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輪椅
第二節
「是嗎？」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些許時間。
（小丑視角）
面對佳織嚴厲的宣言，青江只是眨了眨眼，然後又重返笑顏。水穗可以從這一連串的動作中感覺到他一瞬間的狼狽。
「我不是有意提起這件事的。」
青江回答道。他雖嬉皮笑臉，話語里卻隱藏著一縷嚴肅，讓水穗的內心微微悸動。
「那麼永島先生那晚睡哪？」水穗問道。
佳織輕輕點頭，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咽了口唾沫說道：
「謝天謝地可以順利完成學業，就業也基本確定了，接下來只要找個合適的伴侶，人生遊戲就結束大半了。」
「青江以前和我說過那個人不結婚的理由。」
永島大約是從十年前開始出入竹宮家的，幸一郎請他來專門為自己理髮。水穗等人都很好奇這個到底是什麼人物。但水穗感覺到種一問就會壞事的氣氛，讓她不敢開口問。
佳織把蠢字念地特別重，「永島先生，水穗姐，請無視這個人說的話。你還把我當做成天做夢的小女生嗎？」
水穗實話實說，這樣煩人的男人倒是遍地都是。
而作為傾聽者的宗彥，只是面帶薄笑，適當地附和幾句。在一旁水穗眼裡，他好像在說親戚交往的主動權這樣的東西，隨便你拿去。
江青離開房間之後，「你不喜歡他嗎？」水穗詢問佳織。
「您的房間已經收拾乾淨了。」鈴枝面帶笑容向永島說道。
和花子和靜香坐在遠離三個男人的席位，沉浸在她們自己的話題之中。而永島坐在靜香身邊傾聽二人的對話，時不時還加入水穗她們的交談。
「水穗，你回到十字豪宅之後，好好查查在那棟宅子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查清你的伯母賴子，究竟是怎樣被逼上絕路的。」
「剛才晚餐時青江說的話，你可千萬不要在意。」
「伯母她，知道這回事嗎？」水穗壓低聲音問道。
「然後我讓永島先生暫時先到爸爸的房間里湊合一晚……哦，爸爸那天晚上睡在音樂室里。」
「不僅僅只有青江，出入這個家的人也許都能看出點苗頭。我也是，就算沒人和我說，我也心裏有譜的，那個人經常用熱烈的視線看著媽媽。只是我不敢當面指出來而已。因為對於那個人來說，媽媽應該是同父異母的姐姐才對啊。」
「那個男人？伯父嗎？」
「雖說媽媽一直裝作不知道，但她肯定心中有譜的。畢竟連我這個局外人都看出來了。」
永島移動椅子的方面，把身體面對青江。
「別說這種怪話。」佳織面帶微怒說道。
說到這裏，她沉默片刻。
「什麼收拾乾淨？」水穗問道。
水穗把佳織送會房間安置到床上歇息之後，回到自己房間從裏面把門鎖上，然後坐上床上舒了一口氣。
「因為那個女人，原本是媽媽的秘書。」
勝之的傾聽者出了宗彥以外還有一個人。這個身材矮小圓胖的男人，名叫松崎良則。和勝之強勢的性格不同，下垂的眼角倒是讓他給人一種溫順的感覺。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是不可能在這裏坐以待斃的！」
水穗多少能看透宗彥的心思。青江在大學時代基本上都是名列前茅，進入研究生院后，論文多次登刊海外。若是家族裡加入一個這樣聰明絕頂的人，對宗彥這種類型的男主人地位造成威脅也不足為奇。
「要我查嗎……查清了之後，媽媽你有何打算？」
她像模特似地挺著胸膛向水穗問好。聲音雖小卻清脆腔圓，相當富有魅力。
水穗對一旁的佳織附耳低言道。「總是笑眯眯地，從不搶風頭。」
宗彥過去身染腸胃疾病，所以看上去相當清瘦，臉色也不是很健康。只見他顴骨凸出，眼窩深陷。雖說由於賴子的過世，他繼承了整個公司，但作為一個大企業的社長，他這種形象好像有點顯得過於弱質了。他本人也許也注意到這點了吧，意圖用嘴邊的鬍鬚和金框眼鏡來掩蓋自己的弱質。
