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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組織老人、婦女抗議野蠻爆破 遇見侯衛東的同學

第四章 組織老人、婦女抗議野蠻爆破

遇見侯衛東的同學

侯海洋有一米八的身高,長期堅持鍛煉,身材保持得極好,這一件淺灰皮衣應該是他穿過的最貴的衣服,將其身材襯托得格外挺拔。秋雲前後左右看了一遍,道:「當時我覺得我哥穿皮衣好看,你比他還要帥氣,這件皮衣簡直是給你量身定做的。」
不到十點,他回到牛背砣。馬光頭和另外兩位老師都是淳樸的好人,見侯海洋又沒有在學校,便主動替他上課。他們這樣做,抱著樸素的感恩之情。在侯海洋沒有來到牛背砣之前,隔壁的馬蠻子經常越過圍牆,把老師們欺負得夠嗆。侯海洋到來以後,憑著他打架的威名讓馬蠻子變得友好,學校里到處跑的雞鴨和滿地雞屎鴨糞不見蹤影,也聽不到馬蠻子夫妻的叫罵聲。三位老師從此就記了侯海洋的情,他有什麼事情都盡量擔待,按馬光頭的話就是:「侯老師年輕,耽誤點時間也理解,誰沒有年輕過。」
侯海洋道:「從巴山來往一趟不容易,我送了幾十斤過來。」
後山上飄著灰塵,在小道上掛著放炮危險的厚紙板,寫著「放炮」兩個字,這兩個字就如螃蟹在爬,從書法角度來說極為醜陋。
小周提著魚,朝廠門的宿舍走去,她向侯海洋告別時,說了一句:「你穿這身夾克很帥氣。」
門衛守了一天都沒有啥事,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耍點威風的人,他威嚴地從門衛室走了出來,拉長聲音道:「煙廠保衛打了招呼,凡是進來的都要檢查,你把桶打開。」
回到巴山縣城,侯海洋從修理店取回摩托車,直奔新鄉牛背砣小學。
「你真不懂?就是月經前後幾天,比較安全,不容易懷孕。」
抬頭環顧四周,見到公路上來來往,不少小車。侯海洋突然意識到為什麼在市政府周圍沒有太多館子,是因為來來往往的小汽車改變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加上政府大門前有這麼多抗議者,市政府官員根本不必在駐地周圍吃飯,他們可以開到遠處去享受美味,這樣不會引人注目。
留著寸頭的剛娃道:「理是這個理,就是看不慣侯海洋牛皮烘烘的樣子,恨不得抽他幾個耳光。」
侯海洋見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沒有多說話,回到了牛背砣小學。
「我在巴山師範畢業,是茂東市三好學生,參加了省教育廳的表彰會。」
「喂,等一等。」
秋雲笑了起來:「誰家都有幾兄妹,計劃生育在我們那時才剛剛宣傳,還沒有強制執行。」
「沙州學院的侯衛東?」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上了半節課,六個小學生這才來到門口。
劉老七後面的人「噌」就站了起來,道:「我們放炮時有人守著,你這個哈麻皮,跑到這裏說啥子。」此人是劉清德煤礦的放炮員,不是跟著劉老七混的社會人員,他不認識眼前的年輕人,說話很沖。
檢察院男子習慣了女友很難確定的作息時間,道:「都說總裁辦是好單位,我覺得真不是人做的,你就沒有準時下過班。今天下午接到了蔣大力的電話,他說侯衛東在青林鎮開石場,成了生意人。」
「現在尖頭魚還不能夠家養,都是野生的,根據野生環境分出檔次,最好的是新鄉尖頭魚。」
侯海洋冷冷地盯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再回到牛背砣,侯海洋取出這一段時間的積蓄,在昏黃的燈光下細細地數了一遍,他決定再賣三百斤魚,就可以將租用旱坡的錢準備齊全。
