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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玩具殺手

3、玩具殺手

「王廠只向利潤看齊,如果請假,哪怕是病假,也會扣掉你三天的工錢。」
我按住她壓在桌上的手,對她說:「冷靜一點別亂來,四周都是監控器,在這裏打碎一個茶杯都會被安上損壞物品的罪名。」
「這位是來自中國的紅小桃。去年的夏天,正是你們手上的Nikkie Z製作工廠奪走了她姐姐的生命。小桃,快把實情告訴大家吧。」
我們的團隊開始引起了那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導播的注意。少女們一看見我打出的G少年手勢就會迅速跳起,像活力無限的拉拉隊一樣開始跳舞,我們早就準備了許多色彩艷麗的綵球。
我飛快地瀏覽了Kids Farm的幾個非官方網站,一上BBS論壇就看見了洋娃娃的最新情況。
「這屬實嗎?」
我們在直得有點陡的樓梯向二樓非吸煙區走去。白色迷你裙下的雙腿,真是秀色可餐,真希望這裏的樓突然變成七層,這樣我就能多欣賞一會兒美|腿。
星期四的天空重新綻放出暖洋洋的春光,我和小桃沒有再出去發傳單,因為明天就是舉行世紀婚禮的重大日子,如果我們今天按兵不動的話,對方也許就會放鬆警惕。
《馬可·波羅》描述了一次意義非凡的東方之旅,經受了春夏秋冬的變化。除了交響樂之外,還有他最引以為豪的中國琵琶、印度塔不拉鼓和波斯古箏等樂器的演奏。我在閱讀小桃文章的同時用《時令之書》伴樂。雖然有一些助詞用法上出了錯,但仍稱得上是一篇聲情並茂的舉報信。幾乎沒有要修改的地方。
小桃突然靠近我,讓我懷疑她是不是想要抱住我。
我和小桃摘下面具,小桃拿出滿是鮮血的:Nikkie Z洋娃娃和小榮的照片面向攝像機。其中的一張照片上有美麗的笑容,另一張則是躺在解剖台上的屍體。小桃一連串的話脫口而出:
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四月二十三日艷陽高照。陽光灑落在池袋街頭,讓人產生一種夏天的錯覺,中午過後,持續升溫,不會低於二十五度。為了配合下午兩點的娛樂節目,宣傳活動即將拉開序幕,我們早在四個小時前就在Kids Farm前面的人行道上佔據了有利位置。
我們小心謹慎地走出白得沒有雜色的房間,盡量避免碰壞任何一件物品。
「不知道能否讓我在聚會上露個臉,跟大家聊幾句?」
老媽好像真的生氣了,對著我留在樓梯上的影子吼:「亂說什麼?才多大,這個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何況你又沒有對象,跟誰較勁啊?」
第二天下午小桃來到店裡找我,我誇她文筆很不錯,她羞澀地笑了笑轉身離去,我對著停留在視線里的風衣影子說:「你打算如何處理這封舉報信?」
「今天晚上在北口巡查的警察怎麼突然增加了那麼多,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把我說成文人,讓我有些惶恐不安,感覺就像把我偷|拍的做|愛DVD當成情|色|電|影藝術一樣。
夜裡,春雨悄無聲息地落著。午夜時分正打算拉下捲簾門的老媽發現了再次出現在店門前的小桃,她臉色發青,用僅剩的力量撐著一把中國製造的塑料傘,塑料傘顯得有些殘破,老媽說:「怎麼了,小桃?」
滿是戰鬥力的小桃,向我點了點頭。
這個讓人聽過後滿身雞皮疙瘩的故事,就與這個當紅娃娃有關,很多少女因它而喪命。這並不是夏季流行的飛短流長,說不定你家裡的洋娃娃笑容底下就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那是死去的小榮彌留時的最後一口氣和不散的陰魂。
「北口街頭到底出什麼事了?」
「哎呀!這實在是了不起,下午娛樂節目的記者會來展覽中心採訪,有關Nikkie Z和MC FLY的婚禮的討論在全日本搞得如火如荼。」
現場陷入一片混亂,這樣的狀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警衛走進G少女當中,但他們沒有膽量在鏡頭前打人。第一個出來控制局面的人是那位廣告部經理,身穿灰色西裝的他走近被嚇得臉色發青的女記者,腳步的力量帶動衣領在空中飛揚,他對著麥克風說:
「中西先生,您說的自然沒錯,但是貴公司和這件事絕對脫不了干係,那家工廠百分九十的營業額都來自kids Farm。假如貴公司一直堅持己見,我們只好一直來貴公司門口發傳單了。道路可是公共設施,我們可以自由活動。就算是要把傳單發遍東京的每一家玩具店,我們也在所不惜。」
廣告經理一臉很為難的表晴,但是仍舊毫不退讓,真不愧是一個談判老手。
「相片上是我的姐姐,名叫小榮。在河南老家,她的漂亮是出了名的,從小我就很討厭大家把我們倆放在一起比。」
「停一下,因心臟病突發而暈倒的話,第二天應該住院休養啊?就算她不幹,也會有入接替吧?怎麼說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我盡量裝出恭順敬畏的聲音說:「是我阿誠,現在有時間嗎?」
我想像著在塵土飛揚的街頭,突然出現一大群女孩,肯定是那邊風景獨好,讓我不禁想入非非。
傍晚的時候,小桃接到中西先生打來的電話,說他們在目白四季飯店訂好了一間房間,希望小桃能給公司新成立的承包工廠工作條件的審查部門以證人的身份作一個發言。
他對此充滿了興趣和好奇,我可以感覺到電話那頭的空氣在迅速解凍。我簡單地跟他講完小桃和Kids Farm之間的恩怨,崇仔只是用鼻息作為回應。
「你遇上什麼麻煩了?」
那個微笑似乎是出於工作的需要。在這個春天就將對我揮手告別的時候,我始終沒有走進那個房間。最後,我想告訴大家一句話,希望大家牢記於心:中國女孩非常非常的可愛。
這位街頭拉客手段令人五體投地的女孩居然也有搖頭的時候。
「我知道你很討厭它,不過你還是得抱著它。」
展覽中心放著一個黑色的箱子,上面打著金色的蝴蝶結,箱子裏面的:Nikkie Z和MC Fly身高體型和真人相差無幾,有人傳言新娘白色婚紗價值三千萬,上面鑲滿了鑽石;新郎則穿著白色的燕尾服,真是無聊至極。
「阿誠想和大家說幾句話。」
「聽說阿誠在雜誌社有自己的連載專欄,是個文人,請幫忙看一下有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需要改一改。」
我仰起頭,看見一棟玻璃大樓,玻璃折射出的光讓昏暗的天空變得明亮了許多。
她又沒去過台灣酒店,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這個名字,我冷冷地回答:「我這種年紀的人,愛情是不會光顧的。」
兩人在當初相遇的池袋車站北口說再見,小桃會重新回到中式按摩店的街頭招攬生意,我則回去做一個沒有未來的看店夥計。魔法消失之際,我被現實召回。小桃的聲音在我揮手道別之時劃過耳邊:「看那邊。」
