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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皮條客布魯斯

1、皮條客布魯斯

「你在哪兒啊?」
「是一個怎樣的中介公司?」
猴子笑得非常開心,聽上去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今天遇到麻煩了?」
他的答案讓我驚訝不已,雖然我早已猜到他比我小,但沒想到竟會小這麼多。當我在為小混混之間的雞毛蒜皮煩心時,布魯斯卻在忙著練習迷倒女人的魅力,真是有點慚愧。這時一種對人生的悔意油然而生,這是一種久違得讓人有點生疏的感覺。
「她說的不論是普通的說教數落還是一本正經的人生道理,在我們聽的時候,都不能產生一點邪門歪念,比如說一會兒想要和她拍拖之類的。這聽起來好像很容易,但做起來很難。」
俱樂部是指,光顧的男客人在那裡做任何事情都只是給店裡的女人看看而已,絕對不允許進行身體接觸。最近這種方式很流行,因為許多人厭惡彼此之間的身體接觸。不過如果男人們都有這樣的趨向的話,今後的出生率會越來越低吧。
「布魯斯,我並不想跟你道歉,這一切皆因你而起,都是你把女人們寵壞了。是時候教訓教訓自由線了,讓他們收斂收斂。小忍,你也應該覺悟才是,雖然是女人,但也要敢於擔當,不要再說害怕讓父母知道的話了。你應該挺起胸膛勇敢面對,你才是真正的受害者。這一回一定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讓你受委屈了,接下來就按你的意思辦吧,想不想正式起訴?如果你想,我可以讓這家店立馬就關門大吉。」
潛意識裡,也許為了保護身體柔軟的部位,小忍雙手抱著肚子,大叫:「你們先去把布魯斯叫來,讓我先跟他說話。」
作為麻煩終結者的我在完成使命后蜷縮著身體,獨自一人回到孤獨寂寞的房間。看來今年的秋天也將如同沒有桃花的夏天一樣孤寂。我想認布魯斯做師父,像他一樣在街頭站一個月,不管怎麼說池袋也算是我的地盤。
我能想像得到,那一行的男人們看到金錢就像鱷魚聞到腐肉一樣迫不及待,一有金錢流動,他們就會垂涎三尺地湊上來。
「罩著我們的是老本行紀流會的宇佐美大哥,擔心你小命不保。」
我拍了拍布魯斯那件不太協調的外套下的肩膀說:
他搖頭說:
的確,為了生存,酒店有時候不得不給日本警察面子,警察一插手他們就會立刻放了小忍,因為要是被生活安全課盯上,他們就不可能再在池袋繼續營業;這時國家機關總會站在統一戰線上,那時就不僅僅是警察了,連消防、衛生、財稅都會一個個不請自來,像鯊魚一樣緊緊咬住他們不放。
「那個皮條客在一家下流的中介公司工作,公司的名字叫自由線,是由一個學生社團發展而來的。」
「好了,店長,現在她自由了,她或她的家人要是有任何的閃失,我就立刻將店查封。要不今天就來個臨時檢查,店生有沒有未成年少女?」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在西一番街等計程車的時候,布魯斯忽然很嚴肅地看著我說:「阿誠,我身邊沒有一個男性朋友,你願意當我的朋友嗎?」
我一直在店裡忙著賣水果。雖然身兼兩職,專欄作家和看店小弟,但只有在店裡的時候我才是我一一百無聊賴,全副武裝,就等著有事發生,這時的我就像荒野中饑渴的野狼一樣尋找著麻煩。
我坐立不安,我想知道的不是這盤帶子拍子何時,而是接下來怎麼了。
布魯斯笑著,顯得有些尷尬,說:
「當一個皮條客還真是不容易。」
我們打開塑料袋,裏面是一盒錄像帶和被踩的手機。布魯斯有些擔憂地說:「一大早起來就發現門把手上掛著這個塑料袋,我們一起看一下錄像帶裏面到底是些什麼吧。」
我審視了他的面部表情后,心裏的膽量便有些力不從心,心想著先投降會不會比較好。沉默被他的聲音打破:「你知不知道你和布魯斯的行為妨礙到了我們營業?」
那家中介公司會搞出些什麼樣的花招,我無從知曉。只能聽布魯斯繼續講。
僅憑他愛用黑話這點,就可以猜出他是一個水平不高的混混。「後台」這個詞我已經有八百年沒有聽過了,我無法控制從口中噴出的笑聲。
「醫院里禁止使用手機。」
布魯斯雙腳伸進籃球鞋中,連鞋帶都沒系好,就往樓下衝去。樓下傳出他的聲音:「小忍現在長崎農島醫院,昨天晚上她割腕自殺。」
「這兩件事既不稀奇古怪也不需要花費太大的力氣。第一,你必須做到對女人講的每一句話都洗耳恭聽,不論是荒謬得不可理喻還是可笑到不可理喻,你都要認真聽完。」我把每字每句都悉數記下,想自己要做到這點應該是沒有問題。
「她二十歲了。」
涼爽的夏末徹底轉向秋季的那天,我正坐在路邊的長椅上聽著隨身聽。地點不是在我常去的西門公園。我前天還是大前天曾順道去過一次那裡,公園的氛圍完全不能讓我產生靈感。每當專欄臨近截稿,我都會出現讓人討厭的靈感堵塞。
「你就是人稱麻煩終結者的阿誠?」
我誇獎她是一個乖女孩,想要伸手摸她頭的時候,卻看到布魯斯面露難色。
國王理直氣壯地說:「想請我辦事,預備好錢了嗎?」
女人們會說,我好好努力,讓你過上奢華的生活。如果遇見這樣幸運的事情,那麼勞力士的迪通納手錶,寶馬新出的7系豪華車,汐留的高級塔式公寓都能輕鬆收入囊中了。男人再怎麼努力,也比不上下定決心要干點什麼的女人。這是難以改變的人生哲理。不管是談戀愛還是賺錢,男女勝負的結果一看就知道。
這個池袋的唐璜滿臉疑惑,問:「你指的是哪個她?」
「你這話怎麼說的?」
陽光穿透櫸木樹葉的縫隙,稀稀落落地灑下。因為在秋天人們在戶外可以隨意地席地而坐,所以這些樹得到了可愛、美好的讚譽。
吉岡是池袋警局生活安全課的一名刑警,當年他教我們少年課的時候,對我一直很照顧。現在我已經痛改前非了,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慰藉。他還是老樣子,一接起電話,便發出極其不快的聲音。
醫院就在西武池袋鐵路長崎車站附近的一個住宅區里,看上去很新,像是剛建成不久。秋日的陽光溫柔地照著玻璃窗,像是在和它嬉戲,玻璃窗也附和似的閃著光,顯得有點灼人的眼睛。我們一下計程車就向大門衝去,向前台諮詢小忍的病房號。
「這就是他們中介公司一貫的處事方式嗎?」
「你要真從池袋消失了,說不定這也不是什麼壞事。」
這男人就像鄉下都市裡肥胖臃腫的理髮師,努力打造著自己的形象。後面停著的雷諾旅行車,緩緩地降下玻璃車窗,玻璃窗大得就像魚缸,黑玻璃裏面露出布魯斯左眼浮腫帶著淤血的臉。
「阿誠,她現在遇上了麻煩,我希望你能幫幫她。」
我在手機電話簿里尋找G少年的國王。正打算撥號時,一位中年婦女的聲音從寂靜的窗帘後面傳來,有些突兀和刺耳。
「你一個月大概能掙多少錢?」
我急促地說:「布魯斯,你之前的一百萬現在可以派上用場了,我要讓自由線的人睜大眼睛看清楚這世界上什麼東西才是最可怕的。」
我頂著滿頭的泡沫回應道:「是誰來找我?」
「我不開賓士,因為它不適合我,開那樣的車一點都不帥。」
「你們的營業項目中也包括坑蒙拐騙和強迫接客嗎?」
第二天下午,心裏有點記掛布魯斯,情不自禁地向東口五岔路走去,但我倚著路邊的護欄等了很久,始終沒有看見他的身影,也許他在和我玩失蹤。我決定放棄等待。於是進了一家BlCCAMERA電器連鎖店,但只買了一節隨身聽用的三號電池。
旁邊圍觀的男人也像助威似的你一句我一語地稱讚小忍,無非就是可愛、身材好之類俗套的詞彙。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的小忍有些怯弱、羞澀,在他們的贊語中小忍的雙頰漸漸泛出了紅暈,兩隻手有些不知所措,一會兒交叉背在後面,一會兒又環抱著肩膀。大浦的語氣就像馴貓似的:
「池袋的一家酒店,這可比崇仔去的酒店豪華上幾百倍,而且小姐也很漂亮。」
我覺得很不錯的女人居然被他這麼輕易地就否定了,他帶著我向路口對面的咖啡店走去。我在身後盯著他清瘦的背影問:
「想要端掉一家中介公司,裏面的人由你隨便發落。」
「快放馬過來,我們可不是吃素的,走著瞧好了。」
「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嗎?」
「作為一個皮條客,你是靠什麼掙錢的?」
「今年小忍成年了嗎?」
如果說我也想從事這一行業,首先站在五岔路口給身邊經過的女人評分這一關是在所難免的。而且,僅僅是做到上前去攀談是不夠的,還要讓店老闆對你介紹的女人很滿意,否則你一分錢都不會有。要是讓我去做這份工作的話,那未免有點強人所難,我原本就不是那塊料。這時皮條客沉默不語,眼珠卻在不停地轉動,四處搜索著。
