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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共同的話題是已經分手了的三宅卓治和美術界。亞由美和咲世子聊起男人和美術界的一些搞笑內幕,放聲笑了好幾次。在他人眼裡,就好像是關係親密的母女倆,抑或是忘年之交,而絕不會想到這兩個人中的一個曾是跟蹤狂,而另一個則曾是受害者。
咲世子無言地搖搖頭,盛了滿滿一匙紅砂糖放進了奶茶里。
年輕的女人沒有意識到咲世子是在諷刺自己,頗為興奮地點點頭,繼續說:「卓治先生對所有的美術作品都了如指掌,我在學生時代就看了他寫的書,能跟他交談就已經感到很榮幸了。有了接觸后,我們開始約會,然後就發生了關係,但是,我並不後悔。」
年輕女人看上去很痛苦,她抬起落在桌上的眼光看著咲世子,問:「生殖,難道不是愛的最終目的嗎?」

1

對沒有生過孩子的咲世子來說,這是個無法回答的問題。孕育一個新的生命,愛難道真的是非有不可的條件嗎?咲世子也認識很多沒有孩子的夫婦。
「我在想,只一次也行,最後跟卓治先生談談,然後就回老家。美術館的工作也已經辭了,沒有必要繼續呆在這兒了。」
駛過空無一人的一色海岸,過了葉山皇家公館前的紅綠燈后,咲世子用力踩著油門說:「今晚就免了吧。剛才聊了很長時間,我也累了。」
亞由美的老家——山陰是個遠離東京的地方,亞由美若想治愈自己心靈的創傷,還是盡量離東京遠一點為好。
「那,請給我一杯雞尾酒。」
「這是很大的打擊。」
亞由美的樣子和咲世子所想象的跟蹤狂完全不同,從她各種折磨人的手法和信上所寫的惡毒攻擊詞來看,應該是個異常古怪的人。藝術界里一向就有很多性格古怪的人,這些人有時候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但是卻有著扭曲的內心世界,而眼前的這個女人不僅看不出有什麼令人討厭的地方,甚至還讓人覺得有一種清爽的透明感。福崎亞由美,說是二十八歲,由於身材嬌小,再加上只略施粉黛,所以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得多,在咲世子眼裡,亞由美就跟美術大學的的學生差不多,身上穿著一條款式簡潔的直筒型白色麻布連衣裙。
「從飯店打車過來的。」
「他還沒離婚時,你就這麼想嗎?」
「我要是處在跟你一樣的境地的話,也一定會很痛苦的,但是,你的父母親也跟你一樣是很痛苦的,不是嗎?去做不孕治療也好,把事實真相告訴你也好,他們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
亞由美眼裡閃過一種奇異不定的神色,就好像是夜晚的大海,迷人卻又危險。嫵媚地閃動著,勾引著對方。年輕女人又嫣然一笑,說:「咲世子女士,您明白了嗎?為什麼我會認為愛就是生殖。這就像基督教說的那樣,不以生殖為目的的做|愛是不純潔的。我生了卓治的孩子,就能用一種正確的形式讓自己重生。我實在太想圓我們家兩代人的夢了。」
素樹早已經等在付款機旁。結完帳,用兩手把零頭https://read.99csw.com遞給咲世子時,素樹說了聲「謝謝」后,又問咲世子:「這就回去嗎?」
「是的,畫展獲得了很大的成功。然後,畫展的最後一天,卓治先生來了。」
意思是,要是出事的話,我會馬上趕來的。素樹在這個咖啡店裡跟亞由美見過一次面,那時就已經聽那女人說了很多咲世子的壞話。咲世子點點頭,微笑著說:「謝謝。不過,沒事。」
咲世子把車停到距離飯店有一段路的停車場。
