阪井冷靜地掏出一根菸，放入嘴角邊緣，緩緩吐出誰都不願意聽到的兩個字。

「中橫公路又坍方了，交通中斷，所以警方暫時……」

王組長正要答話之際，若平插嘴道：「也可以讓我在旁邊看嗎？或許可以提供一點意見。」

「不！」

阪井看看在場的兩人，笑道：「你們有什麽看法？」

站在最前面的王組長回過神來，大喊：「誰快先扶她到客廳去！」

紙條字朝內被捏成略帶扁平的塊狀，王組長將它攤開。唐組長、阪井湊近身子看。上頭寫著：「張甫明12:00」。

唐組長一臉慘白，喃喃道：「這是怎麽回事……到底是誰……」

「我知道了，你們懷疑我是兇手。我有動機嘛，不是嗎？」

「有一件很遺憾的事發生，希望你聽了不要太震驚。」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說：「江川昨夜在書房中被人謀殺了。」

「看起來是一樣的紙張，應該沒錯。」

「的確有，」王組長上前，蹲下身，提起死者的手腕，小心地扳開僵硬的手指。一番努力後，取出一張皺摺的紙。

雷毅說道：「今早都沒看到，該不會溜了吧。」

阪井瞄了一眼手錶，做出結論：「依據死後僵硬和屍斑的情況來推斷，死者大概於昨夜十一點半至凌晨一點半間遇害。」

「對了，」阪井開口：「我剛剛就注意到，死者的右手好像握著什麽東西。」

「是的，可以請九九藏書你下來一下嗎？我們打算展開偵詢工作，希望你能配合。」王組長語氣懇切。

「謀殺。」

「所以你認為他會留下死前留言是很合理的事，」阪井說道。

「彈殼？哦，我都忘了。」

「我就知道是這傢伙！他想殺人沒想到江川在被殺前留下字條指控了他！上頭寫的犯罪時間也與推定死亡時刻吻合，加上這個人又有強烈動機！」唐組長興奮地大叫。

其他兩人點點頭。

不知何時雷毅已湊近調查三人組，讀取了字條的內容。

「不愧是職業偵探，連這點都考慮到了。」

這時雷毅進來了，從容地說：「江太太應該沒事，不必擔心……還有我已經報警了，不過可能暫時沒什麽用。」

「我們不會抱著先入為主的成見來辦案，不過，有些事還是需要你來解釋一下。我在走廊等你，換好衣服後，我們一起下樓。」

「總算讓我找到你了，張先生，」王組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你？哈！別笑死我，」唐組長瞪著若平，「戰場之上才子何用？說我們需要那位偵探先生還比較實際一點。對吧阪井先生？你就來協助我們吧！」他用下巴指了指阪井。

「謀、謀殺？」張甫明嘴巴張得老大。

「那我們開始吧。」也許是知道無法動搖雷毅與若平的決心，王組長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是走向屍體，表情慎重其事起九-九-藏-書來。他小心翼翼地檢視了一番屍體，抬頭招呼：「唐組長、阪井先生，你們也來看看吧，看我們對死亡時間的推定是否一致。」

阪井站在屍體旁，喃喃說道：「看來一槍穿透心臟就斃命了。剛好射在左胸的襯衫口袋上……」

他很快地離開了。

「王先生，有什麽事嗎？」看到王組長神色肅穆，他混沌的表情清醒了一半。

他似乎還無法置信發生了什麽事，嘴巴蠕動著說不出話來。一陣掙扎後，才疑惑地看著王組長。

所有人僵了一分鐘。

張甫明睡眼惺忪地站在眺望台抽煙，睡醒一根菸是他的習慣。

「我倒是很樂意。」偵探晃著嘴邊那根未點燃的菸。

無可奈何地，張甫明只能跟在他身後，迎向未知的審判。

「這種暴風雨他能溜到哪裡！我去客廳問問那群人！」唐組長一副破案在即的樣子，踏著大步離開房間。

若平眼光開始在現場漫遊。門旁牆角有一座衣架，三件灰色西服、一頂鴨舌帽掛在那兒；對面角落放著一座小冰箱；牆上裝飾著好幾幅名畫；右側一道門，裡頭是一間臨時寢室，他走近稍微檢視了一下，床上沒有睡過的痕迹。接下來他彎腰開始研究地毯。

