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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緊閉心扉的幻影

第一章 緊閉心扉的幻影

對於突然出現的幻影女神,明石糊塗地連名字都忘問了。不久明石又去她家拜訪,當時的心情與其說是想說幾句感謝的話,不如說是別有用心,想再見她一面。
「沒有的事,沒有一位女性來向我求婚。」
「我也是這麼說的,但我丈夫說太麻煩,不願意。下次碰到機會我再和他說說。真不好意思還收了保鮮膜和濕紙巾。我丈夫在那種事情上真是太頑固。」
經過幾次拜訪,連她的名字叫優子也知道了。雖然兩個人只是站在進門處閑談,但優子斷斷續續地和明石講了自己的境遇。儘管不那麼全面但明石還是了解到:優子的家鄉是仙台市,兩年前在家鄉結婚,這次是跟隨丈夫轉職(同一公司的調動)來東京的。雖然沒有問她丈夫是幹什麼工作的,但既然是轉職,看起來像是職員。
「就一次也行,請您聽聽我說的話。」
「騎摩托車眼睛看不見怎麼行呢,我幫你把灰塵弄出來吧。」她和藹地說著,就把手帕角在水裡蘸了蘸,替明石把眼睛中的灰塵擦了出來。
「我還沒那份出息。」
「是我不好,讓您產生了誤解,我的本意並非如此。」優子拚命地反抗,把明石推出了門外,同時緊緊地關上了門。
明石決心拐騙優子。乘她出來的時候,強行將她綁架到什麼地方,不准她自由行動。然後她這條砧板之魚,就可以隨意料理了。
在調布市多摩川堤防附近有一所獨門獨戶的出租房。本來不動產商是作為商品房建造的,但因交通不便沒人買,長期閑置致使房屋損壞,但住人絕對沒問題。還與附近成排的住房隔著一段距離,周圍是企業的廠房和高爾夫球場。越過堤防,寬闊的多摩川河岸地展現在眼前。
經過開窗通風、擦去地板上的霉斑,打掃收拾后,看起來這裏的居住環境比明石現在的居所還要舒適得多。
明石自從想到拐騙優子之後,就查看了拐騙在法律上的含意。所謂拐騙就是通過欺騙、誘惑手段,將對方哄騙出來,限制對方的自由,將其置於自己的管制之下。但他無法用欺騙、誘惑的手段將優子哄騙出來。那就只好通過暴力、脅迫等手段強行逼其就範于自己的管制之下。這在法律上定義為綁架。另外綁架拐騙是以營利、猥褻或結婚為目的時才能成立。而他的目的不在上述之列,他是為了開啟優子的心扉才企圖綁架拐騙的。這樣法律上的綁架拐騙罪不就成立不了嗎?明石隨心所欲地思索著。
雖然幻影女神和北崎夫人不是同一個人,這已經通過北崎夫人之口得到了證實,但得到證實也沒有關係。明石在內心認定是同一個人,那就是同一個人。
「我是蘋果銀行職員,來拜訪您,給您帶來了好消息。」
「也許。不過我見到夫人時,總覺得不是第一次見面。」
明石制定計劃后,開始四處走訪不動產商,尋找監管優子的適當場所。經過各處探訪,終於找到一處適合的房屋。
「對不起,遞給我一卷。我這卷用完了。」廁所中傳來方才說話人的聲音。
「明石君,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就在那天的晨會上,跑外工作主管詢問他。
明石欲說不能、無可奈何地被趕了出來。
晨會是在支行行長訓示后,傳達相互之間聯絡事項,接著是在領讀者的帶領下念誓詞:「本月一如既往,竭盡全力,不達目標,誓不罷休!」最後合唱社歌,需要15到20分鐘左右。但是晚彙報會就不那麼好過了,未拉到存款的人將受到嚴厲的斥責。
明石一時被自己的想法怔住了。對!這是個辦法,而且也只剩這種辦法啦。限制優子的行動自由,強制撬開。只要能撬開,她就屬於我的了。
「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請不要掛在心上。如果再有機會,請一定光顧我們蘋果銀行。」明石現在不打算強逼她。但另有一件事想向她證實一下。
雖然灰塵出來了,但因一時眼睛痛,覺得周圍一片朦朧。在模糊的視野中,只見她和藹可親地笑著。就像一尊矇著輕紗的影像,隱現出美麗朦朧的面影。那面影與應著明石的按鈴聲開門將他迎進屋內的北崎家主婦和藹的笑容重合在一起。
