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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驚人的禮物

一、驚人的禮物

「是維爾納症候群。想知道得更詳細些嗎?」
里香突然現出一副柔和的職業式的微笑。
我們三個人圍攏在一起,都來看這本屬於那種在馬路上叫賣的色情雜誌。封面上是兩個不知道是可愛呢還是不怎麼樣的原宿街區一帶的女孩子,不知是在哪裡的街道上張開了雙臂,擺出一副人們熟知的那種嬌媚姿態。兩個人清一色都穿著陳舊的牛仔褲和白色的短大衣。「很不錯嘛!不過,我還是喜歡這樣的……」
「叫直人,只是請你聽聽他講話也可以啊。」
「知道啦,我們肯定會絞盡腦汁想辦法送給直人一個超好的禮物。你要作好心理準備哦。」
我們都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並沒有回答什麼。
「目前,大約已經有一百六十二種早期老化症候群得到了確認。例如,哈奇遜基爾福特症候群、維爾納症候群、色素性干皮症、毛細血管擴張性小腦失調症,等等。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疾患是維爾納症候群,發病率在日本人當中是百萬分之三十至四十五。一九九六年運用位置性單離克隆手法使致病遺傳基因得到了萃取同定。阿大,這部分你明白嗎?」
「怎麼辦呢?」
「請多關照呀,直人君。」
阿潤這樣喊過之後,我們三個人在接下來的整整五分鐘的時間里,只是靜靜地專註地傾聽著淋浴的聲音。那聲音簡直就像音樂一般和諧悅耳!彷彿是過了很久之後,才傳來了打開浴室門的聲音。在我剛剛咽下嘴裏積攢的許多口水的同時,喇叭里就傳來了里香的聲音:
被阿潤這麼一說,我便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要做這樣的事情,最好是什麼都不要去想。而那個女孩子也正好是百無聊賴地獨自一人坐在第三個台階上,從學校制服——迷你裙里露出來的膝蓋上放著一個黑色的阿格尼司背包。她身上穿著藏藍色拉爾芙勞連的馬甲,再配上一件白色的長袖襯衫,打開到第二個紐扣,露出的頸部像是塗抹了美白化妝品的模特一般,非常白皙。這個女孩子長著一對兒稍似宇多田光的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我走向她的間隙,她從背包里拿出了香煙,然後毫不猶豫地點燃了一枝。就在這個時候,我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她的目光高度恰好就在我胸部的位置。
「好啊好啊,我們聽您的。」
我向她低下頭行了個禮。我從心底里感到高興。這時我慌慌張張從背包里取出信封來。里香用指尖夾著信封,把它摺疊了一下,之後就塞進了胸前的口袋裡。
「……我,不行啊!……從去年的年末開始,我的那個地方,簡直就不中用了……我試了很多方法,但是,還是不行……就是現在,看著里香的身體,都這麼讓我激動興奮了,可還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啊。」
這時候,阿潤用一副另眼相看的表情望著阿大,然後說道:
「因為裂開了啊!」
我的話才剛剛出口,她竟然就把一口煙霧噴在了我的臉上。這是一種薄荷味的香煙。她好像是習慣了被人搭話勾引似的,在那裡紋絲不動地等待著我的下一句話。看到這種情形,我鼓足了勇氣繼續說道:
我也一直張著嘴巴不能合攏。不愧是專業的。即使是看到了直人白髮蒼蒼的腦袋,里香也沒有浮現出絲毫的吃驚表情來。就在這個時候,阿潤說話了:
「剛才在病房裡,你看到什麼了呀?」
是阿潤幫我解了圍。然後,我們又寒暄了幾句,就跟直人的媽媽告別,之後乘上了電梯。在電梯里,我問阿潤:
「我們這就出去一會兒,之後請跟我們說說情況。還有,里香,完事之後,請打我的手機吧。」
裡邊很像酒店的大廳,地面鋪著紅白方格花紋的大理石,天井極高,在每一個角落裡,都有盆栽的大葉觀賞植物隨著從空調里吹出來的風搖曳著。上午的接診似乎已經結束了,因此挂號的地方人影稀疏。由於這是一家只對固定患者開放的醫院,所以我們十分輕鬆地通過了早已了如指掌的通道,走向醫院大樓的中央電梯。
「還有……」
這樣說著,阿大還胸有成竹地拍起了自己的胸脯。就好像電視上游泳比賽里的巨|乳女孩兒一樣,他的胸部居然搖晃起來。
「走吧,時間到了。」
聽到我這樣說,她在瞬間便抿起了柔軟飽滿的嘴唇,還配合著一臉默契的微笑。
阿大按住傳聲口小聲地說:
剛剛和我並肩走起來的時候,她就開始問到具體的問題了。於是我回答說:「淋浴和廁所都有,另外還有電視和錄像。」
「也就七回吧。」
