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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邁向十五歲的旅程

八、邁向十五歲的旅程

這是一種既沒有戲劇性也不令人感到緊張的聲音。阿大一副怎麼都行的樣子,只是點了點頭,直人也嗯了一聲,我卻搶先蹬起了山地車,最先衝下了堤壩坡道。這一帶與市中心非常臨近,距離上班高峰還有一個多小時,所以這時月島的早晨格外寧靜。
我久久地凝視著在突然之間彷彿已經長大成人的我朋友的臉。
「那麼,咱們去收拾一下行李吧。」
世界就是不公平的。我為了尋找比較清純的女高中生的寫|真集又返回到書架那邊。
隨後我們三個人在那裡看了一會兒清晨的霞光。天空的顏色不斷地急劇變化起來,整個天空里是一片霞光在鋪展著。這是一個我們誰都沒有相互確認或者說出來的美麗早晨的到來。這裡有著清晨冰冷的空氣,有著逐漸由深紅色變為透明的金黃的太陽,還有沐浴著朝陽端正聳立的高樓。雖然已經忘記了脫衣舞劇場的舞台,然而,那天黎明時分的感覺,直到現在我還是清清楚楚地記得的。
直人用帶刺的聲音這麼說,直人的母親就在我們背後說著「好啊好啊」走出了房間。穿著拖鞋的走路聲,在鋪著地毯的走廊上漸漸地遠去了。這時,先前的緊張感消失了,大家的背部漸漸鬆弛下來,身體也恢復到了輕鬆狀態。身患維爾納症的直人在得了少年性糖尿病的基礎上,好像還有高血壓病。因此,絕對不能吃鹽分過多的食物。他拿起了桌上的一塊油炸軟骨,放到了像老年人一樣積聚了許多細細皺紋的嘴邊,只是嚼了一半就放下了。
不管是什麼人,似乎好像都有各自不同的煩惱吧。我即便聽了剛才兩個人的秘密,但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說些什麼才好。究竟我自己有沒有可以向別人坦白的秘密和煩惱呢?因為我的確是那種極其平常的十四歲的小男孩兒啊。正在我沉默著的時候,阿大卻搶先開始了。
「我從嗓子眼裡、從身體里一百個贊同。可是,你這傢伙知道這一帶有茶館兒嗎?」
我禁不住大吃了一驚,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個「金髮」女孩兒再一次發問道:
「咱們去吧!」
「我沒問題!」
我笑了。自行車是非常便利的交通工具,可是在迎風和上坡時就顯出了它的弱點。但是相反,下坡時就會輕鬆幾十倍以上還不止吶。或許真的像阿大所說的那樣,從半藏門到日比谷,不用蹬車,就可以輕鬆到達了。
這時裡邊一個一臉嚴肅的五十多歲的男子露出了被太陽晒黑了的面孔。
「我說,咱們這幫傢伙,確實是不怎麼樣啊!」
「我們都已經來到這裏了,那麼新宿也就不太遠了,所以咱們悠著點兒往前走吧。現在行人和信號燈都比較多,所以我想就算是急急忙忙往前趕,也不會提前多少時間的。」
直人來到我的身邊說道:
「我也是可以的呀,哲郎你呢?」
我凝視著躺在草坪上的三個十四歲的少年。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我最值得珍惜的朋友。
阿潤一如既往地沉著冷靜。
「嗯——冬天里我把自己的老爸給弄死了。我們家的人一時間都被弄得七零八落的。就算我多管閑事,可是我認為最好還是不要破壞家庭這個形式。假如不管怎麼努力,你還是不能跟母親生活在一起的話,我可以幫你建一個新的家庭啊。剛才,在等夕菜的時候,我就忽然想到了這麼多事情。」
我離開坐位,跟著阿潤走了出去。阿潤進了塗抹得黑黑的通道裏面的男廁所。廁所的門關上后只有音樂的低音線還勉強能夠聽到一點點,似乎音樂聲已經離我們很遠很遠了。阿潤正對著洗臉盆鏡子,就那麼對著鏡子跟我說:
「對不起啊,都已經得到了你們的幫助,可還要偷你們的錢。不過,我心裏非常地擔心啊,簡直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已經有三個月沒來那個了,檢測的藥品在藥店里有賣,可是我不知道價格是多少,也沒有剩下什麼錢。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真對不起。」
「我總覺得,咱們是不是有點傻呀,坐車的話,也就二三十分鐘就可以到新宿了,可咱們卻是這麼的辛苦哇。」
阿大幾乎都快要把前額碰到盒子上了,零距離地在看著小偶人。阿潤說:
「就去那裡!」
「他媽的,還真夠累的吶!」
在支撐著整個東京天空的幾十根大柱子的腳下,居然還有一些叫人意想不到的綠色空間,我們感到像是在一座修繕得十分完好的巨大公園裡飛奔一樣。過往的行人也沒有歌舞伎町以及車站南口那麼多,因此,這裏的氣氛有些優雅的味道。我們在如同宇宙基地一般的東京都政府大廈前下了車,在這裏拍攝了紀念照。
不管什麼時候都直率得令人吃驚的阿大,現在卻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額頭上滿是汗水。
「還是直人家有錢啊!拿給咱們享用的零食都是銀座一帶的招牌菜吶!我家就只有一般糕點店比較便宜的食物了。」
我翻過身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夕菜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身體都僵在了那裡。我用下巴向帳篷外示意了一下,然後悄無聲息地鑽出了帳篷出入口垂落著的門帘,她也跟了過來。
身材高大的門衛微笑著向我們點了點頭。進了正門之後,我們很自然地開始注意自己的走路方式了。地毯很厚,不管怎麼走都不會發出聲響來。可是,儘管如此,每當把腳向前邁出的時候,都要十分在意腳尖落下的位置。我們乘上了專用電梯,徑直上到了四十一層。電梯門打開的剎那間,我不由得吃了一驚,一下子就喘不過氣來了。
「真是太可愛了啊!聽說是叫芹澤滴的女孩子。我吶,有可能成為她的FANS吶!」
從半藏門開始,我們一直向西賓士在新宿大街上。在到四谷的一公里路途中,我們用鼻子哼著歌兒,感覺十分輕鬆。整個大街處於早晨上班高峰期,我們一邊躲避著在寬敞的人行道上趕去上班的人群,一邊騎著車飛奔。
吃午餐時,我們去了排起長隊的新宿三丁目的旋轉壽司店。阿大一個人就已經疊起了將近二十個小碟子,我們三個人頂多六七個小碟子就足夠了。我們到新宿旅行的第二天,天氣很好,只是颳了很大的風。由於是溫和的春風,也並不覺得有多麼寒冷。
「剛才,我突然說要幫助夕菜的時候,你們也都很吃驚吧?」
直人慢吞吞地登上坡道,解釋道:
「看看,還是可以的嘛。」
阿大剛剛喝完了冰咖啡,就又向直人確認道:
直人由於這兩天來的疲勞,臉上的皺紋彷彿變得更加深刻了。關掉了熒光燈的開關,就看到了樹的影子投射在了帳篷的頂上。
「我們也像是在旅行當中一樣啊。」
我們吃飽了肚子,坐在新宿車站南口那邊高島屋百貨商店前的長椅上,一邊看著像大河一般的日本鐵道線路以及線路對面那些灰濛濛的建築群,一邊開始睡午覺。我們在外面足足地睡了一覺,當大家醒來一睜眼,首先看到的是混沌的三月天空下閃閃發光聳立著的高樓大廈。如果要睡午覺的話,新宿就和我家旁邊的佃公園一樣,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場所了。而且給人的感覺是這才是東京的午睡。
直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我重新審視了一下每個人的裝扮。超大號碼的肥大運動衫,再加上HIP-HOP褲,腰間還挎著有長長鏈子的小包。我們看起來很像十五歲左右的街舞組合。直人搖晃著頭髮花白的腦袋做出了一個手勢。
「我欠大家的。阿大君,謝謝你啦!剛才我終於明白了,不管是多麼糟糕的時候,都可能有什麼人會來做你的朋友的。我一定會跟你聯繫的。到時候可一定要幫忙商量一些事情哦!」
「真是太謝謝你們了,給你們添麻煩了,真對不起啊。」
收拾好帳篷之後,我們來到了有噴泉的廣場。大家坐在被陽光烤熱的長椅上,開始吃剩下的飯糰子。阿大因為是剛剛睡醒,所以只吃了四個飯糰子,剩下了許多。在我們去硬幣寄存處寄存行李的途中,直人拿著白色的塑料袋跑向蓋著建築工程用的藍色塑料苦布的紙箱屋。
「這是添加的茶水。看來你們好熱心啊!」
於是,我們一個跟著一個地排成一列,從內間走廊返回到起居室里,向直人的母親道別。高速電梯僅僅用了十幾秒的時間,就從距離地面一百米左右的超高層公寓上把我們送到了地面。
「千葉又不是什麼外國嘛!就算是,我們幾個也會自己做飯的呀。實在不行,還可以去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想買多少都行啊。我們會一直沿著大海邊的國道騎車的。」
「你是哪個高中的?」
他說的是一般客人留作紀念的快速照相服務。舞|女結束了自己表演之後的間隙里,她拿著裝好了快速膠捲的照相機返回到舞台上。花五百日圓就可以獲得一張裸體照的禮品。阿大就像一個賽場服務的女孩子一樣,向對著觀眾席展示著照相機並且走來走去的舞|女舉起了手。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的我只喜歡小乳|房。肋骨突出來,而且能看得清清楚楚,這樣瘦削的女孩子才好看吶!」
夕菜一隻手拄著桌子站在那裡。不僅僅是她的臉色,就連她穿著超短裙的腿也都顯得沒了血色似的。
「去吃晚飯吧。感覺今天特別累啊。」
「這個,請你和大家一起吃吧。」
我們大家都點了點頭,然後就沿著街邊的山毛櫸樹陰走了起來。我們沿著十二社大街走到了剛才看見的公共浴池附近,把我們帶來的行李包塞進了硬幣寄存箱內。這樣,我們終於覺得一身輕了。我們把山地車和行李放好之後,一行四個人站在新宿的邊緣地帶,大家面面相覷。阿大嘻嘻地笑了起來。
「我可是很喜歡那個金髮的性感女郎吶。明天大家還要早起,所以今天就到這裏,咱們解散吧。」
「喂——喂——這裏要!」
一直保持沉默的夕菜第一次開口說話了。她茫然若失地望著熒光燈的側面很像一個受了傷而躲進窩巢里去的小動物。
半蹲下去的直人全神貫注地盯著的是一個橫卧在醫院病床上的少女。她胸部平平,手腕、腳和頭都用繃帶包裹著,惟獨她的胴體是裸著的,而且運用極其細膩的筆致再現了肉體的細微處。在病床的旁邊,還有個點滴台。這是一件非常出色的作品。
「行了行了,你到那邊去吧。」
她在與沙發顏色相同的白色中央桌台邊放下了一個新的暖水瓶。抬頭看著牆上貼著的地圖,直人的媽媽說話了:
「那麼,在三十分鐘后,咱們大家就在這兒集合吧。」
「雖說最近一直比較流行大|乳|房,喜歡那樣東西的人還屬於是小孩子呀。」阿潤噘著嘴十分不服氣地反駁說:
