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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哲學家的解答

8、哲學家的解答

「這很難說……不過目前沒有具體證據證明他是兇手,對他有利,他應該不會輕舉妄動。」
被點名的人面無表情,沉默了半晌。然後他露出一個模糊的笑容。
「不是自殺,是謀殺。」
「而西裝被放回書房的時間揭露了兇手發現它的時間。推論如下:我們可以把兇手發現西裝的時間做個劃定:殺人前與殺人後。前者的話,最自然、最合理的狀況應該是,兇手帶著便條紙與西裝進入書房行兇,將紙條塞入死者手中,將西裝掛上衣架;但這件西裝卻是在今早我們離開案發現場後才被人放入,不合理。因此兇手發現西裝的時間應該是殺人之後;也就是說,他在書房槍殺了江先生後,才在雜物室中發現西裝、便條簿,那時才心生用死者筆跡嫁禍的詭計……不要忘了,書房的鎖是彈簧鎖,只要關上便會自動從內側上鎖,兇手在雜物室發現西裝後,他不可能再度進入書房內,必須等到書房的門再度開啟……這樣想對於西裝延遲的出現就說得通了!但便條簿呢?便條簿是怎麽被『走私』進去的?若順著這個邏輯推理至此,我發現自己不得不面對一個驚人的結論:便條簿進入書房的機會只有一個,就是我們破門而入、眾人湧進書房那一刻!也就是說它是跟隨著兇手進去的!」
「我還是搞不懂王組長殺死江川的理由,或許他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私人恩怨?」阪井打破沉寂。
至於坐在她身邊的夏瑀……
晚餐時間一到,一行人默默移向餐室。
阪井驚呼一聲。
「假想兇手在江先生離開雜物室後的某個時段發現了西裝里的便條簿,進而萌生利用紙條嫁禍給張先生的詭計,那他接下來該怎麽做?當然是在他定好的時間,帶著便條簿、兇槍前往書房殺人,然後把撕下的紙條塞入死者手中,偽裝成死前留言……不不,有個地方不對,想想兇手取出簿子的那一剎那,腦中是否閃過:西裝該怎麽處理?他明白那是江先生的西裝,否則他不會把死前留言用在江先生身上。我們來仔細思考,便條紙是放在西裝里的,兩者是一同的,偷了便條簿而留下西裝在雜物室,比之將兩者都帶回死者書房,何者風險較小?揣摩兇手的立場,不管他確不確定是否有人會對現場『只出現便條簿而不見西裝』的情況起疑——後來證明是沒有,因為沒人發現——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考慮,將西裝一併帶回書房是較合理的舉動,畢竟兩者在他發現時是『一體』的……這是我對西裝被放回書房內所逆推出來的理由。
他的目光持續注視著那個人,說:「兇手發現死者手中真的有紙條,他一定嚇了一大跳,不過這無傷他的詭計,只要手指動作夠靈巧,他便能瞞天過海,藏起真正的死者留言,遞給我們他設計好的字條……我說的沒錯吧,王組長?」
江太太一身黑色套裝,戴著月形耳環,神色略顯惶恐不安;張甫明嘴唇緊抿,夾動菜肴的筷子還在顫抖;唐組長眉頭深鎖,不時還發出生氣的悶聲;阪井面無表情,邊吃飯邊翻閱推理小說;陳升呈死白著一張臉,盯著眼前飯菜遲遲不動筷;雷毅則自言自語,有時皺眉,有時又露出無人能理解的笑容。
這時若平突然從沙發中站起身,踏著緩慢的步伐走到客廳中央。他背對著其他人,兩隻手插在長褲口袋內。

王組長仍然很鎮靜,但顯然有點動搖。他靜靜地反駁:「你拿出比較具體的證據吧,而且我與江川無冤無仇,來到這裏之前連面都沒有見過,我幹嘛要殺他?」
「其實不必陳先生的確認,我們也大致上也可以推測出來……從紙條內容是由read.99csw•com江先生隨身鋼筆寫的這件事實看來,我便懷疑書寫這張字條時他人並不在書房內。那這張字條是怎麽來的?回頭來看一個事實,張先生剛剛坦承他昨晚確實與江先生約好十二點在書房見面——這給了我們什麽提示?我想各位都已經猜到了吧,紙條上正是江先生的記事內容,『張甫明12:00』,人名與會面時間!」
「為什麽會這樣?這是死者放置的嗎?當然不可能,這件事必定發生於今早我們離開案發現場之後,那時他已經死了,他的死是無庸置疑的。」若平的目光變得非常銳利。
