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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鵝媽媽旅館 2

第一章 鵝媽媽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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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琴重重地聳了下肩,轉動黑眼珠望著天花板,本想擺個崩潰的姿勢出來。
真琴回憶著說道。
「這張明信片是在哥哥死去之後才寄到的,估計應該是他在臨死之前寄出的吧。」
「不許做出危險的事來;查明確屬自殺之後就立刻回家;如果覺得自己無法應付就立刻返回。就是這三個條件。」
儘管家人表現得頗為擔心,但公一自己覺得這趟旅途很充實。他沿途不時寄些明信片和書信回家,字裡行間也隱隱浮現出精神百倍的樣子。就在家人放下一顆懸著的心,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時候,噩耗突然傳到了家裡。
「這是哥哥寫來的最後一封信。信上不是還有一句『人生將會於此再次出發』嗎?這樣的人,可能會自殺嗎?」
真琴的語調也有些遲疑。兩人在念大一的時候便已相識,屈指算來,已經交往了三年。在這期間,真琴與她之間的關係發展迅速,也曾到她家裡玩過幾次。所以也知道,那張放在她書桌上的照片里的人就是她的哥哥,而且對她哥哥後來的情況也了如指掌。
當時的公一似乎有些精神衰弱。考研失敗,就業不順,前途一片迷茫,這就是導致他精神衰弱的原因。雖然之前公一就讀的是一所公立大學的英美文學專業,照道理應該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但他本人內向的性格卻成了一切的禍端。一旦緊張起來,經常會辭不達意,陷入莫名的恐慌。再加上對未來的迷惘,他對自己這種性格的詛咒嫌惡使得他的精神衰弱變本加厲。
「……知道。」
「真的要去。」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一年,現在跑去旅館那邊,又能查到些什麼?真要查的話,那可得早點兒去啊。」
真琴盯著菜穗子的臉凝視了良久,read•99csw.com之後扭動脖頸使得頸骨喀嘣作響,頗不耐煩地低聲念了一句:「密室啊……菜穗子,你究竟想說些什麼?」
「還是叫『附子』比較淺顯易懂,就是那種植物。」
「幹嗎信任我……」
「或許吧。那些傢伙就擅長幹這種事。」說完之後,真琴把頭髮揪得彎曲不已,「好了,你找我究竟啥事?我能理解菜穗子你不願相信你哥是自殺的心情,可咱們又能做得了什麼?如果你要找警察鳴冤,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但我不敢保證他們在面對這起一年前便已結案的案子時會拿出幾分誠意來。」
「那旅館只有幾間客房,每年一到這時節,預約房間的人幾乎都是同一批。聽說去年住店的那些人里,除了哥哥之外,也全都是些老住客。」
「難以置信。」
「除了真琴你之外,我就再沒有任何人可依靠了。不過沒關係的,我知道自己的請求有些強人所難了。」
「如果他不是自殺的,那就應該是被人殺掉的。這樣一來的話,就必須把兇手找出來才行。」
盯著真琴的臉,菜穗子的眼眸中的光芒依舊很冷靜。之後她淡淡地說:「我想去親眼確認一下,哥哥他當時是在一家怎樣的旅館里,又是在怎樣的一種狀況下死去的。然後再找出其中的真相來。」
「我再問一遍:你真的要去?」
菜穗子說那種毒藥叫做「烏頭鹼」。
「是不願相信吧?」
「當時旅館里的旅客與哥哥之間沒有任何關係,這一點也支持了自殺說的成立。正常情況下,是沒人會對與自己扯不上任何關係的人心存殺機的。但實際上,除此之外,還存在另外的線索。」
即便寫來的信里似乎精神百倍,其本人的精神衰弱也九*九*藏*書未必完全好轉。警方說,開朗樂觀與消極低沉的精神狀態交替出現,是精神衰弱的一大特徵。
「這病名倒也時常聽人提起。」真琴喃喃念道。
「真琴……」
「也就是俗稱的躁鬱症。」
「你真的要去?」
「我在想,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呢?當然了,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不會勉強你。」
「別怪我說得難聽,」真琴把明信片遞還給菜穗子,說道,「光從這張明信片來看,我覺得你哥確實有些精神衰弱。」
可聽到菜穗子之後的話之後,真琴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看過明信片上的內容之後,真琴喃喃念了一句:「真是張奇怪的明信片啊。」
去年的十一月,公一突然踏上了旅程。據他本人的說法是打算通過環遊日本來磨鍊一下自己的精神。父母雖然有些不大放心,但想到這樣一來他或許就能重新站起來,也就點頭答應了他的提議。
「都是些常客啊?」
「知道得挺詳細啊。」
事情追溯到一星期前。
真琴坐在排列成階梯狀的長桌的最前排問道。菜穗子在電話里說話的聲音似乎不像平常約會去玩時的感覺,此刻,往日她給人的那種大小姐般的架勢也已經從她的臉上消失。
「稍微提過一些。」
菜穗子的笑容中帶著幾分深意。她回望著真琴的眼睛:「我想讓你陪我去的地方不是警察局。」雖然嘴上說得很溫柔,她的目光卻很認真。
「可警方當時也調查了許多情況,結果卻一無所獲啊?咱們這種外行就算跑斷了腿,估計也找不出什麼新發現。」