這個男子用一隻手撩起藍色的塑料布,並不言語,只是死盯盯地看著直人。男子抬起戴著粗白勞動手套的手,不客氣地把塑料袋接了過去。在接下來的一瞬間,塑料布就合上了,男子和塑料袋也都在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阿潤聳了聳肩膀說道:
我們在那家店裡一共也就待了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然而卻覺得過了兩個小時似的。我們各自抱著自己的戰利品,登上了燈光明亮的台階。來到外面,忽然感覺到樓群低谷里的小衚衕比店裡還要黑暗許多。當我們走下階梯時所感覺到那麼強烈刺|激的牆壁上的廣告牌,在我們回來時也顯得暗淡無光了。我覺得色情這種東西似乎很快就可以適應了。阿大終於興奮起來了。
「不好不好!」
在我們當中,學習成績最好也最受阿姨歡迎的阿潤,似乎有些害羞地說了以上的話。按照他的口才應該去做電視台銷售節目的主持人。只要是阿潤出馬,不管多麼便宜不值錢的東西,都能夠推銷給全日本的家庭主婦的。
我終於理解了,如果有人敢於犧牲自己,而且能夠發自內心地講出來,那麼這種語言是具有相當大的力量的。我也觀察到,從原本好像是要去決鬥的夕菜的身體里,那種原來的緊張感正在漸漸地消失。十幾歲少女的氣色彷彿又回到了她那蒼白的臉上。「謝謝你,阿大。我決定今天就回家裡去,然後和那個人商量一下看看啦。」
「R高中!」
我們四個排成一排,並列著在黑暗下來的公園裡好像遊行一般地向前飛馳起來。夜晚的風是令人吃驚般的柔軟,從背後推著我們騎著車向前行進。我們又開始了平時的自行車比賽,也就是看誰能第一個衝過黎明橋。
阿潤在我的耳邊喊道:
「哎呀,你們可真是了不起吶!喂,我來介紹一下吧。」
「這是我弟弟的那一份哦!」
直人發出了帶有戲劇性色彩的聲音:
在檯子旁邊的收銀處,有一個店員,像是來這裏兼職打工的學生。他向我們這邊掃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就把視線移開了。阿潤小聲地說:
「我,只是這些,就覺得來參加這次旅行很值得了吶。就算是明天馬上回去也可以了啊。」
「真是啊,特酷!」
當我們回到銀座的時候,就有了真正回到了自己的城市街區的感覺。我們穿過了午後購物客人熙熙攘攘的晴海大街,也穿過了和光、三越和歌舞伎町。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儘力打扮得十分得體和瀟洒,而且還稍稍有些裝模作樣,我終於明白了,正是這樣的街區,才是我最為喜歡的地方。當我們要過勝時橋的時候,陽光已經傾斜了許多,隅田川的下游蜿蜒流淌在一片金黃的色彩里。
「你在說什麼呢?」
然而,由於舞台上的燈光過於強烈,舞|女的皮膚都像塑料一般光潔無比,就好像是展示著小偶人一樣。我們漸漸地就移到了距離舞台很近的坐位那邊去了。可是,即使是在比較近的地方觀看,依然不能清清楚楚地聚焦到女人的「那裡」。總讓人感覺到好像是蒙上了天然的馬賽克,顯得有些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或許,女人的「那裡」是一種不太適合大傢伙一起觀賞的部位吧。
「可是,今天晚上沒有她們兩個人睡覺的地方啊!」
「可是,對方也是在做買賣嘛,總不會太為難咱們吧。而且也在賣漫畫嘛,萬一被人家說了什麼,咱們出來不就行了嗎?」
「可以嗎?」
我們每個人似乎都不太願意就這樣馬上相互告別回家去。因此,阿大就笑嘻嘻地說:
我雖然和她們一起跳了舞,可是竟然一點都沒有發覺什麼。
與其說是進入了脫衣舞劇場,還不如說是拼了命鑽進了宇宙飛船。我們打開了頗似電影院里的沉重的雙重大門,眼前的觀眾席顯得比較幽暗。裡邊有燈光閃亮的舞台,在那裡跳舞的人將一隻腿抬過了頭頂,卻用另一隻腳的腳尖站立著。跳舞的人只是把類似薄紗的布料裹在身上而已,因此看上去是幾乎接近於裸體的表演,可是只要離開舞台大約十米以上的話,就根本看不清楚女人的「那裡」了。
那幾個大字的下面密密麻麻地用小字寫著:漫畫、錄像帶、DVD、偶人,等等,像是一家色情超市一樣的地方。
「不要說啦,多不好意思啊!」
第二天早晨,我被樹葉搖動的聲音弄醒了。這時,黃中泛綠的天幕已經徹底明亮起來了。我剛剛鑽出睡袋,直人就向我喊了一聲「早晨好」。
「按順序來。先是阿大和直人進去吧!接下來是我,最後是哲郎。」
「別碰上你臉上的油漬!」
「哲郎說的一些話好像很支離破碎的,實在是不可思議啊……」
「我想要這個偶人吶。」
「還需要從這裏往前兩公里,而且都是緩緩的上行坡道,要比勝時橋那段路更九-九-藏-書辛苦好幾倍呢!大家要鼓足勁前進哦!」
這麼說著,我就一直往晴海大街方向走了起來可是我一邊走,還要一邊思考著究竟自己要說出什麼樣的秘密才好呢?
電車已經飛馳而去,月台上只留下了那些工作地點就在新宿車站附近的人們的氣息。這時的阿大用一種就要哭出聲來的聲音說道:
我感到有些可怕,然而在此時是不可能承認的。
一想到我們每個人都向自己的父母撒了謊,然後就要在新宿徜徉玩耍三天左右,連我都按捺不住興奮與激動的心情了。阿潤用激光射線指著阿大打開的風俗雜誌的那一頁,於是在星條旗乳罩上,紅色的光點開始搖動起來。
鳥兒們一齊從睡著的樹上飛了起來,就像是一面旗子在新宿的上空盤旋著。我呼出的氣息都是白色的。
阿大也跟著說:
「這傢伙叫哲郎,我叫阿大。我們是在旅行當中。」
我們都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我們在出乎意料大的店鋪內分頭散開了。說實在的,我們都很想做出一個表示勝利的姿勢,就是握緊拳頭向前伸出去的那種。但這裏到處都有客人卻出奇地安靜,因此我們只能作罷了。我從擺滿了密密麻麻的色情雜誌的架子前走了過去。那裡都是令人發汗而且能夠在城市街區里買得到的成人雜誌,我感到羞愧難當,並且有一種十分強烈的想要迅速逃掉的感覺。
「那麼,這次該輪到我了吧?」
「知道了,我會想一想的。」
阿潤抓住一把草,把它們連根拔起來,迎著風丟了出去。
阿綾用手絹擦著眼睛喊道。由此看來,阿綾好像是特別愛掉眼淚的那種人吶。我一半是感到吃驚,另一半是被這種情景打動了,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即便如此,才剛剛十四歲,就敢於自告奮勇地要爭當其他男人的孩子的父親,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
「可是,你這個傢伙,不是一直都很喜歡那個小池榮子嗎?」
「是從代官山來的。」
「客人,請不要照我的臉。」
在返回新宿中央公園的途中,最先開口講話的是直人。
「我們是本地高中一年級的學生,跟大家差兩歲吧,所以我感覺到了年輕就是資本啊。」
「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呢?」
經過了築地,穿過了凌駕于首都高速公路之上的陸橋,我們朝著東銀座飛馳而去。經過了一座可笑的歌舞伎座的建築,就到了銀座一帶。早晨的銀座並非是購物者的街市,而是在這裏工作著的人們的街區。各種一流的商店一應俱全,商店前面的人行道都已經被打掃得乾乾淨淨,我們的自行車飛速前進,濺起了地面上的水。從陰暗的天空里偶爾會有陽光傾瀉出來,路燈已經熄滅的晴海大道上的霓虹燈廣告牌還在鮮明地閃爍著。無論人再怎麼多,汽車尾氣再怎麼污染,我仍然覺得還是大都市好。與其在綠色里,我絕對是更加喜歡在繁雜眾多的商店間穿梭。
我們在窗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這是有四個單人沙發椅的角落。白天的大廳十分安靜。女服務員走過來放下菜單又馬上離開了。阿大打開菜單來看了一下,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和阿潤一起出了廁所,返回到了和建築工地沒有什麼兩樣的、極其喧鬧的舞蹈音樂里。
我們各自從山地車後座上取下了行李,一個是大的尼龍達福樂旅行包,另一個就是腰間小型挎包。因為是男孩子們的總共才兩個晚上的旅行住宿,所以也就不會有太多的行李。就連帳篷也是五個人能夠共同使用的簡易型帳篷,只有五公斤的重量而已。
阿大說了一句「我的可愛的立可等相片!」,就立刻伸手去帕卡短外衣的口袋裡確認了照片是否安然無恙。我們大家一起在漸漸黑暗下來的天空和大海之間大笑起來。阿潤說:
直人看著他那台據說有六百萬像素的新的數碼照相機的畫面,拍下了在眾多等待約會對象的人們當中顯得十分扎眼的我們三個人。我們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正在做休學旅行一樣。我們每一人都輪換著為另外三個人拍照,這樣大家就都有了和其他人的合影,因此我們一共照了四張合影。在我們頭頂的廣告牌上,是藝人田森和另一個普通藝人在玩耍著第一百萬次的音樂遊戲的畫面。阿潤一邊望著東口廣場上像布朗粒子一樣無序運動著的人流,一邊騎上了山地車。
「是的。」
「我還是不能把這個小偶人帶回家裡去呀。你們誰能幫我保管一下嗎?」
「真是太值得期待了啊!」
阿潤望著窗外,非常直率地說道:
「我說各位,我們兩個離家出走已經是第四天了啊。如果在西餐館或者咖啡屋睡覺的話,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假如跟那些變態的男人走的話,儘管也能住進情人旅館,可是那樣的話,還得跟人家做|愛,那也太麻煩了吧。」說完就向上翻翻眼珠,雙手合十,只張開一隻眼睛,看著我們的反應。
「大家如此歡迎,辛苦辛苦!不過,最好也讓我休息一下吧。」
「要保持聯絡啊。」
「飯糰子,或許他並不怎麼喜歡吶!」
她將在後面跳著舞的一個女孩子推到了前面來。這個女孩與她恰好相反,顯得有些害羞的樣子,只顧低著頭微笑。她身上穿著厚的純棉超短裙和純棉的短大衣,裏面條紋紐扣毛衫的前襟是完全敞開的。
阿綾搖晃著金色的馬尾辮喊道:
「嗯——雖然我和夕菜見面還不到半天的時間,可是,那個……」
「我們也是差不多的啊。我老爸今年年初就死掉了。請你們不要問我是什麼原因。我從心底里感到了安心吶。老爸是個常常使用暴力的人,還是個常常喝酒就醉的人,是個最差勁的老爸呀。托他老人家的福,我想可能要到職業高中去念書了。我弟弟比我腦袋瓜聰明,所以錢用在他身上才是對的。」
「在整個白天里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因為是和大家在一起,我也就忘記了自己患上早衰症這種病。可是,一到了晚上,就開始感覺到痛苦了。特別是啊,在出現糖尿病癥狀,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就要喝葯早一點兒躺下休息了,最痛苦的是在半夜裡睜開眼睛的時候啊。」
