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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少女 第十七節

第二章 少女

第十七節

如果用武打片冒充黃碟,我算了一下,利潤率是百分之一千,這他媽的簡直翻了天了,比毒品還掙錢,肯定會有人干這個買賣,但未免太缺德。買黃|片的人也都不容易的,性生活不美滿,或者根本沒有,我們不能坑那些絕望的人。
在叔叔家裡我發現了大量的VCD碟片,可是沒有機器,不知道他怎麼看片子。我叔叔說:「有你這兩千塊,我就可以去買機器了。」我心想,所謂銀行里的十多萬估計又是個屁,他慣會騙人,其實早就破產了。
我腦子轉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小蘇低聲說:「她在罵我們。」
小蘇說:「念大學的時候看過一次錄像帶,沒有碟片的。」
無數廣告牌上的明星和模特居高臨下凝視著我們,我們問了問路,沒人知道那地方所在,倒是小蘇好像有著靈敏的嗅覺,指著遠處一棟黑色樓房說:「好像就是那兒。」
「我要進的不是這種。」
「你他媽的才懦弱呢!」我惱羞成怒,大喊起來。
「意思是我們倆像看黃碟的性苦悶?」
「像零售的顧客。」
我叔叔給了我一個地址,簡直不是人,在五十公裡外的一座小城市,我必須坐上長途汽車才能去那裡。鑒於我手斷了,小蘇答應陪我,那陣子楊遲又去了划水縣,找不到人。
我聽得發愣。小蘇說,跑的地方多了,是有點疑神疑鬼,其實這樣也不好。我問小蘇,這是不是他親身經歷的事情。小蘇說,就是春節回家發生的事情,剛下火車就被人訛了幾千。當地有各種騙術,小到松花蛋里裹土豆,大到成千上萬的投資,其實全國都是這樣,也不單是他的家鄉。
我和小蘇都笑翻了。我說:「我也想看那部片子。」老楊就打開電視機,插上VCD的電源,解釋說:「電閘拉下來,片子退不出來,姑娘也跑了。所以那片子一直都在機器裏面。」我們趕緊湊在一起,抓緊時間看李嘉欣自|慰。看了一會兒,小蘇忽然嘆了口氣,走開了。
「那像什麼?」我問。
「因為男人會忍不住去看片子,你搞批發的,每張片子都不重樣,每張都看過來。嘿嘿,你會變成一個殘廢的。」
我搖頭,不知道。
我說:「在北京沒看過黃碟?」
「你店都被人沒收了。」我說。
「今兒晚上回家你可以看全套的了。」我奸笑著說。
我吊著手臂到處晃悠,時間一天天過去,逐漸習慣了單手生活。有一天我叔叔打電話給我:「路小路,錢還沒給我,說好了你送過來的。」如果是別人的錢,我早就花掉了,他的錢我不敢花,他會脫|光褲子跑到我家門口來要債的。我揣了那兩千塊去找他。
不久來了一個老頭,很焦急地看著我,就是不說話。我忙著做生意,介紹影片,老頭忍不住了,揪著我問:「原來的攤主呢?」

有一天老楊把我叫到小蘇家裡,看到一套新買的音響器材,帶VCD功能的。機器是老楊花錢買的,自從做了農藥銷售員,老楊就掙到了錢。我問他:「為什麼不放在自己家裡?」老楊說別提了,買VCD那天恰好被樓上萬師母家的女兒看見了,連著三天往他卧室里鑽,抱了一堆碟片,全是港台言情片。這姑娘中專快畢業了,沒找到工作,也沒男朋友,有大把的時間和心情。老楊只能讓她在卧室里看片子,自己也瞄幾眼,覺得甚是無趣,其中有一部王家衛導演的《墮落天使》,也很無趣,忽然看九_九_藏_書到李嘉欣自|慰那段,發出怨恨的呻|吟,兩個人全都驚呆。(老楊說,這姑娘準保也手|淫的,否則不會明白。)後來連老楊的爸爸都趴在門縫上看情況,以為姑娘在用毛片勾引老楊——這太可怕了,萬師母下崗,老萬病休,姑娘沒工作,如果楊遲真的睡了她,萬家就可以到楊家來吃飯了。老楊的爸爸不敢驚動姑娘,怕她喊起來,就衝出去拉下了家裡電閘。姑娘抱了碟片就溜。