黑夜中的海岸大道蜿蜒伸向前方。剛剛入春不久,到旅遊旺季還有一段時間,這個季節開車行駛在海岸大道上的差不多都是當地人。年輕人即使沒有什麼事,也喜歡開車兜風,但咲世子對開車往返于自己的工作室和心愛的人所在的地方之間,就已經感到很滿足了。
咲世子慢慢地搖了搖頭說:「你要是花自己的錢,我不在乎。可現在你用的是你父母的錢,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這份好意。而且我又比你打好多呢。」
年輕的女人露出皓齒一笑,也不管咲世子的口吻是多麼嚴厲,她的表情愈發可怕,咲世子不能無視她的表情。
亞由美在黑色的POLO里喊道:「我最恨的就是你。卓治在哪兒?你老實說出來。你這條不要臉的母狗。」
亞由美身體里的跟蹤狂症又回來了,聲音也和剛才的完全不同。咲世子看著飯店的燈光,覺得意識在漸漸消失。
亞由美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說:「我感謝他們的養育之恩,但是,我還是控制不住想知道遺傳學上誰是我父親的心情,我用盡了能想到的所有辦法去查,我的老家是鳥取縣,母親是在當地的國立大學醫院接受了不孕治療。我也去見了給我母親做體內授精手術的大夫,但是,最終也不知道誰是我的父親。」
「我忘了是在第幾次的晚上,卓治先生在完事以後,就把自己太太的事和您咲世子女士的事情告訴了我。當時他說,『我沒有孩子』,還說,『沒有孩子也沒關係,太太也好咲世子也好,都已經一把年齡了,恐怕也不行了。』當時,卓治先生這麼說了以後,從床上抬起頭來,笑著對我說:『亞由美,你不想替我生個孩子嗎?』」
「是的。」
「不過,你的這些隱私跟卓治之間的事應該不是一回事吧?」
命運就是這麼捉弄人,把一個富有魅力而又是最糟糕的選項擺在了一個拚命在尋找答案的人面前。咲世子感到一陣不耐煩,因為自己的情況也有相似之處。
「請再給我一杯奶茶,亞由美小姐,你呢?」
聽亞由美的語氣,可以想象她一定給卓治的妻子送去了內容相當惡毒的信件,咲世子不由對那位不曾謀面的三宅太太產生了同情。亞由美喝了一口沒有放糖的義大利式咖啡,用一種好不容易才擠出來的聲音說:「我完全不明白,喜歡上一個人,應該有什麼樣的正確形式。」
亞由美的嘴唇抽搐了一下,看起來像是在微笑。
隨著腳步聲,頭頂上方傳來了素樹那舒適悅耳的聲音。素樹輕輕地在咲世子前放了read.99csw•com一杯平時點的皇家奶茶,在亞由美前放了一個大杯的義大利式咖啡,她微微點頭致意后,和咲世子交歡了一個眼神后說:「要是有事的話,請隨時叫我。」
餐前酒後,亞由美又要了紅酒,她看上去很會喝酒,以很快的速度喝了好幾杯。咲世子用不含酒精的雞尾酒來陪她。待吃了一些便飯喝了幾杯紅酒以後,咲世子一看手錶,有點吃驚,兩人竟聊了三個多小時。
「這就好。不過,跟誰吐一下自己心裏的鬱悶,也許會讓你感到輕鬆。你回去以後,也可以在當地找心理專家談談。」
咲世子倒吸了一口冷氣,好像聞到了一股從那種地方飄來的腥味兒,但是,同時又想,年輕,就意味這這樣的結果。在還沒有學會如何控制痛苦和不幸之前,自己的痛苦就成了全部。
咲世子獃獃地凝視著眼前的這個年輕女人,她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個反覆多次跟蹤自己的可恨可憎的女人,卻一下子把自己最痛苦的秘密透露給自己。亞由美,這個女人在跟人打交道時的距離感既讓人感到異樣,又令人應接不暇。