崇仔笑著說,不過聲音很低。「星期三晚上就把你的這股熱情在G少年面前盡情釋放吧!晚上十二點,南池袋公園見。」
對方的聲音變得更不耐煩了,我甚至聽到了他那稀疏的頭髮被騷弄的聲音。
五十人異口同聲地喊出Yeah,這是來自心底的歡呼。
「我的確有自己的專欄,但那都是小兒科的東西,不值一提。」
工廠簡直就是殺人兇手,我這才搞清楚事情的原委,要是我辛苦了五個星期獲得的錢將付之東流,怎麼說也不會放棄的。但小榮的心臟實在是承受不了。小桃努力控制著欲奪眶而出的眼淚。
我伸出手,絲毫沒有拿錢的意思,僅僅只是想和他握手。幾個小時前還是死對頭的我們現在卻握手言和,這就是商人的習慣,在利益面前個人情感永遠要退居第二,看來承包工廠很難把這個男人糊弄過去了。
頓時,全部小女生像海潮般向我們撲來,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真的成了一名NHK少兒節目的領操員,既然面對的是一群小朋友,那我自然也應該盡量展現出自己僅有的親和力。小桃和我拿著小紙箱,在Kids Farm門口來回穿梭,向路人散發手中的傳單。
埋進人行道上的人潮里,我們開始向行人散發寫著Kids Farm洋娃娃製造工廠內幕的傳單,我不顧後果,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叫喊:「大家停一停,這上面寫滿了Nikkie Z不可告人的秘密。請你們和自己的親朋好友分享一下吧。」
我對日文說得很流利的街頭拉客女孩的行事作風佩服得五體投地。我盯著她追問:「時間和地點定好了嗎?」
「我去查一查,明天你再到我家找我吧。」我們在時髦的海報前分手,回到各自的生活。
聚會的夜晚終於如期而至,可天空仍舊陰霾。這兩天的白天,小桃和我每天連續十個小時站在池袋街頭髮傳單。我們到達公園時,離十點還有十分鐘,聚集在噴水池前方的G少年和G少女們就已經超過兩百人了。他們當中竟有將近半數的人手中抱著Nikkie Z。G少女們原本就深受黑人街頭流行風的影響,Soul Diva計劃遇上她們就像遇上了知音一樣。因此她們首先給予了強烈的回應。
老媽鎮定地抱住小桃的肩膀,而我心裏卻像翻江倒海一般難以平靜。一個女子孤身遠赴他鄉異國,只是為了心裏的正義。難道一切就這樣結束了?沒有找到心中的正義,沒有得到一點點的補償,沒有讓事態發生半點的扭轉,就要將一切遺忘,到永遠沒有太陽的陰暗的角落裡,把自己深深埋藏。
我會竭盡全力地幫她,但結果會怎樣,只能聽天由命了。希望池袋的春天不要再上演和其他地方一樣的悲劇。
我把紙片放在咖啡桌的中央,正想聽她向我說明事件的前因後果,她一臉不高興地點著頭。
「不管是照片還是同事證詞,我們都要儘可能多地搜集你姐姐的相關資料,還要你父母把搜集到的資料儘快寄過來。」
小桃的開場白聽起來更像一句詩,但我還是有些迷糊,除了點頭之外無能為力。
G少年們情不自禁地鼓九九藏書起掌,我和崇仔擊掌,然後走下台。池袋國王臉上露出微笑並且在我耳邊低聲說:
我已經說過Nikkie Z了吧?這個關於洋娃娃的故事,還得從春天池袋街頭一位酷似洋娃娃的女孩講趕。
小桃還真是勢利眼,聽到我這麼問瞬間眉開眼笑。
綠色大道一直從JR池袋車站延伸到護國寺的東口,這是這裏的主交通道。兩側滿是銀杏樹和櫸木樹。在路邊整齊地延伸了數百米的總部大樓,整齊劃一的感覺竟是那麼的微妙。
「請問,這家店裡有沒有一個叫真島誠的人?」
她的指尖引領我的目光右移,定在RG鐵道高空掛著的廣告牌上。長三百米高四百米的巨大廣告牌立在黃金周后即將上映的好萊塢大片海報之間,散發著懸念。看起來雍容華貴的黑底加簡約的金色蝴蝶結圖案,簡短的一行英文是上面惟一的文字:WHAT'S HAPPENING ON NIKKIE Z? 4.23(四月二十三日,NIKKIE將怎樣度過?)
我和小桃扮成一對情侶,和好幾對情侶一樣都戴上Nikkie Z面具,混在G少女中間。在這麼熱的天氣里,戴著塑料面具這種滋味實在是不好受,跟受刑沒什麼兩樣,汗水泉涌般從臉上瀉出。
掛斷電話,我凝視著接近末班電車時刻的西一番街。春天靜謐的夜空,顯得空蕩蕩的,街上幾乎空無一人,只有霓虹燈和街燈在空中播撒寂寞。我看著西口,手裡拿著傳單在街道上晃動身影拉客的女子,好像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一如既往地拉客。我給小桃打電話告訴她整件事,聽完之後,她只是對著電話嘆了一口氣。
我用全身的力氣說:
「那是去年七月底的一個早晨,姐姐因心臟病突發而暈倒,聽說起初只是因為感冒感到有些不舒服,可她還是硬撐著去工作,第二天就出事了。」
「感謝這位小姐來此告知我們有關中國工廠的現況,敝公司為之震驚,我們將立刻對此事展開調查,再向廣大的支持者報告。紅小姐,再次感謝你。」
怎麼回事?欣賞我的伯樂全是這樣的男人,我笑著搖頭拒絕,廣告部經理又說:「上次的信封我還為你留著呢,真不想接受嗎?」
我希望我在便利店買固體膠的行為,不會給任何人帶來苦難。
在知道就是我后,她嘟著的嘴可以掛上油瓶了,表晴也漸漸放鬆了些。
消費這一行為將會成為倫理和哲學思考中的一道難題。
「對,就是這樣。」
「對你們向公司所提的建議我們表示真摯的感謝,請務必收下這點小小謝禮和車旅費。」
這個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我頓時想起了為了八百日元周薪勞累致死的小榮,心裏很不是滋味。十米寬的玻璃櫃被隔成一個個的小格子,裏面滿是洋娃娃模型,她們穿著各種民族服裝,有絲綢面料的旗袍,用黑紗包裹住只露出兩隻眼睛的Nikkie Z。這真是一種辛辣的諷刺,讓人哭笑不得。
「你之前的申明真是很動聽。但是娃娃應該在合適的工廠生產,這樣才能得到全世界的支持。錢你就給小桃吧,不用給我,現在她正處於失業狀態。」
我們被慾望蒙住了雙眼,一心只想著成為一個品位高雅的客人,卻對陳列在貨架之後的真相一無所知,不知這些產品出自誰人之手。人見人愛的洋娃娃為什麼與鮮血密不可分?在聽完我的講述之後你一定會瞠目結舌,一個鮮活的生命競還不如一個洋娃娃金貴。
老媽抬起頭,默默點頭表示贊同。小桃也抬起瘀腫的臉說:「知道了,無論如何我都會堅持到底的。」
小桃叫了一句「伯母」之後就撲倒在老媽懷裡傷心地哭了。我找不出什麼原因來解釋身邊的女人總是分不清楚應該把擁抱給誰,分明一個比MC F1y強幾百倍的男人就站在眼前。女人的識人眼力還真是讓人不敢苟同。
最後小桃說:「我已經決定放棄了,到別的地方去找一份兼職。因為我還想在日本多留一段時間,所以我必須忘記姐姐的死,忘記Kids Farm。」
他把手伸進外套的內層口袋裡,順勢在白色的桌子上放下了一個不明物體。
跟那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街頭小混混有所不同,Kids Farm出招實在是太陰險了。
這之後,我在街上遇到過她一兩次,她好像已經察覺到我是本地人,就不再向我展開攻勢。四月的這個星期磨人似的漫長難耐,不知為什麼,一到春天,時間就像陷入泥沼一樣行動緩慢,有點讓人莫名其妙。瞌睡像是賴上我一樣對我窮追不捨,暮春時分,我的睡眠時間有時已經超過了十小時。