「明天下午六點,我送魚過來,你和廚師當場驗貨。」
在上課前,他照例打籃球,球場簡陋,球場邊拖著鼻涕的小學生們卻興緻極高,他們都用極度崇拜的眼光瞧著他們的高大老師。
侯海洋看著左右無人,試著走近小便池,站定以後,退後一步,小便池果然又噴出水。他又試了一次,得出同樣結果。於是,他明白有些小便間會自動噴水。
小別勝新婚,兩個年輕人完全沉醉於性|愛之美中,除了對方,其他一切都拋到腦後。良久,木床的嘎嘎聲停了下來。侯海洋湊在秋雲耳邊道:「對不起,我沒有忍住。」秋雲輕輕拍著他的背,道:「今天在安全期,應該沒事。」
牛背砣小學在上個星期成立了籃球隊,幾名高個子小學生榮幸地成?為籃球隊隊員,他們陸續來到學校后,走進了籃球場。在侯海洋的口令之下,高個子小學生們在籃球場上活蹦亂跳,偶爾摔倒,場內場外就笑成了一片。對於眾多小學生來說,早上上課前和下午課後的時間是一天中最高興的時間,籃球給了他們沒有任何功利心的單純快樂。
得知居然誤打誤撞與茂東煙廠聯繫上,秋雲臉上的不快這才消去,道:「茂東煙廠財大氣粗,價錢貴點沒有啥問題。我不高興的是你離開新鄉不說一聲,害得我一直為你擔心。以後要出去,最起碼在家裡留張條子。」
整個白天,不斷有爆炸聲傳來,極大地干擾了牛背砣小學的教學。
侯海洋正準備向那個女子道別,耳朵里忽然聽到「侯衛東」三個字。畢業前他參加省教育廳組織的表彰大會,侯衛東在大會上代表優秀學生幹部發言,他對「侯衛東」三個字印象深刻,憑著直覺,他覺得檢察院男子所說的「侯衛東」就是那個「侯衛東」。在他的想象中,那個「侯衛東」此時應該坐在某個大機關,風光無限,沒有想到居然會去開石場。
read.99csw.com老七道:「等會兒,我肚子餓得很,皇帝還不差餓兵。」他在新鄉鎮里橫行,除了本人又凶又惡以外,還有劉家本族人幫忙,否則他早就被朱操蛋收拾了。作為一個地痞頭子還是有智商的,他在劉清德面前痞點賴點,但是清德哥說的話,他很能聽進耳朵里。
他整了整衣冠,大步流星地走進賓館。賓館門口擺了一張桌子,桌子後面站了兩個穿著西服的女子,一位女子對迎面而來的侯海洋道:「請問你是開會的嗎?在這裏簽到。」
在上課前,送走秋雲,侯海洋提著桶來到了溶洞。他蹲在暗河邊仔細觀察,暗河裡魚頭涌動,根本沒有被大量捕撈而減少的跡象。他再次仔細觀察著暗河,這條暗河如鬼斧神工一般,從不知何處的上流而來,在溶洞處稍露出一個頭,形成一個小水潭,然後又一頭鑽入溶洞暗處,尋不到蹤影。他暗自想道:「長江有禁漁期,是為了讓魚類繁殖,到時我也得自定禁漁期,不能做殺雞取卵的傻事。」
寸頭放炮員跳上一塊石頭,看著遠去的侯海洋,道:「他就是侯海洋?我還以為他有三頭六臂,找機會弄他一頓,免得他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他從石頭上跳下來,道:「七哥,其實這娃兒說得有道理,我們炸到一個學生,確實是脫不了爪爪。」劉老七道:「得給德哥說說。」
經過早上的運動,流了一身汗水的侯海洋邁著輕快的腳步走進教室,到了門口,他看見教室里有不少空位子,便皺起了眉毛。
秋雲暗自想道:「若是把侯海洋帶回去,家裡人會是什麼反應,肯定全家人都會反對。」她和侯海洋的關係很親密,可是還沒有動過帶他回家的念頭,愛情和現實的差距讓她感到擔憂,讀研究生是一個不錯的逃避方式。
侯海洋沒有說話,他往前走了幾步,向著站在遠處的學生招手,喊道:「過來嘛。」