咲世子打開了車鑰匙,車門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咲世子好像看到了潮熱盜汗后的幻覺一般,對面的亞由美就坐在自己的眼前,卻在向自己放射一種令人眩目的情感能源。雖然感到恐懼,卻又不能迴避。不能看著她往危險的獨木橋上走。咲世子用一種幾乎叫喊的語氣嚴厲地說:「不要說了,亞由美。不管你是怎麼出生的,你就是你。」
卓治為了躲避亞由美,現在正在東京市中心一帶的商務旅館打游擊生活呢。新的畫廊的開張和逃跑生活,想必也一定很辛苦。但是那樣的話,還是自己不留神說的一句話引起的結果,不得不加以同情。(錄者:我倒覺得這種人不值得同情)但是,不管對誰來說,要過好後半生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也許是這樣,但是,畢竟他那時還是保持了婚姻的形式,這跟實際離婚完全不一樣。至少,應該說是你破壞了他們的夫妻關係,對嗎?或者說,亞由美,是不是你只承認絕對完美的婚姻呢?依我看,真要是愛上一個人,就不需要什麼正確的形式。」
兩個人接下去開始了輕鬆的聊天。
亞由美垂下了尖尖的下巴,點點頭。
咲世子試探地看著亞由美,對方臉上沒有絲毫陰影,表情甚至透明到讓人覺得失去了靈魂一般。
亞由美就好像是在接受招聘面試一樣,挺直了腰背端坐在那裡,對素樹根本就是視而不見,但直直地看著咲世子的眼睛里也沒有任何表情,這是一種心靈的一部分已經麻木的眼神。等素樹回到吧台後,咲世子輕輕地說:「我是來聽你說說心裡話的,你要是心裏邊堵著什麼的話,就全告訴我,我既不想要你賠禮道歉,也不想責怪你。」
亞由美的眼睛像是在做夢一般,變得柔和起來,放在桌上的兩手交織在一起,修得整齊的指甲,細細尖尖的手指頭,都很好看,跟咲世子的完全不同。
「給你們換一杯水。」
「然後就是每天玫瑰,葡萄https://read•99csw.com酒和藝術,對嗎?」
咲世子拉下手制動桿,回頭去看旁邊的亞由美,這瞬間,發現自己和亞由美之間的距離陡然縮短,這不是錯覺。亞由美從副駕駛座撲向了咲世子,細細尖尖的手指有力地卡住了咲世子的脖子,咲世子嘶啞地喊道:「你幹什麼?」
「不用叫了,我開車把亞由美送回『普羽之森』飯店。你不用擔心,沒問題,就這樣,謝謝。」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呢?卓治已經說了,不想再跟你見面。」
亞由美坦率地點了點頭:「是的,我父母也對我說,今後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會有任何變化,我對他們的養育之恩也很感激。但是,這根醫院的那個屏風後面的角落沒什麼關係,我只要一想起自己出生的經過,眼前就會浮現出那道髒兮兮的綠色屏風……哎,我問您,咲世子女士您還是認為,愛不是生殖嗎?至少,我的父母是這麼認為的,他們覺得,在沒有懷上自己的孩子前,不能說愛已經成功。」
「我也重新凝視卓治先生,頭髮里已經能看見白色的東西,當年醫大的學生一定也就是卓治先生現在的年齡了吧,對卓治先生來說,生孩子也許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了。我笑了笑,沒有回答,但是心裏已經暗暗下了決心,要生卓治先生的孩子,這樣的話,我就能實現我父母親未能實現的愛的形式,我要生這個人的孩子,去建立一個完美的家庭。」
亞由美一副萎縮的樣子:「真是對不起您,一到發作的時候,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泛著金色的層層波浪一直蕩漾到大海的彼岸,雲的四周是灼|熱而有絢麗的硃紅色。咲世子坐在「碧露咖啡」的室外陽台上,桌子對面坐著福崎亞由美,她的身後是夕陽西下的逗子灣,使亞由美看上去像一幅剪影。