這時外面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直人的母親走了進來。
「的確是啊,因為咱們不是一起看了女人的『那個地方』嗎?這可是一輩子都不能消除的污點哦!」
我們大家一時都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兩難境地。我們暫時離開兩個女孩子,四個人圍成一圈兒商量起來。阿潤說道:
「成人一張。」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每一個舞|女都已經輪番表演了一回之後,由於強烈的音響和照明,眼睛和耳朵都變得十分沉重了。我捅了捅在我身邊的阿潤的肩膀,然後在他的耳邊大喊起來:
「的確是非常出色的景緻啊!直人自己家裡也是住在一百米高的大樓上,所以平時都是在這麼高的地方俯瞰著世界啊!」
我想,什麼東西都不帶就離家出走,這才是有問題吶。阿大借給夕菜,直人借給阿綾多出來的毛巾。阿潤在男女分開的鞋櫃前面說:
「入場費是多少錢呢?」
夕菜在一片幽暗裡這麼說著。這是我在進入夢鄉以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當我醒來的時候,天還是灰濛濛的。在一片幽暗裡,有個身影在悄悄地晃動著,好像是在摸索著阿潤的腰間挎包。根據髮型,我知道是那兩個女孩子當中的夕菜。她從挎包里拿出了幾張紙幣后,又屏住呼吸慢慢地拉開了我腰間挎包的拉鏈。
阿潤一邊調整著寬邊眼鏡的位置,一邊發出了比播放著的音樂還要大的聲音:「我說,大家都能看清楚嗎?」
「因為我可能懷上了。」
「我恐懼的是:變化。大家都會發生變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忘記今天在這裏這樣四個人在一起的感覺。我們隨著年齡的增長,會步入成人的行列。進入社會,人性會被這樣那樣的事情扭曲,說不定會取笑我們現在所做的事情。或許會認為那只是初中生的遊戲呀,是無知的青澀少年呀。但是,即使是那時,我希望也能喚起此時的感覺。變化雖然是好事,然而不變也有好的一面。」
因為還沒有真正到中午,店內顯得冷冷清清的沒有幾個人影,我們一邊添加著咖啡和冰水,一邊休息了三十分鐘左右。吃完午飯,當我們走出飯店的時候,街道終於由早晨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白天的樣子。阿潤看著袖珍地圖說道:
我們穿過空氣潮濕的JR(日本鐵道)的鐵道橋,來到了車站西口。我們只是穿過了幾條線路,就已經感覺到,雖然是同一個新宿,但是從這裏開始卻變得完全不同了。我們騎著車穿行在西新宿那滿是高層建築群的大街上,彷彿置身於電影《指環王王者歸來》的特拍場景當中。
直人指著枕頭邊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塑料袋說:
「還有哇,那個坐在我旁邊的叫阿綾的女孩子,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氣味吶。」
阿潤小聲問道:
在她穿著白色恤的前胸上,墜著一個心形的萊茵人造石,從短短的女式鬥牛士緊身褲下可以看到她那被太陽晒黑的腳踝,外面套的皮夾克是明亮的粉紅色。總而言之,這是一個活潑明朗而且總是面帶微笑的女孩兒。看到我顯出為難的樣子,阿大就喊著回答說:
可直人卻十分不耐煩地看了母親一眼。
阿大坐在夕菜的旁邊,把自己的帕卡短外衣脫下來披到了她的肩上。被人家這麼和善地對待,夕菜心裏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已經破裂了,終於掉下了眼淚。
我們先騎著車慢慢地繞著長方形的公園跑了一圈。南北五百米,東西三百米,這是一座相當寬闊的公園。裡邊有圓形的廣場以及新宿區市民劇場,還有神社以及噴泉,等等。當然,我們首當其衝地確認了公共廁所的位置。在這裏或那裡的綠色之中,還有一些蓋著藍色塑料苫布的紙殼箱屋子也進入了我們的視野。如果是這樣的地形,搭起帳篷也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了。
過了四股見附這個地方之後,我們在最先進入眼帘的餐館里早早地吃了午飯。四個人都要了最便宜的白米盒飯。在面對大街的窗口外面,就是平日里的商務街,而商務街對我們來講似乎是毫不相干地獨自延伸著。直人一口氣喝完了杯子里的冰水,然後說道:
「沒問題,讓我繼續說完吧。如果專家是對的,那麼我的孩子也會像我乾的那樣,把我這個當老爸的殺掉吧。怎麼做,才能把這個惡性循環給打破呢?我自己所受到的虐待不要讓比我自己弱的人去承受,那麼我該怎麼做才能使自己強大起來呢?住帳篷的晚上,我每天都在想這個問題。所以當我聽到夕菜也許懷孕了的時候,我就想,這對我來說是一次絕好的機會。在自己想東想西之前,還是豁出去啦!與其害怕,還不如幹了再說。至少生下來的孩子是跟我老爸和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嬰兒呀。」
「好好,我來我來!」
「如果你不忘記現在的心情,你阿大就不會變成怪物的啦。也許會非常痛苦和不安,可是阿大就是阿大,肯定沒有問題的。如果有什麼苦惱的話,還有咱們這些朋友啊,當然還有專家吶。阿大能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在大家面前都說出來了,所說的堅強,實際上不就是這樣的嗎?阿大是很棒的啊!不過,絕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來承擔。如果自己沒辦法承受,就一定要依賴別人。」
離開了帳篷,我們兩個人坐到了下著露水的黎明時分的長椅上。
我們要的義大利漢堡包剛剛送過來,大家就立刻圍攏了過去。這是從早晨五點半起床以來直到中午才吃的第一口食物,的確具有一種魔法般的美味。這家店用餐時間的米飯是可以免費添加的,所以就連平時不怎麼吃東西的直人也都要了第二碗飯。阿大把塗滿了奶油的漢堡包切分成比較大的五份,吃一點米飯就吃光一片漢堡包。菜不夠了,就撒上一點鹽,然後大口大口地吞噬著米飯。這對飯店來說,無疑是比較討厭的一群客人。
而我並不知道阿潤的家裡和我的家裡到底有沒有什麼問題存在。可是,我還是和沉默著的大家一起點了點頭。只是我還沒有了解吧,或許家裡成員當中真的有什麼大的問題存在吶。像這樣的事情,不管到什麼時候,都會被巧妙地隱瞞起來的。或許明天自己就能夠獲得新生。這樣想來,突然眼前就浮現出了父親和母親的容貌來了。我的父母關係很好,只要我不在家裡,就像今天晚上一樣,他們兩個人一定會到什麼地方去用餐的。
第一個拿出來的是阿潤。他放在桌子上的是一本有卡拉OK歌曲集那麼厚的雜誌。這位在我們班裡數一數二的才子極其得意地說道:
阿大向前伸長了脖子目不轉睛地看著。
阿大在嘴裏嘎吱嘎吱地嚼碎了剩下的一些冰塊。
「喂,我說,在這一次的旅途當中,咱們每個人都說出一個從沒對別人說過的秘密吧,好不好?」
別開玩笑了。我丟下阿大,胸部都快要趴到山地車把手上了,緊緊地握住車把,運用腹肌拚命地蹬著腳踏板。據說有一種激烈的自行車運動項目,即「環義大利自行車賽」,它最艱難的賽程只有十三公里,標高差距有一千二百米,而且要快速向上騎,最大傾斜度超過百分之二十。因此,我想,不管在哪一個領域里,職業選手或專業人員都是一些怪物。對我來說,從日比谷到半藏門,僅僅蹬了五十多米,我就已經筋疲力盡了。儘管如此,在春日的陽光與柔和的春風裡,將全身的肌肉左右交互使用,一點一點地蹬上坡道去,會突然覺得五臟六腑的深處都想要發出笑聲來似的。
阿大剛剛放下匙子,卻開始更加激烈地搖晃起腿來了。他把兩隻胳膊抱在胸前,想要和誰找茬打架似的,眼睛望著空中。阿綾靜靜地回來之後,就坐到了包廂坐墊的一端,表情嚴肅,什麼也不說。阿大問了一句「怎麼樣了」,她就沉默著搖了搖頭。
阿潤看了看我,我馬上表態說:
「直人簡直就像是一個老年人,阿大的身材也特別大,我想咱們總會有辦法的吧。問題是我和哲郎兩個人吶。」
「飲料,咱們去兌換吧!」
「咱們快找個地方看看吧?」
我把手放在了阿大的肩膀上,拚命地阻止他不要再說下去了。一個人不能那樣想得太過於久遠。然而,阿大的確是很堅強。在他圓圓的臉上浮現著堅強的微笑,然後他繼續說道:
阿潤推了一下眼鏡,動了動頭髮。
過了三宅坂,我們又經過了一點都不討人喜歡的、頗似積木一般的最高裁判所,大家繼續不停地在圍繞著皇宮的路線上猛蹬。到了這一帶,大壕溝的水與離綠色陡坡比較遠的地方下面積蓄的許多渾濁的水完全一樣,這些水就像是洗墨筆的水。在很快就要越過陡坡的東京廣播調頻區域,阿潤和直人兩個人正在那裡休息。他們把山地車倚靠在路邊的護欄上,自己在人行道旁的草坪上坐了下來,還朝我們這邊揮著手。
「再待一會兒,咱們就出去吧。我已經想要洗澡睡覺啦!」
兩個人稍稍相互點了點頭。我看了一眼阿綾的恤衫。雖然俱樂部裡邊很暗,但我仍然能夠清楚地看到她衣領下面有些發黑。阿潤抬起下巴向我示意了一下。
「阿大說的可真是非常好的主意啊!一定會成為難以忘懷的回憶吶。我通過互聯網看過幾百個女人的『那裡』,可是『那裡』不管看多少遍,還是絲毫沒有什麼具體清楚的印象啊。https://read•99csw•com是在液晶畫面上反映不出來嗎?我感覺到太不可思議了。」
說著,他就單手握把,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著額頭,山地車搖搖晃晃地行進著。這就是阿大的父親在臨死前為阿大預訂的那輛山地車。我和阿潤並沒有減速,一口氣騎上了長長的坡道,然後在完全是由鋼鐵架子搭建起來的舊時代的大橋橋頭等著落在後面的兩個人。我們感受到了在橋上和橋下都感覺不到的海風,吹得我們出了汗的後背一點點地涼爽起來。阿潤把一隻腳放在橋邊的欄杆上說道:
在還沒到中午之前,我們大家就到新宿車站送她們兩個人了。直人有些不明白地說,如果要去代官山的話,不是應該乘坐地鐵才對嗎?可是就在這時,阿潤碰了一下直人的肩膀,叫他不要再出聲了。她們兩個人買的是到總武線龜戶站的車票,據說家在距離車站乘公車需要十分鐘左右的地方。
「謝謝!」
我終於知道了,人的性|愛是有各種各樣的喜好的。不管是哪一種雜誌,都令人震驚地聚焦於一兩個主題,準確地為那些色情雜誌迷們編輯他們喜歡的內容。然而,看到有關五十多歲穿著喪服的寡婦的專集特刊雜誌,我很好奇,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人來買它們呢?