侯海洋穿著皮衣到浴室照了小鏡子,自我感覺也不錯,正欲去騎摩托車,秋雲又將他拉住,道:「你把襪子也換了,每雙襪子都露出了大腳址,讓人瞧見了會笑話。」侯海洋心裏甜滋滋的,脫著鞋,道:「我穿在腳上,誰會脫下鞋子來看。」秋雲白了他一眼:「襪子破個洞,穿在腳上也不舒服。」
秋雲凝視著侯海洋,道:「我爸爸以前經常不給家裡面打招呼就到外面出差,我們都習慣了。但是最後一次被檢察院帶走以後,我們最擔心屋裡人突然被什麼機關帶走。你這次沒有給我留言,讓我想起爸爸那次被檢察院帶走的經歷。」
劉老七臉上掛不住,罵了一句:「管你鎚子事!」
檢察院男子驚訝地看了侯海洋一眼。
星期二,侯海洋正在上課,外面傳來「砰」的一聲響,將正在上課的學生們嚇了一跳。他暗自納悶,心道:「附近沒有工地,是誰在放炮?」他見學生們在走神,把眼一瞪,道:「大家專心聽課,別聽外面的聲音。」
「送了兩條,廚房給了收條,我這次帶了幾十斤來,還得帶回去。」侯海洋委婉地說了情況。
胖廚師是為煙廠打工,做得好,最多能得領導幾句好話,年終獎不會多發,他的態度與霸道魚庄的杜兵完全不一樣,道:「我這是小廚房,沒有幾個人吃飯,現在只要兩條,你留下聯繫方式,若是還要,再和你聯繫。」
六個小學生剛才是癩蛤蟆吃豇豆,心裏懸吊吊的,聽到侯老師如此說,臉上起了笑意,趕緊溜回到座位上。
賓館門口停著許多車,三三兩兩的人聚集在一起,這些人多數穿著西服,打著領帶,衣冠楚楚,就像傳說中的成功人士。侯海洋站在酒店外面,點燃一支煙,慢慢觀察著,最後下定了決心:「我要克服鄉巴佬進城的拘束心理,大家都是人,憑什麼城裡人就要趾高氣揚?」
侯海洋是行動派,作出決定以後,他立刻開始行動。摩托車有點小問題,他將摩托車放到了修理店,買了票就直奔車站。一個小時以後,他來到茂東市。
侯海洋道:「我又沒做什麼,不會被帶走。」
「好吧,我給廚師打個招呼,如果我到時有事耽誤,你就去找剛才和你說話的杜師傅,他就是那個臭脾氣,人很好,手藝也特別棒,特級廚師。」
將學生們叫到身邊,問清楚了回家的路線,侯海洋對幾個朝後山走的孩子,道:「你們別在學校玩了,跟著我走。」
胖臉廚師將手中的刀子朝案板上一頓,道:「你這娃兒,把這裏當成什麼地方,你是怎麼進來的,滾出去。」
「周姐,我給你帶了兩條尖頭魚,給你送過來。沒事,就是兩條魚,你嘗嘗味道。」
侯海洋強忍住心中不快,還是接過了胖廚師寫的收條,道:「我留個傳呼號,如果有需要,提前聯繫。」
侯海洋長時間騎車,來到門口時,已經被凍得僵了,他下車的動作就顯得頗為緩慢。門衛不悅地道:「磨磨蹭蹭搞啥子名堂,是不是見不得人?」侯海洋原本還挺客氣,聞言怒道:「我是給總裁辦送魚,周姐叫我來的。」
學生們原本就沒有意識到危險,正等得焦急,他們遠遠看見了老師在招手,高興地一路小跑,通過了後山。
到了九點鐘,秋雲還是用極大的毅力從床上起來,畢竟新鄉是一個封閉的地九_九_藏_書方,偶爾留宿一次沒有太大問題,長期留宿在牛背蛇小學容易惹來極大的非議。侯海洋沒有強留,他自己可以和尚打傘無法無天,可以藐視新鄉學校的一切規矩。可是秋雲是年輕女子,她應該有比較良好的社會氛圍。
在溶洞里一會兒,他心思飛出了溶洞,暗道:「我這裏天賜之福,來得容易,說不定失去也會蹊蹺。我不能因為這條暗河失去奮鬥的動力。」
小周來到了公司門外,接過用塑料袋裝著的魚,道:「你這麼遠來一趟,太容氣了。其他的魚送到廚房了嗎?」
侯海洋將粉筆放下,道:「為什麼遲到?」
侯海洋耐著性子道:「我是巴山過來的,收得有新鄉尖頭魚。」
女子的笑容很有親和力,語言平和,讓人感覺很友好,侯海洋神經放鬆下來,臉上露出笑意,道:「算是吧。」