我們在PARCO百貨大樓門口,混入散發美髮店和高利貸傳單的人群,給行人散發Kids Farm的舉報信。我想你應該會猜想得出,在十個人裏面頂多會有一個人願意接傳單,很多人都對這些傳單視而不見,甚至厭惡地揮手摔開你握住傳單的手。
關於Nikkie Z結婚的討論在論壇上被炒得沸沸揚揚。據說新郎是一個才華橫溢的歌手,名叫MC Fly,是NBA西雅圖超音速隊的後起之秀。他們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從高中時就相互激勵,幫助彼此提高音樂素養。
當她出現在西一番水果店時,也許我正哈欠連天,因為我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她的身影會在水果店裡出現,而且就站在我面前。洋娃娃的臉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表情緊張得宛若木雕般僵硬。
我一走進四疊半的房間,就開始在網上搜索各大媒體的地址,並把相關的節目名稱寫在裝有傳單和小榮相片複印件的信封上,留下我和小桃的手機號碼作為聯繫方式。
我不停地往下拉動滾動條,關於這兩個洋娃娃的詳細背景資料,在網頁上佔據了大量的版塊。他們定於四月二十三日那天舉行盛大的結婚典禮。晚上看電視的時候,再一次讓我瞠目結舌。
我把穿著相同款式運動裝的Nikkie Z交到她手上。小桃將它抱在胸前,像是很喜歡的樣子,看不出半點厭惡,小桃一臉陶醉地盯著鏡子看。
為什麼呢?我被小桃的話弄迷糊了。
崇仔穿著白色軍褲、大領口的混絲套頭毛衣,脖子上的戒指項鏈在胸前一閃一閃地反射著街燈的光芒。他的聲音從幾年前京一表演舞蹈的噴水台上傳出。
Nikkie Z是東京首創的Soul Diva娃娃,她用最短的時間突破金氏一千萬銷量的紀錄。講到這裏,也許你會聯想到女朋友或女兒苦苦纏著你買的小麥色肌膚的洋娃娃,你的猜想一點都沒錯。
在往車站走的路上,我一直喃喃自語,引來了小桃擔心的目光。我早就對女人這種怪異的眼神產生抗體了,這種沒有人氣的生活對我來說就是家常便飯。和極具女人緣的MC Fly相比,我的內心再一次產生了落差感。
「你能明白嗎,阿誠?」
我的想像努力跟上她的描述,兩干多個女人擠在大通鋪上,也許類似於戰爭時期的野戰醫院。十四個小時的工作后,也不會有什麼玩的力氣了。
總公司的這次經歷,讓我們倦累的身體都異常亢奮。一長串五彩斑斕的隊伍一直從展覽中心拉到人行道,大家都對限量版的洋娃娃志在必得。隊伍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刺|激了我的記憶,我曾在G少年的集會中見過她。
我的干言萬語都抵不上失去姐姐的小桃的一句話。況且這次說服的對象主要是G少女們,而不是G少年。小桃面對平靜如水的小混混們講述著姐姐的悲慘故事。我抬頭,看見方方正正的太陽城閃著詭異的光,豎立在汲取黑暗力量的夜空里,夜晚的序幕即將揭開。
像我這樣的低收入人群,周薪的十分之一還四五千日元呢,於是我不經過大腦地說:「真是辛苦呀。」
「出什麼事了?」
我的聲音有些傷感。「那所得利潤都用在哪兒了?」
這節目後來還進行了七八分鐘,我對此毫不知曉。我們在直播結束之前就離開了,「飛毛腿」是在這個街頭生存的必備條件。
「她是我的新搭檔,四月二十三日是什麼重大的日子啊?」
沒想到老媽的笑竟那麼肆無忌憚。
向來不信鬼神之說的我,這樣的祈禱之聲會傳向何方?我無從得知。
「我們收到了許多當地居民的匿名信,上面說中式按摩店裡的女拉客員讓他們很心煩,讓我們處理這件事。電話里怨聲載道,警察哪有坐視不理的道理,對這樣的回答滿意了吧。」
我拚命搖晃腦袋,我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我無法想像出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玩具到底有多少,只知道它的金額和數量一定十分可觀。
我說:「我算是明白了。既然你已經想好隨時都可以繳械投降,那你願不願意在四月二十三日之前為姐姐作最後的嘗試?他們也很清楚你姐姐的死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一件臉上添彩的事,所以才會千方百計地為難你。你要明白一點,他們對這件事心有餘悸。」
最後她還對我回眸一笑,那笑容讓我神魂顛倒,差點就跟上去了,她拉客的手段還真是高明,春天的池袋街頭的一切有些莫名的奇怪。
小桃話音剛落,有幾個G少女當場把手中的Nikkie Z洋娃娃扔在公園的地上。誰都不想一直把沾滿別人鮮血的洋娃娃抱在胸前。我接著說:「星期五Nikkie Z和MC Fly的結婚典禮即將在Kids Farm總公司的展覽中心舉行,據說到時還會有娛樂節目作現場報道,所以我們想讓全國的女性都知道關於小榮的死。這次不需要男人參與,想要麻煩G少女們幫忙,是無償的,不知大家是否願意為小桃和她的姐姐伸張正義。」
崇仔一直在街頭側對面的雪佛蘭ASTRO車裡看著窗外以我們為主角的一出好戲。還有幾個作戰人員在貼著防紫外線膜的旅行車裡,以防突發事件發生,不過這次他們全無用武之地。真希望每次都能像這樣沒https://read.99csw.com有任何流血就取得勝利。
我推著小桃往前走,爬上齊膝的石質噴水台。小桃向大家來了一個日本式鞠躬。我極力控制著自己的音量說:
他點頭答應,接下來要進行的就是當晚的第一個聚會議題。
我趕在保安奔出來之前,對小桃說:「這裏的發完了,只剩下郵寄的那份了。」
「就這樣吧!從現在開始你就住在我家,和我一起睡,儘管放心,我不會把你丟給色狼的。」
晚上我送小桃去那家高級飯店,開著日本製造的小貨車,那個中年男人早就等在大廳里迎接我們。一看到小桃,他們就滿臉堆笑地上前問好握手。他沒和我握手,卻和我說:「我確實被你下了套,你想不想來為我王作?我保證你肯定能在短時間內升為區長。」
「很遺憾,不是我,不過店裡的女孩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們的阿誠終於長大了,和中國女孩交往起來了,以後好好向我彙報進展。」
「我們店裡只提供手部服務,不需要做別的事情。只需要用日語和客人進行簡單的交流,報上一個中文名字就行,所以日本女生也是可以的。聽起來很可笑吧?」
我一向胸懷坦蕩,也認同老媽說的有道理,只是接受不了她用這種會讓世人皆知的超大嗓門而已。我一聲不吭地走進四疊半房間獨自傷心,這回又弄得我不得不在家躲上五年了。
「你現在還和他在一起嗎?」
小桃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希望我能陪她一起進去。
我重新把目光拉回到對面經理的身上。
崇仔很爽快地回答:「在我們的世界里,那些手段只不過是必備常識罷了。」
「姐姐中學時曾經參加過田徑隊,又很瘦,所以被派去當跑腿。」