停車場上,那輛德國產小型車在夜幕中散發出如黑珍珠般的熒光,咲世子隨口說:「在近代美術館前,看見自己的車被紅色油漆塗得亂七八糟,當時我真是受了很大的打擊,以為這是車在流血。」
春天的湘南大海,在靜靜地燃燒著。
「我是人工授精出生的。我父親因為年輕時得過病的關係,患了無精|子症。在我上高中時,父母親告訴了我這件事,我當時受了很大的打擊。」
如果真要這樣,那麼,施展別的什麼手段也是可以的,咲世子和卓治的太太對她來說,都只是障礙物而已,愛竟能使人變得如此冷酷嗎?咲世子想著,強忍住嘆息,輕輕地說:「於是,你就變成了跟蹤狂。」
亞由美搖了搖頭,並沒有直接回答咲世子的提問,而是繼續說:「我聽說,用於不孕治療的鏡子是醫學系一幫健康的學生提供的。對他們來說,提供一次精|子,能拿到幾千日元,是一份很輕鬆的打工,聽說那時有十幾個學生登記提供精|子,所以絕對不會知道誰是我的父親,這也是為了不用對出生的孩子負責任的一種機制。」
這倒是事實,那個畫商在和咲世子好以前,就已經抱過很多女人,甚至在和咲世子、亞由美交歡時,也同時有別的女人。
https://read.99csw.com「我自己覺得平靜多了,但是,說實話,我自己也不清楚。有時,就好像今天寫的信那樣,突然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擔心自己又會去憎恨什麼人。當然,總體上,最近比較穩定,風平浪靜的感覺。」
「讓你們久等了。」
要生那個男人的孩子,難道卓治是個這麼值得信賴的誠實男人?咲世子根本就沒想過要卓治的孩子。卓治天生就是個喜歡尋歡作樂的人,但也是個才華出眾,思維敏捷的人,偶爾約會,一起過上一段時間,倒是不壞,但是要跟他一起建立一個家庭的話,對咲世子來說,是一件很難想象的事情。就在咲世子回想著跟卓治之間的關係時,亞由美說話了:「我一直認為,愛的最終目的是生殖。我沒得到過真正的愛,從出生倒現在,我都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愛。」
夜空中,綠茵掩蓋下的大峰山圓圓的山頂悄然矗立,開過大峰山,再有一公里左右就到飯店了。亞由美看著夜幕下的大海說:「能不能請您到我屋裡喝杯茶,我想還禮。」
「快,上車吧,我送你回飯店。」
年輕女人要了一杯餐前酒,素樹給咲世子遞了個眼神,咲世子點頭表示沒問題。見素樹放心地走開了以後,咲世子又說:「那,你最近的心情怎麼樣呢?」
亞由美輕聲笑了起來:「對不起,咲世子女士,我在小說和電影上倒是看見過這樣的人物,但是沒想到自己也會變成那樣。」
亞由美微微一笑,看著咲世子的眼睛說:「您說得對,我會考慮的。」
「我知道您跟那個人已經分手了,但是還是不斷地進行攻擊,真是對不起您。這是因為,那個人四處躲我,我沒有地方可以發泄,再加上他跟太太突然離婚了。」
咲世子還想說,這種痛苦也不應該是變成跟蹤狂的理由。現實中,靠人工授精出生的人很多,可以說絕大部分人並沒有發生像你那樣的問題,而是跟養育自己的父母保持了良好的關係。咲世子的聲音變得冷淡起來:「這,就是你認為愛是生殖的理由嗎?」
素樹的聲音使咲世子感到自己好像是從夢裡被喚醒過來一般。素樹伸出長長的手臂,將冰塊早已融化的杯子撤下去,重新給兩人換了一杯水。咲世子的奶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喝光了。喉嚨幹得發燥,她想喝點什麼酒,但是還要開車回去,只能忍著。
「時間不早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們也許不會見面了,不過能跟你談談,也算是有緣吧。」