阿大說著就把複印的東西交給了阿潤。我們把醫學書放回了書架,然後就離開了圖書館。因為在這裏我們根本不能大聲講話。我們來到了圖書館後面比較寬闊的兒童公園裡。在公園的正中有一座用混凝土建造的假山。我們抓住鐵鏈子一口氣攀上了山頂,各自找了個地方就坐了下來。雖然三月才剛剛接近尾聲,但是早開的櫻花卻已經形成了幾處淺紅的雲霞,在我們的眼底鋪展開來,而春日溫暖的陽光也令人昏昏欲睡。這裏好像到處都能聽到孩子們的歡笑聲,而且看上去人們都顯得很悠閑。這時候阿潤取出複印紙開始念了起來。
「已經沒問題了。喂……哲郎,別說那麼固執的話吧!我們已經交付了一萬五千多日圓啦!也就只是聽聽聲音而已嘛!」
「是啊,把我的手機調到處於呼叫阿大手機的狀態,然後塞進床下面去了啊。」真是令人震驚!不過,細細想來,聽自己朋友的第一次性|愛體驗,的確很是刺|激。我們三個人走出了醫院的後門,在午後陽光的照射下,我們急不可待地飛跑了起來。就這樣,我們飛奔著跑向聖路加塔。登上自動扶梯,穿過二樓的通風大廳,來到聖路加塔後面的隅田川岸邊的高地上。在岸邊高地和河道上的散步道(經常進行電視劇外景拍攝的地方)之間有一條一直向下的長長台階,我們就在這個台階的中間地段圍繞著阿大的手機坐了下來。由於來自正上方的陽光的直射,河面彷彿絲綢般光滑。就在這個時候,阿大突然說道:「喂,等一下。」
「嗯……你好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阿大的手機響起了振鈴聲,阿潤接了電話,回答說: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明顯緊張得有些語無倫次了。她又吸了一口煙,然後一邊吐著煙霧,一邊問道:
就在直人非常快速地瀏覽著那三本雜誌的時候,我們還是像在教室里一樣繼續談論著一些無聊的話題。什麼誰和誰在拍拖啦,什麼隔壁班的圖書委員胸部異常地大啦,等等。直人把色情雜誌塞進床墊兒下,然後說道:
這之後的生日派對,我們三個人也總算是巧妙地應付過去了。直人很奇怪地又吵又鬧,還說什麼女孩子的陰|毛沒有男孩子的那麼硬。「那可太棒了!」阿大叫喊的聲音絲毫沒有演戲的成分。阿潤也沒有忘記打開已經濕了的淋浴室的排氣扇。
微妙的間斷,似乎https://read•99csw.com可以感覺到直人在深深地點著頭。
阿大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而我還是毫不在乎地繼續問道:
阿潤說道。我莞爾而笑。三個人終於聚齊了,我們一起出發,去探望正在住院的另一個朋——直人。
我們之間的談話五分鐘就結束了。她始終一言不發,就連對我們的解釋也幾乎沒有反應,但卻立刻就接受了五千日圓的定金,並且給我們留下了一張粉紅色的名片。這是一張在電子遊戲中心的名片印刷機上製作出來的名片,上面寫著「里香琳」三個透著脂粉味的字。剩下的除了她的手機號碼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實際上,我是在找女孩子……那種能做援|助|交|際的……因為我的朋友生病了,所以我想給他一個非常驚人的禮物……於是……」
儘管是非常不客氣的話,但是阿姨還是一邊點著頭說「好的好的」,一邊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大手提袋。在就要走出病房的時候,她回過頭來說道:
「嗯……」
「打擾啦……」
「是啊,就算咱們意志消沉,也是沒有什麼用的。」
「就像龜裂的輕石頭一樣裂開了……而且裂縫裡還滲著血吶。」
阿大捧著油炸食品從麥當勞里走了出來。他的外號就是從吃這種油炸食品得來的。阿大的「大」不是他的名字小野大輔的「大」,而是分為大、中、小的油炸食品的「大」。這個名字就好像散發著一種奇特的油炸氣味。在阿大勉強系得上腰帶的肚子里,塞滿的炸薯條似乎都快要溢出來了。
「喂,哲郎,接下來該輪到你了吧?你看那個坐在廁所旁邊台階上的女孩兒怎麼樣?還穿著學校制服吶,又是你喜歡的那種清純類型的啊。快去吧!」
阿潤又恢復了他那乖孩子的聲音。從腰間一直延伸到天井那麼高的巨大窗子上,已經灑滿了璀璨的夕陽。在穿過隔熱玻璃已經沒有熱度的橘黃色光線里,我們在阿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星期六這一天,或許是因為溫潤的春日陽光,地面上蒸騰出了一些水汽。探望病人的人比較多,醫院呈現出一種熱鬧非凡的氣氛。下午一點鐘,我們什麼都沒有帶,只是提著各自的背包,來到了直人的病房裡。直人的媽媽說,好久沒有去銀座的百貨商店買東西了,所以和我們道別後徑自離開了。而且還說,在傍晚五點以前,她是不會趕回來的。可能是考慮到直人的病情,在床頭桌子上放了一些低糖的巧克力薄點心在那裡。暖瓶里也是無糖的皇家奶茶。
我們進到病房裡的時候,阿姨為我們拉開了布簾。在白色鋼架的病床上,直人穿著條紋睡衣向我們微笑著。他中分的頭髮好像經過局部挑染似的,一半是白色的。但這並不是特意染的,實際上就是白頭髮。但讓我更加震驚的卻是直人脖子上那麼多的皺紋,就好像是帶著幾十條項鏈似的,圓圓的皺紋重疊著垂掛在打開衣領兒的脖子根兒上。我慌忙地看了一下直人的臉。他滿是皺紋的乾燥的臉上,只有眼睛和我們幾個一樣,或許是由於不安而顯得有些焦躁。即便如此,直人仍然顯出了初中生所特有的那種滿不在乎的眼神。