下了課以後,侯海洋走到校門口,他聽到了遠處再次發出了「砰」的一聲響,便沿著小道走上了學校後面的旱坡。在旱坡頂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距離七八百米遠處的山坡半腰上有灰塵升起,綠色的雜草被揭開,露出了暗紅色土壤。
梁小鵬在煙廠是一言九鼎的霸主,在家裡是個孝順兒子,對母親是言聽計從。小周是總裁辦的人,很了解梁小鵬,因此聽說是巴山尖頭魚,就留了心。
進入廠區,侯海洋便被綠樹、灌木和草坪所圍繞,他一直生活在鄉間田野,見慣了大自然的天然景色,此時走在人工園林之中,沒有想象中那般生硬,而是別有一番情趣。沿著上山道路胡亂走了十來分鐘,他終於看到傳說中的茂東賓館。
小周道:「你當初也參加了表彰會?」
侯海洋是一米八的大個子,與其他幾位中年老師截然不同,在學生面前很有威信,他瞪了眼,學生們就安靜下來。
侯海洋一拍腦袋,道:「我知道在什麼地方,昨天我步行從家屬大院門口穿過,看見有不少穿警服的人進進出出,還停得有警車。」
後山如被炸彈轟炸過,到處是翻開的泥土,幾個年輕人蹲在炸彈坑邊抽煙,領頭一人正是新鄉場鎮的霸王劉老七。
侯海洋開著摩托車出去,想著跑了一趟茂東只賣了兩條魚,心有不甘,他來到了街邊的公用電話亭,給小周辦公室打了電話。
到了第三天,終於還是出了事故。在早上,后坡又要放炮,將兩邊的小道攔住了。上學的學生眼看要遲到,越等越急。左等右等不見炮響,有膽子的學生撤開腳丫便跑,順利通過。最後,只剩下兩個小女孩,都是馬光頭班上的,想著要被馬光頭訓斥,又見其他同學沒事,不顧后坡放炮人的呵斥,也開始跑。
小周與侯海洋邊走邊談,坐電梯到了底樓。侯海洋猜到她應該是茂東煙廠的人,便特意講解什麼樣的尖頭魚才是最好的尖頭魚。
留著寸頭的放炮員慫恿道:「這個牛背砣小學的老師太雞|巴拽,老七,我們去弄他。」
「不用,抱緊點。」
侯海洋騎了近兩個小時的摩托車,又坐了一個小時的客車,當他走出茂東車站時,頭髮凌亂,臉色憔悴大有風塵之色。侯海洋到過茂東市,但不熟悉。行走在茂東的大街小巷,一時之間失去了方向感,無論朝哪一個方向都有很多人,無論哪一個方向都有著各種各樣的樓房,無論朝哪一個方向都有無數車輛。有什麼館子需要尖頭魚?這是一個大問題。
顧所左側有一部電梯_侯海洋苒次偶到了桃戰。他在書中和影視作品中看到過電梯,但是從來沒有坐過電梯。此時電梯前有三個人,他便沒有去觸碰電梯,而是拿出傳呼機,假裝看傳呼,眼睛餘光看著電梯前的三人,牢牢記住他們的操作經過。
「是臨時決定到茂東,原本是要回來的,所以沒有給你打招呼。」
說到第二遍,戴著圓頂帽子的胖臉廚師抬起了頭,不耐煩地道:
劉清德在館子里喝酒,見到了灰頭土臉的劉老七,便將他帶到另一間無人的房子,道:「啥事?老七。」劉老七在後山搞了一天,累得腳軟,他嚼著從廚房裡隨手抓來的花生米,道:「侯海洋到後山來挑事。」劉清德一下就瞪了眼,道:「這個雞|巴娃兒又想做啥子事?」等到劉老七啰里啰唆講完,劉清德大黑牛眼又瞪上了,道:「你馬上把剛娃叫過來,我叫他過來,就是因為他是放炮員,懂規矩。怎麼能這樣辦事?」
「等會兒,休息下。」
侯海洋道:「那就謝謝你了,以後請多關照。」
「一分錢一分貨,我的送貨價就是四十元一斤,沒有金剛鑽,不會來攬瓷器活。」
吃完飯,剛娃被叫到了餐館,劉清德抬起腳踢了剛娃的屁股,道:
劉老七狠狠地將煙頭彈到空中,道:「這個就是侯海洋,老子總有一天要收拾他。」這是一句狠話,同時是用來撐面子的心虛話。
那女子見來人談吐不凡,相貌堂堂,與普通小販不太一樣,道:「你不是生意人,是才下海做生意吧?」
侯海洋停下腳步,見到那位氣質女孩跟了過來,他沒有說話,下巴和眉毛微微上揚。
侯海洋不願意多談自己的事,道:「畢業前的想象和畢業后的實際情況差得太遠,我在新鄉學校教書,所以收購了新鄉尖頭魚。」