若平回答了這個問題。
在這個時刻,不信任感蔓延著整棟屋子。沒有人互相交談,每一個人都面如死灰,避免互相接觸。一群人很快散掉了。女僕和廚子入廚房準備晚餐。
夜幕低垂。
唐組長面色凝重,似乎百感交集,對擠在門口的人們說:「走吧,沒什麽好看的了。」
結果半分鐘後,全部的人都跟上去了。
沒有人再多說什麽。似乎也沒什麽好說了。
「我們先把這點擱下,來看另外一條線索,死者手中的字條。在這張字條上,我發現了兩個疑點。」
「沒錯,我在眺望台抽菸時,王組長走來說他在找我……我那時房門當然沒鎖。」
「是……那時我們就約好十二點再談。」
「這個實驗的重要性在哪裡?請再看一遍我是如何撕下紙條的。」
沒有回應。
聽到若平這句話,阪井放下手上的小說,臉色一綳,「是不是有必要上去看看?」
「各位,在今晚結束前,我還有一些話想對你們說。」
「你說得還不過癮嗎?」唐組長道,但他的語氣沒有諷刺的意味。
若平取過紙張。
大廳中,眾人散坐著。事情發生地太突然,驚愕與疲憊奏著詭異又無聲的交響樂,悄悄遍布整棟房子。
「你們看,當時大家都在樓下,唯一有機會把槍放進張先生房內的,只有王組長一個人。」
若平略做停頓,繼續:「在談第二個疑點之前,我想先做一個小實驗,」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本小記事本——大小與死者的便條簿差不多。若平在第一頁做了個記號,然後把他放到雷毅面前,說:「麻煩你當第一名實驗者。請坐正,假想自己在死者昨晚的立場。你現在是將要被殺的人,兇手站在你面前威嚇你,而你已決定要留下死前留言,在本子上第一頁你已悄悄寫上兇手名字。我要你做的事是,讓自己浸融在這種情境下,悄悄用右手撕下紙張,捏在手中,絕對不要讓站在你面前的兇手察覺,我就站在你面前當兇手吧,而假想你的右手前也是有書擋住,我看不到。一切動作請自然,不用想太多。」
若平走到屍體旁,仔細端詳死者的臉。他掏出一張面紙抹了一下死者的唇,一道鮮紅在紙上浮現。

他搖搖頭。
「理論這種東西,」他說,「沒有對與錯,多少哲學家為了解釋世界提出了無數的理論,可是有些事情並不是用二元的對錯來分就可以的。今天我並不是要把雷先生、阪井先生當成費希特與黑格爾,自己扮演起叔本華的角色大肆批評你們,而是要告訴你們,我也只不過在做一種嘗試罷了。就如齊克果所言,也許到頭來所有的哲學都只能視為美學成就欣賞。謀殺案的真相只有一個,但我們隔了一層玻璃的推論卻可以衍生出無限種,我們永遠無法確定何者是對的,但總是有一些會逼近真相,有一些會偏離事實。我並沒有否定你們兩位先生的理論,但你們的立論都是由一個假設產生,再導出推理,這種方法的危險在於假設本身的正確與九-九-藏-書否。雷先生由『江先生是認錯人而留下錯誤的死前留言』的假設出發,阪井先生由『兇手拿槍強迫死者寫下死前留言』的假設出發,兩者都是預設前提的推理,而且沒有確切證據支持;前提一旦出錯,整套推理必然崩塌。而且你們大概也太急於提出自己的推論了,有一些細微的線索反而沒有注意到。不過這也難怪,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非調查小組反而可以留意到一些瑣碎的細節。」他停了一下,再繼續說:「我要先告訴你們一件很怪異的現象,你們應該都沒有注意到。在今早發現屍體、大家都聚集在書房時,放置在房內的衣架——就在門旁邊——上面所掛的衣服,計有三件灰色西裝、一頂鴨舌帽,這沒什麽特別;可是就在我剛才重入書房時,奇怪的事發生了,死者昨晚穿的黑色西裝突然出現在衣架上!」
「正確,這便是有關紙條的第二個疑點。你們可以試試看,在我前述的那個情境里,要自然、悄聲、不被察覺地用右手撕下並將紙條捏入掌心內,百分之九十——甚至可以說是百分之百——的機率,有書寫文字那面,也就是與掌心接觸那面,必定是朝外。這甚至可說是一般撕下小便條紙並捏起的自然情況。通常在這種情況下,紙張主要從中間部分被折一折捏入掌中,外加一些不規則的皺摺。可是我們看看死者寫的紙條,卻是字朝內被折起!這說明了什麽?」