我立刻改變了說話的口吻,變得正經嚴肅,把小忍的事跟他敘述了一遍,吉岡馬上進入了辦案的狀態。真不愧是一個十多年的資深刑警,一聽到這種囂張的行為,他的俠肝義膽就按捺不住了。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看店的時候,布魯斯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神色有些慌張,手裡提著便利店的塑料袋,我記得那隻袋子是白色的。
難道他自認為是《向太陽怒吼》這齣戲里扮演警察的松田優作不成?接著,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穿著黑色西裝,腿有點。型。他左肩垂得厲害,呈現出怪異的角度。坐在地上的大浦對著這名男子喊道:
布魯斯的臉像突變的天空,驟然浮現出一團困惑的愁雲。
一個人心甘晴願從事這一行又沒有觸犯法律,這樣的女人池袋就有幾千個,要是她們每一個都要讓你替她們擔心的話,那再多的心力也不夠分。布魯斯耷拉著雙眼說:「問題就出在中介公司上,我因為前天感冒,沒有開工,沒想到這竟會害得小忍遭遇不幸。」
我把放在桌上的錢如數還給了他。
一定能行的,天上掉下的餡餅總有一天也會砸到我。
除我之外,大家似乎都很有成就,那種高級場所我可是一次都沒有進去過。
這時,大浦的聲音變得冷漠,就像陌生人一樣。
這種機器被弄壞的聲音讓我感到一陣快|感,就彷彿是那種破壞欲得到了滿足的快|感。
「阿誠。」
「她應該不願意向法院提起訴訟吧?」
跟吉岡不同,猴子現在的心情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光聽聲音就能知道他現在正享受美酒的醉意。但他頭腦還很清楚,他在電話那邊說:「阿誠啊,我現在在赴宴,你來不來,一定不會讓你失望而歸的。」
「然後再把錄像帶作為把柄來要挾。布魯斯,得趕快聯繫小忍的家人。」
隨著我揮動著的鐵管發出的咻咻聲,後面那兩個小夥子面色也隨之變化,我想他們是有些膽怯了。
我穿過JR鐵道,腦海里不斷思索著皮條客的樣子。
「怎麼不去源宿?池袋找得到有明星潛質的女人嗎?」
「阿誠,又給你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
「原來布魯斯你開的是賓士?」
崇仔微微一笑,徑直向他走去,對準大浦的臉揮拳,就像碾死螞蟻般輕鬆。僅此一下,他就沿著牆壁飛出了兩米。我撿起他掉在地上的手機,交到布魯斯手上。布九-九-藏-書魯斯把手機摔在地上,用腳上穿的籃球鞋把這款最新的攝像手機踩得粉碎。
布魯斯還是點頭,憤怒和內疚讓布魯斯的行動變得遲緩,他像擔有千斤重擔似的緩慢移動身體,把從褲兜里拿出的東西一股腦扔在桌子上,怒火總是會抓住任何一個釋放的機會。
從一進來,小忍就一直在道歉,真是可憐又可氣。可恨的是自由線那群人,我的身體像是要被怒氣擠爆了一樣憋得難受,卻沒有發泄的地方,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對著打點滴的病人大吼。
布魯斯毫不猶豫地回答,十分爽快:「一成。」驚訝使我的眼神從筆記本移向他,自從認識這傢伙,我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我拿出手機,在電話簿里找到以「J」開頭的名字。有好久沒有跟他聯繫了,本就有些禿頂的刑警,不知道現在還剩幾根頭髮?
「那些傢伙根本就不會給你任何考慮的時間和機會。我在給酒店介紹小姐時,只要她們有半點的不願意,我絕對不會做出逼迫她們的事。可是,那天晚上一直到酒店關門,小忍還被他們強留在店生接客,最後中介公司的車把她送到家,不要以為這是他們良心發現,他們是為了警告和威脅小忍。小忍下車的時候,他們就這麼做了。他們警告小忍一一」
我到樓下時,頭髮還濕漉漉地滴著水,當老媽的嬌媚之態映入眼帘時,我既驚訝又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可是我之前從未見過的。老媽笑著,樂開了花,說:
在特殊行業里,勞動法規失去了約束力,因此安撫那些小姐們躁動不滿的情緒也成了皮條客工作的一部分。整天持續站在街頭路口,有時被任性嬌縱的女人拿來當出氣筒,不論從哪一點出發,這都不是一個可以輕鬆勝任的工作。
當天晚上,大家分工合作,查找小忍的錄像帶,這期間我們看了無數女人的裸體,數量多到令人生厭。也許有的男人不以為然,但那一副副淚眼婆娑滿是恐懼的表情對我來說一點都不性感。除了痛苦之外,查找錄像帶並沒有帶給我任何的東西。
我笑著阻止了國王,朝那名男子說:「你就是紀流會的宇佐美大哥吧?說來話長,能勞你和我們大哥聊聊嗎?」
和吉岡簡單地商量了一下,我掛斷了電話,看著憂心忡忡的皮條客說:「搞定了,我們待會兒一起去接小忍吧!」
大浦的黑襯衫邋遢地搭在身上,看來他是第一個完事的。他一看見我們便失控地大叫,中介公司里的其他人就像是被凍僵了似的一動不動,整個房間只聽到那個女人的哭泣聲。
人體有時候是需要稍作掩飾的。
最後發現小忍那捲較長的錄像帶的是布魯斯,也許這是對小忍最大的安慰。在四疊半的房間里,我們用從自由線搜來的設備,重新複製了一卷,打算交給警察。小忍一旦提起訴訟,有了這卷錄像帶,池袋警察署就可以立即採取行動。
「阿誠,真的嗎?只要能毀了自由線,我在所不惜。」
一切是那麼的盡如人意,在關店門前麻煩竟登門造訪了。
「就是咖啡廳的小忍。」
自由線的前身是一個名叫搭訕的學生社團,根本沒有池袋街頭混混的那種膽量。此刻,空中傳來老媽猶如槍聲般震耳的吼聲:「你們幾個在那邊搞什麼鬼?」
我想到了受石像詛咒、被無情的地獄之火吞噬著的唐璜。要是有一天布魯斯真的墮入了地獄,一定與女人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而那些想要把他推入地獄的女人,最終都會選擇和他一同墮入地獄,對於布魯斯這樣的男人,地獄就好像是對他的獎賞。
我走近的時候,那男子正坐在路邊的護欄上。臉上的表情彷彿是百無聊賴,可是轉瞬間又能擠出滿臉笑容來,那是一種能融化對方的警戒心的魔幻笑容。
當然,我的意思也並不是說靠著女人就能賺大錢。雖然也許你和風俗產業毫無瓜葛,但你知道這些也並不吃虧,對吧。畢竟你也無法預料某時某刻你眼前就能出現一個美女。
我看了看,那是一疊高度和兩片裝的CD盒差不多高的鈔票,有一百萬日元左右。
「阿誠,你還不知道?現在漂亮女孩都聚集在池袋。柴崎幸、優香郁都是從這裏走出去的。」
我也絕不示弱,笑著說:「那你猴子也是其中之一了。」
「都一年沒見了,吉岡刑警連衣服都沒有換過。我敢肯定你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個。這就是我剛剛和你說過的皮條客布魯斯。」
我獃獃地望著眼前的皮條客,自責讓他失去了往日迷人的笑容。依舊是老鷹樂隊的T恤,上面印著one of these nights專輯的封面圖案,就憑T恤上印的不是Hotel california這張專輯就讓他這件T恤的時髦度大增。這還是其次,我心裏在想到底這傢伙有幾件經典的搖滾T恤?真有些羡慕又喜歡他的品味,我仔細看了看他的髮型,還真覺得有點像傑夫·貝克。
「啊,是阿誠先生啊。」
我還是對此耿耿於壞,於是跑去街角的咖啡廳,本來是想從小忍那裡揪出布魯斯,但令人失望的是,去了之後,才知道小忍也休假了。我只好掃興而歸,我不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麼搞的,同時從我眼前消失了。交稿之後,我只能在水果店裡看店。今年,天氣好像在跟我們開玩笑,八月像九月,九月又突然變成了春天的模樣。所以,幾乎無人問津的西瓜又成了暢銷品。
在這荒謬的地方生存,怎麼能少得了幻想呢。
我們一進入病房,就看到一個白色的世界,這裏的一切都是白的,窗帘、床、床架、床單……無一例外。這個病房已經住進了一半人,小忍的床就設在最後面左邊靠窗的位置。她身下墊了幾個枕頭,看上去有些懶懶的。比起上次在公園見面的那晚,她的臉色蒼白了許多,比手腕繃帶的顏色還要蒼白,幾近冰塊般透明。發現布魯斯來了之後,她閉上眼睛,雙唇有些顫抖。
他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回頭對我說:「如今受歡迎的是健康型和俱樂部型的女人。具體說來,健康型就是穿著青澀感十足的學生制服、胸部小小的女孩,俱樂部型則是身高一米七以上,走在街上回頭率極高的女王氣質的女人。」