在錄像帶時代,我叔叔是不賣這種貨色的,只有少量拷貝的在小範圍內流傳。因為當時管得緊,販賣黃帶的罪名很大,輪上「嚴打」和「清除精神污染」,可以判得非常重。到了VCD時代,我叔叔終於也做起這門營生,按照國家法律,也得判,但滿街都是販毛片的人,還都是外地的,被抓到的概率就非常小。警察一般也不太愛管這種雞毛事情,得有「掃黃打非」了,才集中整治一下。我叔叔認識很多警察,消息靈通,後來那條街上賣碟的都把我叔叔當成是棵消息樹,只要他不出攤,別人也老老實實地把貨都收了起來。
小蘇的臉一直紅撲撲的,掛著不好意思的笑容。事後,我故意嘲笑他,貴鄉都出產那種掏耳朵倒地不治的騙子了,怎麼你看到黃碟會訕訕的,這太不像是貴鄉的高才生啊。小蘇說:「我跟我的家鄉沒什麼關係的,我小時候住在戴城,長大了去北京念大學。」
那天我進了五十張碟片,僅有的五百塊錢全部投資進去,還有我的一世英名也豁出去了。大胸少女很喜歡我的豪爽,也喜歡小蘇的羞澀,還送了我兩張碟,說這個是特別好看的,買不到,也不太能賣出手。我以為是她主演的呢,回家一看差點瘋了,是兩個男人。聯想到她當時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我和小蘇,肯定以為我們是那種關係。日他大姐的。
我後來還找她批發。我出貨出得非常快,這得說是我的好運,前半輩子只有做這門生意是順風順水的,可惜它非法。大胸少女和我熟了,就問:「上次那個男的怎麼不來了?」我說,被你嚇著了,回家看碟片里兩個男人惡搞,你在搞什麼雞毛嘛。她說:「開個玩笑嘛。」她後來還給我講了很多自己的故事,被一個男人拋棄,被兩個男人拋棄,被三個男人拋棄,最後拋得她腦子出錯了,就跑到這裏來批發黃色碟片。三|級|片她也做,兩個男人的這種冷僻貨色她也不避諱,她覺得這樣挺好的,把男人們都帶壞了,是一種報復。
「手斷了正好,專賣黃|片的都這德行,五官不全,四肢殘廢,要不就是抱個小孩。」我叔叔說,「像你平時那副兇巴巴的螃蟹殼,誰敢找你買黃|片?萬一你賣的是假貨呢?」
車停在城裡,到站了,我和小蘇站在細雨中辨別了一下方向。這座小城的規模不如戴城,但氣氛極其狂野,到處都是敦敦實實的樓,每一棟樓里都是巨大的商品批發市場,雨中的廣告牌像打翻了的撲克,弔旗與橫幅強行插入視野。這種天氣里,戴城寥落寂冷,像一個患了感冒的少女,而我所駐足的地方則顯得有點像吃錯了葯。
「上個禮拜降價了,」少女搖頭說,「現在滿大街都是賣碟的人。」
我們又說了一點老楊的事情。農藥銷售員雖然能掙點錢,但是風險很大,不久前廠里有個銷售員跑到外地去送貨,押了一卡車的農藥,到公司收錢,當地老闆read•99csw•com請銷售員吃了頓飯,然後說一起去銀行提錢,到銀行已經下午四點,發現打烊了。銷售員再回頭髮現陪同的人溜了,知道事情不妙,狂奔到公司一看,卡車還在,農藥沒了,公司也沒了,像聊齋一樣。銷售員只好回到廠里,按日本人的規矩,他應該剖腹自殺,按中國人的規矩沒有任何辦法,只好報警,然後讓他下崗了。此種事情比比皆是,說出來並不值得驚訝,倒是經常會感嘆受騙者智商太低,看著很簡單的題目,他們卻答錯了。
我搖搖頭沒當一回事。我叔叔說的當然沒錯,他很有生意頭腦,在一段漫長的歲月里,他曾經預測過各種各樣的經濟走向,倒糧票,販香煙,販服裝,倒賣化工原料,買原始股,開校辦工廠,組織拆遷隊,甚至販槍販毒。在他的世界中充滿了各種機會,從一九七九年開始,他就對著家裡各色國營企業上班的親戚們說這些,親戚都嚇壞了,坐等他發財。然而他也沒有抓住太多的機會——他從兩個方向證明了,世界多姿多彩,世界變化太快。
我叔叔說:「可以啊,你從我這兒批發,十五塊錢一張碟,付現金,二十張起批。」