將秋雲送到學校操場邊,北風呼嘯著穿過操場,揚起了一些枯葉read•99csw•com和灰塵,兩人的熱情足以抵擋著大風,縮在一起熱烈地親吻著。
侯海洋道:「去年6月,我和他一起在省教育廳開會,侯衛東代表學生幹部發言,我印象挺深。」
走進了兩家看上去還像樣子的酒店,進去以後,一家是川菜館子,只做正宗川菜,另一家是嶺西本幫菜,但是以長江魚為招牌。
一位小學生道:「那邊炸石頭,我們過不來。」
侯海洋從心裏不怵劉老七,走過去,問:「有學生要經過,你們還放不放炮?」
「我們不收貨,出去,出去。」他揮動著大手,如驅趕蒼姆一般。
「憑什麼要全部賣給霸道魚庄,我就不信這個邪!難道我就不能賣到茂東去?反正不能白白便宜了霸道魚庄!」
電梯下來,無聲無息地打開,侯海洋跨進電梯,看到電梯里居然標明三樓是餐廳,他伸出手指,鄭重地摁下三樓,電梯如被點穴,開始運動起來。
侯海洋徑直來到了小廚房。雖然小周給胖廚師打過招呼,胖廚師沒有為難侯海洋,卻保持著手藝人的傲氣,抄著手,道:「倒到裏面,我看看。」
「還有這種講究,那,我們再來一次。」
總裁辦和周姐的名頭在茂東煙廠裏面還是有分量的,門衛臉色神情緩和起來,他這才注意到侯海洋身上穿的是皮衣,這不是普通小販能穿的衣服,道:「你不早說。」
「我記住了,下次若是來不及給你說,我就在桌子上留紙條。」秋雲這才道:「我們家距離煙廠也不太遠,就在市公安局的家屬大院。」
侯海洋馬上明白小學生說的是真話,他態度和藹地道:「人座吧。」然後對全班同學道:「今天我要表揚這六位同學,雖然遲到了,但是他們注意了安全。遲到了,聽掉了半節課,我們可以補,如果發生了危險,怎麼補?」
小周道:「我還沒有下班,梁老闆還在開夜會,估計得很晚,我剛才到小餐廳安排晚上的夜宵。」
白色橫幅上寫著「我們要工作,我們要吃飯」「工作是每個公民的神聖權利」。來來往往的行人似乎見慣了如此場面,看了一眼,便匆匆離去。侯海洋來自巴山新鄉牛背砣,很少看到如此場面,站在公路對面看著這些人與警察們推推操搡,既新奇又過癮。看了半個小時,他才想起自己匆匆來到茂東的目的。
小周問:「對,你認識侯衛東?」侯衛東和她的男友陳樹是同寢室室友,她雖然還沒有見過人,名字聽得爛熟。
秋雲嗔了一眼,道:「我爸更沒有做什麼,還不是被檢察院帶走!你還打過架,完全可能被公安機關帶走。」
小學生們走遠以後,侯海洋對劉老七道:「明天八點鐘,學生要上課,你們必須搞好警示標誌,派人守在兩邊,否則後果自負。」
小周原本就對侯海洋挺有好感,聞言更是對其大生好感。她在吧台前要了一張紙,將自己的名字和辦公室電話寫了下來,道:「明天什麼時候來,你給我打電話。」
「跟我來,我要核實一下。」年輕女子走進一間辦公室,她在辦公室里撥通一個電話,問道:「我是小周啊,有一件事情想問一問,巴山有新鄉尖頭魚嗎,是不是很有名?呵呵,好,我就是問一問。」
劉老七在新鄉場稱王稱霸多年,唯獨在侯海洋麵前總是束手束腳。經過牛背砣之戰以後,他從內心深處是怕了侯海洋,但是又不能在小弟面前丟了面子,就裝出大流氓的架勢,用大拇指和食指夾著煙,吐著煙圈。
「你狗日的沒有點專業精神,放炮不派人守著,炸著人怎麼辦?我們開礦是賺錢,炸了人,你賺屁個錢。」
劉老七斜著眼,道:「抽了煙,再放。」
胡亂走了一個多小時,侯海洋看到遠遠的半山上有一排大字——茂東煙廠。茂東煙廠是對茂東市財政起到支撐作用的大廠,財大氣粗,佔據了茂東市中心的一座山體作為辦公場所。綠樹叢中露出一些飛檐,別有一番韻味。
