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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雨夜的獨白

終章 雨夜的獨白

讓殺人嫌疑全落到楊瑋群那顆毒瘤身上吧……雖然沒有決定性證據,但他肯定會有嫌疑。只要警方閱讀過我的日記,他們便能快速得知這號人物……
屋外的雨聲,退居配角了。
媽媽有了外遇,那個男的名叫楊瑋群,好像是在網路上認識的。
自命為裁決者的緊張與喜悅,難道就是如此?作為審判的上帝,已經是不顧任何代價了吧。這正是在極端的忍受后,崩盤的極限所帶來的全新了悟。
對面那間空房是雨夜庄的建築師所特意設計的房間之一。在雨夜庄內有三間靠樓梯的房間實際上都具有電梯的功能,但建築師建造的立意是以「偽裝成房間的電梯」設計,而非單純的電梯。這電梯原來是給祖父使用的,但他逝世后,便很少被使用。這項秘密設計只有家裡的人知道。利用眼前這間電梯房,我想出了一個讓我成為「他殺屍體」的辦法。
經過我的房間時,我從裡頭帶出了小浣熊。
接著是一陣衝撞、撲向床鋪的卧倒聲。「不、門、門還沒關……啊……」
對了,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男人會悄悄地上樓,打開媽媽的房門,然後……
母親看我的眼神相當奇怪,欲言又止卻又充滿恐懼,她不敢追問那名嬰孩的去處,卻懂得如何縱慾自己。
我真不明白,兩個人既然以吵架度日,為什麼還要結婚?為什麼還要讓我來到世間,忍受這種折磨?
只不過是場審判罷了。
這並不是很奇怪的事,我很快就知道理由了。
一陣自豪、放膽的腳步聲。
母親狂亂、淫穢的呻|吟。
雖然電梯房的秘密有被警方識破的可能,但我只能在死前祈禱他們的疏忽了……
緩緩旋開房門,我以最小心翼翼的姿態,不發出任何聲響,出了房間,再重新關好房門,接著往雙扇門走去。
接下來呢?
昏暗的燈光下,一名穿著風衣的男子,龐大的身軀背對著我,跪在床上;他壓著母親的軀體,兩手瘋狂地勒住她的九*九*藏*書脖頸。
對,我已經決定好自己的路了。
是那個男人,那個永遠不會缺席的人……
拿起筆書寫。
這是一種多麼矛盾的心情。
牆角堆滿了各類布娃娃,我半蹲下來撫摸了其中一隻小浣熊;浣熊身上布滿縫縫補補的針線痕迹。那是我八歲時,媽媽送我的生日禮物。
我將手套套上。
就在這股興奮神迷中,我做了件旁人看來或許會心驚的事。
為了應付夜宿琴房這種情況,我已堆放一套棉被與枕頭置於琴房內,現在,只要直接下樓就行了。
在這樣的黑夜中,幾天前的恐怖狂亂畫面,還滯留在我心中……
站起身,經過計算機桌前的筆記型計算機、激光印表機與掃描儀,我走到書桌前,坐了下來,攤開粉紅色的日記本。
腦中響起不知名的雜音,淹沒著我;我才猛然發覺,是自己在製造這些混沌之音,企圖湮滅聽覺。
我皺皺眉頭,提起斧頭,再度上樓,感覺到一種沉穩,前所未有的平靜。也許那已是超越理智負荷的覺悟。
「你來了,」房門開啟,女人的聲音說道。
有時候我很恨我爸媽,我恨他們一見面就吵架,一吵架便沒完沒了,有多少個晚上,我都是在他們的吼叫聲下,流著眼淚、抱著恐懼躲在被窩裡。我童年的夜晚只存在著這種可怖的影像,陪伴我的只有一堆不會說話的布娃娃;我用娃娃們把自己埋葬在床上,但那叫吼聲還是穿越了層層屏障,進入我的耳中。
雨夜庄不久便會出現三屍命案……楊瑋群那顆毒瘤必是頭號嫌犯。
苦澀的怨懟於我內心中翻攪了起來;隔著門,那令人作惡的形體就在黑暗中蠕動,流著酸臭的唾液,蕩漾著瘋狂的慾念,準備去玷污我的母親……
手心,滲出汗了。
丟下筆,我雙手抱住頭,極力壓抑那自內心深處竄起的聲響。
即使關起了房門還是能聽到,足以令我崩潰的聲音。
二月十日 雨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雙扇門被推開的聲響;接著是一陣腳步聲。
是覺悟嗎……?抑或read•99csw.com審判?