我還記得自己念技校那幾年,我叔叔開錄像鋪子,那個年代家裡有錄像機的人多數有錢、潮流,他們不滿足於有線電視里的故事片,也不屑於在髒兮兮的錄像廳里過癮,必須在家裡搞一個點播系統,儘管那些帶子質量糟糕(很多是翻錄的),但這足以讓他們與眾不同,他們擁有一個神秘而自足的世界,我叔叔就是這個世界里的魔術師。在那幾年裡,他深受人們敬重,手上的香港片和好萊塢動作片總是令人驚嘆不已,在陽光無法照到的黑暗處,他還免費出借一些色|情|片,贏得了超越魔術師的地位,近乎魔法師,可以說是最牛逼的亡靈魔法師,他讓人慾仙欲死。我曾經借到過兩盒,不敢在他家看(我奶奶還活著),只能帶到同學家裡,七八個人湊在一起開眼界。在那部顆粒粗大、經過無數次翻錄而褪色的作品里,尚是少女的飯島愛小姐用她的肉體影像把一眾少年打磨得晶瑩潤滑。我記得這些,因為當時太想知道女人是什麼樣,以致於到達了終生難忘的境地。顆粒粗大的褪色飯島愛啊。(她死後,我覺得她變成了顆粒粗大的星空,變成赤|裸的星雲。)然而錄像帶時代忽然消失了,就像經濟危機忽然來了,更清晰的VCD席捲世界,這一次中國趕上了全球步伐,後面再也沒有脫班,甚至比美國人看的片子更多,因為這兒全是盜版,便宜,買得起。我後來認識一個學電影的姐姐,年輕時攢了一千多盒錄像帶,後來全廢了,改攢VCD,再後來又全廢了,變DVD,變藍光,直到網路下載時代來臨,她才消停。後來她去了德國,德國人看見她一個中國人打開電腦,立刻警告說,不要非法下載東西,在我們德國這麼干會坐牢。於是她又回到了傳統的電影院里。這很像我經歷過的時代變遷,必須把過去的事物和思想全部地、完整地、裡外里地報廢掉,才能獲得一點現實感。
「是的。」
「那電影從一開始就扒光了。」
去的那天下小雨,天一直亮不起來,停留在早晨五六點鐘的光景。一輛嶄新的大巴,暗藍色的車窗使外面的景色更為陰沉,車裡沒幾個人。在我們落座之前,有一個中年人捏著挖耳勺,https://read.99csw.com站在過道處掏耳朵。小蘇非常謹慎地停住,等他掏完坐下,這才走到座位前。
我問我叔叔:「你能給我點黃|片去賣嗎?」
「拿到家裡一放發現是武打片,白硬了,非常掃興的,也不敢回頭來找你麻煩。」
「才沒有呢。」我說,「你是給男人們帶來福音的人。」
我叔叔攛掇我去走街串巷,這當然是個壞主意,要給我媽知道肯定宰了他。我媽寧願我去鏟煤的。而我當時存了一個念頭,得攢點錢,買張火車票去找寶珠。我已經欠了楊遲和小蘇好幾百塊錢,朋友太少,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可借了。百分之四百的利潤讓我眼紅,投資兩百塊錢,快速賣掉,資金周轉率加高額利潤,一個月我就能賺兩千(會計沒白學)。
「是嗎。」她有點得意,再看我的臉色,覺得我是在寒磣她,就說:「彼此彼此,你也給男人帶福音了。這個犧牲太大了,告訴你,賣黃|片的大部分都是女人,知道為什麼嗎?」
小蘇低聲說,在他的家鄉,火車站附近經常有這種掏耳朵的人。你走過他身邊,也不知道是你撞了他呢還是他撞了你,反正他會倒下,流出一耳朵的血,說你把他的挖耳勺戳到他腦子裡了,這時就會有七八個人圍過來,讓你賠幾千塊錢給那人去看病,你想溜走是不可能的。小蘇對於當街掏耳朵的人非常警惕。
我得說明一下,那是一九九七年,全中國車匪路霸最猖獗的年代。每一條道路上,都有他們的身影,我曾經以為他們會一直存在下去,某一天我在路上,老得手無縛雞之力,或恰好忘記帶錢了,被他們搶光並打死,屍體扔在路邊。只要你出門,就不可避免會遇到他們。他們之中的某些人是土匪,某些根本就是貧苦農民,拿的刀子都生鏽的,但拿生鏽刀子的貧苦農民一樣有可能幹掉你,毫不手軟。曾經有一次,我看到一個蓬頭垢面拿菜刀的窮鬼,堵在破爛的公路上,劫所有往來的車輛。說起來,那真是一個人人拿著菜刀都可以上街收門票的年代,歡樂死了。