於是,直人簡直就像擠牙膏一樣慢吞吞地說了起來。這是一種如同真的衰老了之後的老人的聲音:
這樣說著,阿潤遞給我一張複印紙。我接過來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上面有個表格,表格的上面有個名為「生命曲線」的比較簡略的標題。從十幾歲的後半部分開始急速下降的曲線,到二十多歲的那一部分還是繼續下降,而到了三十多歲的那部分曲線的氣勢就像徑直跌落到潭底的瀑布一樣。我眼前又是一片漆黑,馬上傳給阿大。阿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條黑黑的曲線。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充滿了憤怒的表情,接著便狂吼起來:
「沒有辦法,接下來,只好我們輪流去向那些女孩子們試著搭話吧!」
說完之後,她就在閃閃發光的皮鞋尖兒上捻滅了煙頭,徑直向街道那邊走去。她叫了一輛計程車,動作十分麻利地坐了進去。在陽光的照射下,向銀座方向延伸著的柏油馬路泛著耀眼的白光。我目送著計程車消失在那片光線里,心裏還在想,離去的里香一次也沒有回過頭來看看我。
「去澀谷不就有了嗎?前一陣子,我在電視新聞上看到過類似的報道呢。」
這一次是我問話了。
「於是什麼?」
「臨床癥狀有早期白髮、早期禿頭、兩側性白內障、皮膚硬化、皮膚萎縮、過角化症、骨質疏鬆症、糖尿病、早期動脈硬化……還想聽下去嗎?」
「我可不想第一個去!」
阿潤用中指扶著幾乎有半邊臉那麼大的黑框眼鏡問我,而我只是聳了一下肩膀,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小野大輔是我們約好見面的另一個同班同學,這個阿大平時總是要比約定的時間來得晚。
「你們每個人給我五十日圓,可不要給我十圓的硬幣哦。」
「我也一樣。特別是最後克隆的那一部分,簡直是一竅不通。總之,直人的病就像是中頭等彩票一樣,是很少有的,但是不管怎麼說,病的原因我們已經弄清楚了,不是嗎?」
「我可不要什麼任你隨意揉搓阿大胸部之類的禮物哦!」
「你朋友叫什麼名字呀?」
我們乘坐電梯來到了七樓,穿過走廊,就到了病房前。我從圓圓的窗子窺視了一下裡邊。帘子緊閉著。我敲了下門。
我喊道。阿大好像還在喝著飲料,一邊往嘴裏不停地胡亂塞一些剩下的炸薯條,一邊朝著朝日銀行那邊走過去,去取他那輛輕便自行車。即使是從後面,也可以看得出他臉蛋上的肉在向兩側鼓著。
「哎喲喲……讓你們久等啦!」
「阿大這個傢伙果然非同尋常啊!」
「那麼,究竟有什麼癥狀呢?」
「是啊,三月二十八號,就是下個星期六。雖然很無聊,但是這一次卻不能開派對了。醫院說現在還不能出院。」
「真的謝謝你!可是,我希望你替我對他們三個人保密呀。」
「等了好久嗎?」
午後三點,在斜射的陽光下,穿過淺橘黃色的斑馬線,我的同班同學內藤潤最先趕到了。阿潤騎著和我顏色不同的特萊克山地車,那紅彤彤的山地車的框架上裝載著變速器。由於他身材矮小,所以車座也就調得很低。而我的山地車卻是藍色的。
這時候我們對望了一下。在和煦的春日陽光下,不知道為什麼,在我們的心中都有一股昂揚的鬥志正噴涌而出。儘管我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病,但是我們絕對不能輕易地就讓可惡的死神把直人帶到另一個世界去!這次的生日,我們一定要讓它成為最美好的一天!最後我問道:
「是真的還是假的,我也不知道,但這本雜誌的賣點就是,讀過之後能讓你學會在街上跟那些女孩子們搭話,然後讓她們脫掉衣服吶。」
我們無聲地搖著頭。
「看來還https://read.99csw.com真不是故意染成的白頭髮呀。直人君很棒啊,我都已經感覺到火辣辣的啦!」說完,還是一臉配合默契的笑容。我抬起頭來望著里香的眼睛,她卻好像漠不關心似的望著別的地方。
之後過了大約一個小時,我們走出了直人的病房,穿過走廊,來到電梯旁邊的休息處。在挨著牆壁的沙發上,直人的媽媽正坐在那裡獃獃地望著前方。儘管臉上的妝化得很好,但還是顯出非常疲倦的樣子。
阿大一邊拍打著穿著牛仔褲的屁股一邊站起來說道:
「那我是知道的啦。」
直人有氣無力地回答說:
從月島車站到隅田川的堤壩也就只有兩百米左右的距離。我們在自行車上立起身來,踩著自行車腳踏板騎上像是躺倒著的「W」形狀的自行車坡道時,就已經到達了佃大橋。我和阿潤先騎上大橋,在大橋的旁邊等著落在後面的阿大,順便稍微休息一下。在令人昏昏欲睡的灰綠色的隅田川兩岸,高層玻璃建築與高層鋼筋混凝土建築排列在一起。既有二十層高的,也有三十層高的,五十層以上的高樓也星星點點零零落落地散落其中。雖然是自己出生和成長的城市,但是每每看到從這座大橋開始的如同鋸齒般的汽車遊覽公路,就會產生一種彷彿置身於國外的感覺。阿潤沉默著,然後突然抬起頭來仰望舒展開來的天空。那是淺淺的幽幽的藍色!在東京可是極少能夠看到如此廣闊的天空呢!