地板上鋪的是晶瑩剔透的白色大理石,天花板上的高大椰樹在大理石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那是一棵向空中延伸的椰樹。巨大的玻璃櫃就像高檔精品店的陳列櫃立在大廳里,裏面擺放著幾百種Nikkie Z的相關產品,手工木頭匣子里裝著Nikkie Z面具、宴會配飾等物品。
小桃在我的眼前舉起一隻斷了鞋跟的高跟鞋。
小桃帶著怒氣說:
天橋十字路口的轉角附近有很多比我年齡還久遠的特殊行業店。我正在閑逛時,有一個年輕女孩沖我微笑,她的眼睛眯成一條線,白色迷你裙配淺綠色短款風衣,露出白得幾乎可以與空氣相溶的雙腿,一根粉紅色鞋帶在上面盤旋纏繞。這不會就是傳說中女孩倒追男孩的前奏吧?腦海里想著皇天不負有心人,屬於我的春天終於來臨了,我盡量控制緊張的情緒,讓面部表情輕鬆自然,這時她突然開口說:
「我遇到了一位日本遊客一一對了,我以前在老家當過導遊。我們聊了很多有關Nikkie Z和工廠的情況,他建議我到日本找公司總部。他說一個兒童玩具竟是在那種混亂不堪的車間製造出來的,肯定會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在資本主義社會裡,金錢說了算。所以他們一定會考慮到公司的形象問題。」
廣告學原理在這裏得到了驗證,只要選擇目標人群作為信息傳播的重點,就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我對淹沒在人群中的小桃說:「從明天起,我們可以不用去車站,直接來這裏就行,我覺得這裏的效果比較好。」
時間戰術對我們來說很不利,一定要在四月二十三日之前有個結果,在鋪天蓋地的宣傳活動聚集起全國目光的時候,就是我們發起進攻的最佳時機,這就叫速戰速決。
此時的我無話可說,「正義」這個詞從我出生以來就沒有用過,突然從小桃口中聽到,有點新鮮,她孤身越洋遠道而來,只是為了尋求心中的正義,我想每個日本人都會被她的毅力和勇氣所打動。就算是當回好人,我也應該幫她。小桃淚眼蒙蒙地看著我。
「我們要在房間里整理重要的資料,你可別來打擾。」
「沒有。」
我沒有說話,只是對她聳了聳肩。
暖暖的春風吹著池袋街頭,迎面而來的春風滋潤著我和小桃的心,我們大步走向明朗的街道。
我聲音變得有些沉重,說:「你姐姐是怎麼死的?」
眼鏡擋不住中年男子尖銳的眼神,看來是要原形畢露了。但灰色西裝半點也不示弱。「那這樣好了,你把醫院的死亡證明和在工廠工作的記錄給我們看一下吧,畢竟一張傳單並不能證明什麼,空口無憑,我們將會等候你們將所有的證明都準備齊全。」
我行了一個西方紳士禮,把手放在胸前,微微彎下腰。
身材之好自然是無話可說,那高挑的身材連名模都會自慚形穢,修長得像吸管一樣的手和腿,纖細的水蛇腰,豐|滿的胸部和翹臀讓無敵芭比娃娃都自嘆不如,驗證了她以性感為賣點的宣傳。
「阿誠你也是Nikkie Z的粉絲嗎?今天可是她的春裝發布會耶!」
「下面就得你一個人應戰了,有事就到店裡找我,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會幫你的。」
我注視著她,她的眼圈有些微微泛紅,難道這位在街頭拉客的女孩要哭嗎?事情往往比想像中進展得快,淚珠示威似的瞬間在小桃臉頰上連成線。在遠處坐著的大嬸,投來責備的眼神。我忙說:
東京到處都是信息,已經沒有了餘地。不管傳單上的內容如何精彩,多得漫天飛舞的傳單還是吸引不了任何人的眼球。再加上忙碌,讓他們無暇顧及這些傳單。
「按每天計算的話,周薪大概能達到八百到一千日元。對一個勞工而言,福利、健康保險、加班獎金是她們不敢奢望的。」
晚上,我撥通池袋熱線,所謂的池袋熱線不過就是直通池袋國王手機的生命線。我對崇仔說:「下個星期三晚上是不是應該舉行定期聚會了?」
「我想聽聽你姐姐死時的詳盡情形。」
在工廠里的奔跑途中死去?這又是超出我想像的話語,我望著對面拉客技藝非凡的女孩,大張著的嘴巴像是被固定在空中似的不受控制。
下午我們試了衣服,小桃試了試向G少女借來的綠色亮片運動裝,我也試了一件同款的情侶裝。我就不值一提了,身材很好的小桃穿上后讓人不禁聯想到霹靂嬌娃。我看著鏡中因羞澀而雙頰泛起紅暈的小桃說:
小桃這時顯然有些青澀,臉上泛起紅暈向我解釋,我已經好久沒有遇上過這樣純情的少女了,真想現在就在雜司谷公墓里,在春光中漫步,但無奈的是我還要發傳單。這時,在人行道的那頭人山人海,小桃的眼神變得異常嚴肅,說:「我們到Kids Farm了。」
「我明白,我們無意的舉動損害到了貴公司主打商品的聲譽,這並不是我們的本意。我們真誠地希望能和貴公司談一談。」
小桃毫不猶豫地揮動雙手,聽到這樣的詢問也許世界上每個角落的年輕女子都會作出相同的反應吧。
「我知道貴公司有貴公司的處事原則,不過在準備證明期間,我們不會停下我們的示威活動,還會將這些舉報信寄到各大媒體去。」
這時其中一個G少女自告奮勇地舉起右手,她正是星期天穿著運動裝在Kids Farm前排隊的那個少女。
「中國的Nikkie Z工廠殺害了我的姐姐,各位觀眾,這個洋娃娃身上沾滿了中國姑娘的鮮血。為了讓工廠的環境有所改善,請人家支持我,現在就拿起手中的電話向Kids Farm抗議。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這樣的悲劇。」
我斜視了正對面的女人一眼。KIDS FARM是一家成長速度驚人的玩具製造商,從這裏步行到總部大樓只需要十分鐘,就是坐落在綠色大道前方的玻璃裝飾的智慧大樓。主打商品自然就是那性感的nⅧ洋娃娃「Nikkie Z」。
我發現一個十八K金的金粉色手錶被鎖在一個盒子里,上面寫著Made in Swiss。表上的數字像鑽石一樣閃閃發光,還採用浮雕的方法把Nikkie Z的臉雕在上面,做工精湛,一看就知道費了不少心思。成人款的市場價是九十五萬日元,兒童款的是七十五萬日元。誰看了都會想擁有一塊這樣的表。
不知是哪個職員上前幫小桃提包,這和昨天狗眼看人低的態度截然不同,連飯店的服務員都殷勤獻媚。
「現在記者在池袋Kids Farm為大家作現場報道,大家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一天下午,帶著深海腥味濕潤的春風輕輕撩撥著我的肌膚,我在池袋JR車站北口附近獨自閑逛,散步解悶,我就像一隻遊盪在池袋地界上的野貓,一年會往返四百次之多。
「看來這是Kids Farm使的陰招,在這裏等我,我去買固體膠。」
我想得太簡單了,像Kids Farm這樣有實力的公司怎麼可能讓事態任意發展。當天晚上我正打算關店門的時候,手機響了。
我看著窗外,對面大樓的窗戶上貼著一份手寫的「中國網吧」海報,在春日暖暖的陽光里沐浴著,樓梯前坐著一個中國男人,行屍走肉般失去表情的臉立在肩上,猜不出他在做什麼,最近中國網吧在池袋越來越多了。
「就是我。」
不知俳句詩人是放蕩不羈還是過於執著,有那麼一次,自己的一個輕率之舉讓我覺得俳句詩趣味橫生。必須在十七個字里創造出意境,以此來證明你的技巧非凡。我想在下一期的專欄里秀一秀我剛學來的近代俳句技巧,讓為數不多的讀者靜候佳音吧!