「我們支行就在您家的旁邊,所以希望您多多光顧。」明石低聲下氣地說。
明石在眾人的注視下,又屈辱地說了一遍。
「是嗎,那就好。看起來好像心不在焉的樣子。」
對方的回答越來越令人高興。明石按吩咐推開門,進到房間里。但卻看不到說話人的身影。便門前的樓梯口連著走廊,走廊兩側分別像是浴室和廁所。
「請。」對方明確地說道。她肌膚白晳、眉目清秀、面容優雅。明石覺得似乎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卻一時又想不起來。她嬌艷鮮美,彷彿全身都溢發著微微的幽香,或許是由於剛剛結婚的緣故。
明石有時突發奇想:乾脆把全國的銀行都合併在一起,那銀行間爭搶客戶存款的競爭便不會出現,定額不隨之也就自消自滅了嗎。
但是,當時眼睛進了灰塵之後,明石避開大道,走進了岔路上的住宅街,所以地點沒有記清。為他清除眼睛中灰塵的幻影女神的住宅位於錯綜交叉的岔道深處,最終也沒有找到。
第二天他又去北崎家拜訪,不巧,她不在家。於是次日他又去了,這一次令人高興的是按鈴之後有回聲,明石通報姓名后。
她從游泳池回來是晚上9點左右,可能會有人看到。但又不是出於贖金、結婚等目的,只是限九九藏書制其自由,直到她向自己敞開心扉。即使有目擊者,在搜查開始之前,也許事情已經了結。即使綁架時被人看到,因為那個地方沒有街燈比較暗,汽車牌號不可能看到。只要看不清牌號搜查機關要查到自己,就需要相當的時間。之所以租房子擺出一付打持久戰的架勢主要是為了謹慎起見。
行人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他們倆。事到如今只好就這樣了。
「就到此為止吧,都是我不好,在無意中誘惑了您這樣純真的人。是我的責任,我們再見面也毫無意義。請不要再來了。」優子那一向和藹可親的聲音變成了純事務性的。
「啊,是存款的事吧。我和丈夫講了。他說,我們只集中在南瓜銀行一家就行了,不想再增加其他銀行。而且那麼點兒錢也不值得再找一家銀行,真對不起沒幫上您的忙。」她歉疚地說。
「請不要誤解,六年前,我大學三年級暑假,打工去川崎市時,眼睛里進了灰塵,我覺得是夫人您替我弄出灰塵的。」
作為支行行長,定額苛刻這一點他了如指掌。因為其上級機關即管片分行行長對他也分配有苛刻的定額。如果定額完不成,支行行長將被降職,其管轄下的支行在全國支行網點中將受到歧視。
明石並非是從單人宿舍被趕了出來。而是兩個入住單人宿舍的人,偶然吵架並動手打了起來。兩方都不肯罷手,打得不可開交,直到一方倒下不能動才算罷休。所有入住人員都圍著兩人看熱鬧,竟沒有一人站出來制止,而且有的人還感到有意思,大聲起鬨,喊什麼打呀,打得好。看熱鬧的人中也有明石。
「沒什麼不舒服。」
「弄錯了,對不起您誤解了。」優子想要推開明石。
「空房中的灶火是什麼意思?」
雖然優子開門出來了,但她的心靈之門依然關閉著。可明石感到她有什麼事隱藏在內心深處。他想開啟她的心扉弄清楚,而且必須要弄清楚。可怎樣才能弄清楚呢?事到如今什麼銀行啦、工作啦他都盡可不管,在他的眼中只有優子一人。怎麼辦才能讓她把心靈之門打開呢?如果她自己不想打開,那就只能把它撬開。
「和你沒什麼聊的,」優子說完就要離去。
如果上司知道一流銀行的職員企圖綁架別人的妻子,恐怕會吃驚地癱在那裡站不起來。甚至會發展成越過支行行長直接追究董事長責任的重大問題。這樣,董事長、支行行長就要被解職。這一點對於現在的明石來說,當然不可能知道。
「並非是讓您存一大筆錢以至達到非增加一家銀行不可,只請您開一個戶頭就非常感謝了。」
明石決定租下這所房子。雖然不大,但有個院子,四周圍著圍牆。因圍牆和院子都已破舊不堪,所以從外邊看像是損壞得相當厲害,其實還很堅固。
「您丈夫是新聞記者或是警察吧?」
「啊,蘋果銀行,不就在車站附近嗎。」