我這樣說著,便一個人走出了房間,坐電梯下到一樓,來到醫院大樓的外面。外面是一片耀眼的陽光。我一邊望著右邊的聖路加護理大學和日刊體育新聞社,一邊走向築地車站的出口。她在!她就是里香琳!同先前一樣,她還是穿著同樣的學生制服,依然靠在台階的一側,而且正在抽著細長桿兒的巴基尼亞香煙。
「是啊,還有四行多很小的字吶,要是讀下去的話,還真得要讀上一陣兒呢。還有,給你這個…」
「那為什麼那麼吃驚呢?」
阿大並沒有理會我,迫不及待地按下了通話按鈕。阿潤接著說道:
「不必要來嘛,只不過是平常的入院檢查而已。」
就連平時總是四平八穩的阿大都有些焦急不安了,阿潤也消沉地說道:
下午五點,直人的媽媽回來的時候,病房裡的情形也都恢復得跟原先沒有什麼兩樣了,淋浴室也很快就變得乾燥如初了。然而,阿姨還是有些疑惑不解地問道:
阿大一邊使著眼色一邊說道。直人的媽媽從醫院配備的冰箱里取出裝著烏龍茶的電暖壺,往紙杯里倒茶。
等到喝完了第二杯冰咖啡之後,阿大說話了:
「再見吧。我的手機是用用就扔的那種,雖然只能用三個月,但是在這期間,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就打這個電話吧。」
當我們拖著僵直的腿走到時裝大廈109號地下二層的索尼廣場的時候,我們千辛萬苦的行動已經進行到了第四個回合。阿大說是去廁所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和阿潤仍然在尋找著有可能做援|助|交|際的女孩子,因此我們兩個人東張西望地到處走著。109號店鋪里銷售著性感系列的「彌珍」和「愛船」等名牌產品,或許正因為如此,來這裏的女孩子很多,看上去又都很像是做援|助|交|際的。儘管如此,還是不能以貌取人。
「等一會兒吧,我去取一下禮物。」
「可是,大家今年過年的壓歲錢還剩下多少呢?」
我們大家點頭示意了之後,木製的滑動門才慢慢地關上了。直人也不看任何人的視線,用干啞的聲音說道:
「難道,老大媽們用的防皺霜、黑色的假髮套和老年人用的尿布也可以嗎?」
在三面都有把手的電梯里,阿潤問道:
儘管和煦的春風吹拂著我們每一個人,但是在從醫院回來的路上,大家一直沉默不語。
「待了這麼久,真是對不起。」
「渾蛋!安靜點兒!」
由於都是一些使人眼前發黑的醫學名詞,所以我趕緊制止說:
「哲郎你的呢?」
阿潤說道:
「我明白了,可是,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待在被窩裡呢?」
「天啊,我都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直人啦!」
「阿大還沒到嗎?」
「你真讓我不好意思吶,我能不能上你的床啊?」
「幹了幾回呀?」
這麼說著,直人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筱懸樹。樹皮脫落了,在斑斑點點發白的樹枝上,水靈靈的嫩葉摻雜著還沒有完全凋落的黃色葉子。大家一時間都變得沉默了。去年慶祝直人的生日時,我們舉行了睡衣派對,地點是在天光塔三十四層的直人家裡。或許是因為直人的病的緣故,直人的父母將生日派對搞得熱鬧非凡。那次,我們四個人整整瘋了一個晚上。我還記得,也不知道是誰的提議,我們大家來到了外面,在睡衣外加了件羽絨夾克衫,騎著自行車在漆黑的街道上盡情飛馳。穿過清澄街,越過黎明橋,奔向晴海碼頭。春天拂曉的空氣透著一股冷峻清爽的氣息,那感覺就像在嚼著薄荷口香糖,令人心曠神怡。在有黑色油污流入的東京灣上,陰暗的天空漸漸地變成了明亮的灰白色。我們騎著車排成一排眺望著眼前景色的變化。這是我們四個人第一次一起眺望拂曉晨曦。從那以後已經過了一年,直人的皺紋雖然越來越深了,可我們還是玩著拙劣遊戲的初中生啊!