「你算老幾?明知我們有紀流會撐腰還敢這樣?咱走著瞧。」
「對不起,請你下次沒有人的時候再給我。」
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我幾乎掩飾不住自己的詫異。
架上捲簾門的支架,用鐵管前端的小鉤把捲簾門拉下,一切像往常一樣進行著,捲簾門落地時與地面撞擊的聲音是我最愛聽到的,但我家的店只是一個有兩片捲簾門的小店而已,所以每次總是不能很盡興地享受撞擊的震撼。在後一道捲簾門即將落地的時候,背後傳來的聲音代替了我最鍾愛的聲音。
我把猴子的話向布魯斯轉述了一遍。
「小忍後來會怎樣?」
她緊閉著雙眼,流著眼淚,讓人很心痛。我說沒關係,小忍用不帶感情的聲音說:「昨天晚上,我收到兩卷錄像帶,一個上面寫著布魯斯的名字,另一卷則是我的。你收到的那捲只有十分鐘,而我的卻有一個半小時。另外還有一封信,信上寫著我要是不想讓布魯斯和我父母看到全部的內容,就必須再到中介公司去一次,還說這次會把我介紹到一家更掙錢的酒店。我不想再給布魯斯惹麻煩,又找不到解決的方法,所以就選擇在浴缸里割腕自殺。對不起,布魯斯。」
「誰?」
接著又是陣陣男人們的吹捧和笑聲,大浦接著說:「今天人都到齊了,就先試一下鏡吧!先脫掉上衣。」
小忍瞬間露出掙扎的眼神,這個房間里到處都是男人注視的目光。
布魯斯使勁搖頭。「沒有,送給我的那捲只有十分鐘,完全看不出所以然來。」
我很慌張,就像初次接受表白的小男生一樣窘迫,我抬起右手打車,以此來掩飾此時的慌張。正常情況下,這樣直白暖昧的對話只會出現在女人之間,皮條客的直率讓人有些暈眩。
「要是一起訴,他們就不得不放人了,而且還能告倒他們。要是她不願意的話只能算了,我先打個電話,待會兒見面再說。」
因為擔心外面還有埋伏,我把布魯斯送出了門,看他安全離開之後才回去。
「小忍今天晚上也去上班了,你既然素來被稱為麻煩終結者,我希望你能幫幫她。錢不是問題,多少都可以。」
我再也無法壓制自己的怒火,帶著滿腔的憤怒問:
「阿誠,有件事眼你商量一下。」
不過這樣幸運的事情發生的概率,就和在步行去池袋車站的途中,被隕石砸中暴死的幾率一樣小。而像你和我這樣的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的男人,似乎就更難遇見這樣的事了。但世界畢竟是廣闊的,我今年秋天剛剛認識一個傢伙,他就常常站在池袋東口的五岔路口,每個月都被五彩的隕石砸中。
大浦被池袋警察局生活安全課逮捕。強|奸、傷害、恐嚇、誘拐……不知有沒有哪家報社會猜對他到底有多少項罪名。至於我,自然是希望他永遠都在監獄的鐵柵欄里。
「阿誠,你總是愛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要是你老媽知道了一定會傷心的。這麼大了也不交個女朋友,害得你老媽遲遲抱不上孫子。」
當她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從皮條客口中傳出,在空中響起時,她高興得不知所措。但還是不得不回到吧台的她用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前進,充滿眷戀的眼神看了都讓人心疼。我用羡慕又佩服的聲音問:「我要怎麼做才能贏得女人的那種眼神啊?」
布魯斯微笑著,他的笑足以讓人心悅誠服。
用別人的錢打仗真是人生一大樂事。我一見大浦的黑襯衫和胸前的銀項鏈就覺得礙眼,再看到他在錄像帶里的醜惡嘴臉后就更厭惡了。
瘦弱的肩膀在他的聳動下顯得單薄,他說:
在法庭上,小忍挺身而出,指證了自由線的一切罪行。她好像還在長崎,但在新宿找了一份工作。小忍打了那位說話刻薄的店長后,就辭掉咖啡廳的工作。現在在一家位於新宿車站南口新開的咖啡廳里工作,在這裏她是一個全新的人,不會有人知道她的過去。最終,她並沒有和布魯斯在一起。
「但這是我的工作,我很喜歡,做得也很順手,所以就算再怎麼辛苦心裏也很高興。」
布魯斯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讓人心醉的笑容。
就好比滿心歡喜地張大嘴巴,結果迎接你的卻是刺向你上顎的尖銳的針,但直到最後一刻,你都依然在回味之前的甜蜜期待。如果說我們是比飢餓的魚類進化得高級的生物,我不相信。
「每個人都問我同樣的問題,連我自己都搞不明白,根本就談不上什麼秘訣,我只是牢牢地抓住丫兩件事。」
這種天分應該說是與生俱來的,對布魯斯而言,這工作就是小菜一碟,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搞定。基本的素材算是夠了,但我還需要另外一些新的情報來組織專欄文章的結尾。
紅綠燈一變,過往的行人湧向十字路口,我恍惚地看著他們。他們中間既有目的地明確、朝著目的地直接前進的人,也有和我一樣漫無目的地晃悠的人。我的眼睛不知不覺地被那些呈網狀分佈在五岔路各個路口深海魚一般的彷徨者吸引。
我在醫院的停車場外面給崇仔打電話。聽到我的聲音,他立刻變成了國王https://read.99csw.com,聲音高傲得彷彿來自南極般寒冷,「把你的G少年精英借我用一天行不行?」
我真想在那些整天只會怨天尤人、不懂得認真工作的人喝的湯里加進我的指甲垢,讓他們清醒清醒。如果全日本的工作者都有這傢伙一樣的心態,不出三兩個月,處處都將會是一派繁榮的景象。我們在道別後分道揚鑣。在通往池袋車站的綠色大道上,我構思好了文章的開頭。
「只要你覺得我們是朋友就夠了,說這些就見外了。你應該試著和小忍聯繫,明天見。」
我們急切的心情讓我們無法接受等待,哪怕等電梯所需的短短一分鐘,於是一口氣直接衝到四樓。也許精神太過緊張,腳步變得異常靈巧,也絲毫沒有氣喘吁吁的感覺。在進病房前,我和布魯斯四目相對,向對方點頭示意,之後就像是要登上戰場一樣,雙腿緩緩前移。
大浦緊貼著牆瑟瑟發抖,連聲音也變得顫抖,但還不服輸,用與錄像帶中完全不同的聲音說:
我們約好那天晚上的八點多在常盤大道的巢鴨信金前碰面。吉岡一出現,完全沒有給我一點生疏感,因為我每次見他,他都保持著上一次分別時的裝束,藍色防風夾克上衣,廉價的合成纖維西褲,腳下是那種不知從哪買的特價皮鞋。即便永遠是一身的廉價商品,頭髮稀疏,他在我心裏的身價也並未因此大打折扣。
聽著莫扎特為數不多的悲壯序曲,我陷入了沉思,布魯斯每天在女人堆里應該很幸福吧。他的生活離不開女人,工作照樣離不開女人,現在他靠十八個女人的業績來維持生活,卻那麼慷慨仗義,為了幫一個沒有太大關係的女人,竟能毫不猶豫地扔出一百萬日元。把我身邊的朋友一個不剩地搜尋一遍,也不會有一個會像他這麼做的。
我對他說:「你肯定沒有加入任何的中介公司,對吧?」
布魯斯繼續說著,表隋淡然,我知道那是一種悲傷到極點后的淡定。
「知道了,我這就去醫院看她。」
「刑警大哥,我是這裏的店長丸山,請以後多多關照。」
就像他之前說的,行動勝過千言萬語。我發現自己似乎是多餘的,像一個電燈泡。但迎面吹來的清涼的晚風,把我久久地留在長椅上。小忍垂下頭說:「今天很感謝你們,我真是一個十足的大傻瓜,天真地以為只要進了這個行業,就可以和布魯斯在一起,這都是我自作自受,一開始就動了歪念。」
我環抱著布魯斯的肩膀,此時的他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我們一起朝東長崎車站的都市銀行的方向走去。我在電話里跟崇仔說一切等見面再作部署。
「就我這樣,還是算了。宇佐美是何方神聖?」
我根本就沒有絲毫在猴子手下做小弟的意思。
布魯斯的這番話我多少消化丁一些。為了靈感,我每天徘徊在骯髒的羊腸小道,這就擠佔了我大部分的工作時間,寫稿就不得不退居其次了。我的筆在紙上迅速地記下這些重要信息,又接著問:
真是讓人欣慰,即便是沒有十八個女人養著我,一生能有這樣一個肝膽相照的朋友,我也不枉此生了,我對幸福的定義就是這麼簡單。
我看了看布魯斯,尋求他的意見,他會意地點頭。
猴子用手捂住話筒,不知在電話的那頭說了些什麼,沒多久,他又跟我繼續說:「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了解黑道上的事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到我這裏來千算了,一定能出人頭地的。」
「為你撐腰的又是誰?」