「九*九*藏*書多愁善感的男人才招人煩。」
「青江先生！」
黑影開始朝我這邊移動，然後在我所在的儲物架之前蹲下。
「因為祖父就看重這類人啊。但媽媽不喜歡他。」
「因為今天是賴子夫人的四十九日，她才沒敢逗留吧。」
餐桌是晚宴專用的長桌子，宗彥坐在最上頭的主人位，席上不見三田理惠子蹤影。對此水穗故意不經意地詢問過女傭鈴枝，原來理惠子在一個小時前已經回去了。
「哎呀哎呀，我又失控了。」
「我這輩子不嫁了。就呆在這裏享受幸福的單身生活吧。」
「也不是完全沒興趣。再說對象是永島先生你的話就更讓人在意了。到現在還不結婚，有著什麼理由嗎？」
佳織略微低下頭，憤恨地咬著下唇。這種表情可不經常在她臉上出現。
「這樣的她竟然會選擇自殺……一定是遭受了非人的對待。那個男人，別看他長著張弱質的臉，其實是冷酷無比的。」
「還能怎麼樣？無聊度日唄。我的專業是化學，成天把時間和金錢花費在那些對社會沒半點用的研究上。」
宗彥似乎發覺到黑暗中潛伏者的存在，他面露驚訝之色，下一個瞬間已經朝潛伏者撲去。儲物架受到激烈的衝撞，我可以看到兩團黑影在眼前搏鬥。宗彥長袍的金色邊緣，在架燈的反射下散發出微弱光芒。
佳織的頭劇烈搖晃，「我不允許你這樣說！」她突然吼道。語氣帶平日里根本見不到的嚴厲，水穗不禁嬌軀一顫。
晚餐在六點開始。
她低語道，「因為大家都仰慕著媽媽。但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因為，爸爸如今是一家之主。」
「但是這樣才感覺有實感啊。那個人，就像機器一樣。」
而與他貧弱的形象相反，和花子的丈夫近藤勝之就顯得有氣勢的多。近藤的身子談不上高，但由於他過去練過柔道，擁有寬闊的肩膀和厚實的胸板。油光滿面的面龐橫向擴張，給人一種精力旺盛的印象。
「這樣啊……」
「對不起。」佳織慚愧地低聲道歉。
青江以乾燥的聲音說道，「真該讓你見識一下佳織知道你要回來時的那興奮勁。要是那開心的笑容能分一般給我，我都要幸福死了。」
水穗不禁屏住呼吸看著咬牙恨齒的母親。
「但是他有點太老好人了。」
「為什麼？」水穗問道。
青江滿臉無趣的詢問鈴枝。
晚餐結束后，宗彥離席，吩咐鈴枝準備酒到接客室去，勝之和松崎也緊隨他身後一同前往接客室。另一邊，和花子陪同靜香回房間。看來今晚的聚餐到此告一段落。
「青江他怎麼會知道的？」
「有趣有趣，難道你把我當做競爭對手了？當著佳織小姐的面說這樣的話真的可以嗎？」
琴繪轉頭面向水穗，目光如炬地盯著她。
但青江對自己觸犯「禁忌」的行為不見多少愧意，只是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餐桌上擺滿了西日混搭的菜肴，竹宮一家和家族相關人士圍著餐桌就席。
鈴枝溫順的言辭裡帶著幾分險惡。她在這個家裡工作也有幾十個年頭了，賴子還是少女時就與其相識了，對這個家的羈絆比宗彥等人要深得多。這麼想來，就算是水穗也能看透他對宗彥和三田理惠子抱著什麼樣的情感。
至此一直在一旁沉默傾聽兩人對話的佳織，終於忍不住插嘴制止：「請不要再說這樣奇怪的話，對永島先生太失禮了。」
入侵者站在死去的宗彥身旁，他對著屍體獃獃怵立了數秒，然後腳底發虛地倒退幾步，身體撞上了我所在的儲物架。我的頭頂上傳來一陣聲響，有什麼東西掉在了乘放我的玻璃盒之上。原來是那個拿破崙圖案的拼圖箱子。箱蓋被掀開一半，裏面的拼圖灑落出來。
「那個人喝醉了，所以才吐些莫名其妙的醉話。」
門的縫隙就這樣持續了一會兒，隨後被緩緩地打開，一團黑色的身影敏捷地入侵房間。黑影九*九*藏*書一進房間就壓低身子，一動不動地在原地呆了一陣子，看樣子是在觀察宗彥的狀態。
佳織輕撫自己的頭髮回答道，然後用試探性地看向水穗。