阿大似乎覺得我的反應很奇怪,笑嘻嘻地看著我。
「現在當然聽不到啦。你們的確有一種能讓地球自轉變慢的了不起的力量。平時總是讓我和你們大家一起玩兒,我心裏非常高興吶!」
我們沐浴著和煦的春風,沿著排列著鐵板燒烤店的西仲大街飛奔起來。遊戲廳、雞肉燒烤店、雜貨店、日用百貨店,家家店都緊閉著捲簾鐵門。在單向通行的有拱頂的商業街上,我們騎著車排成兩列向前飛馳著。穿過呈現著緩緩拱型的運河大橋,就到了勝時。從第一條大街向右轉,這裏已經開始大塞車了。工程車與大卡車排滿了上行的車道,使直通勝時大橋的長長坡道變成了一條慢慢移動的「城牆」。對於像我們這些在填海造地區長大的人來說,穿過隅田川這件事本身就具有深刻的意義。因為從人工島去往陸地方向就意味著從東京的邊緣去往市中心。比其他三個人多裝載了一些行李的阿大,在上行坡道上早早地就已經是大汗淋漓了。
阿潤躺倒在睡袋之上,正在看美國色|情|電|影女演員辭典。
那一天晚餐,是在十二社大街上的一家西餐館解決的。我們從硬幣寄存箱里取出了洗澡用具,就都去了梅月公共浴池。在脫衣舞劇場,大家都是緊緊地聚集在一起的,可是在浴池裡洗澡的時候,卻開始相互保持著微妙的距離了,大家在各自使用相對遠離別人一點的淋浴噴頭。不僅如此,就是在洗浴的池子里,也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讓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我們從公共浴池裡出來之後,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一些東西,到達新宿中央公園時已經是夜間十一點鐘了。
阿大把用塑料薄膜包裹起來的寫|真集拿在手裡,確認了一下背面的封皮。「反正來了一趟,大家各自用自己的零花錢買一本作紀念吧。」
「咱們就適當地玩玩吧。從這樣的地方就可以看出,不管咱們幹什麼,好像都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吧。」
當我們來到半藏門的環線路時,大家開始了一場比賽,也就是所有的人都不用蹬,看誰在下坡道上滑行得最遠。皇宮的綠色依然很深很濃,宮牆邊大壕溝里的水也依然是混濁不清,就像是一個釣魚的地方。我們的後背上承受著陸地的風吹,大家張開雙腿,讓山地車在坡度較大的坡道上飛馳而下。
「你說奇怪,是怎麼個奇怪法呢?」
還沒等阿潤回答,阿大就充滿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因為有女孩子在,阿大直挺挺地挺起了胸膛。這一次他胸前的脂肪還真沒怎麼搖晃。
「是啊,我的家人偶爾會為了調解一下心情到這兒的賓館來住吶。然後,為了買一些禮品會到新宿車站西口的電器街去買遊戲機什麼的。」
「我的秘密,就是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膽戰心驚的吧。」
阿大隨手從沙發下取出了一本滿是時裝、健康、土耳其浴、脫衣舞劇場等有關風俗方面的信息情報雜誌。這是一本專集《性|愛的神秘樂園:新宿》。封面是一個豐|滿健康的女孩的照片,彷彿十分驕傲地在炫耀著她肩膀上的飛馬文身與罩杯的大|乳|房。這樣就已經做好了不在現場的證據。
「這是秘密。還有兩個一起來的夥伴,我們一行四人在旅行吶。」
阿潤厚厚的眼鏡片後面那近似冷漠的眼睛,簡直連眨都沒眨一下。
她一邊哭著一邊向我伸過手來。在薄薄的手掌上有兩張從阿潤的錢包里拿出來的已經揉搓得皺皺巴巴的一千日圓紙幣。我從自己的錢包里拿出來一張,放在了她的手掌上。阿大也同樣拿出來一千日圓。
「應該是早就預習了吧?通過風俗信息雜誌。在新宿區政府後面有一家脫衣舞劇場吶。現在就快要到傍晚了,作為今天最後一個節目,咱們就去看一次吧。」
阿大的手指尖翻開了寫著主題「東京約會俱樂部」那一頁。不知為什麼,穿著內衣褲的女孩子只是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直人說:
阿潤發出了比平時都要明快的聲音,他不僅頭腦靈活,而且十分敏感。
直人用比舞曲聲還要大的聲音喊道:
長得比較漂亮的那個女孩子依然是面無表情,沉默著低著頭。
阿大睡眼惺松地喊道。大家已經都起床了,正在開始拆卸帳篷。為了躲避警察的巡邏盤查以及公園裡的地盤紛爭,盡量晚些搭帳篷,而且還要早些收拾起帳篷來,這是阿潤出的主意。
「這座大橋每天都在這樣抖動著,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啊。」
「那家成人用品店也沒發生什麼事情,所以咱們能不能挑戰更加刺|激的東西呢?」
從阿大的嘴裏聽到這些話,就連我也是第一次,因此,著實讓我吃了一驚。阿大緩緩地逐個巡視了阿潤、直人和我三個人。這時阿潤說道:
直人仍然是橫卧在那裡,好像是在逐個看著阿潤、阿大和我。我想,應該沒有一個人會去看直人的表情。至少是我,就不能夠認真地去瞧一下這個既明朗又快活地表示拒絕坦白交代的傢伙。
阿大說完就嘻嘻地笑了起來。他的雙下巴頦下面滴著汗珠,這才真正是我們團隊里的阿大吶。我把後輪上的變速檔降下了兩檔,然後開始穩穩地蹬著腳踏板。
「我覺得自己很可怕吶。將來的我好可怕啊。我特別喜歡的自己的小孩子,或許會被我親手毀掉,這樣的我太可怕了啊。」
追趕上來的阿大氣喘吁吁地問道。
阿潤瞟了一眼直人。
阿潤躺在直人的旁邊。
圍繞著公園轉悠了兩圈之後,我們在熊野神社的後面發現了一處比較好的場所,然後就勢仔細地察看了附近的情形。沿著十二社大街跑了不一會兒,就看到了兩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7-11便利店和AMPM便利店。在清梅街道,我們照了紀念照,然後相互輪流擊掌,以示一切順利。我們原來比較擔心的住宿場所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洗澡和吃飯的事情也用不著擔心了。剩下來要做的就只是在這個街區里遊玩兩天半了。
我馬上開始像是從腳趾尖有股電流傳遍全身一般,扭動起來。這是我最近才學會的觸電舞蹈。
學習的事情,高中的事情,走上社會工作的事情,以及戀愛的事情,等等,那些我們平時不想說出來的內心的不安,全部都想用盡情地大笑來趕走它們。我氣喘吁吁地像一個馬拉松選手一樣,均勻地分兩拍從鼻子吸氣,然後又從嘴裏吐氣,而且我是獨自一人在笑著。皇宮大壕溝對岸的綠色彷彿是沒有經過修整過的森林,而遠遠地被我們甩在身後的霞關官廳街,就好像是一個玻璃製作的色子。整個世界都處於剛剛開始的春天裡,展現著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的美麗,真想大聲笑出來。
穿過公園,看到馬路對面還有一座新的高層建築矗立在那裡,它的前面有一個將近兩層樓高的緩緩的坡道,那是方便汽車行駛到大門前停靠的坡道。高層建築上面用不太顯眼的英文寫著:「PARKHYATTTOKYO(派克海雅特東京飯店)」。阿大仰頭看著因煙霧而變得模糊的尖頭建築物,冷嘲熱諷地說道:
「是啊,不管是誰,只要是自己喜歡的,而且能很簡單地就做好的事情,那當然願意啦。腦袋聰明,肯定是遺傳基因的問題吧,我的喜好就是學習啊。行啦,反正註定是要度過很無聊的一輩子了。」
我們就這樣跟在直人的身後,從新宿中央公園裡穿了過去。噴泉廣場的櫻花才剛剛開放二成左右的程度,因此也沒有什麼人來佔據賞櫻花的場地。我想,從大白天開始就打開苫布,這樣來佔據場所是不對的。這與在迪斯尼樂園的遊行廣場佔據場所也沒有什麼兩樣。為什麼在日本不管做什麼都是那樣呢?總有一種先來者為勝的氣氛呢?而且即便是在野遊的地方也顯得十分的冷漠呢?
突然聽到有人打招呼的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是在向我打招呼。
「是啊是啊,還是在這裏比較好啊。可是,對我來講,這兒太沒意思了,又不是能隨便喝的地方,那就下去吧。比起高級的咖啡來,我還是覺得罐裝咖啡好喝呀!」
「瞧你那樣!」
「請看,這就是大家幫忙買的東西啊。 」
「真是煩死人了啊,沒有辦法。這個是我從前最喜歡吃的東西。阿大,剩下的就全歸你了哦。」
直人笑著仰望天空。
「一杯咖啡竟然要一千五百多日圓!這行嗎?直人?」
「為什麼會離家出走呢?嗯,可能是因為爸爸媽媽很煩人吧,心情很可以理解啊。」
「我還是覺得第一天到木更津的八十公里路是很艱難的啊。」
「我去一下廁所,馬上回來。」
「哲郎——我現在在想什麼,你知道嗎?」
「我說,咱們好不容易到新宿來了一趟,是不是可以看一下那樣的商店呢?」
「能讓我們住啦!太好了!」
夕菜這麼說著,拉起阿綾的手,立刻就消失在女廁所里了。這之後的十分鐘,也許是這兩天最長的十分鐘了吧。阿潤和直人還有我都顯得很沉穩,只有阿大一個人好像是特別地緊張,用茶匙咯吱咯吱地敲打著桌角。阿潤十分尖刻地叱責道:
「她是夕菜,我是阿綾。你們呢?」
只覺得山地車的腳踏板變得非常輕盈,我們每一個人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儘管沒有那麼多快樂的事情發生,但我們還是按著原計劃在新宿住進了帳篷,而且還多多少少成功地體驗了危險的成人世界。我們沿著新宿大街一直往前飛奔,在我們最初來的時候第一次休息的地方——四谷的一家西餐廳里吃了相對晚一些的午餐。
「或許的確沒有什麼好事情。不過,如果真能那樣的話,再怎麼不好的事情也都能夠想方設法地忍耐過去的,也能夠想方設法地生活下去。如果能夠忍耐人生當中最不好的時期,那就像玩遊戲機勝利了一樣啊。」
「我的確學習很好哇。不管是參加考試,還是不參加考試,不管學什麼,我都感覺是件非常快樂的事情。可是,有的時候,學得過於好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成了一個詐騙犯似的。」
十五分鐘以後,我們就會各自分散地消失在月島街區的每一個家裡去了吧?我們也會互相道聲「再見」吧?
播音工作室阿爾塔的後面有一家西餐廳,我們就在那裡等她們兩個人。在還給了阿潤一千日圓之後,又從直人那裡得到了一千,所以,夕菜一共得到了四千日圓的捐款。我雖然不知道檢測懷孕的藥品到底要多少錢,可是我想,那麼多錢已經足夠了吧。
「我用信用卡來買,沒問題的。如果能夠成為旅途上的回憶,比起雜誌什麼的,這種東西似乎是可以留存下去吶,所以就買了吧。」
直人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淡淡地說道。
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中間休息,就在我返回到坐位上的時候,直人對我說:
我們在熊野神社旁邊的一塊綠地里搭起了帳篷。由於是街燈的光亮照不到的地方,所以也就是距離不管哪一個無家可歸者的紙箱屋都比較遠的場所。八角形的丹羅普的帳篷,被我們在隅田川河灘上打開了又收起來,不知道做了多少次這樣的準備訓練。因此這一次我們只用了短暫的十分鐘就完成了當天夜裡的住宿準備。我們拿著各自的睡袋鑽進了帳篷。在我們四個人的中間放置了一盞乾電池式的熒光手提燈。夜間的公園極其寧靜。在帳篷里,只能夠聽到遠處傳來的自行車輪子飛轉的聲音。
「說的也是。我也覺得和以往的遠行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阿大這傢伙究竟是在說些什麼呀?我們只是張大了嘴巴獃獃地望著他。我們感覺到現在的說法好像跟「我喜歡你」這樣的告白多少有些不同。還有就是到了今年的春天,阿大也還只是一個要升入初中三年級的十四歲的學生而已啊。餐廳里人們的視線這一次又完全集中到了阿大的身上了。
在櫃檯那裡,我們每個人都拿著自己的入場券換了一瓶純凈水。從現在開始要流汗了,所以還是白水是最好的。我們找了一個圓桌子坐下來,從這裏可以俯瞰舞池,在舞池裡有幾個女孩子正在像海草一樣在搖晃著。寬鬆牛仔服以及全棉褲,再加上貼身恤衫和大圓領女背心,腳上還穿著大號碼的籃球鞋,這些女孩子們的穿著打扮和我們並沒有什麼兩樣。她們那編上了串珠的頭髮隨著震撼的旋律在跳躍著。對於我來說,這裏倒比脫衣舞劇場更適合我。我把嘴放在純凈水瓶口上一點一點地喝水,身體彷彿是浸泡在熱乎乎的溫泉里放鬆下來,禁不住也開始扭動起來。
阿大嘖嘖地咂著舌頭,給我們看了封面。上面的女孩穿著藏藍色的學生游泳服的胸脯是平平的,只有乳|頭位置才能看得清楚一些。
直人用滿是褶皺的手指把透明的丙烯樹脂盒子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好像十分為難地說道:
身材矮小的阿綾拚命地保持著臉上的微笑,她那寬大領口處的前胸上,汗珠微微地閃著光。我這時才聞到了剛才阿潤所說的那種奇怪的氣味。夕菜顯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而且還扭過臉去不予理睬似的。
「我很會做飯菜的,我還想好了適合直人身體的菜譜。也就只有三天左右的時間,應該沒有問題的。」
阿潤繃緊了下巴點頭說道:
大家都比較贊成阿大的說法,所以,我們三下五除二地就喝完了剩下的飲料,乘上極其快速的電梯返回到了新宿的大街上。
我點了點頭,重新又跳起舞來。叫夕菜的女孩子好像有些難為情,一直微笑著繼續跳著舞。這是一個雖然內向但卻有些不良傾向的女孩子。我覺得阿大的變化似乎很奇怪。看來他是喜歡上夕菜了,這從阿大絕對不看夕菜那一邊就可以知道。
「那麼,一會兒介紹一下啦!」
阿綾看了一下手錶,又翻了下眼珠,發出了甜甜的撒嬌的聲音。然而我想,對我們這些初中生撒嬌也是沒有什麼用的啊。
阿綾和夕菜返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要了不知道是第幾杯咖啡了。她們兩個人站在了我們包廂席位的前面,給我們看了能夠把體溫計裝進去那麼大小的白色盒子。即便是在這樣的時刻,阿綾也是顯得十分的明朗快活。
阿潤又十分冷靜地插話了:
阿潤掃了一眼自己拍攝的照片,馬上就塞進了上衣的口袋https://read.99csw.com裡。
我一邊跨坐在車座上,一邊尋思著到新宿一共有多少個丸內線的車站。丸內線正好就在我們所在的新宿大街的下面通過。四谷三丁目、新宿御苑前、新宿三丁目、新宿,不管哪一站,都與我們坐地鐵時所感覺到的一樣,只是新宿附近的車站罷了,我們所經過的路線只給我們這樣一種印象而已。
我笑了,看了阿潤一眼。阿潤把草含在嘴裏,然後將兩手交叉放在腦後。風吹動著他額頭上的短髮。
「直人經常去的地方,就是這兒啊?」
「咱們就這麼回家的話,還要等很久才能吃晚飯,也就是說,咱們在吃晚飯以前,就早早地到家了啊。怎麼辦呢?」
我也對著留下無數手印的鏡子點了點頭。
「請問,你是從哪裡來的?是哪個高中的?」
「一定要這樣!那麼就這麼定啦!」
「這兒可不是隨便喝喲!從現在開始咱們幹什麼呢?」
沿著東京灣扭曲的半圓形路途,基本上都是市區街道地帶的粉紅色標記。阿潤用食指扶正了眼鏡。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舞池裡開始變得混雜起來。阿大捅了捅我,大聲喊叫著說:
「已經七點了,咱們出發吧?」
「當時我還真以為你這個傢伙瘋了吶!還是初中三年級的學生,有誰會去給別的男人的孩子當爸爸呢?」
「我說各位,你們也應該記得我比較喜歡金髮的女人吧?這就是一本非常有用的書,它是記載了最近三十年來全美國出演色|情|電|影的所有女演員的辭典。詹尼佛·薇爾茲、貝隆尼可·哈特、金傑·林,等等,都已經非常詳細地記錄在裡邊了。」
在這個美好的時刻,我又在做些什麼呢?