出了小便間,侯海洋看到洗手池似乎有些機關,最大的水龍頭沒有開關,細看,上面寫著「伸手感應」,他看左右無人,將手伸到水龍頭前面。令他鬱悶的是水龍頭沒有任何反應。他迅速環視左右,見無人,又將手小心翼翼地伸到水龍頭下來,然後上上下下移動,終於,水龍頭開始噴水。試了幾次,他弄明白了,要想感應出水,就得將手放到水龍頭下面,距離合適就會出水,出水與距離有關,但是與手是否移動關係不大。
在距離後山一百米處,侯海洋讓孩子們停了下來,他觀察了一會兒後山,迅速地走了過去。
三樓的餐廳很小,這讓他很失望。他還是抱著碰一碰運氣的想法走進了不起眼的小廚房。廚房裡面格外乾淨,有兩個人分別站在灶台和案板間,另外還有一個年輕女子站在一旁。這個年輕女子身材好,眉眼順,算不上美麗,卻甚是耐看,這就是所謂的有氣質。
在從巴山得來的印象中,凡是距離政府不遠的地方,都會有一些高檔餐館,這些餐館說不定就要收購尖頭魚。
「怎麼才下班?」在賓館底層的迎客廳里,坐著一位身穿檢察院制服的年輕男子,見到小周下來,迎了上來。
下午三點,侯海洋再次騎上摩托車,他這次準備騎摩托車直奔茂東。剛騎下牛背砣的小道,遇到了提著包的秋九-九-藏-書雲。
「那你現在怎麼賣魚?」小周越發驚奇。
這件皮衣是淺灰色,雖然說是一件舊皮衣,看上去很新。侯海洋有點心理障礙,道:「這是你哥的皮衣,若是他在街上遇到我,大家都難堪。」秋雲道:「你這件衣服根本擋不住風。這件皮衣是最普通的款式,茂東以前很流行,機關男人幾乎每人都有一件,憑什麼就說是我哥的。再說,我哥也不在茂東,他在嶺西,平時難得回來一次。」
出了衛生間,侯海洋感覺適應了賓館富麗堂皇的氛圍,自信心強了幾分。
在秋雲的勸解之下,侯海洋穿上了那件淺灰色皮衣。
弄明白此道理,侯海洋隨即離開市政府,前往茂東最有名的美食街。此時,他開始後悔自己行動太快,秋雲是茂東人,父親又是警察,若是事先間一問她,就可以知道茂東最好的魚館分佈在哪裡。
騎著轟鳴的摩托車,在茂東城裡轉圈,他找了幾家大館子,都不是專業做魚的館子。無奈之下,他騎著摩托車離開了茂東,準備諮詢秋雲以後再來茂東。從茂東回來以後,一件偶然事件,暫時打斷了侯海洋前往茂東的計劃。
侯海洋見到此情此景,嚇了一跳,放炮時設立警戒是任何一個工地的常識,而這個工地似乎沒有人和警戒標誌。小道上沒有發現其他學生,可是他仍然不太放心,下了旱坡,回到牛背砣小學。學校裏面還有七八個學生在嬉戲。
劉清德腦中浮現出侯海洋揚著下巴的倔強模樣,道:「他是茅廁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我們專心發財,何必和窮得只剩下一條褲子的村小老師計較。」他是副校長,從內心深處,副校長只是一個門面,門面裏面則是生意,煤礦是生意,餐館是生意,如今新礦山也是生意。
放下電話,女子直截了當地問:「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新鄉尖頭魚?」
侯海洋道:「試一試就知道。我得先說明,我送貨價格比其他人都要貴。」
當三人上了電梯,他來到電梯前。此時他又有些猶豫,電梯有上下兩個箭頭,到樓上,是按向上的按鈕還是向下的按鈕?此時背後有人走過來,他來不及思考,憑著直覺按了向上的符號。
「你有尖頭魚,是野生的還是家養的?」
「你這麼快就收到了尖頭魚?」秋雲很是驚奇,她看著侯海洋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道,「冬天騎摩托太冷,我給你帶了一件舊皮衣,你可別嫌棄。」~侯海洋沒有回答尖頭魚從何而來,驚奇地道:「你給我帶了舊皮衣?誰的舊皮衣?」