就著這句話,所有人的注意力於此刻都集中了。
幾聲嘆息與搖頭後,眾人魚貫離開。
「傷口有燒焦痕迹,槍是抵住太陽穴發射的……自殺。我想一切都結束了。」
「什麽!」阪井叼在嘴邊的香菸差點噴出來。
阪井咬著未點燃的菸,眼神低垂;江太太陷在沙發中,閉著雙眼,顯然十分疲倦;陳升呈、張甫明兩人都一臉茫然、默默地坐著;夏瑀則偏著頭,望著黑壓壓的窗外。外頭的冷風颼颼作響。
至此他苦笑一下,「除非兇手是韓小姐,但這不可能,昨晚從晚餐前一直到十一點,她都待在我身邊,不可能有機會取得死者的便條簿。因此我推斷兇手獲得便條簿是在江先生離開雜物室之後,那時那本簿子當然還是裝在西裝口袋內。
「我也要去,」唐組長迫不及待地附和。
「我的意思是,」他微微轉頭,側影非常陰暗,「犯下這兩件謀殺案的兇手仍然逍遙法外。」
他把上頭畫有兩條直線的空白紙和兩支鋼筆、死者留言擺到桌上,其中一支筆還染著血。
上了樓梯,走在昏黃的長廊上,一群人停在王組長房門前。阪井敲門。
「墨水不同!死前留言字條是用隨身鋼筆書寫的!」
若平嘆了口氣。
五分鐘後,他離開房間。
若平把記事本擺好,雷毅右手放上桌子,翻起第一頁,緩緩撕下,然後把紙揉在掌中。
現場鴉雀無聲。
風雨有減小的趨勢,但想要開車下山還是太勉強。
「兇手不是已經承認、自殺了嗎?」
「你說得比前兩位精采,不過我想你還是弄錯了,光憑這樣的推論就要認定我是兇手,太薄弱了。」
「殺完人後的感覺一定不好受,會想解脫……無論如何,這件麻煩事總算結束了。真是個糟糕的假期。」唐組長也露出疲態。
他邊說邊把紙條握入拳中,再打開。
「對了,」阪井抬起頭來,擔憂地說:「那把兇槍是王組長保管的,如果真是他乾的,這樣安全嗎?」
這場演講好像無止盡似的,若平繼續分析:「那這張紙條怎麽會跑到死者手上呢?很顯然地,這正是咱們這位聰明絕頂的兇手所使用的栽贓詭計;為了嫁禍給無辜的張先生,兇手利用了read.99csw.com死者的筆跡來造成死前留言的假象。推論至此,明顯地有一個前提必須成立:兇手必須知道這張紙條的存在。首先我們來研究看看,兇手有沒有可能知道張先生與江先生在十二點要會面的事實?答案是有。回想一下昨晚晚餐時他們兩人最後的對話,江先生說『重要的是要搞清對與錯』還有建議張先生『到庭園走走』,我想是暗示稍後到庭園去商談……沒錯吧?張先生?」
「左邊那支筆是死者桌上的,也就是他死前用的那支筆,右邊那支沾血的,是插在他襯衫口袋的隨身鋼筆。空白紙上左邊那條直線,是用左邊那支鋼筆畫出來的;右邊那條直線,是用右邊那支鋼筆畫出來的。跟字條上筆跡比較一下,你們發現什麽了嗎?」
「將上述兩個疑點合併起來看,我懷疑這張紙條是基於在『死前留言的意向』下所書寫的。說明白一點,這張紙條並非是死者的死前留言。但是我們知道,筆跡的確是出於死者,那他究竟是在什麽情況下寫的呢?這要從我新發現的線索講起。」
「所以在場所有人,只要敏銳一點,或者多事一點,跑到庭園去躲起來偷聽並不是沒有可能。不過其實兇手知道這場十二點之約與否在整個謀殺環節中並不是十分必要……但我相信他知道,使用紙條嫁禍詭計的本身也透露了兇手『可能』在庭院偷聽到張先生與江先生的十二點之約,才會在看到字條時明了那是記事內容,順水推舟地用了嫁禍詭計。好,現在我們知道,兩人協議好凌晨會晤後,江先生在便條簿里記下了這件事;我們回到先前的問題,兇手要用此紙條陷害張先生,必定要知道這張紙的存在,但便條簿放在西裝內側口袋裡,兇手是怎麽知道的?我在此先敘述一段你們可能不知道的插曲,但這插曲十分重要:昨晚江先生曾進到2-29號房——那裡面堆滿雜物——拿取阪井先生要的書籍;那時我與韓小姐剛好在門外,後來因目標箱子被壓在其它重物之下,江先生一人搬不動,我就上前幫忙他;江先生便脫下西裝放到一旁,與我合力移開箱子。這時女僕通報說有江先生的電話,江先生就托我把書拿給阪井先生,便神色地匆忙離開了。我與韓小姐也隨即離開。而那件西裝,」若平加重語氣,「就一直留在那房內。」
「這說明了什麽?」唐組長一臉獃滯地覆述。
「對方有槍,為了安全起見,你們先退開吧。」
「你在看什麽?怎麽不吃?」女孩望著他,問。
「我的天。」偵探吐出這幾個字。