我說:「我手也斷了。」
司機開了車門,上來兩個濕漉漉的人,一個站在車門口,另一個抬手數了一下人頭,說:「人少了點。每人交一百吧。」
「不幹,你自己去進貨。」我叔叔說,「我也不要做你的生意,你看著兇狠,其實最慫了,念幼兒園那時就很懦弱。我要是給你供貨,你被抓進去肯定第一個把我供出來。」
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我的利潤就跌了三分之一。這年頭我也跟農民似的,秋天必須得搶收。我問她批發價能再便宜些嗎。她不答應,說這個東西一旦查禁起來就不能做了,批發價不但不會跌,還會漲,跟毒品似的。她問答均老練,看來是干久了這一行。顯然,剛才的大胸迷惑了我,讓我誤以為自己和她之間有著黃碟往來的交情,其實我們只是一種生意關係。
少女帶著我們走進一條長廊,兩邊都是窗,稍微明亮了些。又繞了一圈,到一間屋子裡,打開一台報廢的電冰箱,一包一包的塑料袋,裏面全是碟。
「還有假的?」
「萬一你被抓走了呢?」
小蘇是個有好運的人,我們走到那棟樓里,看到全是VCD碟片。那其實不是我叔叔給的地址,但我們蒙對了。小蘇挑碟片,我把他拉走了。
自此我成了個碟迷,天天趴在小蘇家看片子,並繼續養傷。找工作的事情自然擱下了,感覺自九九藏書己一下子文藝了,到處都是打麻將的人,我的娛樂方式與人迥異。榜樣樹立起來,直至新世紀,全中國都趴在家裡看片子,這是后話了。
我叔叔給我算了一筆賬,令我拜服。一九九七年的價格:普通影片進價八元(兩張碟),賣十五元,毛片進價十元(單張碟),賣四十元,遇到特別饑渴的,你可以小小地敲個竹杠,賣四十五元,遇到特別特別特別饑渴的,一把買下二十張片子,你可以打九折。利潤率遠遠超過正常碟片。馬克思說過,為了百分之兩百的利潤,資本家可以去死。別說資本家,我都寧可死。人概莫能外。我說:「既然如此,你乾脆就專賣黃|片算了。」
「我的碟片,定好了,他得給我。」老頭神秘兮兮地說。
他還真看過,按說不該這麼生分的。小蘇說,別提了,那是在大學錄像廳里,有一天晚上,一個同學把他帶進去,裏面偷偷地在放黃帶,好些男生都坐在下面看。他覺得這東西有害身心健康,想溜,但是作為男人而言,總有一種學壞的本能,哪怕是好奇心呢。於是坐下來一起觀賞,不料看了個開頭,被人舉報了,學校里管事的人衝進來查抄,一眾男生全部被押走,像對待俘虜一樣,把褲帶都卸下來掛在脖子上,雙手提褲,吃相非常難看。第二天帶頭人直接開除,其餘人等通報點名批評,小蘇的名字也在其中,平時好懂禮貌的孩子,看上去那麼有家教,忽然變成了看黃色錄像帶的色情狂。此後就再也不敢碰那玩意了。
我和小蘇掏錢。那個人收了錢,甚至懶得看我一眼,在他心裏必然認為我不敢反抗,而我確實不敢,我手斷了。這當然是個很好的理由,實際上,就算我手沒斷,也不太想為了一百塊錢被亡命之徒捅一刀。汽車開了十分鐘,劫匪說:「停車。」司機從命,他們跳下車走了。我對司機說:「拜託,你下次能不能別再停車了?」司機說:「我也沒辦法,我天天跑這條線,家裡有老有小。」同車人說:「我覺得你他媽的就是串通了他們來搶錢的。」司機說:「話別這麼說,要不我再停車,把他們叫上來,你問問清楚?」同車人不敢吱聲,等車開出去一段,復又破口大罵,司機恍如聾啞。
「上廁所去了,那是我叔叔。」
「還沒有。」小蘇訕笑。
自從我奶奶去世以後,我叔叔獨佔兩間大屋子,早衰,破產,單方面宣布退休,過著逍遙等死的日子。他仍沿襲著八十年代末城市個體戶的風氣,穿著一件花色條紋的睡衣,橫在躺椅上,一臉滿足地向著天上看。我也抬頭,看到院子上方的樹葉和白雲,揶揄道:「叔叔,上次你讓我去鏟煤,你現在這麼閑,為什麼自己不去鏟煤?」我叔叔端著茶壺往嘴裏滋了一口,說:「我已經功成名就了,不需要再奮鬥。你不一樣,鏟鏟煤對你有好處。」