「什麼是Kids Farm?」
電話那頭傳來小桃的聲音,聽上去好像是受到了驚嚇。
「您的房間在這邊,請隨我來。」
「女朋友?很正點嘛!」
春天已經來臨,但勃勃的生機似乎不屬於我,像這個季節里上演著的畢業典禮、新人就職、跳槽,甚至於幾天的出差都與我扯不上任何關係。這個與地區息息相關的小企業是不會有美好的前景的,我偶爾會有點傷感,想自己會不會一輩子就這樣庸庸碌碌做池袋的井底之蛙。不過眼https://read•99csw.com前發生的事情豐富多彩,也不會有百無聊賴之感。
小桃用手拍桌子,身子前傾為站起來作好了充分的準備。
小桃只是笑著,並沒有辯解。
「他們不讓我在街上工作了,店裡今天沒有一個客人。」
話音剛落,老媽就補上句:「多晚回來都行,要努力喔,她很漂亮。」
展覽中心的管理員好像注意到了我們的這些舉動,一個穿著六十年代流行的粉紅色與紫色相間的緊身洋裝的迎賓小姐首先走到我們面前。她的臉上寫滿了疑問,向我們說:
「那天大家儘可能穿得亮麗一點,我希望全國的女性都能記住池袋G少女的風範。一句話,就是要打扮得引入側目。」
星期天是我和小桃第一次站在街口散發傳單的日子。那天的下午天空像是被小桃感動了似的烏雲密布,透出些許寒意,但絲毫不影響街上的人潮湧動。池袋車站東口被路人擠得水泄不通,幾乎淹沒了人行道。
我面帶微笑,向貼了假睫毛燙著捲髮的小姐遞上十多張傳單。
這時的天空陰沉灰暗,空氣中像是被撒了泥土一樣。冬天東京的天空總是一片晴朗的蔚藍,春風在東京的土地上捲起一層泥土,所以這片灰濛濛的天空就是東京春天到來的顯著標誌。我走在足以讓兩輛車輕鬆繞開的寬闊的人行道上,問小桃:「為什麼要直接控告日本總公司呢?」
「我願意效勞,不過我能做些什麼呢?」
「工資是多少?」
「什麼常識?我只知道只要是經過了人腦的,就不能說是絕對正確的。」
小桃和我並未因此灰心喪氣,小桃住的是約四疊大的簡單公寓,沒有浴室,從北口步行僅要十分鐘。我們打算重整旗鼓繼續站在街頭,於是在潮濕的榻榻米上重新印了三百份傳單。這次我們沒有用紙箱裝,而是改變策略,用塑料袋裝著別在我牛仔褲的腰間。
「太棒了!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阿誠。」
我們以由四個人扶著的新體操隊社團團員的G少女的一個一百八十度騰空劈腿作為結束動作,導播讚許地點點頭,過來和我們攀談。
我甩手指一圈圈地轉動著鑰匙,腳掌頑皮地拖著運動鞋向小貨車挪去。輕柔的風緩和了夏季的燥熱,真是個好兆頭。在飯店側對面有一個日本庭園,濃濃的綠意讓人眼前一亮,木偶兵一樣姿勢端莊的守衛在向我微笑。
不過結果沒有有用的信息,就像明星在台上的作秀一樣。我們被這些無聊的信息搞得暈頭轉向,不知這一切始子何時。日本女孩只做到小榮的十分之一就行,真應該讓她們去體驗一下在車間來回奔跑的滋味。
我最後追問了一句。「會不會是Kids Farm一手策劃的?」
「對,在給Nikkie Z頭部上完色后,要把五十個洋娃娃的頭裝在一個箱子里,跑腿每天的工作就是把箱子搬到下一個工作點,每趟兩箱就是一百個,在碩大的工廠里,中間沒有任何休息的機會。」
正當我看得入神的時候,那位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說:
我等了好久,連小桃的影子都沒有見到,架子還真大,工作上有麻煩求人還遲遲不到。在我給她打完電話的十五分鐘后,她終於姍姍而來,手上拎著粉紅色的高跟鞋,光著腳,臉上還有輕微的血絲,在池袋車站前走著。
「阿誠,我寫的文章里有沒有問題?」
星期一的天空還是繼續著春天特有的昏暗,我忙完店裡營業前的準備后,就向PARCO百貨方向走去。我在櫥窗旁邊坐下等小桃,櫥窗里的模特立在顏色亮麗的油菜花背景前,身上穿著綠色的衣服,集典雅高貴於一身。我想今年的流行色非綠色莫屬。
「要是有你喜歡的,待會兒我們會送給你帶走,這邊請。」
為了得到最大的利益,Kids Farm會毫不猶豫地把攔路虎擊得灰飛煙滅。他們本身的運營機制也存在一些問題,一切只向利潤看齊,以至於承包的數量過於龐大,再這麼發展下去的話,又會多一個小榮。
「那是一家Kids Farm委託的製造廠,全球最受歡迎的Nikkie Z有半數都是在那裡生產的,大得像體育館的工廠里,沒有空調也沒有暖氣,桌子排成一百米左右的直線,在那裡你會看到兩百名女工拿著很細的筆幫洋娃娃上色。工作時間是白班晚班輪流倒,一個十四小時,一個十小時,五月份一直到十月份一天二十四小時工廠不停作業。所謂工廠的集體宿舍就是一個大倉庫,大通鋪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在那裡容不下個人隱私。姐姐曾經寫信對我說大家把塑料布掛在天花板上,那就是她們的窗帘。」
「我了解了,待會兒我給你回電話。」
「節目的一開始,我們的記者會先把大家作一個簡單的介紹,到時候你們能不能配合我們再把剛才的舞跳一次?」
「我遠不如陛下您。崇仔,能不能借給我一輛有貼防紫外線膜的車?」
我們以一副宣戰的氣勢向綠色大道的Kids Farm進發。
「您好,想體驗一下中式按摩嗎?」
一坐定,她就從口袋裡掏出紙片,傳單後面有一個白白的東西特別顯眼,密密麻麻的字句在透明的紙上集聚,相信寫這張紙的人文筆肯定不錯。
年少時的我喝酒但不吸煙,我在之前好像說過,那些吸煙的壞男孩看起來一點都不酷,我的牙齒和胃之所以像白雲一樣潔凈全是不吸煙的功勞。
「真的可以隨心所欲地打扮嗎?太有趣了。」
我好想對她曾受到過的傷害無動於衷,接著問:
你會不會覺得洋娃娃臉上的笑有點讓人毛骨悚然?