接著若平把三張紙擺放桌上,說:「這是我捏的字條,這張是雷先生的,還有這張是死者的……你們比較一下這三張,有何不同?」
若平的目光突然轉向某人。
若平回答的口氣很冰冷。
「沒錯,這正是問題所在。桌上只有一支鋼筆,其它筆都插在筆筒內,我們可以假定這支筆支配著一切文書工作,也就是他最常用的筆;而這支筆又擺在便條簿旁,它的筆蓋是打開的,證明江先生死前正在寫東西。這正是我無法理解的地方,為什麽江先生留下死前留言時,用的不是桌上那支筆,而是他插在襯衫口袋的隨身鋼筆?就如阪井先生所推論的,以正常書寫姿態而言,江先生的右手位置從兇手開槍位置——大概是門口至書桌這一條直線的中間位置——望去,是謀殺者的視線死角,那片視野被高度不齊的書給擋住了,兇手無法看見被害者右手的動作,所以假設他要留下死前留言,最自然的方式當然是用桌上的筆——或許那時他手中還握著筆在寫東西呢——而不是抽取口袋中的筆來寫,這太不自read•99csw.com然了。況且這一個大動作有可能不被兇手發現嗎?當然不可能。捨棄便利的第一支筆而用第二支筆來書寫死前留言,這理由我想不通。」
「沒想到會變成如此……也許是犯罪後的良心苛責吧。」雷毅感嘆地搖搖頭。
落座後,若平掃視在場所有人。
他拿起一旁死者的西裝,從胸部內袋掏出一張扁扁的便條紙,說:「這是我在內側口袋發現的,一張被壓在袋底的便條紙,顯然是來自這本便條簿。從紙張上面的壓痕判斷,這本便條簿曾駐留於這個口袋內。很可能是便條簿被放在口袋裡時這紙張脫落了,後來江先生拿出簿子又放入時壓到了這張紙;也或者是這張紙在口袋外脫落了,江先生暫時把它收進口袋中,後來無意識又放入便條簿……總之是哪一種情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得到一個事實:江先生曾帶著便條簿在身上,而這本簿子是放在西裝外套內側口袋。在這裏我們做一個很合理的推測:江先生是否有隨身帶著便條簿記事的習慣?這是一本攜帶型便條記事簿……陳先生,向你確認一下我說的對嗎?」
「我可以再補充幾點讓你心服口服。你們或許還記得我還沒說明兇手是怎麽發現西裝和便條簿的,現在我就來談談這點。依照推理,兇手是在行兇之後才發現西裝外套;而雜物室的房間號碼是2-29,隔壁的房號是2-27,兩間是並排的。9跟7在昏暗的燈光下不太容易辨認得出來,加上兩間房間又並列在一起,誤入的可能性很高,而2-27住的是誰?是王組長。行兇後,他很可能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誤入了雜物室,別忘了,那間房間並沒有上鎖。開燈後他發現走錯房間,並在此時注意到江先生的西裝。去搜你剛殺死的人的衣物,在心理層面來講是合情理的,因此會發現裡頭的便條簿也就理所當然。當然這點補充是不能說服王組長……沒關係,我還有一個最具決定性的推論。各位好像都忽略了那把兇槍的重要性,它其實也提供了決定兇手身分的線索。請注意,兇手把兇槍栽贓給張先生,那他究竟是在什麽時候栽贓的?張先生說他睡覺時房門必定上鎖,半夜也沒有離開房間,那唯一機會,就是他起床後的時間了。張先生十點才起床,兇手放槍的時間一定是十點之後;張先生下樓後一直到唐組長上樓搜槍這之間,我想他的房門應該都是鎖上的,而且那時候所有人都在客廳……請各位回想,今早是誰說要上樓找張先生的?是王組長,而王組長在十點十分時上樓。張先生,王組長上樓找你時,我猜你人大概不在房內?也許出房間干什麽去了吧?」
「喔、沒什麽。我只是在想,所有人都在裡頭,只缺王組長一人呢。」
眾人都一臉茫然,好像這項發現對他們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
「你開什麽玩笑!」唐組長瞪大雙眼,一副不置信的樣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是這件西裝的突然出現,帶領我找到了兇手。」
阪井走向前,彎身檢視了屍體,然後站直身子。
「我知道了,」雷毅沉吟,「你與我撕下並捏起來的那兩張紙,有做記號那面是朝外被折起,而江川那張紙是文字朝內被折入。」