「五十張起批,批發價十元,零售三十元。全是真貨,不會騙你們。歐美還是日本的,你們自己定。」
她是個好人,經常叮囑我:少看啊,保重身體,看久了,等到你自己都不想看的時候,你就不會愛上任何姑娘了。這時我就發現,她不是少女,她是一個非常懂事的熟|婦。但是我一直沒告訴她,其實我把碟片放在小蘇家裡,他那兒沒人管。至於小蘇是否把所有的黃|片都看了過來,我也不知道。後來惹上了麻煩倒是真的。
事實上我一直沒告訴小蘇,我要進的是毛片,是黃read•99csw•com碟,是違禁品。我主要擔心他處|男受不了這個。這時有個長頭髮的少女走到小蘇身邊,低聲說:「要黃碟嗎?」她長得相當好看,穿著短裙,有一對大胸,蹭在小蘇的胳膊上。小蘇的胳膊好似中了槍,趕緊說:「不要不要。」我說:「要的要的,我批發。」小蘇說:「你……」這時少女的大胸已經在我的胳膊上了,她覺得異常,低頭一看說:「喲,你打了石膏,怪不得這麼硬。」我心想,他媽的,什麼硬不硬的,叫人有點小小地不好意思。這少女講話太狂野。
「你不是要進貨嗎?」
「操。十塊錢一張,我付現,總可以了吧?」
汽車開了一個多鐘頭,在一個荒涼的地方停了下來。小蘇看了看前面,說:「有車匪路霸。」全車人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說:「你太會做生意了吧?我是你侄子。拿幾張碟去賣,賣掉賣不掉我都會回來跟你結賬的。」
我們跟著她爬樓梯,到五樓,發現空蕩蕩的,光線很差。少女很健談,她先是向我們介紹了她的產品優勢:你們算是找對了人,我的碟是這棟樓里最好的。然後她又說:哎,看你們倆的樣子,真不像搞批發的。
「聽你的意思,打算出租VCD了?」
我又去找我叔叔,他的碟片店已經開張,跑去一看差點又笑翻。他借了朋友開的皮鞋店一角,用兩個紙箱子搭起小櫃檯販賣碟片。那是非常熱鬧而破爛的市口,車輛擁堵,行人亂竄,小飯館和個體服裝攤林立,看不到半個警察,極適合渾水摸魚。我叔叔的攤位前一溜屁股,都撅著挑碟呢。他看到我,立刻拽我過去,讓我替他看管一會兒碟攤,自己跑去上廁所了。
「我已經把該掙的錢都掙了,銀行存款還有十多萬,我有權躺著。」我叔叔說,「至於你說的那個錄像鋪子,我告訴你,VCD時代來臨了,以後不會再有人租錄像帶了。我把錄像鋪子給了那個女人,現在她天天虧錢,愁都愁死了,可是她又不捨得把那一屋子的錄像帶燒掉再花錢去進VCD片子,她沒這個經濟智商,她只會掰開大腿玩仙人跳。」
「他處|男,他不能看這個。」老楊又解釋道,伸出兩根手指沖我做了個流鼻血的手勢。
我只對另一個問題感興趣。「看了個開頭?開頭多少?扒光了嗎?」
「插入了嗎?」
「我才不像呢,你像。」
「零售價不是四十嗎?」我問。
我說:「還是做化驗員安全。」小蘇看看我,不說話了。我說:「我沒有寒磣你的意思啊。」小蘇說:「我確實覺得在農藥廠是浪費青春,明年想考研,回北京去。」我說:「你這就對了,戴城沒什麼意思。可是你走了,狗怎麼辦?」小蘇說:「是個麻煩事,我表姐生了個兒子,她一高興,養了條大狗。現在這條哈巴狗就徹底歸我了。我要它有什麼用,不如送給你吧。」我說:「我連自己都養不活呢。」
我一看他的烏青眼圈就明白了。等到我叔叔過來,把老頭拉進皮鞋店後面的夾弄,給了他一袋碟片,他一本正經地走了。我說:「他今兒晚上可以開葷了。」我叔叔說:「他哪有什麼葷?看人開葷而已。」
「不出租。VCD片子很貴,現在是利潤最高的時候。我打算賣碟片。」
「這是什麼意思?」我問。
我叔叔說:「那麼警察很快就會來找我。我畢竟是有固定營業場所的,專賣黃|片得去天橋上站著,警察來了還得跑。我老了,腿摔斷過,跑不快。你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