從車站步行到市政府,令他比較失望的是在政府所在地周邊居然沒有多少館子,這與他的實際經驗嚴重不符。他轉了一圈,來到市政府對面的公路上。市政府院內紅旗隨風飄揚,院外有二十來個人,他們打著橫幅,站在門口,與他們對峙的是一些公安和幹部模樣的人。
侯海洋停了下來,道:「到小廚房,送貨。昨天聯繫過了。」
「什麼是安全期?」
好幾個小學生離開牛背砣,沿著小道走近了後面的山坡。小學生們剛剛走過山坡,又是「砰」的一聲。小學生們被炮聲所驚,如受驚的麻雀一樣向前猛跑。
侯海洋接連找了幾家都沒有成功,心裏也有了火,道:「不要就不要,說話別帶髒字,還是茂東煙廠的人,有點素質好不好。」他有性格,敢打架,可是他不主動挑釁,還更沒有愚蠢到跑到充滿兇器的廚房去無理挑戰廚師,說完之後,轉身就走。
此時箭在弦上,侯海洋也就不能退縮,道:「請問,你們這裏要收購尖頭魚嗎?」
人的相貌就是一張名片,相貌英俊者往往會佔便宜,煙廠總裁辦的小周對相貌英俊的侯海洋天然就抱著一些好感,道:「好不好要眼見為實,你現在是空口說白話。」
他漫無目的在街道上走動,觀察著沿途的餐館。茂東是地級市,管著三區五縣。財政收入和城市規模與巴山縣相比不可同日而語,餐館外裝修相對高檔,可見到湘菜、貴州酸湯魚、雲南米線和蘭州拉麵的招牌。令侯海洋失望的是只見到一處尖頭魚館子,場地很小,冷鍋冷灶,看上去沒有多少實力,讓他沒有興趣。
「你還有大哥?」
侯海洋道:「學生要從這條路經過,你們放炮怎麼不做警戒標誌?兩邊口子必須要派人守著。」
女子抱著質疑的眼光。間,「你說的什麼新鄉尖頭魚。當真是最好的?」
看著小周背影走遠,侯海洋自嘲道:「騎了三個小時摩托車,凍成了冰棍,賣了兩條魚還送了兩條,帥什麼帥,是蟋蟀的蟀。」
在讀中師時,學校里有來自茂東的同學,經常談論起財大氣粗的茂東煙廠。傳說中,茂東煙廠梁小鵬走路帶風,衣角扇人,煙廠賓館豪華在茂東數第一,甚至在整個嶺西都排得上號。
這時,啞炮突然炸響。
在煮午飯的時候,秋雲來了。她臉上神情不太高興,看到在廚房忙活的侯海洋,道:「昨天到哪裡去了?」侯海洋笑道:「昨天我做了一件蠢事,給霸道魚庄送魚以後,覺得價錢低了,心裏一衝動,跑到了茂東。」
侯海洋洗臉刷牙、換了外套,拿起書本和粉筆,上了第三、四節的課。他經過中師的專業培訓,加上書香門第的熏陶,上課水平比這幾位自學成材的村小教師要強得多。學生們見是侯老師來上課,趴著read.99csw.com的、睡著的、說話的都端直了腰,閉了嘴巴,專心專意聽侯老師講課。有的學生還拿了本子,把黑板上的板書當成了書法字來描摹。
早上七點,後山刺耳的炮聲將侯海洋驚醒,他用井水洗了臉,從灶火底下拿出一個烤熟的紅苕,邊啃邊走,繞過學校,來到了後山。
離開茂東時,侯海洋很有些意氣風發,每斤新鄉尖頭魚四十塊錢,一百斤新鄉尖頭魚就是四千塊,整整比霸道魚庄多了兩千五百塊錢,足以支付牛背砣小學的半坡旱地了。
自從聽說侯海洋曾經是茂東市三好學生,小周對他生出了好感,好感這玩意既虛幻又實在,特別是對於女同志來說,真要對某人產生了好感,幫起忙來往往很認真。小周道:「我這就下來,你稍等。」
「你站起來,轉過身,讓我看看。」
儘管給自己打足了氣,侯海洋還是略顯得尷尬,他將內心的尷尬完全隱藏起來,禮貌地點了點頭,昂著頭走了進去。進門之時,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如雷達一樣搜尋著賓館廚房。在一樓,他沒有尋到餐廳,看到角落的衛生間,便拐進去方便。
一路風塵,在天黑之時來到茂東煙廠。這一次,他騎著摩托車,摩托車上還有兩隻黑桶,這是送貨人常見的模樣。