那一天,明石到支行負責區域內新建的名為「新耐住集中住宅」的居民樓走訪住戶。既然取名為「耐住」,當然是所漂亮的居民樓,半地下停車場上停的車,多是帶號碼3的高級車。從早上9點到下午5點由於有管理員,凡是沒有預約的推銷員之類的人都會被趕出來。不得已,明石只好等管理員下班,5點后開始走訪。但是家裡沒人的住戶很多,這—點是早就預想到的。集中住宅家中沒人的時候多,即使起早趕晚,還是很多戶家中無人。但從取報紙和郵件的情況看,又確實在這裏生活。這些人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呢,越想越不可思議,反正是不在家的時候多。即使好不容易碰上有人在家,剛自報家門說是銀行的,對方就說我不存款,讓你吃個閉門羹。有的時候還什麼也沒說,就被似醒非醒的聲音大聲責罵討厭。即使是這樣的住戶,也會在他的報紙箱內留下銀行的印刷宣傳冊、名片及贈送的物品,如:衛生紙、火柴等。雖然白白被拿走的時候很多,但有時這也成為下次再訪的借口。
作為跑外爭取新儲戶的工作人員,整天走訪住戶,而在晨會和晚彙報會上,面對要完成的定額又要受到斥責時,精神上的緊張和不安就會不斷在心中蓄積。明石剛進銀行時的夢想逐漸在破滅,取而代之的是蓄積在體內的精神上的緊張和不安。緊張和不安愈積愈烈卻沒有發泄之處。
「對不起,可以打擾您嗎?」明石半信半疑地又叮問了一句。
「川崎市?沒有,川崎市怎麼啦?」
但是優子越冷淡,明石就越是忘不了她。他已經鬼迷心竅。他的眼睛里只有優子。人生中最重要的是優子,其他都顯得暗淡無光。
「唉……」房間里響起緩慢而冗長的回聲,確實有人。
當時正是8月末,秋暑尚猛。明石整整轉了一天,褲子被汗水浸透,滲出一圈圈白色的鹽漬。腿又酸又痛,本已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卻因餓過了頭而失去飢餓感。他拖著疲勞的雙腿好不容易回到分行,又要馬上參加晚彙報會,在會上要報告今天取得的成績。
儘管主管在警告他,但他依舊漠然處之,無心去聽。主管的嘮叨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雜音隔著密封倉在轟鳴。
「我丈夫會怎麼說我不大清楚,但是銀行與哪一家打交道都是一樣的。我替您問問。」說著,嫣然一笑。
那一天,明石走訪了40戶,一戶存款也沒有拉到。而對他真正的考驗是在這之後。
「夫人,請原諒我。」明石對著通話器又read.99csw.com說。這一次通過通話器傳來優子的聲音:「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是我不好。您就是來多少次,我們家也不可能存款,只能是讓您白跑,所以請不要再來了。」
「不行!對不起,是我讓您產生了誤解,我剛才講我丈夫的那些事,並不是出於這種動機呀,請您回去再也不要來了。」

2

「明石,走訪40戶,新開儲戶零,進款零。」一無所獲時,無論如何聲音響亮不起來。
問題在於打開心靈之門這種抽象的行為是不是出於猥褻的目的。在明石的意圖中,不能斷言就沒有邪惡的用心。
最不好辦的是自行車。如果把優子騎來的自行車留在現場,肯定要推測到在優子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但自行車裝不進汽車,所以明石決定還是把它留在現場。
現在那位女神結婚之後,住到了明石他們支行負責的區域內。五六年前給他清除眼中灰塵的女神和北崎夫人是同一個人,這一點雖然還未得到證實,但明石內心私自認定她就是女神。女神當時也許已經結婚,但這種事對明石來說無所謂。
優子一時驚得呆住了。「又是您呀,請不要再纏著我。」
廁所稍稍開了條縫,從裏面伸出手拿了進去。明石依然站在門廳處,這時聽到沖水聲,一位中年矮胖的男人走了出來。
和明石在晚彙報會上報告自己一無所獲時的那個行長簡直判若兩人。當時支行的恥辱成了現在支行的驕傲。
「走訪40戶,你真的走訪了嗎?」支行行長進一步逼問。
明石在繼續走訪支行周圍住戶的同時,研究了優子的生活習慣。經過兩周的觀察,大致摸清了她日常的生活規律。