「兩個人好像已經有四天沒洗澡了。咱們最好和她們一起去梅月公共浴池吧。」
「你是怎麼了?難道是很需要錢嗎?」
直人有些不安地指了一下提示板的最下面說:
我在想,難道我自己有過什麼秘密嗎?我和阿大、直人、阿潤不同,我是一個沒有什麼特點(包括體重、病症和頭腦)的普普通通的十四歲的少年。
先進去的三個人好像非常擔心似的,多少顯得有些緊張兮兮。從牆壁的那邊傳來了歐洲輕音樂猛烈的鼓聲和低音樂器的聲音。阿大按著前胸說:
「……我說,生或者不生,不管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地方能讓我幫上忙呢?反正,到了明年的春天,初中一畢業,我就要去工作了。」
阿大看了看我的臉,我只好含糊其辭了。因為我們無法說出現在是在公園裡搭帳篷住這件事情來的。
「嗯,有一家。那是個讓人心情特別愉快的地方,是非常適合咱們從現在開始討論事情的場所。」
「最後一個應該輪到你了吧?哲郎。快快道來,好讓大家快樂起來呀!」
晴海碼頭公園是一座位於客船終點站旁邊的大型公園,也是只有在舉行盛大煙火晚會的時候才有人聚集造訪的非常幽靜的場所。它坐落在填海造地區的最前端,朝向西方,從這裏可以沒有任何障礙物地一覽無餘地觀賞沉落於東京灣的夕陽,即使是在東京也是十分難得的欣賞落日美景的最佳地點。然而,這一天卻不巧是個陰天,原以為整個天空會在瞬間變成玫瑰色,結果在不知不覺間,夕陽已經沉落下去了,天空和大海也都暗淡了下來。這種時候,整個天空都已經毫無分別地混合成了相同的顏色,就連往來穿梭于海灣的船隻也都被染成了冰冷的藍灰色調。
阿潤好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了,已經開始在原地吧嗒吧嗒踏起步來了。
在隅田川堤壩上面的人行便道上,我們把山地車的前輪並列排得整整齊齊。從昏昏欲睡的河面上傳來了蒸汽機的聲音。對岸築地以及銀座的樓群,依然完全籠罩在清晨的一片灰色之中。阿潤看了一下手錶。
跟第二天肯定還會再見面的朋友說「再見」,不管是在什麼時候,都是一件非常非常快樂的事情。
「嗯——通過讀小說才知道,無家可歸的人好像是有很強的地盤意識,也許半夜裡會有人來跟咱們說什麼吶。在那時,咱們可以用這些東西來代替事先的問候。」
「還有就是也好像在顯示著自己是多麼受異性歡迎吶!」
「我說,這兒的咖啡是不是可以隨便喝的?我家裡很窮,所以我單純地想,直人的家還真是不錯嘛!錢這個東西,有總比沒有好多了呀。」
「好不容易就要成功啦。那個夕菜還真是很可愛呀!我要去跟她聊兩句。」我們三個人離開桌子,沿著通道走向出口的時候,阿大帶著那兩個女孩追了上來。「你們等一等嘛!她們兩個說是有點兒事情要說。」
出發的那天早晨,也是一個不怎麼明朗的天氣。從有些刺眼而又微微陰鬱的天空上,溫暖的陽光照射著,投射在地面上的只是輪廓並不怎麼清晰的影子。佃公園裡的染井吉野櫻花那帶有淡淡顏色的花芽已經長滿了枝頭,然而,距離開花的日子似乎還有一段時間吧。
在調音師換班的時候,我和阿大帶著兩個女孩子回到了坐位上。阿潤顯得特別高興,在嘻嘻地笑著。可是直人卻瞪大了眼睛,似乎感到非常震驚。而我則為自己成功地跟女孩子搭上了線而十分得意。我們重新相互作了介紹。阿大不知道在阿潤和直人的耳邊說著什麼,一定是為了高中的名字這件事在和他倆統一口徑吧。
阿潤和阿大馬上都舉起手來喊道:
這樣的約定,似乎我們早已經忘到九霄雲外了。因為我們只顧忙於體驗色情雜誌、脫衣舞劇場或者夜間俱樂部這些成人的危險遊戲了。這時,阿潤一邊看著手錶一邊說道:
阿潤臉上帶著倦意向我點了點頭。阿潤敲打了一下前排坐位上的那個肥胖的後背。阿大的恤衫上早已經浸滿了汗漬。由於人多悶熱,劇場內的冷氣空調根本不起什麼作用。「哲郎說咱們該走了,可以了吧?」
阿大轉回頭來,做出了一副要照相的姿勢。
「這些東西還需要嗎?」
阿潤最後總結了一句之後,就把手伸進了衣服口袋裡,縮著身子開始在日影斑駁的林陰|道上走起來。
「咱們該走了吧?」
「快點過——來!我們又要出發啦!」
「嗯——對不起。」
「耶——咱們就是超級不良少年組合啊!」
「我們也是向父母撒了謊,在公園裡搭帳篷住吶。按原計劃的話,現在我們應該在房總半島的野營地才對。跟我們在一起可能睡得不怎麼舒服,到了早晨很可能會冷一些,如果你們覺得這些沒什麼的話,當然可以來啦!」
這一次不是往下走而是往上去了,因為脫衣舞劇場的入口處在二樓。阿潤似乎下定了大不了一死的決心朝我們點了點頭,我們就完全按照剛才同樣的順序登上了鋪著地磚的階梯。阿大用比平時小許多的聲音說:
「能看到臉和胸,可就是看不到『那裡』。」
我皺起了眉頭。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就有可能是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氣味了。
長椅的後面傳來了阿大的聲音:
每次旅行,我都感覺到很不可思議的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去的時候總覺得要花費很多時間,可是回來卻用不了太多的時間呢?距離並沒有什麼變化,原本應該是花費同樣的時間才對的,可就是覺得回程也就只有來時的一半而已。
直人卻十分罕見地開了個玩笑:
最先發現那家店的就是阿大。這家店位於一個潮濕狹窄的小衚衕裡邊,正好是在從東急日用百貨到紀伊國屋書店的途中。在舊式的純飲茶店的旁邊,有一溜往地下走的台階,它旁邊的提示板上大大地寫著幾個字:成人用品。
過了新宿御苑,街市的面貌就開始漸漸地有所變化了。從寫字樓大街又到了百貨商店和電影院等坐落的繁華商業街。人行道上所鋪的,也從四角形的混凝土地磚變為白色的大理石。街燈既有十分明亮卻毫無生氣的表現現代設計的燈,也有模仿煤氣燈的小小帶罩的玻璃製品燈。
阿大拍著自己的胸脯,脂肪波浪似的搖晃著。
「我肯定是可以的,阿潤你呢?」
成人用品商店的裏面和台階上一樣,十分明亮。牆壁的架子上排列著的書籍以及錄像帶的書脊部位,都是刺眼的顏色,因此顯得格外明亮。商店的正面入口處擺放著平放書籍的檯子,上面展示著寫|真集和DVD的新作。即使是看看封面,也會知道,那都是一些非常過激的東西,其中有在臉頰上沾了精|液卻還在微笑著的美少女。
阿大很想去把她們一直送到家裡,但還是被我們幾個給攔住了。見面才剛剛半天的時間,就要前去拜會對方的父母,這無論如何都讓人覺得有些操之過急了吧。當黃色的電車駛入月台的時候,阿綾馬上低下了頭。
在那之後的大約兩個小時里,大家都玩兒得十分盡興。在這樣的場所,有女孩子和沒有女孩子在,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們頻繁地走到舞池裡去,在不跳舞的時候,就談音樂和電影什麼的。我雖然喜歡讀書,可是在這樣的場合,那種話題卻起不了什麼作用,因為這些人誰都不怎麼讀書的。讀書好像已經脫離了時代趣味吧。然而對於我來說,卻比玩遊戲要有趣得多,所以哪怕只剩我一個人也要把這種讀書的愛好進行到底。
在前台說了我們一共有四個人,無精打採的店員為我們找了在同一層的一個房間。房間的裏面與剛才的那家成人用品店形成了鮮明的對照。既狹窄又黑暗,與外面的小衚衕一樣,顯得有些潮濕。在免費提供的保健飲品的基礎之上,我們又要了四份烏龍茶。當店員剛剛走出房間的時候,我們就迫不及待地從並未寫著店名的十分怪異的紙袋裡拿出了我們各自購買的東西。
在我們的正對面,從金字塔般封閉的玻璃屋頂上,陽光垂直地傾瀉下來,碧綠而繁茂的竹子沐浴著太陽的光輝,顯得格外亭亭玉立。在這座建築的三面,方形的窗子一直延伸到天棚屋頂,窗外新宿的市中心與春日的天空都在無限寬廣地延伸著。直人說:
信號燈變成了綠色,最先飛奔出去的是直人和阿潤,這一回是我和阿大並列尾隨在後面了。皇宮大壕溝邊緣的人行道是絕好的自行車遠足路線。從這裏一直到櫻田門一帶是並不怎麼費力的坡道,我們還可以一邊眺望著右面清涼的水面,一邊心情舒暢地蹬著車。在左邊,汽車都以在首都高速公路上一樣的速度飛馳著,因此我們盡量不去看那一邊的風景。我轉過頭去問阿大:
她說的「資本」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我全然不知。身材矮小的阿綾所注視的前方有一個同樣身材矮小的阿潤。阿潤頭腦聰明,肯定會明白這句話里所隱含的意思吧。夕菜用比電車的轟鳴聲還要大的聲音說道:
我看了看任何人都沒有動過的塑料袋。因為實在口渴,於是我就拿起麥茶喝了起來。冰涼冰涼的,非常爽口好喝。
「從現在開始,過了幾年之後,在咱們自己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就想想今天的事情吧。那個時候,非常要好的傢伙們一共有四個人。即使是在自己人生最美好的時候,也能夠說,自己能夠加入到四人小組裡去,那才是人生當中最美好的!讓咱們不要忘記現在的軟弱和不安吧。這麼一來,一定……」
「不管是哪一個家庭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吧。」
我點了點頭,就離開了坐位。我用眼神邀請了阿潤和直人,可是他們兩個人卻同時擺手示意讓我們先過去。阿大和我在巨大的擴音器前面開始跳起來。儘管我不怎麼會跳舞,但只要隨著非常巨大的音量跟上旋律,心情就自然會好起來。我想,人只不過是皮肉的袋子里蓄滿了水的東西而已,而音樂則是那種將沉澱於人的身體內部的水盡情地震蕩搖晃攪拌起來的東西。我就像個傻瓜一樣,似笑非笑地繼續亂跳著。阿大則按照現代盂蘭盆舞似的節奏,跳著非常生硬的街舞,只見他身上肥厚的脂肪在不停地顫抖著。
還沒等直人伸出手指示意走的時候,阿大和阿潤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朝著那家歌廳走過去了。
「所以啊,哲郎你這個傢伙還是小孩子呀!我怕的還是我那死去的老爸。我在老爸去世以後,看了好多有關酒精中毒患者後代的書。不管是哪一本書都寫著一個相同的事情,那就是說,經常打孩子的父母,在自己是孩子的時候也經常被他自己的父母打過。也就是虐待的惡性循環。這樣一來的話,究竟今後我會變成什麼樣子呢?和某一個喜歡的女人結婚,生了孩子,我也會變得像老爸那樣來打我自己的孩子吧?最後,我也會被那個孩子殺掉吧?」
「環義大利自行車賽平均每天的賽程大致是一百六十公里。他們是進行過高地訓練的怪物一般的專業自行車賽選手。如果是一半路程的話,我想咱們也許還能做得到。」阿大發出聲響地嚼著銀座曙光飯店的油炸軟骨。
直人一邊走向自己的山地車,一邊說道:
「我們都已經四天沒有進浴室了,所以一個小時以後可以嗎?」
「雖說是那樣的,我爸爸媽媽有錢,也不是我的緣故,就連住的地方,像咱們這樣的初中生也是沒有辦法的呀。」