眼前的丸山被嚇壞了,彷彿一下子矮了十厘米,任誰看了這情形都會心生快意的,而小忍卻一直左右搖晃著腦袋。
「多汲取一些地下的養分,說不定就能長高了。」
布魯斯鐵青著臉,和小忍剛剛的動作一樣,把手放在肚子上。
在他身邊我感覺到的全是女人注視的目光,在她們面前我只是一個透明人。灼|熱的目光全聚焦在布魯斯的身上。我想這是屬於皮條客的光榮,也是施加在他身上的詛咒。
現在布魯斯還在五岔路口堅守,變化最大的就是他的穿著打扮,穩重的深色西服代替了經典搖滾T恤和牛仔褲。他帶著燦爛的笑,遞給我一張新名片。
這是他的工作,我當然不好意思攔在中間。那個女人瞪著我,沒有言語,在我正想站起來離去時,剛才那個女服務員走了過來,放下水杯,動作顯得比剛才粗魯了一百倍。那位來歷不明的酒店小姐說:
他又是一陣冷笑,小忍還對我和布魯斯隱瞞著什麼嗎?我來不及從他那裡尋找答案,只顧專心觀察著他身後的三個男人。其中的兩個年紀很小,卻長得英俊,我猜應該是大學生,面對這樣的紛爭,一副茫然不太習慣的樣子,實際上,這應該是算二對一。黑襯衫又開口說:「你既然有膽量跑去向警察告密,就應該有心理準備。有什麼後台啊?」
他的眼神又轉到了那些等待紅綠燈的人潮中。人群中有一個穿著質地很好的露肩上衣、體態豐盈的女人。在她露出的光滑肩頭上,有一個閃電圖案的刺青,容貌長得一般,但是豐|滿的胸部幾乎可以用乳|溝夾住一本電話簿。看見我盯著那個女人看,那傢伙聳了一下肩膀。
「唉!和特殊行業的中介公司發生一點小摩擦,給他們撐腰的就是紀流會的宇佐美,我還聽說他是那裡的一霸。我剛剛被人恐嚇,讓我當心自己的小命。」
「稍等一下。」
那傢伙臉上露出了認真的表情。可當我把話全都說完的時候,他又露出了滿臉笑容。
中介公司的負責人把手機放在耳朵上大吼:「你們是怎麼搞的,趕快把她放了。」這種吼聲只能對電話那邊產生威懾力,對現場毫無影響。辦公室里只有四個職員,一個男人負責按住女人的雙手,她的身邊還各站了一個男人,還有一個男人脫了牛仔褲光著屁股。之前在停車場打前鋒的黑人頭,放開女孩的手,向G少年撲過去。崇仔一陣小跑,就在黑人頭的後腦勺來了一個輕巧完美的飛腿。我沒到現場看過職業柔道比賽,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一個非職業柔道選手能踢這麼高,真是太酷了。黑人頭被踢倒在牆邊,無法動彈。G少年反綁住他的雙手,迅速將他制服。
「他說是你的朋友,叫布魯斯。這個小夥子又帥又可愛!」
我掏出手機,找尋猴子的號碼。中年黑道大哥的眼神里顯出了略微不安。「誰是你大哥?」
「開始的時候,幾個男人會在一旁拚命給那女人說好聽的,等她的戒備心略有鬆懈的時候,便直接把她帶到酒店。接著店裡那些凶神惡煞般的男人就會威逼利誘,使用一切手段讓她去接客,根本逃不出他們的魔掌。」
「你不介意我把這些寫在專欄上吧?一個二十一歲的小夥子,年收入高達兩千萬。」
「能提幾成?」
布魯斯靜靜地在我身邊坐下。
那傢伙是個小個子,身材偏瘦。穿著一條膝蓋有破洞的Bigjohn牛仔褲,上身是一件很薄的T恤,上面畫著Queen的字母Lop,還有「歌劇院之夜」的字樣;腳上穿著一雙式樣老舊的匡威籃球鞋;頭髮燙過,長長的顯得很亂。不知道打扮得這麼隨便的一個男人怎麼能做到一跟女孩子搭話,她們就會停下來聽他說什麼。甚至還有女孩子會臉紅,扭扭捏捏地看著長靴的腳尖聽他說話。
女服務員憤怒地把水杯收走,用比尖刀還鋒利的眼神瞪著她。眼神里飽含著妒意,平常街頭混混和黑道兄弟瞪我的眼神,我都處之泰然,不以為意,此刻居然感到一股涼意從背後升起。女人的眼神還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稍等一下啊。」
歷來,平民百姓都不可能與政府分庭抗禮。
猴子就是猴子,反應如此敏捷,他在我所有高中同學中都是數一數二的。
「我是阿誠。」
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我手裡握著鐵管回頭,一個身穿黑襯衫、牛仔褲的男人進入我的視線,曬得黝黑的胸膛從開到第三顆扣子的襯衫里露出來,這應該是他引以為榮的優勢,也許他認為這能迷倒很多人,一條粗粗的銀鏈在胸前正中央的位置懸著,鍾形墜子在不停地搖晃;一樣曬得黝黑的圓臉,看起來並不兇悍;他留著衝浪男孩們的髮型,頭髮是銀色的,有著明顯的漂染痕迹。
「你要搞清局勢,有哪家中介公司是例外的?你不會還天真地以為她是什麼大家閨秀、國色天香吧?難道你什麼都沒有聽說?」
「二十一歲。」
雖然打聽別人的工資情況非我所好,但我這次還是破例了。手中中性筆停下的那一刻,一個沒有水平的問題脫口而出。
只是想時時刻刻都能見到自己喜歡的人,這也有錯?也算是歪念?雖然我不知道同樣的舉動出於這種動機比起純粹只是為了錢好多少,但我知道小忍只是運氣不好,在錯誤的地方向錯誤的人問了問題而已。我問:「你感覺還好嗎?今後有何打算?」
「這樣就會少一些逞口舌之能的人。」
布魯斯抬起頭,用惶恐的眼神看著我說:
我們回到西口公園,吉岡便向我們道別,說局裡還有事。吉岡走後,我們三個人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下。夜裡,露天象棋大會兀自熱鬧著,棋盤沿著圓形柵欄井然有序地排開,四周站滿了圍觀的人。這一切的熱鬧都與我們無關。在花崗岩砌成的台階上,站著兩個人,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流浪藝人,因為其中一個在唱著惹人感傷的歌,雖然歌詞聽起來有些拗口,聲音卻清脆哀婉,像秋天的夜空般清澈透明,另一個則用不插電的電吉他伴奏。
「那個皮條客騙小忍說他是我的同事,可以帶她去公司找我。接下來就是他們一貫的下流作風。」
我抬起頭,望著一臉因弱不禁風而稍顯膽怯的皮條客。心裏想,要是沒有他的傳授我還真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狀況。不論從什麼角度看,我都覺得他要更年輕,一個人的才能往往與他的年齡不成正比。
東池袋一棟寫字樓的六樓,樓下就是一個全家便利店。
這樣好聽的傳言應該直接當著我的面說啊,讓我也高興高興。雖說有太陽城的地域限制,起碼也代表我在一定範圍內挺出名啊,那我恐怕就越來越難以出入那些不入流的店去玩了。想到這裏,我對那個小個子的男子說:
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和他說話我就想逗他玩。
「那在池袋能賣出好價錢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
「伯母好。」
自由線給社會造成的震撼,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經常出入中介公司的人當中,十今有八個就是明星大學的在讀生,一些娛樂雜誌對他們的真實姓名和背景爭相報道。聽說他們被學校開除了,我心裏沒有一點同情和惋惜,包括他們本人和他們的父母。因為,僅一個短短的晚上,我就看到了不計其數讓人眼睛發漲的影像。看了他們所有人的醜惡行徑后,根本就不會產生酌情量刑的想法。
布魯斯像平常一樣喝了一口咖啡,面容平靜,對我的驚訝毫不在意:
「阿誠,只要你明天也像我一樣在街頭站著,掙到這個數離你也就不遙遠了。」
那傢伙選擇了另一個類型的女人搭話,並交涉成功了,我感到十分驚訝,緊跟在他的身後。這樣好的素材可絕對不能放過啊。這個季節的天氣還殘留著夏季的炎熱,儘管如此,我還是在街上跟了他三天。應該感謝池袋這污濁九*九*藏*書的空氣一一我這個可憐而愚蠢的專欄作家啊。
「對了,能問你一下年齡嗎?」
除了警方,我們還可以藉助媒體的力量,所以我們同時也在編輯錄像帶的濃縮版,專業剪接設備的方便之處就在於可以加上馬賽克。與一般的AV不同,不需要對男性的身體加以掩飾,只需在他們的面孔上打上馬賽克。這卷令人作嘔的濃縮版在黎明時終於完成了。最後,再把自由線公司的簡介一同給媒體傳真過去,就算大功告成。一天的忙碌讓我和布魯斯倒頭就睡,直到第二天的早晨,我暗暗發誓,這輩子我再也不看這種錄像帶了。從前我對熒幕上的馬賽克恨之入骨,現在卻喜歡上它了。
往往一和錢沾邊的事,讀者就會特別地關注,尤其是對被別人視作隱私的薪資狀況,他們就更為好奇和敏感,敏感程度絕不亞於鼻子遇上柳絮和蒲公英。
「也稱不上人生信條,在我當初還一事無成的時候,一個前輩對我說過不論陰晴,不論被拒絕多少次,只要你堅定意志,每天都能站在街頭,你就會取得成功。在這一行里工作,靠的是堅韌的毅力,而不是取決於年齡,所以任何年齡階段的人都有可能開上賓士。他告訴我這一行只要永不灰心喪氣,只要有勇氣站在街頭就不會失敗。」