「什麼,是銀行的人呀,我們家不存錢。」矮胖子愛搭不理地說。
「怎麼,你還在這兒呀?」矮胖子用警惕的目光注視著明石。
「他啊,哪有工夫熱乎,連新婚之夜都讓BP機的鈴聲給叫走了。」
這所獨門獨戶的住房以極低的租金出租是因無人住的空房損壞極快。好像就是為了防止閑置損壞才決定儘快出租出去。
「明石,走訪41戶,新開儲戶存摺兩個。」就在那天晚彙報會上報告成績時,他突然想起了與她見過面的時間和地點。
「夫人。」明石情不自禁地抓住優子的手。優子吃驚地抽出自己的手。
「您為什麼總避著我呢?我那天確實做得不對,不過我正在反省自己。只要允許我和夫人講話,就感到非常幸福。哪怕是和以前一樣聊聊天呢。」
「打擾了,有人在家嗎?」明石扯開嗓子又喊了—聲。
「我是蘋果銀行的職員,來問候您。就在您家的附近,所以我來拜訪,希望您到我們銀行存款。」
「那麼,我想也許是我搞錯人了。」正因為明石自信絕不會搞錯,所以感到非常失望。
「請。」她看了看明石,菀然一笑,把門又開得大了些。
如果知道是什麼原因,就會有所收穫。
明石心裏有些慌亂,莫非她是在引誘我?也許這位被繁忙的丈夫撇在家裡的年輕妻子,不知如何排解自己體內難耐的欲|火,而在引誘趁她丈夫不在家上門拜訪的年輕獨身跑外人員吧。也許這就是挑逗。但另一方面他又告誡自己也許她的嫵媚是生來就有的,不管對誰,都是這樣。如果被她的嫵媚所迷惑,走錯一步也許連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好關係都會失去,從此再不能進這個門。
當一方被打得意識模糊不清時,叫來了銀行的醫生。銀行同事之間吵架如果傳出去會影響銀行的信用,所以嚴禁外傳。但直到兩位當事者中的一位被打得不省人事,卻沒有一位同事制止,對此,明石感到不寒而慄。而且明石也是這夥同事中的一個。他感到如果繼續住在這裏,不知什麼時候自己那積聚在胸中的郁忿也會暴發出來,打架殺了同事或被同事殺掉。這就是他搬出單人宿舍的原因。之後雖然換過幾處公寓,但居住環境都相差無幾。
「呀,我不記得有這麼回事,也許搞錯人了吧?」
明石對銀行無絲毫忠誠可言。現在成為支行領頭人並不是為了銀行而是為了掩飾計劃的實施。
「送給您這種東西,真對不起。如果不給您添麻煩的話,就請用吧。反正是分給大家的東西。」說著,明石又把東西推回到她的手中。
女神移居到明石他們分行的附近,他彷彿有一種茫茫沙漠轉眼間變為百花鬥豔的花園似的感覺。
那以後,明石時常去北崎家。她也總是和藹可親地歡迎他。每次當明石拿出紙巾等奉送品送給她時,她都再三要退回給明石並說:「這不好,又沒有存錢,你不要那麼費心勞神啦。」
「就是暖不了身子呀。」優子又用誘惑的目光看著明石。
下午3點,銀行落下百葉窗,之後便開始統計當天收支情況,核對賬目。單據和金額即便有一日元對不上,也要重新核對直至完全吻合。有時出現金額總數不夠的情況,這時,便要搜查職員的私人物品。這在銀行已經形成一套完整的機制,這種機制何止是不相信人,簡直就是蔑視或無視人的存在。銀行是數字至上的工作場所,所以在這裏工作的人,不知不覺中就被這套蔑視人的機制所馴服。越是有人性的人,在銀行界越是干不下去。
綁架日期定在11月20日。日期定好后,明石几次到現場察看。晚上9點前後一般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輛。read.99csw.com把車停在暗處,車牌號看不到。將騎自行車路過的優子劫持到車內,開車時只要不開燈,就是有目擊者也絕對看不到車牌號。
那天好不容易從支行行長和跑外工作主管的嚴厲斥責下解脫出來已是晚上8點半多。因過度的飢餓,一點食慾也沒有。即使如此,也得往肚子里塞點東西,否則明天就動不了啦。尤其是最近三個月正處於爭取存款強化月期間,支行以「三個月,超過東京西部地區最優秀的XX支行」為目標,提出行訓:全體成員不許遲到、早退,不許缺勤,不許得病,不許發牢騷。這種時候如果因酷熱、疲乏而倒下,就會被棄之不管。