回到二樓的電梯房前,我打開朝外開的外門,進入裡頭。內里是一間牆上空無一物的空曠房間,沒有傢具。角落立著一座有著圓盤底座的空衣架。
媽媽向上仰望的臉孔,眼球突出,面容扭曲。那是完全變形、死人的臉。
今天爸爸又下山與生意上的夥伴打牌喝酒去了。媽媽早上便放傭人一天假,叫來計程車把她們送下山。
丟下手上的對象,我迅速往衣櫃靠去,從眾多的衣物中很快地翻出了一雙白色的禦寒手套。
挪動僵硬、冰冷的雙腿,我朝左前方的房門走去,按了門外的電燈開關,開門。關上。
高級豪華的套房,搬來此處后,房間是以前的兩倍大,不知羡煞了多少同學;從小我便擁有物質上的一切,一切……
到了二樓,我再度不聲不響地回到自己的房門前。媽媽的房門半開著,仍舊透著小夜燈的燈光。冷不防地,裡頭突然爆出女人尖銳的叫聲。
在昏黃的夜燈下,父親以強而有力的雙手殺了母親。對伴侶已經沒有愛的人,竟然還會在意另一半的出軌。我無法了解……
只不過是幫助自己逃離痛苦的世界罷了。
我不知道那名嬰孩為什麼會出現在雨夜庄,但我知道他來自哪裡;他就這樣突然出現了,而我……沉浸在連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興奮神迷中。
「不、不要……」尾端的聲音岔掉了。那是近乎絕望、恐懼的聲音。
推開房門,我吸了一口氣——
只不過是件早就想做的事罷了。
左前方盡頭的房門底下,透出昏黃的亮光。
隱約記得,一樓的雜物室中有把小斧頭。
站在電梯房內,我按下裝飾成電燈開關的三樓電梯鈕,在電梯門闔上前用最快的速度跳過平立的鋸子,並確定繩索拉過緊靠鋸子的刀口。
我把鋸子平立橫放,刀口朝上,用強力膠固定在電梯兩扇門的交合點之後,靠房內這側;再把強力膠與手套丟進書房內,不留在現場。
離開那血腥的房間,正對面的雙扇門敞開著,樓梯與旁邊的空房無言地看著我。
屋外的雨,彷佛泣訴著什read.99csw.com麼,成為我耳畔最後的絕響。
後來雨夜庄的籌建計劃展開,爸爸愛上建築師的老婆,引起一場軒然大|波。雖然最後解決了,但也象徵父母兩人的決裂。
再過不久,我便會死於絞刑;而房間的上升將迫使繩索于鋸口被截斷;雖然有失敗的可能,但現在只能孤注一擲。
爸爸離開了。
頸部的束縛感愈來愈強烈,我抱起小浣熊,感受到一陣暈眩。
是的,我不能明白,我甚至不能明白我愛不愛我的父母。
軀殼,伴隨著起伏的肉|欲之音一層層地被拆毀,我望見了內里裸|露、最原始的核心。一幅野獸被劈裂的畫面。
我推開第二條走廊中段右側的雙扇門,然後面向著前方,身子向後靠在緊閉的門上,兩手掌緊緊平夾在門把與運動褲的后口袋。
我對她的感受相當複雜。
它是一個不會說話的朋友。
我究竟把剛才的男人,當成什麼樣的對象斬殺呢?這點對我而言,或許已經不重要了。
總之今晚,我的歸宿,就是那雨夜中的琴房了。
我的心臟怦怦直跳,那像是瀕死的求救……
孤獨成了我最好的朋友,這令我的生命相當無趣。
爸媽怕我寂寞,給了我許多排遣時間的「物資」;用錢來塑造我的歸屬感,或許這對他們而言,便是愛。
我環視這偌大的房間,這就是所謂我的卧房。五年前父親動用龐大資金建造這棟豪宅,花了兩年時間完工;之後的三年,這裏變成了我的新家。
在我的腦海中,似乎找不到能用來創造我對他們的感情的記憶。
我聽到斧頭掉落地板的重擊聲。
在練琴室里,對作曲十分有興趣的我,自創自彈了許多訴說我心境的鋼琴曲。竟然總是在如此陰晦的心緒下,我的創作靈感才會源源不絕。望著空洞的天花板、黑色的琴身,每一次琴鍵的敲擊都深深觸動我的心。
像今天這樣的雨夜,爸爸不在,那男人——楊瑋群——一定會再造訪雨夜庄。雨夜?多詭異的巧合。九_九_藏_書
爸爸折返……對了,剛剛的車門聲,楊瑋群那男人一定是有事先離開了,折返的父親發現事情有異,趕緊上樓,撞上床上全|裸的母親。
從走廊盡頭的窗戶,可以隱約地望見那輛藍色保時捷劃過宅邸前的空地,駛入黑暗中的濛濛細雨。
他僵死的臉看著我。