我們朝那名男人走去,他便殷勤地向我們鞠躬致意。
就在我要回答布魯斯我沒那麼強實力時,一陣尖厲的聲音從咖啡店外傳來。
「你看過錄像帶了沒有?」
就算是店內人氣最高的花魁,店家也只能忍痛割愛、委曲求全。就像在和平年代,貴族根本就不是將軍的對手一樣,也只能跟輝夜姬揮淚告別。
「說起工資那是參差不齊,有時多有時少,不過一般都保持在一百五十萬到兩百萬之間。數目的多少並不關鍵,關鍵的是在街頭的持久作戰,即便被女人一次次地拒絕,也絕不能輕言放棄,不能背著畏懼的包袱和下一個女人開口攀談。在錢面前這點小挫折算不了什麼,最糟糕的是世人對皮條客這一行業的諸多偏見。」
從進家門的那一刻開始,布魯斯就變成了老媽最關心的人,她對他的照顧可算是無微不至,一直不辭勞苦地用冰袋幫布魯斯敷淤腫的左眼,並且殷勤地送上用僅剩的哈密瓜榨成的鮮果汁。我把一直黏著布魯斯的老媽從我那四疊半的房間趕出去,以便爭取到摸清事情來龍去脈的機會。
「今晚你接了八個客人,我們攝像機的鏡頭一直對著你,我們也掌握了你的詳細信息,包括地址和電話,明天你要是不來上班,我們就會把相片散發到池袋的每個角落,然後把這裏毀了。」
此時的布魯斯,一臉難以啟齒的表情。
「阿誠,快跑,這些是自由線的人。」
女人的價值在當今這個時代是時刻變化著的。
這些彷徨的人有發放高利貸的、發放紙巾的、穿著格外整潔的衣服的銷售員,還有一些不知道身份是模特還是AV演員或者是風俗店員的男人們。這個路口是池袋六十層高的太陽城的入口,人流總是很大,等待紅燈的時間也長,十分容易跟那些等待紅燈的路人搭訕。
「我也到了一家中介公司,但和特殊行業毫不相干,這是一家模特經紀公司,成就女人的明星夢。但還是跟以前一樣靠女人吃飯,誰讓我除了討女人喜歡之外一無是處呢。」
布魯斯還真會獻殷勤,沒跟我打招呼便先向老媽問了好。他的T恤,女胸前的位置上印著Foxtrot專輯的封面插圖,專輯的主唱是彼得·蓋布瑞爾。他還是老樣子,一直對音樂有著不錯的品味。
我隨便沖了一下身體,套上寬鬆的牛仔褲和T恤就三步並作兩步地飛奔下樓。不可能吧,要是老媽被皮條客選中去從事特殊行業的話,那我豈不是一整天都得待在西一番街的水果店裡看店?
如果能打探出這傢伙博得女人緣的技巧,沒準能寫出來好的專欄呢。誰讓我撰寫專欄的那家街頭時尚雜誌的讀者儘是一些不受女人歡迎的男人呢。他們總是哀嘆著夏天剛剛戀情告吹,同時沒有自知之明地期待下一個季節被別的女人接納。雖然我是個笨蛋,但是讀者的這種心理我還是十分了解的。
「沒錯。」
大浦話音剛落,從鏡頭旁邊伸出一隻手,緊緊抓住小忍的肩膀。這時,電視屏幕里像是捲起了沙塵暴一樣,畫面突然消失了,聲音也消失了,只剩下沙沙聲。
我掏出手機,顯得和這個潔白的世界有些不相容,「會有好戲看的,讓這些從池袋學生社團出來的混混知道山外有山。今晚就讓大浦胸前的墜子響個不停好了。」
猴子發出爽朗的笑聲,「你小子也太會挑時間了,紀流會的公關現在就在這裏。」
「我哪裡算得上什麼出名啊。話說回來,剛才我一直觀察你和那些女人們搭話。你簡直是這個路口最能幹的男人,我都擔心和你搭不上話呢。我是給雜誌寫專欄的,你已經知道了吧。」
啊,我忘記了。男人和女人黏在一起的原因,也是幾個世紀以來難解的謎啊。但對於這個話題我是圈外人,還是聽別人去講吧。
我困惑地問:「布魯斯,這是怎麼了?」
布魯斯、我、崇仔和五個G少年打先鋒,坐便利店旁邊的電梯上樓。自由線的樓層和安全通道都布滿了G少年,其餘的人負責把紙箱和膠帶搬下樓。
在所有的東西被搬空后,自由線中介公司的空間頓時變得豁然開朗。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這是怎麼回事?」
路旁的櫸樹枝葉茂密,形成濃密的樹陰,一直延伸到路的遠方,路兩側是高度齊整的寫字樓。這個城市可以說是一座綠色城市,我並不討厭池袋站東口的風景。可是能看見優美的風景也不代表就能產生靈感。我想寫的是那些圍繞大街彷徨的、充滿新鮮氣息而且身份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的故事,特別是那些完全不起眼的小人物。
「他們中介公司具體|位置在哪?」
「猴子,你有沒有聽說過紀流會?」
我握著一米長的鐵管,朝店後面的停車場走去。我雖然不是一個打手,也不太清楚車上到底有幾個人,但也只能作最後的掙扎了。幾個人影迅速從雷諾旅行車上下來,跟在我和黑襯衫的後面。
於是我三步並作兩步,緊緊跟在他後面。
「告訴了,不就是要是那個女孩或是她的家人有任何閃失就拿『射女孩』問罪嗎?勞駕,警察憑什麼幫一個特殊行業的皮條客和小混混呢?少啰唆,快走。」
可能是她父母接的電話,布魯斯緊張得臉都扭曲了。
眺望著綠樹環繞的綠色大道和水墨畫一樣的秋天的雲彩,我數著經過眼前的女孩子身上的刺青(如果是在池袋,我估計女孩子有刺青的比例比紐約揚基隊的著名棒球選手鬆井的擊球命中率還要高)。
我的四疊半房間里有影碟機,我們在看了錄像帶之後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第一個畫面就是一大片垂下的白色幕布,之後出現一個女孩,穿著靴型牛仔褲配著白色小背心,外面是一件小外套,她就是小忍。接下來就是大浦在說話,「你很可愛,說不定去拍AV會比當酒店小姐更掙錢。」
不知是誰,一聽到猴子提及漂亮小姐,就抑制不住開心地大叫:「說的是我嗎?」真是耳朵的不幸,我當時只想趕快把重點講完,掛掉電話。
我把自己的手機輕輕扔給他,他點頭后輸入了電話號碼。一聽到電話那邊的聲音,布魯斯就對我猛點頭,他十分禮貌地說:「小忍還好嗎?我是她的朋友。」
「聽說剛四十齣頭,看上去挺年輕的。但反應不夠敏捷,手腕也不太高明,充其量不過是紀流會的一個小角色而已,平常只能跑跑腿。怎麼了,不會又遇上什麼麻煩了吧?」
「是,她不希望家裡人知道這件事。」
「最近我們的刑警大爺是在忙著破壞倫理道德,還是在和中學生亂搞?沒有幹什麼不正經的勾當吧?」
「她本對我就非常愛慕,又經常看見我和那些酒店小姐們聊天,所以一廂情願地認為,只要自己也變成她們中的一員,我就會和她在一起。」
「布魯斯,你和她聯繫過嗎?」
宇佐美撓撓頭,望著天花板說:「原來是冰高組的齊藤大哥呀,那你就是水果店的阿誠了。我突然記起來我還有事情要做,大浦,你可別惹是生非。」
布魯斯依舊是沉默地點頭。
布魯斯倚著牆壁,用冰袋敷著眼睛,一副精疲力竭的表情說:「他們想脅迫我加入自由掃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再加上最近又出了小忍這樁事,所以大浦就對我下手,強行把我從五岔路口押上車,帶到中介公司把我狂揍丁一頓。」
「這女人真是啰唆。」
我的天哪,我的憤怒讓我想大吼一聲,就算我反應再遲鈍也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這再明白不過了。
吉岡笑了笑,顯得很無奈,也很欣慰。
吉岡一把將鈔票撕下,像是和它有仇似的,塞進店長襯衫的前胸口袋裡,接著轉向小忍說:
我對這位負責人所有的驚訝都集中在一張媒體曝光的高中相片上。那天我正好在收看晚間新聞,一換台,就看見一個羞澀內向的少年抱著狗的畫面。那是一隻白色的狐狸犬,那位少年穿著牛仔褲和藍色高領毛衣。當我正在思索這個人會是誰的時候,旁邊出現了「嫌犯自由線負責人大浦光秀的高中相片」的字幕。誰會想到相片上沒有女人緣的青澀少年幾年後會變成一個惡魔,當初沒有人會想到這個少年的未來會如此的醜陋不堪,時間就是一個無情的殺手。雖然這都是大浦自作自受,但也不得不讓人深思。
「對,所以我常常會受到他們的威脅恐嚇,他們也對給我製造麻煩樂此不疲。因為在背後給中介公司撐腰的,絕大多數都與黑道有聯繫。」
我們在常盤大道右轉。常盤大道真是熱鬧非凡,到處充斥著醉漢的醉語和熙熙攘攘的招客聲。「射女孩」的銀光招牌很醒目,就連站在十米以外的我們都看得很清楚,招牌板上有一支噴出不明液體的粉紅色俄羅斯手槍,不得不佩服設計師的想像力。招牌前面立著一個年輕男人,他身上專門為宣傳準備的日式外套還真是起到了宣傳作用,旁邊穿著皮革短大衣的小忍的表情直刺著我們的眼睛。
我有些疑惑地點頭,那天穿著荷葉邊制服裙的小忍,我怎麼會不記得呢。
「他們無賴到底了,警察也沒辦法。」
他冷笑幾聲,只要稍稍一動身子,他身上的鍾形墜子就發出微弱的鈴聲。難道這傢伙是聖伯納夫不成?