水穗在客廳的沙發上飲著茶，與佳織和永島繼續交談。一旁的青江看似再擺弄宗彥收藏的解謎玩具，卻時不時在水穗他們的交談中插上兩句。而當佳織顯露出想要做什麼的意圖時，他又是幫忙推輪椅，又是代她取來想要的東西，可以說是照顧到無微不至。而佳織似乎還沒對剛才青江說的話消氣，故意無視他難得的紳士舉動。
「聽說你今年要完成碩士學位了？」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我覺得他不大可能成功啦。」
我的主人似乎又死了。
宗彥這才滿意地調節音響大小，把沉沉地陷進柔軟的沙發里，舒張四肢，閉目欣賞音樂。
佳織低語回應：「一直躲在叔父的身影后，聽說在公司也處事低調。」
水穗詢問陪同她一同來到房間里的佳織，她想起了剛才的對話。
永島交互瞧了瞧她和青江的表情，隨後開口放聲大笑起來。
「是的。」
「當然，媽媽她早就瞭然于胸了。」佳織回答道。
水穗含沙射影，故意動作誇張地緊緊併攏雙腿。
「哎呀，你叫我怎麼敢擅自使用宗彥先生的房間啊。」
水穗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瓜，「因為他有些聰明過頭了，」她說道：「爸爸畏懼那個人的頭腦。和祖父不一樣，爸爸絕不會選擇青江做我夫婿的。」
「而且，你剛才說對象是我才讓你上心？真奇怪了，為什麼你會去在意我要不要結婚。」
「沒有什麼理由啦。」
水穗婉顏笑道。「佳織你也太較真啦。這種東西無視掉就是了。」
青江這麼說著，意味深長地看向佳織，卻被她無視了。
說著勝之開口放聲大笑。水穗注意到這個叔父從剛才開始目光就在自己的大腿附近游移。她今天穿的是深褐的緊身裙。
「放心？這話可有意思了。」
「永島先生愛慕伯母？」
但是沒過多久，水穗就從母親口中得知，他是幸一郎與情人生下的兒子。當然，靜香自然也知道這檔子事，當時似乎還就這件事起過不和幸一郎起過不小的爭執。但隨著對永島個人品格的深入認識，靜香也默認他出入竹宮家，就算幸一郎的背叛行為不可饒恕，作為後代的永島本身卻沒有什麼責任。
佳織垂下頭，擰弄著自己的手指。
黑影似乎注意到他是睡著了，開始在黑暗中緩慢蠕行。他盡全力讓自己的生息消失在黑暗中，不發出一絲聲響。
而鈴枝，現在正在無言地端送著菜肴。
「那個人？」
「沒錯，媽媽還屍骨未寒……她太過分了！」
「那個人？永島先生？」
「那個秘書嗎？」水穗問道。
隨後眾人來到二樓，正如鈴枝的安排，水穗的房間在佳織對面。這是一個西式房間，面積估摸著大約有十榻榻米以上吧。房內安置著床和方桌，還有一對簡單的圓桌椅。在房間的一角還配有洗浴間。
「仁一是個腦袋很機靈的孩子，總能沉著冷靜地面對緊急時刻。怪不得青江那老傢伙那麼引以為傲。把他納進門做佳織的夫婿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我才不會在意門當戶對這種老想法。」
「佳織你也恨他嗎？」
——佳織會對永島產生好感，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理所應當的事。
拜其所賜，我又什麼都看不見了。
水穗問道。佳織單手抵著額頭，面露痛苦之色，做出覺悟似的抬起頭。
佳織狠狠瞪著青江，但他還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十一點，鈴枝來到客廳，告知眾人床已經鋪好了，隨時可以就寢。水穗的房間在佳織的對面，永島的在宗彥對面。
「是啊。」這可真是讓人意外了。
「你的嘴太不嚴了。」水穗低聲忠告道。
青江仁一從大學開始就寄居在這棟別墅里。這是經過水穗她們