說著,我爬出了帳篷,來到了早晨六點鐘的公園裡。三月份即將結束的時節里,空氣依然還是非常冷峻的。溜溜達達在閑逛的狗進入了我的眼帘。在只有光輝而沒有熱度的晨光里,公園顯得格外寂靜。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我們竟然在東京的中心地帶野營了一個晚上。因此,從五臟六腑的深處總感覺到奇奇怪怪不可思議。我的父母一定會以為我們現在是在木更津海濱公園裡支起了帳篷吧。
那天早晨,隅田川是碧綠碧綠的,海風吹得人心曠神怡,天空有些刺眼地陰沉著,都市中心由於晨霧而顯得有些朦朦朧朧。我們四個人奔下長長的坡道時,各自嘴裏都叫喊著莫名其妙的話,這也是極其自然的事情。
「就是現在也能聽到那個聲音嗎?」
「這樣看來,好像是很遠啊。吃飯沒有問題嗎,直人?」
「我沒有父親,有母親和一個妹妹。可是啊,儘管是親子關係,但是各有脾氣稟性吧。我的妹妹能和母親相處得很好,可是我就完全不行。從小的時候起,我就總是想,這個人真是我的母親嗎?」
直人東張西望地巡視了一番。在小衚衕的前方,有一家打出了一小時一百日圓的立式廣告牌的卡拉OK歌廳。
直人用腕力把醬油滲透到空洞縫隙里的油炸軟骨扔了過去,真是絕妙的配合,阿大正好張開大嘴接到了那塊油炸軟骨。
阿大響應道:
「是啊,的確有點兒不同尋常。」
舞|女從阿大手裡接過五百日圓,然後遞過來一架大相機。這是一位二十幾歲的非常年輕的女孩子,好像是已經出演了幾盤色情錄像片的女演員。這個女孩子敞開了系著白色吊襪帶的兩腿。阿大為了照下舞|女的整個身子,於是向後仰著身子擺好了照相機。女孩子依然表現出職業性微笑,並且用一隻手遮住了自己的臉。
即使用極其平常的口氣說話,阿潤的語調里也充滿了諷刺的意味。直人好像是在為自己辯解一般搖晃著花白的腦袋。
「喂——快來幫幫忙啊!」
身材矮小的女孩子眼含淚水點了點頭。在俱樂部里一直都沒有放下倔強的表情,阿綾似乎很有為朋友著想的品格吶。阿大也的確是很直率,他蜷曲著巨大的身子,儘力向夕菜表示著自己也有同樣的感受。
「我覺得繁華街道還真是很有意思吶!這裏所有的人都好像在顯示九-九-藏-書自己能夠自由地支配時間,而且還像是在炫耀著自己是多麼的有錢。」
他的話語停頓下來。風吹拂著,吹得自由自在生長著的小草在搖晃著。稍稍過了一會兒,阿潤用稍稍帶有令人討厭的語氣說道:
「可是,這兒明明寫著未滿十八周歲禁止入內啊。」
就這樣,也沒等取得什麼多數決議,我們就決定了要去比成人用品店更加刺|激的脫衣舞劇場了。四個人都好像是十分珍惜地抱著自己的戰利品,可是無論怎麼看,我們與其說是要去做一個奇特人生的秘密的目擊者,還不如說像是被牽引到死刑台去的囚犯。儘管每個人都顯示出了毫不在乎的樣子,但是我們大家的心底卻都毫無疑問地在打著哆嗦。我們剛剛只有十四歲而已呀,但馬上就要看到女人的「那裡」了啊!就因為這個,如果我們遭遇了天罰,比如碰到了什麼交通事故,抑或是得了什麼可怕的病症,那該怎麼辦呢?這家脫衣舞劇場看上去只是一個極為普通的中層公寓而已。位於一條狹窄的單向通行道路的角落裡,外表貼著紅色瓷磚。道路上有一個電光裝飾的提示板,使我們知道這就是我們要找的那種劇場了。幾個男人在看著貼著舞|女名字和照片的玻璃櫥窗。電線縱橫交錯的新宿小巷的天空,已經開始塗抹上了黃昏的悲傷色調。
於是,我們一行四個排成隊,沿著色|情|片女演員廣告貼得滿滿的、幾乎看不見牆壁的階梯走了下去。這多少讓人感覺有些像模擬遊戲一般。與遊戲有所不同的是,這裏的地下城堡格外的亮堂,讓人有一種心怦怦跳、充滿了色情氣息的感覺。
「我想,差不多有五千日圓左右吧。可是你想啊,在這兒的四個人,誰也沒有真正看過女人的『那裡』吧。反正就那麼一回事兒,咱們大家一起去看人生第一次的那個吧。再沒有這麼了不起的紀念了吧?」
我覺得自己走下台階的腿一直都在顫抖著。如果僅僅是我一個人的話,像這樣的商店是怎麼也不敢進去的。就連現在走在最前面的阿大應該也是同樣的心情吧。如果是在平常的話,由於肌肉和脂肪而感到膨脹得快要綳裂的後背,現在倒覺得有些萎縮了,並且變得渾圓了起來。
阿大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寫|真集。
「怎麼辦呢?咱們那個帳篷還能再住兩個人嗎?」
我點了點頭,天空已經是夜色了。
街道的右邊是頗似伊斯蘭教寺院的「築地本願寺」,左邊是中央批發市場,我們一邊觀看著這些建築,一邊飛馳著穿過了晴海大道。這個時間正是市場繁忙的時候,進進出出的車輛比較多。晴海大道是我們平時去銀座玩的時候經常路過的,但那天早晨我們比平時格外顯得有生氣有活力。那是什麼東西呢?帶有圓圓的方向盤、可以站立著駕駛、小型拖車一樣的電動汽車,牽引著滿載著魚的板車,就好像是鼓豆蟲一般在爬行著。
「先起來的是我,所以你還真沒有運氣吶!如果是直人的話,那肯定是要拿出來一萬日圓的啊。」
當我們走出俱樂部的時候,看到的依然是新宿明亮的夜晚。街道看上去比白天還要耀眼。我們六個人朝著公共浴池的方向走在了靖國大街上。我們打開硬幣寄存箱,拿出了洗澡用的東西,這時,阿綾和夕菜突然驚叫起來:
「能不能讓我們兩個也住在你們那裡呢?反正你們也就是初中生吧?因為畢業旅行或者什麼的要回到這附近的賓館去吧?」
阿大歪著脖子,下頜的一邊出現了三層苦於暑熱的褶皺。
「真對不起啊,阿綾。連累你也卷進這樣的事情里來了。」
「我也是沒有問題的。」
「阿綾起來的話,我想請她跟我一起去一下藥店。反正已經這樣了,也跟直人說一下吧,葯錢也請他捐一些吧。」
晚上,我們早早地在自助比薩餅店——喜客店解決了晚餐,然後向歌舞伎町的後街走去。我們並不理會那些招呼客人的男人們,只管在美食街上悠閑自在地閑逛。在下到雜居大樓地下的台階上,這家店鋪的霓虹燈在泛著藍色的光輝。店名就是JUICE這是我在有關街舞的雜誌上了解到的一家夜間俱樂部。喜歡音樂的我認為,反正是去新宿,那麼哪怕是一次也好,一定要去看看juice俱樂部。我們順著黑暗的階梯走下去,在門口|交了入場費。這裏的價格只有昨天那家脫衣舞劇場的二分之一左右。我們被店裡的女孩子抓住手,往我們的手背上蓋了作為標記的印章。手背上留下了有粉紅熒光的圖案標記。這幾個英文字母點點滴滴沐浴在到處都安裝著的幽暗燈光下,好像浮出來一樣閃閃發光。我們走向舞池,或許是時間還太早的緣故吧,沒有一個人來這裏跳舞。調音師(DJ)在播放著任何人都比較熟悉的古典靈魂樂。這裏用的是專業器材,比我在自己房間里聽的CD機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至少也要多出幾十倍以上的震撼力。大低音鼓和貝司的聲音從我們的腳底震撼到我們的全身。
公園一側的視野好像並不夠開闊,所以我們把山地車停放在了對面寬闊的人行道上。每兩輛車共用金屬繩索鎖在一起,然後用鏈條再把它們結結實實地鎖在護欄的鐵管上。阿大的山地車就像是他爸爸的化身,所以他極其認真地給車多加上了一道鎖。
夕菜的臉上出現了既哭又笑的表情。阿大問道:
「哈哈哈,可以啦!可以啦!」
夕菜毫不隱諱地哭訴著。即使是整個西餐廳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她也是毫不在乎的樣子,而且一邊哭著一邊握緊了拳頭,似乎是在忍受著什麼。看這種樣子的女孩子我還是第一次,因為看上去她就好像要去和什麼人進行一場決鬥似的。阿大在狹窄的包廂里站了起來。
我們為了去距離舞台更近的坐位,一點一點地往前移動。不知道為什麼,來到脫衣舞劇場的人都非常老實而且安靜,客人當中沒有一個人高聲叫嚷或者大笑不止。這與美國電影中暴露乳|房的場面完全不同,儘管其中也有拋扔絲帶的人,也有在曲目播放的過程中一直有節奏地拍著手的人。然而,那似乎是某個女孩子的老顧客吧。
我看了一眼阿潤,阿潤卻聳了聳肩膀。
「哎呀,真了不起啊!你們還真是有備而來吶!」
夕菜用兩手抱緊身體弓起了後背。在超短裙的下面穿上了阿大的平針毛料褲子,即使這樣或許還是很冷吧,她的手和腿都在打顫。
「那麼,就告訴她們兩個,咱們不是住在賓館,而是在公園裡住帳篷,假如這樣也可以的話,就歡迎她們來住。」
「咱們計劃的第一個休息點是在哪裡來著?」
「哲郎,你來一下。」
到了與清澄大街交叉的十字路口,直人突然來了個急剎車,停了下來。
當我們走出脫衣舞劇場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在像新宿這樣的街區里,只要看到街道已經變得燈火通明,就知道夜晚已經降臨了。阿大看了好幾次快速相片,嘻嘻地笑了起來。
「太吵人了,別敲啦!」
「她們看上去十分可愛,我也覺得很可惜啊。可是,咱們還是要格外注意她們兩個人喲。咱倆在這兒待得時間長了的話,可能會引起她們的懷疑,還是快點兒回去吧。」
從銀座到日比谷,樓群一棟挨著一棟,給人的感覺好像是連在了一起。在十字路口的對面,可以看見皇宮的大壕溝和日比谷公園的綠色,終於感覺到是離開了銀座那一帶。在我們等信號燈的時候,阿大一邊用毛巾擦著汗一邊說:
「當然可以啦!慢慢地洗吧。在那期間,我們也可以搭帳篷嘛!」
「怎麼,誰也沒有來過嗎?」
「那麼,就這麼定了。請大家跟我來吧。」
「不過,如果是去了房總半島,現在咱們還不是在十六號線上吸著汽車尾氣呀。」阿大悠閑地將兩隻胳膊放在了沙發的兩側。
「明天早晨七點,咱們在佃公園集合吧?」
阿潤兩手向後拄著,和直人一樣仰望著天空。那是被一片雲彩塗抹得十分明亮的東京的夜空。
午後新宿的人流量,即使在平日里,也是出奇的多。我們誰也沒有下車,可是到了伊勢丹百貨商店和紀伊國屋書店的前面,不管多麼高性能的山地車,也都要和那些手牽著手在散步的一對對男女一樣,只能以同樣的速度往前行進了。我們在播音工作室阿爾塔的電子熒屏下停了車,然後大家一起拍照留念。儘管有些像鄉巴佬進城一樣,但即使是出生在東京,這種事情也不是經常能做得到的。
阿大這麼說著,便跨上了他那輛淺藍色的山地車。我們從東京都政府第一廳舍和第二廳舍之間穿過去,接著穿過了公園大街。西新宿的高層建築群大街剛剛過去,眼前的景色突然變得濃綠起來。這裏就是我們打算要住兩個晚上的新宿中央公園。這座公園雖然沒有新宿御苑那麼寬闊,但與之不同的是,這裏即使到了晚上也不會關閉大門而禁止人們出入的。
「這是多麼動人的場面啊!阿大君,你太棒了!」
「我真想笑啊!好像是得了非常意外的病了!說是陽性。回去之後,怎麼對那個人說呢?肯定會被說相同的話吧,而且還要被戲耍吧。不要把自己就那麼便宜地賣掉了。可能還會說我是自作自受。可是,難道喜歡一個人,還分什麼貴和便宜嗎?難道我們都是商品嗎?」
阿綾的話中好像有什麼地方是在胡編亂造,然而阿大卻像是一點都沒有覺察到這些似的。