上次與付紅兵交談以後,侯海洋一直分析誰會砸店,杜敏與這些混混並沒有仇怨,砸店的動機更像是生意場上的惡性競爭。雖然無法確切知道社會混混到底是誰指使的,他仍然將這伙社會青年的幕後老闆指向霸道魚庄。杜強當過城區派出所所長,有能力招呼幾個社會青年,他又是尖頭魚大戶,與杜敏存在生意上的競爭關係。
門衛從窗戶里露出腦袋,嚴厲地道:「你,停下來,幹什麼?」
兩尾身材修長的尖頭魚在水桶里快速竄動,撞在鐵桶上,發出砰砰的聲音。胖廚師蹲在地上,用手抓起一條,說了句:「奶奶的,這魚有勁,這兩條我要了。」
過了一會兒,遠處又傳來了「砰」的一聲,侯海洋判斷出這就是炸藥的聲音,而且距離學校不太遠,應該來自學校附近一座山坡。在農村,偶爾放炮也不是罕見的事,他沒有太在意。
第二天下午三點鐘,侯海洋將八十斤尖頭魚送到了霸道魚庄,得了一千二百元錢。他騎著摩托車又來到了東方紅中學,此時杜敏的小館子已經變成一家小茶館,再也不見一點魚館的模樣。小茶館基本沒有裝修,甚至杜敏用的簡易吧台與灶台都仍然在。侯海洋胸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憤怒,他將杜敏從路邊店的深淵中帶了出來,就在杜敏即將走上正軌時,她的所有夢想被一群社會混混砸碎。
胖廚師拿了個破本子,讓侯海洋記了傳呼號,然後叼著煙,站在桶前看兩條尖頭魚游來游去。
侯海洋心中一動,暗道:「尖頭魚價格高,不是一般小店用得起。霸道魚莊裡面的人非富即貴,來往都是縣裡的頭面人物,所以才吃得起尖頭魚。煙廠這麼有錢,肯定就是一個機會。」
在另一間教室,馬光頭厲聲呵斥著幾位站在門口的學生,道:「遲到就遲到了,還要找道理,全部滾到後面去站起。」自從民轉公失敗以後,他在家裡受夠了老伴的白眼,在家裡受了氣,一股邪火就發到了學生身上。
這又與侯海洋的想象不太一樣,他原本以為胖廚師見了自己的魚,便會毫不猶豫全部要下來,沒有料到此人只是嘴上讚揚,行動上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情。
在進茂東煙廠廠門之前,他將球鞋在草叢中使勁蹭了蹭,將灰塵盡量弄少一點。又吐了點口水在手掌上,讓亂蓬蓬的頭髮盡量整齊一些。廠門在山腳,兩位守門人坐在小屋子裡,盯著電視機不轉眼,並沒有注意到門口外面走進一個衣著樸素的高大青年。
找了家旅館,倒床便睡,醒來天微亮。他翻身而起,坐上了從茂東開往巴山的早班客車,客車裡很多都是昨夜過來的生意人,在早市進了貨以後,又坐早班車回巴山。這些生意人長期往返于茂東和巴山,車上熟人很多,上車后就蜷在座位上睡覺。與侯海洋坐在一起的是位身高體肥的女人,她將一個包裝袋放在腳邊,上車就睡覺。她的頭不斷地靠向侯海洋,頭髮上散發著濃重的汗水味道,這個味道很不好聞,讓侯海洋差點嘔吐出來。
小周一直在國營單位,又在總裁辦,見多識廣,心思轉得極快,道:「小廚房是給機關服務的,平時不對外經營,實在用不上你這魚,就算要用,量也不會太大。我知道有一家館子,需要尖頭魚,到時我跟你聯繫。」
「我大哥的,他和你的身高差不多。」
閉著眼睛解小便,是放鬆心情的極好方式,侯海洋在高考和參加運動會時,都會在即將上場時小便。這座賓館設施高檔,許多設施是侯海洋沒有見過的,他解完小手剛退後一步,小便池自動噴出水,嚇了他一跳。
換完裝備,侯海洋抱著秋雲親吻了一會兒,這才騎上摩托車離開牛背蛇小學。這一次,穿了皮衣,圍著厚毛衣,戴著棉手套,比起昨天來說已經好了許多。
看著侯海洋的背影消失在賓館,陳樹問道:「你們小廚房還需要從巴山去買魚,沒有這個必要。」小周道:「梁老闆的母親是巴山人,我有一次到她家裡去,看見別人送了兩條尖頭魚,她歡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