這個中國姑娘說的話比起近來的女高中生更能讓人明白。我隨意地回答說:「這是哪裡傳出的謠言,我收費很高的。」
出乎意料的是現在居然還有黑臉太妹,她大叫:
我抬起手打斷小桃的話,因為我覺得事情有些蹊蹺,頭暈頭痛還說得過去,可那是心臟病。
「一點都沒變,你還是會這麼捧這些傻瓜。」
我在CD架上快速搜尋合適的BGM,我記得應該有一些CD在買來后就一直放著的,一次也沒有聽過(順帶介紹一下,當時他經常聽的是貝多芬第五交響曲。我第一次聽的時候也深深地觸動了我的心靈)。他居住在紐約,世界各地的音樂界都對他盛情邀請,當然也有新作陸續問世,他是一位很受歡迎的作曲家(是古典音樂界為數不多的作曲家之一)。
「沒什麼,你好好去洗你的澡吧。」
「我只想討個說法,我一直相信世界上還存有正義,只是躲在某個角落裡。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報仇,只是想討個公道,姐姐的同事給我湊了買機票的錢。」
「她只是為北口街頭一家中式按摩店拉客的中國女孩。」
她的發音純正得不帶任何雜質,長著洋娃娃般迷人的眼睛和鼻子,肌膚白裡透紅,就像還有餘溫的半透明塑料。除了高傲的氣質和上翹的嘴角,臉龐就像畫中人一般。雖然我兜里沒帶多餘的錢,但還是和她攀談:
「伯母、阿誠,我在按摩店的那份工作丟了,我不知道下個月拿什麼活下去。」
「我一會兒就能講完,別再撓你的頭髮了。」
「到底怎麼回事?」
這麼客氣的交談有多少年沒有聽到過,我都記不清楚了。我看著小桃,她向我點頭示意,我不想在中年男子面前示弱,於是說:
希望會有人對此感興趣,畢竟與強大的廣告贊助商相比,這張紙無足輕重。
「她是被謀殺的!在深圳高興有限公司里,在奔跑過程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姐姐來回跑一直到心臟破裂,這一切都是被逼的,她掙的錢一半寄回家,一半則供我來日本上語言學校,她說我比較聰明,讓我好奸上學,將來進外企,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到那種工廠打工,她怕我心裏有負擔,還對我說以後加倍償還就行。當初姐姐跟我說這些話時,笑得是那麼的溫馨,我……」
此時老媽躲在店裡偷窺的眼神把美好的氣氛擊得煙消雲散。試想一下你老媽在這種隋況下對你眨眼的場景,就知道我現在的心情了。
「在這裏說有點不方便,要不我請你喝茶怎樣?」
因為她們笑的時候永遠都睜著眼睛,嘴唇呈現出品瑩剔透的粉紅色,臉頰滲出淺紫色腮紅,睜大的雙眼皮上跳動著珍珠藍眼影;精心打造的成熟風格,每一個部位都透著今年春季人為盛行的彩妝的風韻,集時尚色彩於一身;刻在塑料製成的柔軟臉龐上的笑容,沒有絲毫靈氣和情感,呈現出莫名詭異的性感。
不管小女生還是年輕的媽媽都穿著和洋娃娃相同的性感露臍裝,雖然每一個人的手上都拿著一個洋娃娃,但她們仍舊站在隊伍中排隊,這種陣勢讓我產生一種錯覺,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小桃盡量小聲地說:「我們走吧,阿誠。」
「每年五月份中國的玩具製造商就會招募大批的臨時工,你知道嗎?世界上百分之八九十的玩具都是在中國南方製造的。」
馬上就要開始現場直播了,G少女們在Kids Farm玻璃門前集合。我先對節目的流程作了一個大概的介紹。節目一開始會有記者會把洋娃娃的受歡迎度和現場盛況作一番介紹,然後才會把鏡頭推向總公司的展覽中心。
「那還是算了吧,何況我現在兜里也沒多少錢。」
我們被領到白色走廊後面的房間里,在這間房間里找不到窗戶,牆壁、地板、桌椅都是清一色的白色,就連固定在天花板四個角落裡的監控攝像頭也不例外。這簡直是一間沒有任何雜色、純得夠徹底的牢籠,這個房間難道是為那些刁鑽的客人專門準備的?還真是有心。我們與男子面對面坐下,一會兒有人給我們端上了熱茶,男子站起來將名片雙手遞給我,動作有些做作,但我還是匆忙地站起來接過名片。名片上寫著Kids Farm廣告部經理中西高彥,他用手推了推眼鏡,他的面部表情很矛盾,不知道他是在微笑還是發愁,他對我們說:「二位發的傳單在下已九*九*藏*書經拜讀過了,我們公司的確把項目承包給了深圳高興有限公司,讓他們來製作Nikkie Z,但並不屬於我們的子公司,與我們公司也沒有任何的經濟合作項目,它是一個獨立的公司,我們公司無權干涉他們公司的勞工關係和福利制度,無法給予二位滿意的答覆,在下深感抱歉。」
聽到這樣的回答,她瞬間萎縮了,就像一個靠近火的洋娃娃。
「原來要收取高昂的費用啊,我之前從店裡的日本女孩那裡聽說池袋有一個叫阿誠的俠義之士,只是一個謊言罷了。」
「嗨!你怎麼會在這裏排隊啊?」
於是我放棄咖啡,把目光移到小桃手中的紙上。用怪異顏色筆寫的第一行字,清晰地進入我的視線:
小桃跟著我走過印有蝴蝶結標記的自動玻璃門,走進時髦而品位高雅的玩具公司。
其中一位G少年搶先說:「我們是熱情的池袋Nikkie Z粉絲團,因為這次的活動在本地舉行,所以特來加油助威。」
我看著這個精美的櫥窗,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當今社會,消費者已經不能再以單純的眼光看待消費,僅僅專註于便宜、可愛、方便是不夠的,在自己消費之前一定要設想一下你的消費行為會不會在世界上某一個遙遠的地方產生連鎖反應。你一定不願意看到因為你一個簡單的行為奪去一個鮮活生命的慘劇。
我沖正在二樓休息的老媽喊了一聲,老媽下樓見到小桃后迅速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對我點點頭。
我讀完后認識到,每一個俳句詩人基本上在創作十多句沒有意義的名句后就會達到頂峰,不可能出現突破二十句的情況。選擇了俳句詩就相當於選擇了一條不歸路,和我的專欄寫作一樣道理:既不知道會不會有讀者,也不會得到太多的錢。
我拿起沒有任何字跡的白色信封,確認裏面所裝的東西。裏面是一摞大約和一本薄一點的通訊錄差不多厚的紙幣,上萬元沒有任何摺痕的嶄新的日元。我把信封還給他,看著小桃說:「我們來的目的不是錢,走吧,小桃。」
小桃看著我的目光像刀一樣鋒利。
這未免也太傻了。「沒有傳送帶這樣的設備嗎?」
倒在依舊和起床時一樣亂的被子里,我思索著小桃那張薄如蟬翼的紙如何能戰勝如此龐大的跨國公司。小桃姐妹倆與Kids Farm之間的對立就好比是伊拉克和美國。正義和金錢的戰爭,最後的勝利往往會屬於金錢一方。
如果不能領悟這句話的內涵,那可是你今生的遺憾。
「當然是股東了,聽說那些錢大多進了他們的腰包。」
語言變成的山泉從小桃口中瀉出,她放在桌上的手因為用力過度有些白得發青。
「對呀,我們去非吸煙區坐下吧。」
我頓時聯想到吉岡只圍著毛巾的身體,真希望人腦也有輕鬆刪除記憶的Delete鍵。
小桃強忍淚水,眼睛死死盯著咖啡廳的天花板,用纖細的手指按住眼角。
就算已經快進入五月份了,但國王的聲音並沒有半點的升溫,一如既往地冰冷。
她異常嚴肅認真地瞪著眼睛問我,雖然我不是很明白她所要表達的意思,但我不想讓這位中國女孩的情緒在櫃檯前失控。
我做賊似的夾著心虛的尾巴,跟著小桃出去了。女人是老虎,這個定理是不分國界的,放在日本或是中國都相當合適。
「不清楚,不過頂多再等一個星期,Kids Farm一定會發布大的活動。」
「我本來正要洗澡的,現在還光著身子呢,說快點。」
「是現場直播嗎?真是一個好的開始。」
「我待會兒仔細看看,希望你能在這裏找到你想要的正義。」
電話里的聲音在空中戛然而止,恬靜的雨聲充溢著四疊半房間,就像被柔軟的指尖在全身遊走,讓人感覺很舒適。我再次拿出《馬可·波羅》聆聽,同時構思著明天的演講稿。我想我乾脆給國王當演講稿寫手算了,不知道一次能拿到多少酬勞。
一見我回到西一番街水果店,老媽就纏住我不放,「那位叫hong xiao tao的女孩怎麼樣啊?」
「你們是一個什麼團隊呢?」
「說實話我以前並不喜歡日本男人,覺得他們又吝嗇又好色,還把中國人都當成笨蛋,不過在遇上你之後我要改變我的觀點了,等事情結束以後,我請你們到我家做客,給你們做好吃的。」
真是對流行一竅不通的警察啊!
