃蟹帶著我打的來到了一家酒店,進到了一個包間,包間里坐著三個人,除了瘸狼、接蜈蚣出少年救助站的那名中年男子,還有一個老頭兒。面前的桌子上放著幾盤菜肴。老頭兒面容清癯,一部長髯飄飄冉冉,頗有些仙風道骨。螃蟹把我送進來后,小心翼翼地說:「那我出去了。」中年男子做出一個請出的姿勢,螃蟹帶上門,悄無聲息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