那男人來的夜晚,我常常會跑到一樓的練琴室去痛哭,甚至到了後來,我索性就一整晚待在練琴室里彈琴;帶著小浣熊、棉被與食物,和鋼琴一同度過漫漫長夜。
我將空衣架放倒,底座朝向門口,接著在童軍繩左右兩端各綁出兩個繩圈,並將其中一個套上空衣架,將繩圈拉向底座附近,確定其周長不大於空衣架底座。
我從正對著雙扇門的樓梯走下樓。長長的髮絲在黑暗中摩娑著臉頰,我嗅聞到因久未梳洗而散發的汗臭。
雜物室未上鎖,我打開燈、推開門,裡頭堆積如山的對象映入眼帘。斧頭的確切位置已忘了,但我仍記得我那瘋狂伸向雜物堆翻找的雙手。
毀壞內心的防禦柵門……
媽媽,那便是我的媽媽……
好像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我只感覺到手中的斧頭做了一次相當快速的擺動,敲擊中了一個堅硬物體。伴隨著悶哼一聲,男人從床上翻滾至地板上,呈大字形地攤開。
爸爸每日只拚命賺錢,與媽媽一有爭執時,甚至一連數天睡在公司不回家;而媽媽,只會終日坐吃山空,上網結交許多三教九流的怪物,常常整天不在家。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在門前佇立這麼久,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刻意去聆聽,去強迫接受,去挑戰極限。有個聲音告訴我,這麼做不過是一個毀壞我內心防禦柵門的借口罷了。
這些情況在我高中時變本加厲,一直到搬到了雨夜庄,我始終害怕學校的長假,那意味著我必須回到那毫無家庭感的家。對我而言,我沒有家人。
讓他背負雨夜庄的三屍命案的罪。
那是媽媽的卧房。
無數房間從左手邊閃過,一read.99csw.com直到眼前出現盡頭的牆壁,我才右拐,進入另一條長廊。
這時,屋外似乎傳來關車門的聲響,模糊不清,我並沒有太在意。
腦中空白了不知多久,激昂的情緒持續了不知多久,我從層層紙箱的底下挖掘出目標物的身影。
下樓時,空氣中回蕩著自己的喘息聲與腳步聲。
嘴中呼出的熱氣模糊了冰冷的玻璃面,我放下原本貼在窗玻璃上的雙掌,緩緩轉身,讓車身之影化為腦中的殘像。
滾燙的水珠行過我的面頰,我混雜入笑與哭的世界。
極端的痛苦襲上,我睜大雙眼,小浣熊從手中掉落……
我聆聽著自己所做的曲子,在轟隆的雨聲中,哀艷地舞蹈著身姿。
一年前的暑假時,我才發現爸爸每個禮拜都會有一個晚上找同事聚餐去,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傭人們的放假日便會固定在那天。
沿著寂寥的長廊,邁著空洞的步伐,紅色絨毛拖鞋擦過的地板,好似一條綿延至地獄的黑蛇。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在這棟我理應熟悉的大宅邸中,又泛起了陌生的感覺;我似乎再度戴起陌生人的眼鏡,以陌生的視角旁觀這裏頭的一切。
拿起一旁不要的布片,我小心仔細地將握把擦拭乾凈。
房間緩慢上升了,空衣架的底座會因為拉力而緊緊靠向電梯門,夾合住平立的鋸子,使其像鍘刀一樣站立著;穿過外門底下門縫的繩索另一端緊緊套在我的勃頸上,開始產生緊繃感。
我關上外門,將繩索從底下門縫穿出,另一頭繩圈套上頭部,然後背部緊貼在門上,坐下。
不,那個女人已經不是我的母親。
從書架上挑了幾本我繪製的樂譜,拉起小浣熊軟綿綿的手,聽著窗外的雨聲,房內的氛圍透顯著一股不真實。
從一樓的雜物間,我找到了一把鋸子、一條童軍繩,也從車庫的工具箱拿了一條強力膠;我測量好適當長度的繩索,然後將其截斷。
是爸爸。
我問過媽媽這個問題,她只說我還太小不能明白。她也不想離婚,因為爸爸有的是錢;而且還有一些理由,是她不願開口對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