阿潤這麼一說,我們四個人禁不住都一起放聲大笑起來。這是拿直人的病情當笑料的一種調侃。
從這天起,我們就開始了準備直人生日禮物的「作戰會議」。
「於是…我就想你應該可以吧?!……但我並不是說,你好像是做援|助|交|際的,而是覺得你太可愛了……而且我想我的朋友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真美啊……簡直太美啦!」
沒有聽到直人的回答,只是傳來了床單和床布之間相互摩擦的聲音,還有床架吱吱呀呀的聲音。
喇叭里傳來了水嘩嘩流淌的聲音。現在,直人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在傾聽著這種水流的聲音呢?這麼想的時候,我的心感到了一陣痛。不用貼著手機都能夠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可是阿大卻把他那個肥碩的大腦袋湊了過來。突然,阿大瘋狂地大吼起來:「受不了啦!行了!行了!讓我也住一回院吧!」
隨後,阿潤把自己的背包用腳推進了病床底下。他究竟是要幹什麼呢?我們三個人把還不明就裡的直人丟在那裡,刷地拉上了那個布帘子,然後從病房裡退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麼,阿大和阿潤兩個人都顯得急不可耐,腳步匆匆地走過了走廊。一走進電梯,阿大就馬上從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只見手機的接收信號在閃閃發光。
「接下來要住院的該是阿大了吧?」
第二天下午,我們一行三人來到了月島圖書館。在靠近兒童圖書室前面的地方,阿潤已經開始操作檢索用的計算機了。我和阿大從阿潤的肩頭上方望著顯示器里浮現出來的一九九藏書些綠顏色的文字。鬱悶的是這裏的計算機都是一些老掉牙的東西。
阿潤吃驚地說道,似乎是把「早衰」聽成「早瀉」了。直人真的是未老先衰了,這是一種衰老得比普通人要快幾倍的病症。無論是花白的頭髮,還是臉、手還有脖子上布滿的皺紋,都是這種病的緣故。然而,早衰的只是身體,而心靈卻和我們完全一樣,同樣還是個初中生的樣子。偶爾他也會流露出淺淺的笑意,而且還帶著一種極其柔和的目光,望著我們這些男孩子以及班裡的女孩子們。每當這時候,直人就會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延長了好幾倍,然而那隻不過是他自尋煩惱而已。證據就是,現在直人正在打開阿大送給他的寫在馬路上如何追求女人的色情雜誌。彷彿要吃進自己的肚子里去,直人專註地凝視著陽光膚色、戴著橘黃色的極其曖昧猥褻的乳罩以及穿著短內褲的衝浪者。就在這個時候,阿潤開起了玩笑:
「說是已經完事了,現在正要離開病房。哲郎,你把剩下的錢交給里香吧。我們倆先去病房。」
在那之後的三個月里,我好不容易積攢了一些零用錢,於是就想要給里香打電話。那張粉紅色的名片一直是我拿著。可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最終還是沒有打這個電話。這時候,我們大家都已經升入初中二年級了,還是常常逃課,當然,直人也同樣和我們在一起,而且色情雜誌的傳看也仍然在繼續著。儘管我也很想使自己再另類一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會伸手去拿那些登載著清純類型女孩兒的比較保守的雜誌。或許我是個瘋狂熱戀清純型女孩子的人吧。
在背景雜音里清楚地響起了直人沙啞的聲音。
聽了這話,直人的媽媽嘆了口氣。在夕陽的餘暉里,宛若一朵剛剛恢復了些許生氣的花又再次凋零了。
「醫院里應該是禁止使用手機的吧?!」
「沒問題,沒問題。阿大,能不能聽到啊?」
「也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想要的東西都已經有了。因為只要向爸爸媽媽說一聲,就會給我買回來的呀。」
「能不能讓我把頭放在里香你的胸上呢?」
「真是謝謝你啊。」
「我在電梯旁邊的沙發那裡,阿潤你們走的時候一定要喊我一聲哦。」
「不是給誰都這樣做的哦!況且還是在這種明亮的地方。」
「真是對不起啊,在休息的時候,還要你們來醫院看他。」
「是不是干過了勁兒才貧血的呀?本來早衰症這種病的名稱就很奇怪嘛。」「阿大不管什麼都會和性或者吃的東西扯上關係吶。」
這次不去不行。因為在我們的印象里,能夠出售直人生日禮物的好像也就只有澀谷這樣的地方了。在開「作戰會議」時我們研究決定,正像直人所說的那樣,買「東西」是不行的。我們在學校上社會課的時候已經學過了,人們能夠購買的,除了「東西」以外就只有「服務」了。
「也不是不可以,可我的價碼是好高的哦!不過……」
當阿潤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阿大搶著回答說:
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我們馬上把色情雜誌放進背包里,然後徑直向病房走去。電梯大廳的旁邊是擺放著沙發的休息處,顯得無精打採的病人就像一些小小的離島一樣稀稀落落地散坐在那裡。面對著的走廊前面還是玻璃自動門。攝像機懸挂在天井上,阿大調皮地向攝像機鏡頭微笑著揮揮手。
阿大「啪」地拍了一下手掌,說道:
「你說什麼?」
「請進!」
「喂,媽媽,大家好不容易來了,你就快點兒出去吧!」