「沒有什麼可以讓所有人滿意的答案。不管對誰來說,愛情本身是非常個性化的東西,每個人的愛都是量身定製的,沒有什麼現成的尺寸。」
咲世子拿起付款單站了起來,亞由美伸出手來說:「我來付錢,也算是我對您的賠禮道歉。」
咲世子打出左邊的信號燈,把車轉向飯店前的上坡道。黑色的小型車吃力地爬著從懸崖邊開出的上坡路。飯店前,帶著白手套的門衛用立正的姿勢指揮停車。亞由美說:「那前邊的停車場就行。」
咲世子彷彿聽到一個人在用外語問自己什麼,她完全不明白眼前的這位原美術館策展人想說的是什麼。九九藏書咲世子抬起右手,打斷了對方的話頭:「請等一等。我不明白你說的這個抽象問題,要回答的話,也是因人而異吧。你為什麼突然要問我生孩子的事?亞由美,會不會是你懷孕了?」
「這可不是我的責任,卓治先生的婚姻在跟我相識前就已經結束了。這一點,咲世子女士,您也是清楚的,不是嗎?」
「對這件事,你是怎麼看的呢?」
「那,就再見了。」
咲世子什麼也說不出來,可以想象,一個女孩子在知道了這種事實后所感到的痛苦之深。亞由美微微一笑,又繼續說:「我去看了那個現場,我的遺傳因子誕生的地方。」
「沒有懷孕,我一直在想,要是肚子里有卓治先生的孩子該多好。」

2

咲世子交替地看了看這對同齡的青年男女,年齡也許是沒有什麼可值得參考的,但是,眼前的這兩個同齡的人是截然不同的。
玩弄一個剛大學畢業的年輕策展人,對卓治來說,是駕輕就熟的事。
咲世子不由得想咂嘴,那個男人就會在無意當中抓住別人最軟弱的地方。
即使亞由美說什麼道歉的話,她過去的所作所為也是不能原諒的。咲世子只是想知道亞由美為什麼會這麼不講道理地、無緣無故地憎恨自己的理由。一個人對他人無端的憎恨究竟能有多深,憎恨的力量又是來自何處,咲世子對這些感到不可思議,喝了一口融化了所有黑暗的飲料,亞由美直直地看著咲世子說:「不管您怎麼說,我還是要說,對不起。」
「這不是很好嗎?工作一定給你找到了答案,是嗎?」
亞由美給了咲世子一個清晰的微笑。在她身後,水天交接處得界限在夕陽西下后變得模糊起來,呈現出一道層次稍微不同的深藍色,這道模糊的藍色重疊在玻璃窗框上。
咲世子看著微醉的亞由美問道:「你是怎麼來的?」
亞由美微笑著,好像根本沒聽見咲世子在說什麼,繼續說:「我一直很彷徨。我以前工作的美術館在我的策劃下,決定收集世界各地的聖母子繪畫和雕刻作品,舉辦一個聖母子展。我覺得只要全身心撲在工作上,也許可以從煩惱中找到答案。在準備展覽的半年當中,我幾乎沒有休息過,一直撲在美術館里。」
素樹馬上就說:「請在吧台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打電話叫車來。」
「在大學醫院走廊的盡頭,有一個用摺疊式屏風隔出的角落,屏風用的是那種廉價的綠色化纖布。隔出來的那一小塊地方大概跟電話亭差不多大小,裏面放著一張小小椅子,椅子上有重疊起來的男性雜誌。男生們就坐在這個角落裡,為了得到幾千日元,一邊看著不知名字的女人裸體,一邊射出精|子,然後,出生的,就是我。」
亞由美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就好像眼前出現了一堵悲嘆之牆,想說的話被堵在牆前,走投無路,讓人揪心。咲世子用一種盡量不去刺傷對方的語氣委婉地問:「為什麼你會這麼想呢?」
兄啊獅子想到了自己創作版畫時的情景,再痛苦,工作還是跟男人不一樣,永遠不會離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