小忍盯著布魯斯的側面,並沒有看我,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的抱怨,只有歉意,她說:「我好像不適合從事這種行業,我還是想回咖啡廳上班。布魯斯,沒能為你做點什麼,實在是過意不去。」我很欽佩年輕皮條客身上的魔力。按理說小忍是為了他才遭遇不幸的,賠禮道歉的應該是這個男人,現在反過來了,居然是小忍為沒能讓布魯斯拿到提成而深感歉意和內疚,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布魯斯臉上露出他那迷人的笑容,對小忍說沒關係,僅僅是一個原諒,就讓小忍感動得滿含淚水。
他把名片拿出來,吉岡憑著多年的經驗馬上把名片翻過來,名片後面貼著一張折得很小的一萬日元的鈔票。
一個女服務員把水杯放在桌上,用充滿柔情蜜意、幾乎可以把人融化的眼神看著皮條客,九*九*藏*書神情專註,對我視而不見。她雖留著一頭短髮,卻不失長發美女的嬌媚,一笑,眼睛就像娥眉月一樣掛在臉上,又細又彎,酷像年輕時候的佐藤珠。在這家店裡工作的服務員都穿著統一的制服,荷葉邊像綢緞一樣垂綴在群擺上,在制服的基礎上添加了便裝的嫵媚。沒有穿襪子的雙腿在荷葉邊底下顯得十分光滑。
「布魯斯,你果然在這裏,我有話跟你說一一」
打個比方來說,某個風俗店缺少一個女店員,他們需要的是穿深色長筒襪搭配學生制服的二十多歲女孩,看起來還要長得像高中生。你手頭的女孩子的條件如果恰好符合這些要求,那麼店老闆不僅會支付你高額的介紹費作為回報,以後每個月還會分期支付給你一些好處費。
此時,我們的公主,在一個我們不知道的角落,正被逼得走投無路。
「處理這種事情,是我的拿手好戲,我不用花一毛錢,你耐心地等一會兒。」
我向布魯斯比畫出G少年的手勢,他對我的手勢有些目瞪口呆,也許是在想我不像是會這種手勢的人。我對池袋的國王說:「對,麻煩你準備好搬家車和五十個紙箱,不困難吧?」
布魯斯站在我身後,低頭鞠躬,非常恭敬的樣子。
女人尖銳的笑聲成了背景音樂。
「店老闆之前向她承諾過,會讓她趕最後一班電車回家,可是,最近的客人經常坐下就不動,一般都要到半夜一兩點才走,所以就惹惱了這個大小姐。她希望可以早點下班,不願意半夜三更地打的回家。」
其餘的三個男人全都被街頭的精英混混在三十秒之內迅速搞定,兩人一組地把他們按在地板上,綁住他們的手腳。只有黑人頭還在作垂死的掙扎,其他的都完全放棄了反抗,像一隻只溫順的綿羊倒在地上。或許是因為還沉浸在剛才的快|感之中,現在還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性與愛同樣容易讓人迷失方向。那個女子迅速取回衣服穿上,衝出房間,顯得有些尷尬,在離開之前她還不忘用手上的高跟鞋使勁戳了黑人頭一下,鮮血從蓬鬆的髮絲間滲出,但卻無人理會。
小忍那雙一笑就變成娥眉月的眼睛在我腦海里不停地閃現。一個好端端的咖啡廳服務員,過了那個夢魘般的夜晚,就要被迫接客。一失足成千古恨,女人一步走錯就意味著掉進了無底深淵,再也沒有回頭路。我感嘆道:「那天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那你現在介紹了幾個了?」
而我則不同,要是我也墮入地獄的話,肯定是為了街頭混混和黑道這類的繁瑣糾紛,想到這裏,崇仔、猴子就浮現在我的腦海里,還有就是吉岡那滿臉倦容的面孔。僅僅是想像著和這些男人一起被地獄之火焚燒的情景,心情就變得陰鬱沉悶。
這時,一直緊繃著臉的小忍哭了,哭聲是那麼安靜。布魯斯沉默著,緊緊握住小忍的手。
「為什麼這麼說呢?」
撒謊是皮條客的專長,我只有在小忍腳邊站著的份,插不上嘴。
「僅僅是把女孩介紹過去,就能根據業績拿到一成的提成?」
布魯斯似乎是在抱怨我的輕率,把整疊錢甩在桌子上,對我大吼:「這是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嗎?」
「知道,這是一份美差嘛!我一直很想讓G少年們也做一做像東京地檢局一樣的事過過癮。需要紙箱嗎?」
那天,有不少男人在大街上隔著女人的肩膀和她們打招呼。從左後方搭訕似乎是他們的普遍技巧。如果被搭訕的女孩子能停住腳步並回過頭來就是他們的勝利了。接下來的搭話方式也是五花八門的。有熱情地和女孩子進行身體接觸的,還有遞上名片拚命進行自我介紹的,還有一邊在記事本上記錄一邊勸說女孩的。整整一個小時我都在觀察這些人的舉止,其中一個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布魯斯抬起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悔恨和憤怒。
這個行業的世界真是別有洞天,看來我是入錯行了。
於是我一邊流著門水羡慕,一邊當上了他的第一號朋友。不僅可以探究一下他神秘好運的秘密,也可以跟著沾點光嘛。可是這傢伙的世界完全不向我們正常人的方向發生一點點轉變。群體體制對個人的鬥爭,是20世紀遺留下來的普遍現象。
「你很有當明星或是綜藝節目的知名藝人的潛質,成名之後可千萬別把我們這家中介公司給忘了。」
把錢給崇仔后,我們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對行動作了簡單的部署。會議結束的時候將近三點,約定六點在綠色大道會合。傍晚六點,天色還微微泛著白光,我等在綠色大道上,全家便利店前多了一輛四噸位的大卡車,不知G少年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全都靠著護欄和柵欄,穿得整齊一致,打扮得就像某個搬家公司的工人。
「紀流會的宇佐美在裏面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我想這就是她第一次去自由線的情景。」
崇仔對大浦視而不見,轉頭問我:「就是這小子?」
雖然我沒有信心能用口才來說服女人,但說起持續地站在街頭晃悠,可是我的拿手絕活。幹得好的話,兩千萬的年收入就不再是遙遠的夢了。
「所以她真的去做了酒店小姐,這是好事呀!你的提成會因此增加,這有什麼好愁的?」
我聽著第二張CD,帶著崇仔、猴子帶給我的不快,看著天空中亘古不變的月亮,漸漸在夢境中失去清醒。
我拉起布魯斯的手往外走,我的手感覺到他的手腕是如此瘦弱。我想如果再讓他們倆聊上十五分鐘,說不定老媽就真的去大塚熟|女俱樂部上班了。我一定要阻止這種悲劇發生。