九*九*藏*書的祖父幸一郎許可的。青江的祖父在戰時幫助過幸一郎，還有著父母因交通事故雙亡的陰暗過去。雖說幸一郎的這位老友已經過世，但在他生前幸一郎似乎許下約定，青江在大學畢業之前都由竹宮家照顧。而幸一郎過世的現在，就由靜香繼續履行這個約定。「確實如此啊。」
水穗站起身。
除了宗彥這些親戚之外，一行人中還有一個水穗不認識的女人。這個女人穿著單色的制服套裙，看似年輕也年過三十了吧。她端正地站在一旁，好像是在炫耀自己勻稱身材似地昂首挺胸。眼角略吊起的雙瞳與挺直的鼻樑讓人聯想到冷漠清高的貓咪。
水穗再一次把視線轉向這個矮小男人。
松崎良則的父親是竹宮幸一郎的兄長，同時也是公司的竹宮產業的創始人。但由於其父親英年早逝，良則改姓隨她母親。他比宗彥年長三歲，在公司里位居董事。
「你今晚還是早點休息比較好，我送你到床上去吧。」
後半句話明顯是說給佳織聽的。說完，他毫不客氣地走進房間。
「祖父生前很中意他呢，還說要讓他學習帝王學。」
青江不見一絲動搖。水穗上一次見他已經是一年半前的事了，他這性格還真是一如從前。
「不怪小姐你，都怪我考慮不周，把花瓶放在那種地方。」鈴枝連忙說道。
但是下一個瞬間，她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地陷入深思，這一切沒有逃過水穗的眼睛。
倒下的人是宗彥。他卧伏在地一動不動，姿勢就像右腹上的刀是自己插上去的一樣。雖說長袍的帽子仍舊蓋在他頭上，我沒能看見它的面部，但他臉上一定已經失去生命跡象了。
「看來青江若想要娶你，得先討到伯父歡心才行呢。」
「哪用的著那麼麻煩，我就直接在自己房間睡了。只是床濕了點而已，沒什麼好在意的。」
「佳織才不會介意呢。對不？佳織小姐？」
那個小丑會招來「悲劇」——
「佳織你的想法呢？排除青江，你想選擇什麼樣的男人？」
「佳織！」水穗帶著責備的語氣制止她。
宗彥少見地出言調侃，坐在了兩個女孩對面。水穗滿面笑容，向他與和花子一行人問好。
在各種音頻器材和音響的環繞下，一組看上去很舒適的沙發落座于房間中央。但宗彥沒有立刻坐到沙發欣賞音樂，而是再次回到入口旁關掉了房間的電燈。寬敞的音頻室里，只剩下唱片機旁的架燈發出微弱的光亮。
馬上就是晚飯時間，正當水穗在佳織房裡消磨時間時，青江仁一回來了。佳織回應了他的敲門聲之後，他輕輕打房門。
「然後呢，現在輪到你抑制著自己的愛意了嗎？對永島先生的愛意。」
和佳織的交談讓她的腦海里浮現出這個令人懷念的詞語。很明顯，佳織已經陷入戀情了。但是就想青江所說的一樣，她的戀情是絕對不會有結果的。
宗彥的花心，水穗多少還是有一些了解的。他從過去開始就不停在更換偷情對象。看來這次的對象是這個女秘書。
「那麼，我們先回房間小歇一會了吧。」
「你到現在還沒注意到自己根本沒從少女時代蛻變出來。我勸你還是快點意識到這一點，早些蛻掉少女這層皮比較好。」
水穗洗完澡，給頭髮和皮膚做了護理后躺上床。掛在牆壁上的時鐘指向十二點。她望著時鐘上的古董裝飾，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怪異人偶師說的話。
「嗯，媽媽對那人的看法應該和我一樣。還有，爸爸也盡量在躲著他。」
「總之今晚已經收拾乾淨了，我已經把花瓶收起來了。」
「一點也不無聊，很有意思呢。剩下的明天再說吧。」
但命運弄人，佳織這遲到的初戀，竟註定不會開花結果。
宗彥還是老樣子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姿勢和之前沒有一絲變化。
和過去一樣，活躍晚餐氣氛的總是勝之。他單手托著酒杯，大聲地侃侃而談。話題從ｒｅａｄ•９９csｗ.ｃｏｍ高爾夫一直到海外的失敗經驗談。他的言行讓大家多少擺脫了賴子四十九日的陰暗氣息，但對他而言，這麼做也許只是為了掌握現場的主導權罷了。