「這位是里香,是我們送你的生日禮物。當然比起物來還是人好啊,而且又是非常可愛的小女孩兒吶,這回你沒意見了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再簡單不過了。這樣吧,就我們幾個人在直人的病房裡秘密給他慶祝生日,好不好?」
「可以啊。」
「哎呀,快累死了啊!到底還是昨天晚上干過頭了啊。」
「最初我還在想呢,這個奇怪的小崽子!可是,當我聽了他的話之後,就想,這不是也很不錯嗎?我雖然也做了很多援|助|交|際,但是,這種奇特的方式,也還是第一次吶。那麼,我可以借用一下淋浴啦!」
「好的,知道了。」
直人搖晃著像雞冠一樣萎縮的手。阿潤顯出有些不服氣的樣子。對於自己的高尚情趣總是得不到頭腦蠢笨的小傢伙的認同,阿潤顯得異常憤慨。
「上哪兒去找那些做援|助|交|際的女高中生呢?再說了,能有到醫院里來進行服務的嗎?」
阿大叫了起來。而我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
「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呢?」
「不過,直人他沒有問題吧?」
「今天你們可要多待一會兒喲,因為直人覺得很沒意思吶。」
「我拿了本這個。」
我把在「松屋」地下商場里買的巧克力遞給她。她默默地接了過去。我們緊張地向前走著,轉眼就到了醫院大樓。大樓門口的玻璃自動門上,映照出了我們兩個人的身影,這看上去很像是一個高中生姐姐和一個初中生弟弟。然而,她的眼神顯出百般無聊的樣子,更像是來探望一個討厭的親戚。
「好像有什麼好的事情發生了吶,直人?」
「還有什麼?」
「看起來這次直人真的要在醫院住很長時間了。我也知道你們上學都很忙,可是,我能不能請你們盡量來看他呢?只要是你們要來探望的日子,那孩子從一大早就顯得特別高興。」
於是,我們就來到了澀谷。我們出了東急百貨東橫店八公口,穿過了車站前的滾滾人流。我們可以說是處在一種極度的恐懼當中。儘管如此,我們一行三人還是對走過來的女孩子們逐一進行了仔仔細細的觀察。說實在的,我心裏認為她們都是做援|助|交|際的,因為她們的打扮都是十分的花哨。而且,儘管有些冷,她們還是穿著十分暴露的服裝。阿大這個傢伙好像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然而,我們因為害怕,沒敢向任何一個女孩子搭話或打招呼。就這樣,我們穿過了中央大街,走上了西班牙坡道,然後向下走過公園大道,徑直走向西武百貨商店。後來,我們又不得不重新回到澀谷車站前面去了。我們就這樣走來走去,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可是絲毫沒有什麼收穫。這似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我們三個人當中,沒人有在街上勾引女孩子的經驗,當然也就不可能有過什麼援|助|交|際的經歷了。如果真有那樣的勇氣,也早就和自己同班的可愛女生搭上話了。
「生日快樂!」
到了暑假,當我下定決心打電話的時候,正如里香所說的那樣,先前的那個手機號已經成為「現在已經停止使用」了。八月快要結束的一天,我背著大家獨自一人去了趟澀谷,也去了號的地下二層那個索尼廣場裡邊看了看,而且還在廁所旁邊的那個台階前站了會兒。當然,那裡已經什麼人也沒有了,只有幽九九藏書暗的安全通道的階梯還在那裡。不知道為什麼,在藍色的熒光燈下,只有那階梯的第三層台階令我感到耀眼而且炫目。當然,那一定是我的錯覺在作怪吧。
「阿大給我的雜誌最過癮,其次是哲郎的,最後是阿潤的。真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歡老外。」
「再靠近一點兒也可以呀。我的胸部雖然不是很大,但是都說形狀很好吶。把你的手伸過來吧。」
阿大回答說:「我舉手投降啦!」「我也一樣!」我緊跟著說道。阿潤說:
「是什麼呢?」
阿大對著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剛好電梯的重力加速度變得慢了下來。七樓馬上就要到了,這還真不錯。我帶給直人的是相對比較清純的女孩兒脫了衣服的那種極其普通的寫|真集而已,不像他們兩個所帶的禮物那麼有趣。不過,裡邊還是有許多捲起女生制服裙而露出陰|毛的圖片,因此也就不清楚究竟什麼是清純了。
「然後,希望你能把這個交給他。」
阿潤顯得十分吃驚地說。沐浴在從東京灣吹來的溫潤海風裡,我們朝著對岸的陸地前進著。佃大橋的長度將近三百米。我們騎著車在人行道上緩緩前行,而那些汽車卻在有著四條車道的馬路上馬達轟鳴地飛馳而去。月島是明治時代以後才建成的人造陸地,雖然感覺上是座島嶼,而且與對岸同屬一個中央區,卻是人工填海所產生的陸地,而且因為有像築地以及銀座這樣的地方,所以讓人感覺到還像是個城市的樣子。銀座後街的小巷衚衕是我們孩提時代的玩耍場地。我們對地下商業街上百貨商店的免費品嘗食品櫃檯以及大廈樓頂的空中庭園都了如指掌,但卻一次也沒有想過這裡是既亮麗又繁華的街區。
就在這時,在我們的身後,隨著自動門的打開,傳來了阿大粗獷的聲音。
一個天氣晴朗的星期三下午,我們把自行車放在三越百貨店的後面,然後從銀座車站上了地鐵。這時我們每個人心裏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居住在東京的人,大多會被認為是今天在新宿玩耍,明天就會去原宿玩耍。可是實際上,大多數出生在東京的孩子們,只是去離自己住的地方比較近的繁華街道而已。雖然乘上電車十五分鐘就能到達澀谷,然而,即便是我,也是時隔半年才去一次。況且,學校里還流傳著一些危言聳聽的傳聞,說在澀谷有壞人恐嚇搶劫以及街頭小混混打架等等。