「那裡突然出現了好多警察,只要我一和客人說話,他們就會上前阻止,讓我一個客人也沒有。我拿的是績效王資,再這麼下去的話我連維持生活都成問題。」
鏡頭從他的臉上挪開,他用鋒利的目光瞪著我和小桃,我在他眼前亮出手勢,五十個聲音同喊:「不要Nikkkie Z殺人,不要Nikkie Z殺人,不要Nikkie Z殺人,Yeah!」
我跟著小桃來到北口的維多倫咖啡廳,大約有五百米以上的路程,她對中途經過的幾家咖啡廳都不屑一顧。走進午後空蕩蕩的咖啡廳,她挺著胸問我:「阿誠,喝這裏的招牌咖啡行嗎?」
離開Kids Farm總部大樓,在人行道上轉身望向這棟大樓,玻璃外牆擦得閃閃發亮,看上去像是一棟無可挑剔的大樓。
看來頭腦清醒的人很多,我轉過頭看著小桃的臉,不知不覺融化在她溫柔的笑容里。原來事情是這樣開始的。
「這裡是Nikkie Z與生俱來的秘密,麻煩你交給你們公司的高層領導,上面寫的絕無半點虛假,以後我們每天都來這裏發傳單,還會去池袋車站前發,要是你們公司覺得這樣有損公司形象的話……」
迎賓小姐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拿著傳單消失在巨大的玻璃門裡面。我和小桃異口同聲地喊著:「這裡是Nikkie Z與生俱來的秘密,歡迎大家免費領取。」
真是老奸巨猾的人。我將證明都備齊的時候,四月二十三日的結婚慶典就結束了。小桃一臉愁苦的樣子。
大約有五十個G少女響應了我們的號召,她們每個人的裝扮都十分誇張,大走暴露路線,張揚的民族風刺青在大腿上極盡挑逗之能事。
「好了,別哭了,給我講講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我們把傳單發給排隊的人,今天排隊的人明顯比昨天減了一半,廣告部經理那深邃的眼神穿透玻璃直直地射在我們身上。我在傳單上塗上固體膠,把它貼在他眼睛正前方的玻璃上。
這個春天我對俳句詩上了癮。因為中學的暑假作業中常常出現俳句詩,所以我以前對俳句詩沒有絲毫的好感。這種心態在我無意間在書店看見一本近代俳句詩集時發生了變化,頓時覺得每一個俳句詩人都有一個像G少年般帥氣的名字,就像三兔、亞浪、水巴一樣;其中也不乏不死男、不器男、赤黃男之類很有男人味的名字,一連三個男,像阿誠這種幼稚的名字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在上面的。
KIDS FARM殺人幫凶
「殘忍的五月即將再次光顧。」
小桃用從口袋拿出的手帕擦拭眼淚,做了一個深呼吸的動作。
這是一場地下戰,是暗地裡較勁,沒有硝煙的戰爭,但會很激烈。
「小桃,怎麼會弄成這樣子?到底出什麼事了?」
剛才過於緊張,導致小桃現在還有點精神恍惚,她回答說:
我點頭示意可以,她面向櫃檯拿出打折卡,原價一百八的咖啡打折后只要一百元,還真是摳門的女人。正當我神遊方外的時候,小桃看著我說:「在中國八十日元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幾乎是不少人周薪的十分之一。」
「誰……」
小桃的目光從照片上移開,迅速凝聚起強烈的殺氣。
又是一個聽上去含糊不清的詞,是去送貨還是傳達指令呢?於是我愚蠢地重複著:「跑腿的?」
從日本坐飛機只需要四個小時就能到達,這個巨龍般盤旋著的東方國家裡,這樣的故事正在上演。
小桃從一個又皺又破的布袋裡取出一張相片放在桌上,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照片上的女子比小桃出落得更標緻。小桃一副瞭然于胸的表情。
我拚命地點頭,然後毫不留戀地走出飯店大廳。我奸像對飯店的義大利大理石、鍍金桃木櫃檯等物過敏,高級飯店總是讓我局促不安。
「是由你來為我按摩嗎?」
「你能收集到醫院的死亡證明和工廠的工作記錄嗎?」
「什麼交往不交往的,不現實,他現在居住在名古屋,有老婆孩子,我們之間的關係僅僅只是一個月見上一次面,在一起吃個便飯,如此而已。」
我真有種在店門口散發反家庭暴力傳單的衝動。
一樓大廳因五米的吊頂而顯得空曠,除了櫃檯之外剩下的就是留給自家商品的展示區。人群基本上都彙集在Nikkie Z娃娃展覽區,這裏還出售知名設計師為洋娃娃獨家設計的服飾。
G少女異常激動的反應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所幸老媽沒有看見這一幕的上演。
「原來你就是真島誠,我叫hong xiao tao,有點事想麻煩你。」
「阿誠嗎?」
即便如此,我們還是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發出了大約一百五十份傳單。在這裏拉客女孩的表現都要比我出眾得多,傳單發出的速度幾乎是我的兩倍。小桃低頭看了看時間,說:「是時候該轉戰總部大樓了。」
她在從風衣口袋裡拿出的小本子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半信半疑地說:「我聽說你很樂意無償地幫助那些遇上麻煩的人,不知是不是真的?」
「Nilkkie Z背後的故事。」
面對紛繁的服飾,你有很多選擇,要是喜歡華貴風格的話,可以隨意挑選世界頂尖設計師的傑作。一套獨一無二的白色羊皮連衣裙的價格足以令人瞠目結舌,相當於成人衣的幾倍。
小桃用力點著頭。我們把冷了的咖啡喝完后,走出咖啡廳。原本處於閑散狀態下的身體,因為有了新的主題,像被注入了活力般從心底振奮起來。
繼續讓充滿活力的歡呼聲響九九藏書徹天空,這位穿著滿是口袋的獵裝夾克的導播在和記者小聲交流后,朝我們走來。
他們反應還真迅速,迎賓小姐只走了五分鐘,就有了回應。一位穿著深灰色西裝,顯得很時尚的男人出現在我們面前,他雙手抱胸,戴著一副超薄Alain Mikli四方形眼鏡,前額有幾根劉海散落下來。年紀三十歲左右,乍看上去有些像校園偶像劇里讓人討厭的班長,後面是兩個穿著藍色系外套、身材彪悍的跟班,一看就知道品味低俗。他們直勾勾地盯著我們看,中年男子很有禮貌地低著頭說:「雖然我不知道在你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你們站在這裏散發這種有損公司形象的傳單,讓我們公司很為難,何況我們下周將舉辦Nikkie Z結婚慶典,現在是極其關鍵的時刻,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能否請二位到我們公司坐一坐?讓我們好好談談。」
在這資本主義社會裡,願意為一個新款洋娃娃在百貨公司或玩具店門口久久等待的女孩不計其數。她們其中的任何人都不會想到,在精美的包裝盒裡躺著的是用鮮活的人血溶制而成的洋娃娃。
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小桃的身上,然後靠近我的肩膀說:
「我姐可是在製作Nikkie Z過程中被活活累死的,怎麼會沒有關係呢?」
「那你這位美女姐姐最後怎麼樣了?」
「第二天早晨姐姐就死了。Nikkie Z微笑的臉在姐姐暈倒時被她的雙手打落。姐姐因心臟破裂當場死亡,醫生說她的心臟是縱向裂開的。」
「這不是問題,可以讓我父母去搜集,不過這可能需要很長時間,另外就是工廠那邊,他們不一定能給我們開相關證明。」
「這個月還能勉強撐下去,下個月我就會彈盡糧絕,一定要想到解決的辦法,我可不想下海。」
就算是遭到拒絕,她依然面帶笑容,這是一種洋娃娃特有的笑。把一張小小的傳單遞到我手上的同時,她微微翕動雙唇說:「和日文意思一樣,中文發音是hong xiao tao。」