自由線總共來了四個男人,其中包括黑襯衫。一個個年紀輕輕,卻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夜晚噴洒著濃濃的氣息,瀰漫在每一個人身邊。從肌膚的顏色看,想必他們每個星期都會到陽光浴沙龍去,都像炭一樣黑。身上也都掛滿了銀飾。黑襯衫的聲音在停車場的某個陰暗的角落響起:「我是自由線的負責人大浦秀光。」
即使是在咖啡廳,布魯斯也不忘工作,進入視線範圍內的每個女人都逃脫不了他獵犬般的眼睛。他漫不經心地說,摻雜著一臉的呆樣,「我這類型的皮條客屬於特殊行業,店裡會把他們所需要的女人的要求告訴我,只要他們對我帶去的女人滿意,我就會得到介紹費,而且每個月根據她們的業績,還有一定的提成。」
布魯斯的眼神遊離在我和小忍之間,一直保持沉默、緊閉雙眼的小忍睜開眼睛,原來炙熱的眼神不只會出現在卡通里,小忍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憤怒,任它燃燒著自己。
月亮不會因我們情緒的波瀾而有所起伏變化,她總是靜靜地懸在夜空,露著微笑,看著人間的一切,演著圓缺。
「似乎很好玩,你怎麼不去找警察?」
布魯斯搖著頭,懊惱不已地說:「我一到中介公司手機就被他們搶走了,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在大浦的腳下碎裂而又無能為力,那滋味比打我更讓我心痛,對一名皮條客來說,毀了我們的手機就等於是斷了我們的財路。」
我們到了浪漫通一家距離我家步行只需九十秒的咖啡廳。有一些年輕的街頭藝人在這條有點骯髒的池袋小道上表演。這裏雖然被人們稱為浪漫通,卻從未發生過一件浪漫的事,只是徒有虛名。布魯斯喝著冰咖啡,我發現他並沒有用吸管,這讓他顯得更有個性。這時他說:「那天在五岔口路咖啡廳里的女服務員,你還有印象嗎?」
「你們是什麼人?以為這是什麼地方?想來就能來的?」
「小忍,我要兩杯冰歐蕾。」
猴子笑道:「是垂直關係,有點類似於母子公司,我們是關東贊和會的支系,紀流會又是我們的支系。所以他們對我才會殷勤恭維、盛情款待。」
「阿誠,這件事情我馬上就能搞定,等一會兒我們接著聊好嗎?」
我點頭。
我看了看錢,再看了看布魯斯飽含怒火和愧疚的眼睛,我讀懂了他的認真。
似乎是由於錢的力量,崇仔高興地說:
紙箱被複印紙、電腦、錄像機、錄像帶塞得滿滿的,我們合力把它們一個個地搬了出去。看來這裏幾乎就用不著文員,最多就是錄像帶加上攝像機就夠了。G少年把攝影設備和刻錄機之類有價值的東西一併搬走。
「在男人面前,女人總是會習慣性地展示她們玩弄性感的技巧,」布魯斯侃侃而談,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女人的情緒往往是瞬息萬變的,不是嗎?就像她們常常會時而興奮時而失落,而且沒有先兆也不需要理中。我們要了解並適應女人的這種特性。在她失落的時候,我們最好握緊她的雙手,在她身邊守護著,不要在乎時間的長短,這時你一個小小的舉動勝過千言萬語。」
這樣下去我將長久被自找的麻煩所困擾。可是為什麼給我帶來麻煩的那個人嘴總是那麼甜呢,讓我覺得不管前面有多麼複雜糾纏的事情,也不會就此停手。就好像被充滿魅力但又危險的女人吸引著一樣。如果有這樣一個女人總在耳邊甜蜜私語,你也肯定會上鉤的吧。
「我從我身邊的女人那裡聽過你的名字和關於你的故事。聽說你在太陽城一帶很受歡迎。」
「關東贊和羽澤組冰高組代理齊藤富士男就是,我們是高中同學。」
「早知是你我就不接了,今晚沒有閑工夫理你。」
「對呀,他幾乎把這裏當成了辦公室,每天都要來上兩三次。」
他謙虛地微微一笑。
窗外站著一個女人,像天堂鳥一樣,身著粉紅色亮片運動裝,一頭動感十足的板栗色捲髮,背著一個容量超大的LV包包,裝進旅行一個星期所需的所有物品也絕不在話下。她說了一句等一下,就繞到門口徑直走了進來。一進咖啡廳,天堂鳥就直衝沖地走向我們這張桌子,毫不猶豫,也不繞彎。擋路的椅子一個個從她腳下飛到一邊,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她對我的存在不屑一顧,就更談不上寒暄了,只是瞥了我一眼,就直接坐了下來。布魯斯雖然面帶笑容,但還是掩飾不住難堪神情,他說:
皮條客沒有絲毫的保留和掩飾,「現在大概有十八個吧。」
「你的人生信條是什麼?」
陽光穿透枝葉,帶著樹影在布魯斯臉上勾勒著深淺不一的水墨畫。他的臉色失去了剛才的明亮,變得陰霾,雙眉緊皺,兩條眉毛之間幾乎沒有了距離。他說:「中介公司那邊總是製造麻煩。」
國王紳士般優雅地點點頭,其中的一個G少年用力撞開門,六個人瞬間像洪水一樣湧進中介公司,我和布魯斯則緊跟在後面。檔案架像屏風似的擋在眼前,對面則是一組塑料沙發,牆邊放著四張看上去已經閑置了很久的桌子,都是灰塵,房間裏面半個人影也沒有。
小忍轉過身,轉身的力度讓荷葉邊不由地微微飛起,散發魅力。
把布魯斯往柏油路上一扔,四個人便急急忙忙鑽進了車子,一陣輪胎髮出的噪音過後,就消失在了夜幕籠罩下的停車場,一切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什麼時候你這小子開始學起我說話了?唉!暑假剛完那會兒,街上很太平,最近不知從哪又冒出了一些小混混。所以,從今晚起得加強巡邏的力度,阿誠你也要多加小心。」
布魯斯審視著從馬路上經過的女人,平和地說:「這樣的特殊營業場所,在東京就有幾千家,與其各自和皮條客們單獨聯繫,還不如九*九*藏*書把情報集中起來效率來得高。他們先將店家的需求信息收集整理,再把信息散發給皮條客,在這過程中中介公司也就應運而生了,這樣的中介公司在東京大約有二三十家。現在的皮條客絕大多數都為這些中介公司服務,單飛的所剩無幾。」
於是我摘下耳機,綠燈一亮我就沿著斑馬線走向十字路口的對面。
「知道你們厲害,今天就向你們正式提出道歉,你們把布魯斯放了吧,一切奸商量。」
「最近在你們這一行里有沒有發生什麼新鮮事?」
過了二十分鐘左右,布魯斯和剛才那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咖啡廳門口。那暖昧的眼神,讓人不自覺地想入非非,想如果這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們的動作肯定會變得無所顧忌。這種曖昧的眼神在他們之間大概停留了三十秒。天堂鳥扭動著雙|臀消失在太陽60通,隨著她身影的消失,布魯斯收起目送她的眼神,朝我這邊的護欄走來。
我聽得有些莫名其妙,才過了兩天,能出什麼事?