若平轉向眾人,開始他的長篇大論。這位年輕人在說話時似乎有一種能攫住所有人注意的魅力,他的音量適中,速度也掌握得很好。
他看了看聽眾,做結論道:「各位,我想說的都說完了。是該散會的時候了。」
聚集在房門的眾人默默無語,一時錯愕不已。他們愣愣地看著這名謀殺者的屍體,以及他所做的最後選擇。
唐組長突然一臉鬱悶地走進來,嚷著:「我本九九藏書來要找王組長談談,可是房門鎖住了,門縫有燈光瀉出,人應該是在。」他看了若平一眼,「雖然我仍無法相信,可是看起來你的推理好像沒錯。」
他停下來環顧了一下聽眾,說道:「各位,現在我們進入到整套推理的核心,這件被遺忘的西裝,讓我看穿了真兇的身分。讓我們一步一步來,兇手有沒有可能在江先生脫下西裝前就取得便條簿或單張紙條?我當然沒有辦法打包票說不可能,可是這實在很難說得通;前述這種情況硬要成立的話,兇手要知道字條的存在大概只有兩種途徑:湊巧發現與聽江先生親口述說。前者的話,要怎麽個湊巧發現法?後者的話,江先生總不可能那麽無聊拿著便條簿給別人看他的記事內容吧?再者,就算兇手真的知道了,要取得紙條又不讓江先生起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並不十分支持這樣的假設。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如果兇手在江先生脫掉西裝前就取得口袋裡的便條紙,那他根本就無從得知那件西裝會被遺忘在雜物室中,西裝的被移動也就變得無法解釋。」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原本蟄伏在空氣中的那道滯悶、緊繃全都放鬆下來,一股如釋重負感落下。
房內主燈開著,浴室的燈也開著;坐在正中央沙發椅上的,是王組長。
他把記事本放到面前,在最上面那張做了個記號,伸出右手,開始進行雷毅做過的動作。
「很遺憾,我必須告訴你們,」他的背影嘆了一口氣,「這件案子還沒破。」
「這誰曉得?人與人之間有太多秘密了,況且我們對他們兩人根本不了解。」雷毅口中多了分謙遜感,「有太多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
然後阪井小心轉動門把。門沒鎖。
他的表情非常安祥,右手握著那把殺死江川的手槍,右邊太陽穴一片血肉饃糊。
客廳中,若平站在窗前望著外頭的黑暗,夏瑀沉默地坐在一旁。阪井則陷在沙發中沉思。
「我承認我無法解釋動機。至於證據,最好的證據應該就是江先生所寫下的死前留言,可是我想那張紙大概已經被你銷毀了……如果你執意否認,我也沒有辦法,畢竟我沒有理由說我的推理百分之百正確。沒有任何理論是完美無缺的。」
陳升呈點點頭。「這麽一想,江川的確是有這種習慣。」
「由於西裝體積過於龐大,不能像便條簿能藏在口袋中,因此他得利用稍後沒人的空檔時間把西裝運入書房——我猜是午餐時刻吧。這位聰明大胆的兇手在雜物室發現西裝與便條簿後,想出了這個『走私』的方法,真的很冒險,可是這是他唯一的選擇,也把我們都騙過了。他打算利用他的演技,哄騙我們說死者手上握有字條,然後自己上前檢視,所掏出來的紙張其實是他早就藏在手中的『嫁禍紙條』。但我想很多人都會反駁,死者的手中的確握有紙張,這是我也目擊到的……各位,我從來沒有排除死者會留下死前留言的可能性,那張我們看到從死者手中露出的紙條,恐怕就是真正的死前留言,上面寫有兇手的名字。」
業餘偵探四平八穩地繼續:「毫無疑問,兇手利用眾人不注意時悄悄將便條簿擺放桌上;至於那張要嫁禍的記事便條,不用說早已被他撕下,藏在手中……」
「謝謝你的配合,請把紙給我。」
「仔細看,我要用右手撕下便條紙,程序是如何?首先,用大拇指翻起左下紙角,逐漸朝紙背中心部位壓去,食指、中指、無名指壓住紙張上部;接下來,從紙張左上沿撕起,上述三指與拇指交相施力,施力點不斷往右移,也就是由左朝右慢慢將紙撕下。結束後,很自然地五指內屈,將紙張壓入掌心。」
他輕輕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