各個頻道都在爭相播放黑底金色蝴蝶的宣傳廣告,如此氣勢恢弘的廣告,想必砸下的廣告費就是一個天文數字。Kids Farm真絕,想讓一千萬Nikkie Z迷同時也買下他的伴侶MC Fly。結婚的相關事宜,是他們精心打造的銷售戰略。
昏暗的天空似乎再也無力承受沉重的雲層,雨珠即將破雲而出。我們以箭一般的速度跑回西一番街,老媽一看到臉頰瘀腫的她,臉色立刻變得陰沉起來。
我們約好第二天下午一點在東口的PARCO百貨前碰頭。雖然沒有跟她談戀愛,但是在她甜美的晚安聲中給一天畫上句號,這種感覺還真美好。
洋娃娃有一個令人羡慕的名字,那就是Nikkie Z。說明書後面有她的個人簡介:日本母親,非裔美國籍父親,出生在洛杉磯東部的貧民窟。十五歲因創作R&B而走紅,首張單曲創下全球兩千萬張銷量的紀錄,是一位年輕有為的明星。你知道「靈魂樂女伶」的英文名是什麼嗎?正是Soul Diva。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家對它這麼痴迷了,我要是生於日本的話,或許也會為它痴狂。」
我向春天的夜空高舉雙手,就像是日本火腿隊的新莊靈魂附體一樣:「讓我們釋放打扮的慾望吧!」
我看著小桃嚴肅認真的臉上也露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我不知道怎樣繼續這樣的談話比較合適,思索了一會兒說:「請你讓他們告訴我們一個合適的解決方案。」
小桃用劉海遮住臉上的血絲,強忍住淚水說:「我走到地下通道時,一群男人想來搶走我裝傳單的箱子,我死都不肯給他們,他們就對我拳腳相加。我敢肯定他們就是日本黑社會的流氓。不信你看。」
「請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
「我和她出去一下。」
小桃搖搖頭,精疲力竭的樣子。
我拿出用了三年的筆記本電腦,在搜索引擎上查找Kids Farm的相關內容,查詢顯示出一百四十萬個結果。小桃要面對的是如此強大的敵人,我頓時感覺眼前一片茫然。
「是你打的嗎?」
「如果是子虛烏有的事,你在日本到處散發可是犯罪行為,你不知道嗎?」
社長倒計時聲音一落,箱子就會被打開,接下來就是盛大的婚禮儀式,現場來了許多知名度一般的藝人、廣告模特和女星。簡單綵排后再過五分鐘,轉播就會正式開始。女記者說話的聲音比往常高出半個音階,一副特別投入和賣命的樣子。這真是一個專門為現場直播而準備的奸天氣,陽光明媚,微風在空中緩緩流動,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
「這次沒有一分酬勞,我只是很想幫小桃而已,而且我對Kids Farm所用的手段很鄙視。」
Kids farm的總公司大樓被玻璃包裹著,總共有九層,正面懸著一塊跟雙人床差不多寬的黑布,士面打了一個金色的蝴蝶結,大概有十多米。四月二十三日,Nikkie Z將怎樣度過,婚禮宣傳廣告仍舊是這裏的主角。
我掛斷電話,看了一眼手上的G Shock,再過幾分鐘就是午夜十二點了。我翻著池袋警察局生活安全課吉岡的電話,心裏嘀咕著現在會不會太晚了。不出所料,從電話里傳出的聲音讓人畏懼又有些心煩。
在她轉身離開之際,我急忙補充一句:「剛才』是逗你玩的,我不收取任何費用,不過中式按摩店裡怎麼會有日本女孩呢?」
總公司以四月二十三日的宣傳廣告做主頁。
非常熟悉的Kids Farm木柵欄商標在一角凸顯著。我說:「你知道那代表著什麼嗎?」
我正看得魂不守舍時,她已經去向旁邊一個上班族招攬生意了,那個上班族四十歲上下,滿頭捲髮,一臉無所謂的神情,聽完了她的介紹后,就尾隨她往常盤大道方向走去。
「N,I,K,K,I,E,Z,Nikkie Z永遠是最棒的。」
在前往便利店的路上,我想小桃昨天回家的時候一定被人跟蹤了,否則他們是不可能知道小桃家和工作的地點的。他們開始使用下流手段了。在他們投下了幾個億的宣傳活動即將舉行之際,無端冒出一個到處散發有損公司形象的傳單的中國姑娘,還揚言要將這些傳單發給各大媒體,也難怪他們會變得這麼蠻橫霸道。
小桃再也無法克制,激動地拍打著淺綠色風衣下的胸口大吼:
電視台的工作人員抵達現場的時間是正午時分,隨行的有記者、錄音人員、燈光師、導播和兩名助理導播,他們還帶來了一台攝像機。真搞不懂電視現場直播怎麼需要這麼多人。
我不得不對廣告部經理刮目相看,為了公司的利益能快速地對事態作出判斷。半天之內對工作方針作出了巨大調整,速度之快真是讓人吃驚。看來他定是未來社長最有競爭力的候選人。
小桃不假思索地點頭。
「再加上美國和日本聖誕節對玩具的需求,工廠需要大批的臨時工,工廠要是放話出去說要招聘兩千名臨時工,第二天早上一定會有五萬多年輕女孩彙集到工廠附近的車站。」
這時從Kids Farm總部大門走出幾個保安和廣告部員工。他們和電視台的男人們相互寒暄打招呼,那個令人生厭的廣告部經理總是不會忘記將名片遞給所有的人。
「每天二十四小時都這樣重複?要是晚班,豈不是得整夜來回跑?」
當時小桃激動地往上蹦,迷你裙下的大腿暴露出來,令人想入非非。
我露出我的招牌笑容,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居然沒有一個女孩為之傾倒。
「阿誠,你竟然會關心聚會,我還真是受寵若驚啊!這次又有什麼事了?」
我兩腿酸痛,但小桃的意志堅決,不容改變。我想不論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和她在一起的男人都會感到很累。
小桃睜大眼盯著我說:「別自謙了,還是幫忙改一改吧。」
「晚上趕印出來,明天在大街小巷散發。」
「下午一點先在池袋車站東口發,然後再轉戰到Kids Farm總部大樓的門口。晚一點還要回來上班,所以我只有三四個小時可以用來發傳單。」
小桃一直把視線停留在我身上,臉上的笑容慢慢綻放,就像沐浴在朝陽下的花朵。
小桃優雅地笑了笑,向店門口走去。我小聲對老媽說:
我沉默地點頭,小桃淡然地往下說:「如果中途不幹,還會讓你賠違約金。所以她們的工資通常都會被扣下,而不是馬上結算,那時姐姐還有五個星期的工資沒領,她怕一旦被開除,一毛錢都拿不到。」
這就是所謂和平年代的無聊之舉。
「這樣的話,我也一起來幫你的忙吧。」
她回頭看我們,卻沒有人響應她,本來我們應該回答今天是:Nikkie Z舉行婚禮的大喜日子,我們的鴉雀無聲讓記者有些尷尬。這時G少女們迅速分成兩組,改變隊形,以便於保護我和小桃。導播壓低聲音問:
「那條路行不通,你來日本又不是為了下海。Kids Farm的人要是知道的話,還是會繼續搞破壞的。我看必須在二十三號之前有個結果,我倒有個主意。」
小桃點頭,每個毛孔都透著冷漠。
老媽把小桃帶到二樓,幫她擦掉落在肩膀上和頭髮上的雨水,小桃一邊哭泣一邊向我們道出了事情的經過。他們不僅向警方舉報、毆打小桃,還趁我們在總部大樓門口發傳單的時候給小桃工作的按摩店大打匿名電話,跟按摩店的老闆說最近北口特殊行業的生意蕭條都是因為小桃得罪了一家本地的大公司,如果你們繼續僱用她的話,警方的突擊檢查將會一直持續。接完電話后,膽小怕事的老闆當場就解僱了小桃。這也不能全怪不分青紅皂白的老闆,特殊行業店一旦被警方盯住的話,就意味著關門大吉。
我終於看見小桃笑了,「手部按摩」這樣的字眼與她的氣質很不相配。
我把那張紙收起來,裝到牛仔褲後面的褲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