「竟然會被你問到這種問題，還真沒反應過來。你不是一直對這類話題沒興趣嗎？」
「青江說的話？哦哦，你在說那個嗎……」
——賴子伯母是被逼到自殺的……果然是佳織所說的，伯父一而再再而三的偷情而導致的嗎？
「永島先生，他愛慕著我的媽媽，他到現在都忘不了我媽媽——青江是這麼和我說的。」
「但是啊，法律不能限制別人暗戀，思慕這樣的念頭吧？我只是想把她早點從這樣無聊的世界里拯救出來。所以——」
就這樣，當時在一家小美容院里工作的永島，開始專門處理靜香的頭髮修養。聽說他的技術也很不錯。而自然而然地，他也成為了佳織的專用美容師。
「嗯，這樣也好，頭還真有些疼。水穗姐，我的話很無聊吧？」
「真同情他們兩人。」青江撇嘴說道。
宗彥身著金茶色的長袍，附在袍子上的帽子嚴嚴實實地罩在頭上。他在我面前蹲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不知道在做什麼。我的下層放的是唱片盒，看來他是在找的唱片。
此刻，水穗回憶起來到這裏之前母親琴繪和她的一次交談。琴繪表明，她此次不回來，不僅僅是因為工作上的事，還因為她不想和宗彥見面。
「我完全不在意的。」
「但是，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從他身上感受到人情冷暖，他是個絕不會把真實情感外露的人。他那個年齡的男性，真的會存在這樣的人嗎？」
宗彥說完站起身，和近藤夫婦一起朝樓梯走去。三田理惠子也理所當然地跟在他們身後一同離去。
在此期間宗彥完全沒有動作，只有胸口有規則的上下起伏，看來他是睡著了。
「多謝你的忠告。可惜，我從未想過要尋求你的幫助。」
聽她的口氣，好像事不關己似的。
「松崎大伯還是老樣子呢。」
「你想說就是這些嗎？」
「那個人啊，可不是這麼簡單就會絕望，就會精神錯亂的人。」——當時的琴繪在畫布上動著比，用壓抑著心中怒火似的語氣這樣說道。那個人，指的當然是賴子。
「怎麼可能。」水穗自嘲道，伸手關掉枕邊的檯燈。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話說，叔叔他們在接客室里做什麼呢？」
水穗窸窸窣窣地脫掉裙子，穿起放在床上的罩袍。之後坐到身旁的椅子上，疊著雙腿看向佳織。
「研究生院那邊怎麼樣了？」水穗以此代替問候。
初戀嗎……
目送一行人離開后，佳織以少見的險惡語氣對水穗說道。她指的好像是理惠子。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坐在水穗對面的青江任一輕輕碰了碰隔壁永島的手臂說道，「永島先生為什麼還不結婚？像你這種條件想找什麼樣的沒有？」
青江毫無雜質的目光突然轉向水穗，「所以，也得把水穗小姐處理掉才行。」
我無奈嘆氣。
佳織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歉：「搞得自己像個神經質的更年期婦女似的，真是羞死人。」
「嗯，明天見。」
正當我感到疑惑的時候，這個奇妙的狀態出現一絲變數。至此一直熟睡的宗樹，突然懶洋洋地轉頭。接著，他好像察覺到了室內的異樣氣息，以與之前判若兩人的敏捷動作從沙發上站起，轉身朝向儲物架這邊。
「並不是不喜歡。」佳織顯得有些難以啟齒，「作為一個女性……就算不是像我這樣身子不方便的女性，他一定算是個再理想不過的伴侶吧。所以，像我這樣殘缺的女孩，能有那樣的男性陪伴本應該是再幸福不過的事了，但是……」
「青江！」這次輪到水穗柳眉倒豎瞪向他，然後偷偷轉頭看向靜香。他的失言可能會傷到在各種各樣的人。還好剛才的對話似乎沒傳到靜香她們的耳朵里。
門突然被打開九_九_藏_書，接著燈被打開，我們的世界被賦予光明。
「我說的都是實話吧。」
「伯母的秘書！？」
「你本質正是如此。」