「我只告訴他們說我要去滑雪。如果說真話,他們是不會讓我去的。不過我告訴過他們,說我會讓你陪我一塊兒去的……我們一家人都很信任你。」
九-九-藏-書「真相啊。」真琴舒了口氣,「除了自殺之外,還能存在什麼真相呢?」
真琴嘎吱晃動了一下桌子,跳下來,之後低著頭從菜穗子身旁穿過,向著出口走去。自己這麼做,是想告訴菜穗子,如果想要依靠他人,那就什麼事都做不成,不管對方是戀人還是家人……
「警方似乎也認為這種解釋很合理。但我認為,這不過是在強詞奪理而已。」
「我從書上查的。」
等了大約五分鐘之後,菜穗子出現了。然而她並沒有為自己的遲到道歉,而是先為自己把真琴約到這裏來找了借口:「如果到附近的咖啡廳去聊,或許談話的內容會被人聽到。」
「記得你曾經說過那是種很奇怪的毒藥,但名字被我忘了。」
「我想去一趟信州。」
「我有三個條件。」
那天,一年的課業終於全部結束。第二天開始就是寒假了。從階梯教室的窗戶里望著朋友們邁著輕快的步伐歸家,真琴獨自一人等待著菜穗子。前天夜裡,菜穗子給自己打來了電話,約好在這裏見面。但當時自己並沒有問到底有什麼事。
「感覺有點毛骨悚然啊。」
「嗯。」
「時隔一年,或許敵人也已經開始有些麻痹大意了。而且在面對警察時,敵人或許還會小心謹慎一些,而換作是面對一介女流,說不定會放鬆戒備。當然了,我並不打算告訴任何人我是去年死掉那人的妹妹。」
「對。」菜穗子答道。
菜穗子拖過一把椅子,在真琴面前坐下。
「以前曾經聽說過。」
真琴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怒火,實際上也的確發火了,不管是對菜穗子還是對自己。
「嗯……」
真琴理解了菜穗子此舉的目的。如果這件案子並非出於自殺,那麼兇手不是旅館的員工就是其住客。要read•99csw.com是能把他們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就再找不出比這更適合調查案件真相的時機了。真琴默念了一句:「似乎是認真的啊。」
由於那種毒藥頗為特殊,其入手渠道也不甚明了,所以警方曾討論過他殺的可能性,但出於公一自身也存在有自殺的可能性,而且聽旅館員工說,公一與當時住在店裡的其他客人之間並沒有過什麼接觸,所以最後還是以自殺結案——這就是整件事的前後經過。
「線索?」
「這麼說倒也沒錯。」纖弱的肩膀後傳來了微弱的話語聲,「這種事情,不管讓誰攤上都會不願啊……抱歉,是我太天真了。你也不必在意,我會一個人去的。但我有個請求,我想請你告訴我父母,說我是和你一塊兒滑雪去了。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只要幫著我圓下謊就行。」
「你爸媽對這事的意見呢?」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令人難以信服的地方。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有關那種毒藥的事?」
菜穗子垂下了視線。
由夏至秋的時節里,附子會開出紫色的花。每到秋季,阿依努人就會依照他們代代相傳的方法,挖取附子的子根,拿去乾燥上三四個星期。其主要成分為烏頭鹼,分離淬取后呈白色粉末狀。它的致命劑量以毫克為單位,是一種比氰化鉀更厲害的毒藥——這些就是菜穗子對它的認識。
「問題在於,」真琴往後撩起了那頭飛機頭的發梢,「你哥是怎樣弄到那種毒藥的……」
「究竟什麼事?」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他是怎麼死的?」
菜穗子回答道:「真的要去。」
「我想到那家旅館去看看。」
「記得是叫『公一』吧?」
「他手上不應該會有那種東西。」菜穗子的語調中帶有著少見的焦躁,「我也沒聽哥哥說過他認識阿依努人read.99csw.com。」
菜穗子的話說得很清楚。「他的確有著自殺的動機」,先這樣說上一句之後,她便開始講述了起來。其內容大致如下:
公一死於自殺。當時他在信州深山某旅店的一間客房裡服毒自殺。他躺倒的那張床的枕邊放著一隻裝著半杯可樂的杯子,警方從杯中檢測出了致命毒藥。
「信州?」
「你知道我有個哥哥吧?」菜穗子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凝重。
「我自己也想早點兒去。之所以隱忍至今,理由就在於,我聽說每年這時候住在那旅館里的幾乎都是同一群人。」
「你哥哥他之前不是曾四處走的嗎?或許他去過北海道。也有可能是在那時候弄到手的。」
真琴睜大了雙眼,怔怔地盯著菜穗子:「你是認真的?」
菜穗子的語調依舊冷靜:「我是故意隔了一年之後再去查的。」真琴驚異地「哎」了一聲。
菜穗子從衣兜里掏出一張明信片。收件人的名字是菜穗子,而寄件人就是話題的中心人物公一。從明信片的照片上一眼就能看出,信件是從信州寄出來的。
「對。去年十二月時死的,當時二十二歲。」
「據說阿依努人在狩獵時常常會用到。」
「敵人啊……」真琴聳了聳肩。看來菜穗子已經把這案子看作是件殺人案了。「那你究竟想讓我做些什麼呢?」真琴問道,至於答案,其實心裏早已有數。菜穗子低下頭,翻起眼睛。
「據說哥哥死去的那間客房當時房門緊鎖,根本不可能從外邊進去。而且窗戶也是……」
真琴皺起眉,再次撩起了自己的頭髮,之後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踹了一腳身旁的桌子,轉身緊緊抓住了她的雙肩。
「我覺得警方如此判斷也是理所當然的。」
「馬利亞何時歸家……」
「也就是說,你要讓我陪你玩一場偵探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