「我想起來了,咱們不是約定過在這次旅行當中,每個人都要說出一個從來都沒有向別人坦白過的秘密嗎?」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我茫然地從直人的房間里望著陽台的對面。最初我們還真是想要去進行自行車旅行來著。在三月份的春假期間,進行往返于房總半島最南端的白浜的沒有大人們守護的三天兩宿的旅行。然而,就在我們幾次聚集在直人的房間里進行商談的過程中,也不知道是根據誰提出來的意見,我們的行動方向最終完全改變了。
聽了這一句話,阿綾的表情突然發生了變化。
「我覺得,那兩個人是不是太有些自來熟啊?」
「那,你們住在哪裡呢?」
由於這裏到處都被琳琅滿目的東西奪去了視線,我已經覺得目不暇接並且疲憊不堪了。我來到了牆壁旁邊,有一個跟我身高差不多的玻璃箱放在那裡。偶人們留有一定間距地排列在裏面。玻璃箱的最裡面已經變成了鏡子一樣,完全可以看到偶人背部的造型。既有漫畫以及遊戲的人物,又有女高中生以及女護士還有海軍服,當然也有緊身衣和全|裸。不管哪一個,其特點幾乎都是飄揚著絲一般色彩艷麗的頭髮、幾乎佔據面容三分之一左右的瞳仁,以及像氣球一樣大的前胸。
天色暗下來以後,我們感覺到了一種可怕的氛圍,於是大家避開歌舞伎町,走上了靖國大街。挨得密密麻麻的紅色汽車尾燈的河流,被大大的高架橋所吞噬,再也看不見了。在高架橋的上面,彷彿是遠離了現實世界似的,新宿車站西口巨大的超高層大廈,一邊從窗子里傾瀉出光亮,一邊刺向天穹。我們拖著疲憊不堪的雙腿,朝著今晚要棲居的窩巢新宿中央公園走去。
「總要留個紀念吧,所以,還是要做了那個再走啦。」
剩下來的三個人都吃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我們竟然連一個明星都不知道。不過,經常沉迷於海外的成|人|網|站,而且還要查找自己出生以前的女演員,可以說阿潤的興趣似乎有些超乎尋常。阿潤嘩啦嘩啦地翻著辭典,可是誰也沒有心情去看其中的內容。「咱們把變態的傢伙先放一放,接下來看看我的吧。」
「實在是了不起啊!」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三個小時了。在我的頭腦當中已經列出了下次要在舊書店裡找到並買下來的長長的一覽表。馬上就要到十點鐘了,俱樂部終於迎來了開動馬達的黃金時間。調音師一邊將舊曲子與新曲子以非常適當的節奏銜接起來,一邊煽動著舞池裡人們的情緒。俱樂部里的燈光,將漂浮在空中的塵埃與跳舞的人們的牙齒都照射得泛著藍光。
阿潤朝著車站南口的階梯方向走了過去。
「好啦,咱們過去吧!每個人都不能分散開來喲!」
阿大的這個異常的少女泳裝集也沒有能夠引起大家想要看的興趣。直人已經沙沙作響地想要打開他的紙袋子了。這時,我不甘心於落在他的那個小偶人的後面,於是搶先把自己購買的女高中生寫|真集放在了桌子上。誰也沒有選擇歌曲的卡拉顯示屏上一直播放著司空見慣的拍攝得白晃晃的海邊風景。阿潤把我的寫|真集移到了旁邊。「行啦!那樣的東西!反正,哲郎喜歡的也不過是普通的可愛女孩子脫衣服而已吧。咱們快來看看直人的偶人吧!」
直人聳了聳肩膀。在這樣的場所聳肩膀,也就只有頭髮花白而又具有某種奇妙威嚴的直人才最為合適吧。
阿大像一年前在公園裡的時候一樣,啪地拍了一下手掌,說道:
「這個肚臍的地方,塗抹得很精細啊!直人總是住院,所以把它捧回去,然後讓它出院,不就行了嗎?」
「這個嘛,倒也是啊!」
「不用猜,肯定是吃午飯的事兒嘍!」
我們一邊眺望著護欄那邊並沒有海潮氣息的東京灣,一邊在草坪上坐了下來。大腿的肌肉由於長途騎車產生了一種讓人感覺舒適的熱度。直人躺在草坪上說道:「是要說秘密嗎?那麼,從我開始說吧。可是,我的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啊,大家早都知道了嘛。」
阿大開玩笑說:
在阿大之後,阿潤也照了。阿潤想把照相機遞給我,我搖了搖頭。直人也好像不怎麼需要這樣的照片。因為像這樣的照片是沒辦法放在自己的房間里的。
「啊——啊,真是累人吶!四谷還在前面很遠的地方吧?」
「沒問題吧?如果累的話,我就跟阿潤說說,停下來休息一下。」
那一天吃的是俄羅斯牛肉飯,惟獨阿大說上一次來時吃的量比較大的義大利漢堡包比較好。即便如此,他還是追加了三碗飯,看來阿大的食慾即便是和那個女孩子剛剛分別,也都沒有任何減少的跡象。
阿潤在我們班裡是數一數二的才子,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他都會把大家引領到意想不到的地方,於是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可是現在的說法卻無法讓人相信這是阿潤所說的話了。我們都沉默著等待他說出下面的話來。然而,阿潤卻突然笑著說:
「儘管是胡說八道,我在心靈深處知道那是正確的事情。而且一定會是那樣的。咱們也都肯定會依賴現在的友誼生存下去的。就這些。那麼,咱們準備回家吧。」
我看到阿大厚厚的背部在顫抖著。一時間好像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出安慰的話來。在最不合適的時候,輪到我了。其實我這種人並沒有什麼內容。就連我自己都認為,我也就是個極其平凡極其普通的初中生。然而,當我聽過了他們三個人的講述之後,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有許多想說出來的事情。我對阿大說:
我和直人都點了點頭,阿大將所有「鎌倉雕刻」的點心盤子里剩下的油炸軟骨一股腦兒都塞進了類似醫生工作服前胸的大口袋裡。
「嗯——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啊,可是今天看完了我們這一家,就趕快和大家一起回家去吧!」
阿潤安慰直人的母親說:
「各位,我請客,大家能不能稍稍喝點兒茶呀?」
「這也是很不錯的嘛!再怎麼說,接下來的兩天半里,咱們要經歷貧窮旅https://read.99csw•com行了,所以只是在開始的時候奢侈一下,也沒什麼嘛。」
「休息室在這裏。不管怎麼樣,咱們來到了新宿,我很想讓你們看看這裏的風景嘛。」
我迎著從坡道上面吹來的風叫喊道:
「啊啊,沒問題!我在感覺到累了之後,才越來越有勁吶。」
阿大滿臉通紅地坐著,連續喝了三杯冰水,然後慌忙地在腰包里摸索出一枝簽字筆,在餐巾紙上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默默地遞給了夕菜。夕菜儘管是極度疲倦的樣子,仍然保持著微笑,接過了那張濕濕的餐巾紙。
「就算是那樣想,但到了考試之前,你還能學下去吧?」
阿綾馬上高興得跳了起來:
阿大好像整個身體都壓在了山地車上,彎下腰去拚命地蹬著。
「那是真的嗎?對方是個什麼樣的傢伙呢?」
直人點了點頭,然後不慌不忙地從錢包里取出了信用卡。信用卡金色的光芒頓時映入了我們的眼帘。那是一張家庭成員可以共用的金卡。我和阿大要了冰咖啡,阿潤要了冰巧克力,直人要了鮮榨果汁。飲料送過來不久,我們開始有了閒情逸緻,悠閑地眺望窗外的風景了。
「啊——啊,她們兩個都走了啊!」
在鋁合金扶手的對面是像打磨過的鍋底一般閃耀著光芒的東京灣。這是一個不知是晴朗還是陰暗的天空。總之令人覺得是一個無精打採的春天的傍晚。就在這個時候,阿大發話了:
獲得勝利的當然就是阿大。阿大絲毫都沒有蹬腳踏板,就滑行到了差一點就是日比谷十字路口的地方。在上坡時處於不利的重量,卻在下坡的時候產生了十分有利的效應。慣性的法則的確不容忽視啊。
「就算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你們幾個仍然還是跟我在一起玩兒,真是謝謝啦!我在你們三個人面前也許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吶。」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話題已經轉向了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方向去了。阿潤也和我一樣,來這麼高級的賓館還是第一次,因此大概有些緊張吧。我有些像是在仲裁似的插話說:
阿大非常高興地捅了捅我的胸脯。
「可是,光是這些,就算是活著,也許就沒有什麼快樂的事情了吧。」
塑料袋裡有各種各樣帶餡兒的飯糰子三十個,容量是兩升的瓶裝麥茶兩瓶。我想,由於是第一個晚上,大家可能很晚才會睡覺,而且還要相互聊天吶。可是騎車的疲乏與成人世界的緊張的確是讓我們難以承受了,在還沒有到十二點的時候,我就像是被什麼人打了一悶棍似的,一下子就陷入了昏睡之中。剩下的三個人也一定和我一樣沉沉入睡了吧。在從公共浴池回來的路上,我們已經疲憊不堪得誰也不想講話了。
「那和我們是一樣的啦!我們住在月島,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呢?」
這個時候,我覺得自己的心情是特別冷靜。雖然我沒有預言家的靈感,但還是以百分之百的自信向阿大講述了一番。
阿潤和我返回到女孩子們那裡。我在阿綾的耳邊說道: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每當長長的大運貨車通過時,在搖擺不止的大橋中央就會出現一條縫隙,從那裡望下去,可以看到下面很深的泛綠的水面。在以往,拉響汽笛,點亮信號燈,在一天時間里就會有好幾次把大橋升起來。升起后的角度是七十度。那一定是很壯觀的景象吧。
在小窗子裏面的中年男子稍稍看了一眼阿大,就收下了錢,並把入場券遞給了他。成功了!這樣第一個人就通過了。到了下一個輪到直人的時候,是更加順利地就通過了。而且中年男子連看都沒看一眼身材瘦小的阿潤就遞過來一張入場券。但是當我站到他面前的時候,中年男子就顯出了一種十分為難的樣子搖著頭。即便如此,入場券也已經放在了窗口。
與以往的星期天外出沒有什麼兩樣,不同的只是地點不是在銀座和有樂町,而是在新宿。即便如此,在這個東京副都市中心的街道上,彷彿洋溢著一種令人心怦怦直跳的危險氣息。對我們這樣第一次造訪新宿的人來說,僅僅是這些就已經足以讓我們感到心滿意足了。
與從電車下到月台上來的人們相互交錯,她們兩個人進到了車廂裏面。隨著不近人情的電子鈴聲響起來之後,電車門關閉了。在玻璃窗裡邊,夕菜伸出了大拇指和小拇指,做出了一個打手機的姿勢。阿綾則在臉頰上按著一個字型,好像是在照自|拍貼紙相片一樣。
「即使是特能吃、身體脂肪率特高、特別好色,阿大也有好的地方嘛!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咱們幾個也不可能在一起啊。」
平常誰也沒有注意到,可是在這個時候,直人得病這件事情卻突然露了一臉。在我們四個人當中,比任何人都要最先離開這個世界的一定是直人了吧。因為罹患維爾納症的病人的平均壽命也就是三十多歲。或許直人的一生已經走完了一半吧。