一陣鈴聲從大浦胸前的鍾形銀墜子上傳出。
唉!是我沒眼福,都在池袋待了二十多年了,從未見到過那樣的美人。我們總是只留心自己需要的東西。趁著寒冬還沒有來臨,我也來好好發掘發掘。看看能不能遇上一個還不算太丑的女人吧。在街頭上比站功,說什麼我也不會輸給皮條客的。
小忍僵住了,顯然有些震驚和不適應。「就現在?在這裏?」
「那家店的名字叫什麼?」
「跟阿誠一樣,他死去的老爸也很晚熟,最後還要我主動獻身。」
布魯斯拿著手機飛奔而去,快得我都沒有時間反應發生什麼事了,我對著布魯斯的背影大喊:「出什麼事了?」
「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我們又能做些什麼呢?」
我打算從布魯斯那晴空般燦爛的笑容下筆。我想這篇文章將會寫得很順暢,俗話說,萬事開頭難,寫文章也是如此,有一個好的開頭,接下來就會變得易如反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的專欄篇幅很短,剛落筆還沒盡興就得打住。也正是這個原因,才讓開頭變得至關重要。
布魯斯繼續在護欄上坐著,抬頭凝視櫸木樹的上空。雲朵、太陽綴在遙遠的天邊,涼爽的風告訴我,夏天已經定到了盡頭。
那每個月少得可憐的保護費,不至於讓人家為了芝麻綠豆大的事鬧出人命。「投資效益」這個詞這傢伙可能沒有聽過,這家中介公司的前景還真是讓人擔憂。
我叫住他,讓他停一下,拿出隨身帶的筆記本和中性筆。在採訪時,我沒有用錄音機的習慣。布魯斯再次展示他那迷人笑容的魅力,這應該稱得上是他的招牌笑容,讓我這個男人都為之傾倒,胸口瞬間就開始劇烈收縮。
「大浦,警察都警告過你了,你竟還依仗著黑道的勢力繼續作惡,我聽說小忍把一卷她不太喜歡的錄像帶落在了這裏,所以我們幫忙找找。」
計程車消失在夜幕里,我空虛的心想起了莫扎特的音樂,莫扎特的音樂伴我度過了美好的一晚。美好的心情永遠不會長久,只會像夜晚一樣短暫。
我像是一下子被憤怒奪去了聲音說不出話來,原來在我們救她出來之前她不僅被客人欺負,還被這幫人給欺負了。皮條客喃喃地說,像是自言自語。「不知小忍被自由線里多少人給糟蹋了。他們經常為了讓女人乖乖順從而不擇手段,再把這個過程拍下來,威脅她馬上到酒店去上班。」
她和我說話的口氣就像相識了很久的朋友,這僅僅因為我剛剛和布魯斯在一起。皮條客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議。我再次回到五岔口的一個角落,讓護欄承受著身體的重量。
「這個女的就算了吧。如今這樣的豐|滿型女人賣不了太高的價錢。阿誠,咱們走吧。」
也許是在高傲中得到了滿足和快樂,他聲音里的冷峻在加劇。
我只好收起不屬於這個白色世界的手機,然後走出病房。
整整一個夏天,這間咖啡廳的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讓暑氣沒有絲毫的可乘之機,今天似乎受到了秋意的感召,這些窗戶終於打開了,還沒來得及脫盡燥熱的秋風卻已帶上了寒意,趁勢溜進屋內玩鬧嬉戲,露天咖啡座的氣息頓時在空中四處洋溢開來。徑直往太陽城走去的時髦人群,從眼前飛馳而過的閃亮新款車,似乎都近在眼前觸手可及。大開著的窗戶把街上發生的這一切盡收眼底。我們走進店裡時,座位已經半滿了,我們看中了一個可以看見十字路口的位置,剛要坐下,一個聲音打斷了我們的動作。
「這次你又想幹什麼?」
無奈的是,我怎麼能從家門口逃走呢,再說他們還抓了布魯斯當人質。我沖那個男人喊:「喂,難道他們店長沒有告訴你嗎?」
「聽說就是你把我們中介公司的女孩帶走的,『射女孩』對我們是怨聲載道,你小於過來。」
「當然,早就準備了一百萬,請你派二十個人左右。」
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能想像得到,老媽吼聲的威力與警車的警笛相比,絕不遜色。
「不然呢?快脫,別浪費時間,我們這是在工作,不是玩遊戲。」
當然能賣到好價錢的不僅僅是穿學生制服的年輕女孩。日本男人對女人的喜好是世界頭等的多樣化、廣泛和細密。不管是已經生了兩個孩子結婚十五年的太太,體重一百公斤腰圍超過一百英寸的胖女人,還是連更年期都已經過了的老太太,都會有日本男人喜歡。說到底,在資源匱乏的日本,靠的就是人的資源。
在和老媽請示了一聲后,我和布魯斯回到我的房間。
他走出中介公司的背影在竭力地虛張聲勢,弄得崇仔、布魯斯和G少年都笑得直不起腰。虧得大浦每個月都上繳保護費,也難怪現在他嘴裏不知在念叨些什麼,但也只是藉此來掩飾自己的無能為力。
那個黑人頭大叫著,一副要放馬過來的樣子,「你真當我們是傻瓜不成?」
「他們和羽澤組有什麼關係?」
吉岡演技還真行,故意探頭探腦地向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望去。店長掙扎著拚命用身體堵住吉岡的視線。
「這些東西我用不著,我一會兒就會走。」
我離開座位,看著走在前面的女服務員,雖然是對著背影,但我還是開口問:「布魯斯經常光顧這家咖啡廳嗎?」
G少年很謹慎,悄悄打開中介公司的後門。崇仔一堆人迅速闖進去。裏面的景象讓我不禁想起小忍,一個女人被堵住了嘴,赤身裸體,手腳全被人按住不能活動,旁邊還有一台攝像機。現場的布幕並不像錄像帶裏面那麼白凈,而是呈現出一種很骯髒的灰色。
吉岡對我的弱點簡直了如指掌,因此他贏得了一分。我原想拿他的頭髮打趣來奪回面子,想想還是放棄了,畢竟有事請人家幫忙。今晚還是讓他帶看喻快的心情回家比較好!
他的銀行戶頭每個月都收到風俗店匯來的錢,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年輕女人相伴枕邊。他身邊的女人很多,但他嘴上還總是說,像我這種人居然也能過上這樣的生活,究竟是不是好事啊。聽說這傢伙雖然身邊女人很多,但沒有一個男性朋友。
存有一百個女人號碼的手機,的確價值不菲。我從桌上拿起手機,當時大概是半夜,對他們而言,這時間可是他們的黃金時段。我想隔行如隔山,同一行業的人對行業內部的情況會很清楚,於是我撥通齊藤富士男的電話一一那個傢伙是羽澤組系冰高組代理會的會長,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想當初他總是被欺負的對象。
在之後的兩天里,我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里奮筆疾書,每一次落筆都絞盡腦汁,不明白為什麼想得那麼輕鬆寫起來竟是如此的傷腦筋,把稿子用電子郵件發出去后,輕鬆的心變得莫名的亢奮。想晚上一定要瘋狂地玩一玩,彌補這兩天的損失,我正在沖涼時,浴室外突然響起了老媽的聲音:「阿誠,有人來找你了。」
我想只有有錢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他們對錢無所謂的態度讓他們把賓士車和錢劃清界限。不過,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是那麼自然,那麼具有說服力,就像他身上那件薄如蟬翼的黑色T恤一樣,天生就是屬於他這種人的。
我突然想起大浦詭異地說著小忍秘密的情形。
「我們勢單力薄,何況有黑道給他們撐腰。」
「是的,不過沒什麼大不了,反正我現在腦袋裡是空空如也,很樂意聽那些女人們聒噪。」
我想像著那些瘋狂的學生搞的不正當勾當,不僅強制推銷排隊門票,現在還涉足了特殊行業,真讓人憤怒。
在放肆的笑聲后,猴子用極其嚴肅的語調說:「要是跟宇佐美髮生衝突的話,儘管報上我的名字,聽到我的名字他們就會放手。還有,事情搞定以後,不要忘記我的功勞。是你的話在便宜的酒店請我就可以,我們好久沒有坐在一起聊聊了。」
充當前鋒的布魯斯穿過短小狹窄的樓道。這種蓋在狹小土地上的細長寫字樓,一層樓里只有一家公司,在看到防火鐵門上貼著鍾形圖案的門牌后,我和崇仔對視了一眼,壓低音量說:「走吧。」
老媽居然在一個見面還不到十五分鐘的陌生男人面前,吐出了連我都未曾有幸聽過的往事。這時布魯斯才把注意力轉向我。
二十分鐘以後,我們搬完了所有的紙箱。
她們的身價變化之快幾乎要和股價和匯率一樣了。新宿洛麗塔店裡的姑娘比昨天又上漲了三點,池袋的三十多歲主婦價格維持不變,五反田AF店裡M小姐的漲停價格又提高了七點……總的來說,日本女人的「市場價格」和日本經濟一樣,從泡沫經濟崩潰后就一直呈上漲趨勢。所以,如果你或者你的女朋友想快點賺錢的話,最好調查一下現在的市場價格,然後抓緊時間去那裡做點什麼。再不抓緊可就來不及丁,這市場變化太快。
小忍為了找心愛的皮條客,在傍晚咖啡廳的工作都忙完之後,就去了東口的五岔路,卻沒有看到布魯斯的身影,結果她愚蠢地認為附近同行業的男人也許會知道布魯斯的行蹤,於是就跑去向他們打聽。
晚上,我戴上耳機聽著音樂,把房間的窗戶大開著,月光對我的好意心領神會,瀉滿整個房間。我聽的既不是皇后樂隊,也不是老鷹樂隊,而是莫扎特的《唐喬萬尼》。這部歌劇里展現了一個真實的人生,講的是風流倜儻的唐璜在石像騎士的教唆下墮入地獄的故事。不論聽多少次,我都只能聽到整天沉浸在女人堆里,只忠於自己意念的唐璜對人生的認真,其他所有的人都愚蠢至極,就像我和布魯斯。
我認為這樣是他們最好的結局,因為布魯斯沒有那麼大的心力來承載小忍的死心塌地。可能短時間內經歷了太多事情,當我們一起走在太陽60通的路上時,我總覺得他像是一直在空中飄著。
「宇佐美大哥,勞煩你把這幾個傢伙處理掉!」聲音里我聽到的不是求助,更多的是一種快意。
布魯斯咬牙憤怒地說:「他們肯定先試了。」
崇仔聳著肩,對我小聲說:「太啰唆,乾脆直接動手吧。」
我不知道「隨便」這個詞里隱藏著什麼樂趣,讓崇仔一直在偷笑。
這時,他們倆就像兩隻落在電線上相互憐惜的小鳥,我懷著滿腹的疑惑向他們道別:「你們接著聊,要有什麼事的話再找我。」
「叫池袋一丁目的『射女孩』。」
「布魯斯,這可是你今天第一次光顧小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