雷毅與若平興緻勃勃地站近些，雖然帶著些許恐懼，但理性思考之影仍不時閃過腦際。

「死前留言，人名和時間！果然是張甫明乾的嗎？」

三個人reaｄ•９９ｃｓｗ•coｍ抬著失去意識的人匆忙離開了。

雷毅又開口，提出個不情之請：「生平第一次遇到謀殺案，就讓我全程參与辦案吧。」

「這太誇張了……竟然在這裏發生謀殺案……太令人不可置信。」王組長搖搖頭。

阪井拿起便條簿，翻開最上頭那頁，煞有介事地檢視了一番。

「我去樓上找找，找到的話馬上把他帶來問清楚，」王組長看了偵探一眼，「阪井先生，這裏就先交給你，我想你應該能再找出不少線索。」

「張甫明在哪裡？我馬上將他逮捕！」唐組長大吼，聲若洪鍾。

雷毅有點故作神秘地說：「線索太少不足以斷定，不過我倒是有一些想法。等問過張甫明後，證實我的想法，再告訴你們。」

死者口袋裡還插著一支鋼筆，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阪井放下便條簿，緩緩走向門口，然後又轉身過來面向書桌，雙眼不斷投向桌上，好像在測量什麽。

「應該是沒有外人進來犯案的可能性，」阪井道：「直覺告訴我是屋內的人乾的。」

他苦澀地乾笑。

「這樣一來就變成標準的『暴風雨山莊』了。」阪井面色凝重地沉吟。

「我找到彈殼了，」若平突然站起來。

「最上頭這一頁的筆痕隱約看得出『張甫明12:00』這幾個字，證明那張紙並不是撕下來後才寫的……」

「有什麽發現嗎？」王組長感興趣地問道。

「邁克？漢reａｄ.9９ｃsw.ｃoｍ默系列，」阪井喃喃道。

「看來他正打算換眼鏡閱讀，結果被兇手打斷。王組長，那張紙是來自這本便條簿沒錯吧？」

「Dying message.」 阪井靜靜地吐出這兩個字。

阪井從若平手中接過那個小小的東西。

阪井冷靜說道：「結論先別下得太快，我們得先確認筆跡。待會兒向陳升呈或江太太索取死者的手稿，我對筆跡監定還算有研究。」

陳升呈趕忙上前攙扶起癱成一團的女人，夏瑀與雷毅立刻上前幫忙。

「看來，我們只有自力救濟了。」王組長臉色沉鬱，再度搖搖頭。

「可以這麽說。」

「如果能找到兇槍，那就有更多線索了……」

「何必這麽麻煩！事實勝於雄辯！」唐組長嗤之以鼻。

「如果經過筆跡監定是死者寫的，那死前留言的可信度就很高了。我推測兇手開槍的位置應該是位於門前與書桌這一條直線的中間點，從這個位置看，死者的右手假如放在桌上，兇手是看不到他右手的任何動作的；因為桌上那一排高度不齊的書在那一點上正好遮住了兇手的視線。所以即使死者面對兇手，只要動作不要太大、不發出聲響，偷偷在便條紙上寫字再撕下而不被發現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私探先生點點頭，然後目光回到屍體上研究，沒有再說話。

書桌桌面挺寬敞，不算凌亂，但也談不上整潔，書擋旁堆了許多散亂的紙張九*九*藏*書；右側擺著一本攜帶型手掌大小便條簿，一座插滿筆的筆筒立在書擋旁，桌上僅有的一支鋼筆躺在便條簿邊，筆蓋是打開的；旁邊銀色的隱形眼鏡盒盒蓋是也是開著的；左側桌面則放有一副黑框眼鏡。死者正前方一本米基？史畢蘭的作品翻開著，字裡行間有潦草的眉批。

若平說：「你們可能會覺得好笑，不過我想到的是心理層面的東西……人在遇到對方要殺他時，心裏想的會是什麽？我猜都是畏懼得腦袋一片空白吧！不過江先生這種人，冷靜、狡詐又帶點不服輸的個性，他應該會想在死之前給兇手來個致命一擊，絕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昨天還活得好好的人，晚飯時還高談闊論的人，現在竟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死者那空洞、瞪視著天花板的雙眼，讓若平了解到江川已經不再屬於這個世界了。

「還是謹慎一點的好。」阪井咬著菸，機警地說。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唐組長厲聲問道。

「開啥玩笑！」唐組長咆哮，「這又不是在寫推理小說！」

朝他的視線望去，有一片疑似紙角之物突出於死者右手緊握的拳頭。

王組長轉身走了。

「看起來是被槍殺的，」王組長開口，「現在槍枝這麽好取得嗎？」

女人的尖叫聲劃破寂靜。江太太先是雙眼一瞪，然後整個人像被推倒的積木房子般當場崩塌。

現在是早上十點十分，離發現屍體的九點鐘已過了一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