「我討厭他，非常討厭。」
這個黑影到來此到底有何企圖？現在，他究竟在黑暗中做什麼？
日暮時分，水穗正和佳織在客廳里聊天時，宗彥一行人歸宅。
「這可關乎我的終生幸福，我可不想在我珍愛的人身邊，有著像你這樣富有魅力的未婚男士。」
「再說了，永島先生和佳織結婚在法律上允不允許是值得商榷呢。確實在日本的法律里，有規定直系親屬和三代以內的旁系親屬是不能結婚的吧？」
不一會，他總算找到了想要的唱片，拿著唱片向唱片機走去。然後點亮一旁的架燈，小心翼翼地把唱針放到唱片上。
「你好像是到澳大利亞去了是吧？聽說那邊的男人有些熱情過頭，我還一直擔心我們的水穗妹妹會被騙走呢。」
說實在的，不僅僅有恩人的孫子這層關係，幸一郎本身似乎也相當中意青江。水穗記得他剛開始在這裏寄居之時，幸一郎曾和她有過一次交談。
水穗的腦海里浮現起當時琴繪陰霾的表情，佳織好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所有人，都恨著爸爸。」
此時入侵者似乎終於回過神來，他慌忙遠離屍體逃出房間，用力關上門。關門帶來的一陣風壓，讓我頭上保持了微妙平衡的拼圖箱子滑落下來，擋在我眼前。
記得幸一郎確實這樣說過。
「老爺正玩他的謎題。勝之先生和松崎先生好像也在陪他玩。」
「永島先生經常來留宿嗎？」
「算不上經常。」
「我之前就很好奇……」
「都是怪我太不小心……」一旁的佳織插嘴道。
永島苦笑回答：「只是沒找到合適的而已，到現在一直空不出手去考慮這方面的事。若是能找到合適的，恨不得立馬就去領證呢。」
聽到水穗的問題，佳織先是困惑地雙目游移，隨後調皮地聳聳肩。
這樣的搏鬥持續了數秒，突然像按下暫停鍵似地雙方的動作戛然而止。接著，其中一方緩緩地攤到在地上，而另一方起身站立。到現在，我的眼睛才得以看清現場的細節。
「我可以把你當做情敵嗎？」
就在我觀察宗彥之時，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縫隙。架燈的微弱光亮被儲物架和沙發遮擋，無法照射到門那邊。雖說基本可以算的上是漆黑一片，但我多少能微微看到一些。
進房間的男人我有見過。如果我的記憶沒有錯的話，這個男人的名字應該是宗彥。他戴著一副金框眼鏡，嘴邊蓄著鬍鬚。
「許久不見，小丫頭出落地越來越漂亮了呢。」
和花子在一旁帶著笑顏沉默地聽著兩人的交談。雖說她身材嬌小，面容質樸，但總體上可以說的上是個和式美人，這點與賴子和佳織共通。幸一郎的三個女人里，只有水穗的母親琴穗張了一副帶有異國氣息的面龐，而水穗似乎也繼承了母親這一特點。
水穗正在解開裙子扣子的手瞬間停住。
「那個女人盯著爸爸後妻的位置。」
青江托起酒杯，嘴角微微上揚。
面對水穗的詢問，琴繪手中的畫筆瞬間混亂。也許是女兒稱呼那個可恨的男人為「伯父」刺|激到她的神經了吧。
「您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們可比某些日本人要紳士的多。」
通過宗彥的介紹，水穗得知這個女人叫做三田理惠子，是宗彥的秘書。
鈴枝微笑道。
「四天前永島先生來家裡留宿時，睡前我到他房間里聊天，一不小心碰翻了枕邊的花瓶，把整張床都搞濕淋了……」
永島狼狽地把嘴裏的食物咽下，慌忙灌了一口啤酒。
水穗至今也與青江有過多次交往，他不禁對佳織的腿疾沒表現出一絲嫌棄，似乎還對她持有愛意，甚至可以說已經把這份愛意率直地表現出來了。這份率直的性格容易博取他人好感，更何況他還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但佳織似乎對他沒什麼想法。
「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