「探望病人,咱們拿什麼東西來了嗎?」
「直人的腳後跟兒。」
「你只不過是喜歡小女孩兒吧?先前借給直人的錄像帶也是穿學生制服的女生啊。對了,直人快要過生日了吧?」
我用力拉開了滑動門。我把食指放在嘴巴前面,向她示意一定要保持沉默。我們兩個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進了房間裏面,布帘子的那邊傳來了阿潤的聲音。
「那就只有找直人最最喜歡的那種小女孩的昂貴服務啦!」
「什麼樣的禮物好呢?不論什麼都行,你說吧!我們這些哥們兒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給你搞到的。」
通過「早衰症」和「維爾納症候群」這兩個詞彙的檢索,我們找出了與此相關的三本書名:《關於老化組織的解釋說明》、《與人類細胞老化相關的遺傳因子》和《克隆遺傳因子》。
「如果是因為阿大的緣故,而把我們偷聽的事情敗露了的話,那就處罰三個月好啦。實在是危險了,你就胡亂把什麼東西塞進嘴裏,裝作是在嚼東西吧。」
當我這樣解釋的時候,阿大從旁插話道:
「已經夠了。」
我們的故事開始於剛剛進入春假的一個星期天。那天在月島車站的麥當勞前,也就是在有著一百多家鐵板燒烤店的西仲街的出口處,我騎著山地車,一隻腳踩在路邊的護欄上,有時又移開這隻腳,一邊做著兩腳揚起的動作,一邊在等我的同班朋友。
「事先不知道禮物是什麼最有意思了,不管什麼都可以。但是真正需要的東西未必就能到手啊。」
「不過什麼?」
她又吐了口煙,說道:
「不知道啊!給我也只是發了個簡訊而已。但是直到畢業典禮為止,看上去他一直都是很健康的樣子啊,可怎麼突然就住院了呀?」
阿大好像快要哭出聲來了。於是,我們在澀谷車站前面的行人專用交叉路口一邊等著綠燈,一邊划拳決定順序。像這麼賣力的划拳是很長時間以來不曾有過的事了。通過划拳決定的結果是,第一個是阿潤,其次是阿大,最後才輪到我。真的希望在他們兩個人當中,不管是哪一個,都儘快成功吧!我默默地向著因煙霧而顯得灰濛濛的澀谷的天空祈禱著。之後三個小時的失敗,我們真是連想都不願意去想了。我們面紅耳赤地去跟女孩子們搭話,不是對我們視而不見,就是被她們一溜兒小跑地逃掉了。即使是那些多多少少有些反應的女孩子,也都似乎是以一種嘲笑的表情在罵著:白痴!儘管如此,只要是能夠報以笑臉,我們就已經感激涕零了。在中央大街的入口處,一個身穿黑色套裝、染著金髮、在物色|色|情|片女演員的人,似乎是不希望我們攪亂他的工作場所,不斷地恐嚇著我們。這如果是為了自己,或許我們早就放棄了。
我頓時興奮起來,趕緊接著說道:
「最近一段時間,這個叫珂莉司達爾的女孩兒是最有人氣的啦!」
說著,便從挎包里拿出了什麼東西,原來是機上可以聽音樂,而且帶小擴音器的喇叭。阿大把小喇叭剛一接在耳機插孔上,就馬上把音量調到了最大。
「就是有關直人病情的問題,我們也聽說那是一種未老先衰的早衰症,可是醫學上又叫什麼呢?」
「不,可以了。請您回到直人身邊去吧。或許他為了配合我們,現在已經感到很累了。」
「這次的生日禮物的的確確是最好的,直人,我真想代替你啊!」
「我終於明白了,什麼病不病的,不要管它了。這次直人的生日,我要讓他得到一份意想不到的最好的禮物!」
「這樣的時刻還真是久違了啊,醫院這種地方真是沒有意思,憋悶得簡直讓人沒法兒活吶。」
阿潤有些心灰意冷地說道。可是阿大卻極其自信地回答道: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生日禮物吧!我們的預算是每人一萬五千日圓,那麼合起來就是四萬五千日圓。阿大買的那本雜誌上寫著,因為現在經濟不怎麼景氣,所以援|助|交|際的行情也就大大地下滑了。」
阿潤說著,便打開了粘著標籤紙的那一頁。那個女孩兒金髮碧眼,兩個乳|房比頭蓋骨還要大,乳暈像煎雙荷包蛋那麼大,還有細細的蜂腰,像滑冰選手一般的體形,美麗得簡直超乎人們的想象,就如同天仙一般。
「要是這麼盯著看的話,小心人家的臉上都會出個洞哦!」
里香的聲音有些害羞似的變得低沉了。這時喇叭里又傳來一聲很大的浴巾落地的聲音。
我們來到醫學書庫,拿著這三本書回到圍繞著柱子的圓形沙發上。每一本書都像是幾乎九-九-藏-書沒有外借過的新書。阿大把所有的書都遞給阿潤之後,就去取《體育報》了。我也開始閱讀起《自行車世界》。這種事交給我們當中學習最好的阿潤,就不會耗費太多的時間了。阿潤只用了五分鐘就看完了三本厚厚的醫學書的目錄,並且在確認了卷末的索引之後,在書里不斷地插入標籤。我看完三本雜誌的時候,阿潤也正好翻閱完了那三本醫學書。阿潤把貼好標籤的三本書遞給阿大,於是阿大一聲不響地去了複印機那邊。很快,五分鐘之後就回來了。
直人眼望著病床說道。真恨不得作為禮物,把我們三個人年輕的生命各自分三分之一給他。如果真能那麼做的話,我們也就可以馬上結束初中生的生活了吧?因為大人一般不會對著大人們進行說教的。還有就是,無論做什麼人的學生都已經讓人忍無可忍了啊。
我們一邊向前走一邊確認走廊兩側病房的門牌號。眼前是712號病房。右側最裡邊倒數第二個房間就是直人的病房。這家醫院為了保護病人的隱私,所有房間都是相互隔離開來的單人間。我們三個人輪番透過滑動門正中間的玻璃窗向房間里窺視,但卻只看到了遮擋視線的布簾。於是我作為代表敲了敲門。
「禮物到啦!」