「咱們睡吧。」
「好啦,咱們還是去看看今晚的宿營地吧。」
阿大依依不捨地望著還在跳舞的那兩個女孩子。
「在交通開始擁堵以前,咱們一定要通過銀座。第一個休息點是四谷。阿大,快點走啦!」
「不對啦!在回來時,這段路咱們可以一直不用蹬就溜下去啦。就這個!」
阿潤身材矮小,我看上去也就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初中二年級學生。
「你們大家聽不到那個聲音嗎?地球在以迅猛的速度自轉著,每一天都發出嗷嗷的痛苦的呻|吟聲。我最怕的就是那個聲音,因為,我的地球在以比你們的快三倍以上的速度在旋轉著啊。這種事情,我連自己的爸爸媽媽都沒有告訴吶。」
阿潤徑直走向了由於太多燈光照射而顯得非常耀眼的台階。當他站在了提示板的下面時,回過頭來說道:
夕菜並沒有顯出膽怯的樣子,而是很坦白地點了點頭。
在遠遠的正下方,彷彿是撒下了白色的沙粒一般,細小的建築物密密麻麻地坐落著,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遠方。這是一眼就令人感覺到彷彿硬要人們了解東京這個沒有形狀的城市的一道風景線。阿潤十分感慨地說:
我急忙點頭行了個禮,然後迅速地穿過了敞開著的玻璃門。用五千日圓交換的入場券看上去總覺得是什麼寶貝似的。裡邊是狹窄的大廳,有一個稍稍上了年紀的男子,正坐在紅色塑料沙發上吸著煙。
當阿大到達的時候,我們大家都站了起來,鼓掌表示歡迎。這傢伙就好像是要進行榮獲奧斯卡金像獎時的演說一樣,十分誇張地讓我們的鼓掌安靜下來。
在長椅上,她更加蜷縮起了身子。我在想,就這樣像一個胎兒一樣要把身子緊縮成一團嗎?夕菜好像是在自嘲似的說:
我很坦率地回答說:
說到這裏,我已經不知道接著往下該說什麼了。直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可思議地說:
最後一個發言的人總會得出結論的,這是我們四個人之間長期以來形成的一個遊戲規則。這一次該輪到我來作決定了。
第一天的下午就這麼悠閑地度過了。我們在歌舞伎町的遊戲廳里玩了一陣子(阿潤玩射擊遊戲,阿大玩格鬥遊戲,直人玩音樂遊戲,而不怎麼喜歡玩遊戲的我只是在一邊看著而已),然後在新宿車站南口的東急日用百貨(TOKYO-HANDS)買了當天夜裡需要的乾電池以及搭帳篷用的一些小東西。
「為什麼?」
我們以熒光燈為中心圍繞成一圈。每一張臉都沐浴著藍色的燈光,很像是幽靈一樣,沒有什麼生氣。阿綾忽然用很高亢的聲音笑了起來。
「就這樣,考上好一點兒的高中和大學,然後進入人們所說的一流公司,度過一個被人們稱讚的人生。我究竟是在這樣的世界里的什麼地方呢?或許會欺騙身邊所有的人,來度過自己的一輩子吧?我一想到這些事情,就有了徹夜不眠的夜晚啦。」
這是一家私立學校的名字,是阿大和我都很難考上的貴族學校。
「去年在過聖誕節的時候,我也離家出走過。那個時候,我喝得爛醉,和好幾個人做了愛,所以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誰是孩子的父親。就算知道,也不知道對方住在什麼地方啊。」
剛剛醒過來,我們就在附近分散開來,各自用手機給家裡報平安。直人以外的三個人用了僅僅三十秒就結束了通話。因為剛剛離開家也就兩天左右的時間,所以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向家裡彙報。
「阿大肯定會幸福的,阿大的孩子也是一樣的。惡性循環的鎖鏈已經讓阿大自己給打破了啊,剩下的事就是你自己要能夠覺悟到這些,那麼你老爸肯定也會理解你的了。」這時候,躺在草坪上的阿潤插話說:
我也和阿大一起看了一下那個不同凡響、超乎尋常的小偶人。小偶人的臉上只剩下了眼睛,其餘的部位都被繃帶包裹了起來,而且那雙眼睛也給人一種極其憂傷的感覺,我覺得自己似乎理解了直人非常中意的原因。阿大捧起盒子,傾斜著從側面觀看了赤|裸的胴體。
說著,阿大把瓶裝水從頭頂澆了下來,然後便躺倒在草坪上了。
阿大也站起身來,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著臉上的汗珠和淚水。
「咱們也準備回家吧。」
阿潤為了準備好在綠燈亮起來時能夠馬上前進,改換了一下放在自行車腳踏板上的腳尖的位置。
「咱們就這樣繼續一直往前走,去晴海碼頭公園吧。在那裡,咱們一個一個地說出自己的秘密吧。只要來得及趕上晚飯,不就行了嗎?」
當我們爬進中央公園裡的帳篷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半夜十二點了。我們把保溫性能最好的直人的睡袋交給了兩個女孩子。剩下來的睡袋也都打開拉鏈,或者當做褥子鋪在了地上,或者當做被子蓋在身上了。儘管外面因氣溫下降而冷了許多,可是公共浴池的水對於還非常年輕的我們來說還是太熱了一些。為了預防夜間的寒冷,我們多準備了一些可以套起來穿的衣服,因此並沒有冷得發抖。阿大脫掉了帕卡短外衣和汗衫,上身只穿著一件恤衫,此時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阿大喜出望外地急忙點頭表示同意。
這麼說著,我再一次確認自己已經完全進入大腦的準備工作狀態。
阿潤站起身來,拍掉粘在褲子上的枯草,然後輕聲說道:
然而,櫻田門往前,從三宅坂到半藏門之間的坡道,的的確確是一段非常辛苦的路。因為眼看著在日比谷伸手都能夠摸得著的大壕溝的水面在不斷地下沉。水面的位置是不可能輕易變化的,道路也沿著皇宮的形狀緩緩地轉著大彎,因此可以看得出來,應該是路面的傾斜度在急劇加大。我雖然不太出汗,可是馬上也像阿大一樣把毛巾搭在了脖子上。當然,阿潤和直人也是完全一樣的了。阿大從很遠的後面喊著:
阿大笑著點了點頭。天空中盤旋的小鳥的叫聲比汽車的聲音還嘈雜。在高層建築物後面的地平線上,十分清澄的朝霞開始出現了。
我在公園裡的公共廁所方便完了之後,就用像是冷水機一樣的地下水道的水洗了臉,然後回到了帳篷那裡。
阿大十分可憐地看著夕菜那邊。
我們從公共浴池前面的硬幣寄存箱里取出了行李,然後返回到新宿中央公園,從放置了三天的山地車上取下了防盜鎖鏈,並且在後座上固定好了行李包裹之類的東西。在春意盎然卻朦朦朧朧的天空下,在新宿車站西口高樓大廈間的大街上,我們騎著山地車馳騁起來。
「那是一種好像香水和煮雞蛋混合在一起的氣味。總感覺到有一種汗臭味兒。」
這之後,有幾個艷舞|女郎上台表演了,爾後又從舞台上消失了。每一個人跳三個舞之後,終於脫|光了衣服變得赤身露體之時,就又消失在舞台的兩側了。瘦削的人、妖艷的人、身材高大的人、個子矮小的人、舞蹈跳得好的人和不怎麼動彈只是給客人看她身體的人,真是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艷舞|女郎都應有盡有。
我來到了阿潤和直人兩個人休息的地方,並且把自己的山地車放倒在草坪上。我脫下了運動服系在腰間,從車筐里取出了一個瓶子,仰面朝天,水瓶垂直對著嘴(早晨離開家的時候,我在瓶子里塞滿了冰塊)。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了淡淡的朵朵白雲,還有一片斑斑駁駁的藍天。同時,我也感覺到像瀑布般衝下喉嚨的冰水的清甜與涼爽。我一口氣喝掉了半升的水,然後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坪上。
直人一邊望著走廊的方向一邊說:
阿潤喊了一聲,之後我們穿過了彷彿電影場景一般的勝時橋。儘管這麼說,但是任何事物的開始都是不可思議的。如此說來,事情大致上都是與原來的期待背道而馳並宣告結束的。儘管如此,接下來再開始做什麼事情的時候,我們依然會感到與原來相同的興奮心情。
聽到了走廊上的腳步聲,我們收拾好散落在桌子上的信息、雜誌和風俗雜誌,然後把它們踢到白色皮革沙發的下面去。阿潤用鑰匙牌前面的激光器指點著貼在牆上的房總半島地圖。在夜間店用五百日圓買的香港造激光器上的紅色激光點,在長方形、十分好看的月島填海造地圖上面不停地來回移動著。
這麼說著,直人看了一下價格標籤。六萬九千八百日圓。我大吃一驚,便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直人,他像是十分羞澀地說:
阿大擦著眼淚,往草坪上躺了下去,然後仰面望著天空說:
看了一些雜誌之後,我又去看DVD以及錄像帶專櫃。其中也有比較有趣的東西,但是人在旅途,只能買一些類似的東西,這實在是無奈之舉。如果不是傳給每一個人欣賞,那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的確,看上去,在這裏的人們都很瀟洒、自由和富有。他們似乎對自己外表的打扮與裝飾都很在行。
就在這時,阿大好像生平第一次哭出聲來了。
「我也並不是認為這個小偶人有多麼特別的性感。不過,醫院病床上的感覺真是十分出色地表現出來了,所以我總覺得難以捨棄。我覺得把它放在那家商店的盒子里多少有些可憐啊。」
這之後,夕菜看了一眼阿綾,就微笑起來。她洗去化妝品后的臉顯出了十五歲左右少女的容貌。我覺得此時的她看上去比剛才在俱樂部的時候更加美麗了。
「那是因為你自己太肥了吧?」
「更加刺|激?到底是什麼嘛?阿大又在想著什麼不正經的事情吧?」
這之後,消磨整個上午的時間就成了大問題了。早晨早早起來,那麼整個一天就顯得十分的漫長了,這才知道難捱的時間是多麼令人討厭。因為這時候我們人在旅途,既不能一直躺在自己房間里的床上,也不能懶懶散散地看電視了。
我們在咖啡館里吃了帶有煮雞蛋的晨早套餐,在古滿劇場附近的保齡球館打了早場的保齡球。這種體育活動如果是在早晨進行的話,總讓人感覺沒有什麼太大的意思。我們逛了幾座新宿車站西口的高層大廈,還上了最高層的展望室去看了看。但是無論到哪裡,也都像是在前幾天的賓館休息室一樣,並沒有讓我們特別驚訝的地方。
我們一邊流淌著舒適的汗水,一邊沿著房總鮮花大道騎著車飛奔,這似乎很不適合我們四個人。與其進行如此健康的旅行,還不如到哪個比較危險的街區去偷窺大人們的世界。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商議的結果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是去原定的白浜的宿營場,而是去新宿中央公園,混到無家可歸者的隊伍當中去,並且還要支起帳篷來。好像只有這樣才會有更令人心驚肉跳而且充滿驚險的感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