在說完的時候,可以想象得到直人的眼睛里一定是浸透著淚水了。就聽里香輕輕地溫柔地說道:
阿潤立刻運用快攻的方法跟阿姨進行了交涉。這時候的他依舊顯得聰慧過人。只見直人媽媽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也稍稍恢復了一些生機。
「那麼,最好的服務應該是什麼呢?」
聳動著肩膀喘著粗氣的阿大終於趕上來了。他竟然在輕便自行車上安裝螳螂閘,這簡直是對自行車的原理一竅不通嘛。因為,如果不能牢牢地固定住上半身並且使用腹肌的話,就不能很好地蹬自行車的腳踏板。
「嗯……不過,在這之前,我必須要向里香說明一件事情。」
過了大橋,轉過日冷大廈,我們沿著堤壩走向聖路加花園。那裡是一處剛剛修整過的光彩奪目的角落,人行道上鋪著帶有雕刻圖案的地磚,旁邊流淌著人工開鑿的小河。從整體上看,似乎是一座比較奢侈的庭園。在兩幢擁有廣告代理店、星級賓館以及超豪華養老院等設施的大廈對面,有一家鑲嵌著胭脂色瓷磚的醫院,那就是我們同學加死黨直人住的聖路加國際醫院了。我們在排列著計程車的圓形停車地點那邊下了自行車,然後穿過鑲嵌著厚厚玻璃的自動門,進到了醫院裡邊。
我們三個人慢吞吞地回到醫院。阿大和阿潤兩個人通過連接二樓大廳的步行橋直接進入了病房,而我卻穿過樹叢中緩緩彎曲的人行道,走向了醫院大樓正門的入口處。醫院大樓前面鋪著石板的廣場上,一棵巨大的樟樹突兀地立在那裡,形成了一片濃濃的綠陰。而里香就站在那片綠陰下面,她那潔白的襯衫依然是敞開到第二個紐扣。從她的嘴裏又升騰起一縷煙霧,而且依然是先前那種百無聊賴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對她說些什麼才好,便徑直走了過去,還是里香先開口了:
就在阿大為我們拉開布簾的時候,女孩子將系著絲帶的巧克力盒子用雙手捧在了自己的胸前。在床上,直人驚得張大著嘴巴,顯出傻傻的表情。這時我介紹說:
「沒事兒吧?直人。我們今天可是給你帶來了很好很好的禮物哦!」
直人的這句話理所當然地引起了大家的鬨笑。阿大趁勢裝瘋賣傻地朝病床上的直人身上壓了過去,只聽見病床的鋼管支架發出了悲鳴般的聲音。這時,直人腳尖位置的毛毯卷了起來,就在那一瞬間,我們看到了直人的腳。正好站在床腳邊的阿潤臉色驟然大變,簡直是驚愕!直人馬上推開了阿大,重新為自己蓋好了毛毯。阿潤的臉色也在瞬間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即使是直人抬起頭來看他的時候,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阿大擦著汗水嚷嚷著。阿潤立刻很感興趣地問:
這麼說著,阿潤從格儷高里牌的小背包里拿出了一本大型雜誌。那內容不用看也知道,因為阿潤是出了名的老外巨|乳的瘋狂愛好者。
「……原來是這樣啊?大家一起湊錢,讓里香來做我的生日禮物啊!」
「那間病房有淋浴嗎?」
在我們三個人當中學習成績最好也最受阿姨喜歡的阿潤非常爽快地回應著。反倒是直人顯得有些焦急起來。
「誰知道吶。不過,實在是沒有力氣再去和別的女孩兒搭話了。不行的話,就算了。」我也十分贊成阿潤的說法。這是極度疲勞的一天。儘管對我們來說那是個十分討厭的傢伙,但我們還是重新認識了色|情|片女演員的物色者。因為向女孩子搭話,真是一項非常艱巨的工作。
阿大的回答多少有些炫耀和揚揚自得。那時我們班上男同學的話題清一色都是手|淫自|慰,無非是次數、時間、數量以及全新的技法再加上新鮮的創意,等等。我對阿大能夠在一夜之間做七次自|慰而感到驚詫不已。假如被朋友們問到一天最多能做多少次的話,我也頂多隻能回答:大約三次左右吧。然而,實際上,我一天做兩次自|慰就已經是最高記錄了。而且就連這種身體狀況還算比較好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數的了。
「想看嗎?」
裡邊傳來了直人媽媽的聲音。
「我們通過班級的網頁才知道你突然病倒被救護車拉走的消息呀。」
過了一會兒,喇叭里靜靜地傳來了直人的哭泣聲。我們也沉默著靜靜地聽著這哭泣的聲音,而我們的眼前展開的卻是春光明媚的隅田川。午後的陽光將在河邊散步的人們柔和的身影投映在散步道上,對岸的高樓大廈都以潔白的顏色齊整地直插雲霄。阿潤抬起頭來望著我,我點了點頭,就將自己的目光移向了阿大,阿大也回應著點了點頭。於是,阿潤伸手關掉了手機。
阿大說著,便從迷彩背包里掏出了一本薄薄的雜誌。
「可以啊,不過因為是在醫院里,你們可不能太吵哦!」
我高興得真想狂喊著跳起來。我向離得很遠的阿潤打了個OK的手勢。這時候阿大也從廁所里出來了,我們三個又集合在了一起。當我們一行三人走向電梯的時候,她也稍稍拉開點距離跟隨著我們過來了。我們來到了109號最上層的咖啡廳。裡邊每張桌子幾乎都有一對一對的男女。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已經漸漸暗下來的澀谷。以黃昏的天空為背景,剛剛閃亮起來的霓虹燈顯得格外美麗。小酒館的招牌卻不如夜晚的景色那麼亮麗,只是淡淡地閃爍著透明的光亮。
「不過,我該做的,我一定會做的。」
之後,我們默默無語地眺望著頭頂的天空與眼下的河川。
「那麼,剛才,阿潤你……」
說了聲祝福的話之後,我們就沉默著替直人把生日蛋糕吃了個一乾二淨,然後喋喋不休地說著無關痛癢的話。時間很快就到了一點二十分,這時阿潤給我使了個眼色。
我下定了決心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