明石按著門鈴,這已是第五家,三家沒人,在一家受到冷落。他提心弔膽地按著門鈴,門廳通話器中傳來一位年輕女人的應答聲。明石通報銀行的名字后,馬上傳來柔和的聲音:「請稍等一下。」不久,門開了。站在門口的似乎是這家的主婦,看上去不到30歲。
「是誰呀?」房間里傳來詢問聲。此刻才是最關鍵的時刻。
支撐銀行信譽和社會地位的是存款。銀行代人保管金錢,保管的越多,在銀行界的排名就越提前,從而也就作為業績卓著的銀行而受到人們的信賴。銀行經手的金錢都是他人的存款。
「啊,帶著呢。」明石一時不明對方真意,不知所措地回答道。
果然不出所料,由於自以為是,連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也破壞了。
「聲音太小,再說一遍!」分行行長憤怒地呵斥著。
因為這裡是功利至上主義的工作場所,所以根據成績的好壞,行內看你的態度也自然要發生變化。那不是看人的目光而是盯著存款的目光,但這些對明石來說卻是絕好的隱身草。因為他們只注意他取得的存款額就不會發現他私下策劃的危險計劃。
「我們家一直與南瓜銀行打交道,不過我可以問問我丈夫。」主婦溫和地說,看起來還是大有希望。
「前天多謝了。」明石鄭重地道了謝。
「吉田,走訪40戶,新開儲戶存摺三個。」剎時傳來嗷嗷的歡呼聲,支行行長也點頭大聲叫好。
「存款不存款無關緊要。只要是能和夫人說話就感到非常幸福。請允許我偶爾來拜訪您。」明石隔著門請求著。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離預定日期越近,明石的工作成績越是直線上升,現在他以全支行獲得存款額第一而引以為豪。
從那以後,明石再也忘不了她的面影。那本來作為青春幻影已經無望再見的面影,而今卻又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現實生活中。
動手預定日期就在幾天之後,時間在一天天迫近。
「您這麼說,我很高興,不過我既沒有在川崎市住過,也沒有朋友和熟人在那裡。」
「不過,平時再忙,到了休息日,不就全補回來了嘛。」明石又進了一步。
定額不僅僅是跑外工作人員有,支行行長本人也要身先士卒走訪支行周圍的住戶。支行行長以下,從跑外工作人員、交易戶管理人員、涉外人員、支行副行長、專門負責內外存款人員、財物諮詢人員、負責貸款人員、出納、雜務人員、賬目結算員直至守衛、大廳諮詢員都分配有定額。
對於銀行來講,最有價值的東西是存款。銀行存款餘額決定著銀行的排名次序。這就是說,對獲得儲戶存款貢獻最大的人才有可能顯露頭角。什麼人性、人格之類,只能排到第三位、第四位,完成定額的人才被認為是最有價值的人。那也只是指完成定額那一刻。同相撲運動一樣,只有得白星(得勝的標誌),才與出人頭地有緣。即使上一個賽期得勝,如果下一個賽期屢得黑星,立即就會被降級。完成這次定額就會被賦予更高的定額。就像跨過一個高度,欄杆就要升高一樣。相撲運動在得分上,並非強制要求相撲力士下一賽期的成績一定要比這一賽期好。從這一點看,它比相撲運動還要嚴酷。與其說是實力主義,不如說是徹頭徹尾的功利主義。就是銀行首腦也逃脫不了這一宿命。
如果一開始就說出銀行的名字,往往會吃閉門羹。首要的是和對方見面,這是跑外工作人員最重要的訣竅。在門廳通話器和對講機普及的今天,跑外工作人員往往是還未見到對方的人影就吃了閉門羹。門廳通話器是跑外工作人員的天敵。如果不是通過通話器而是直接聽到對方的聲音那就大有希望。
「兩個都不是,類似吧。」她表情有些陰鬱,口氣含糊,不置可否。
「你帶著奉送給客戶的衛生紙嗎?」聲音是從走廊右側像是廁所的房間里傳出來的。
拐騙在法律上的解釋暫且不論,現在的問題是綁架優子后將其關閉在什麼地方。如果把她帶到明石的公寓,馬上就會露餡。這是一套兩間房分別是6張和4張半席子(度量房間面積的單位,1張席子約為1.6平方米)的陳舊公寓,不能保證私生活的隱秘性,只要把耳朵貼到牆上就能聽到隔壁房間的說話聲。
「請不要客氣,就權當是我們對您的問候。今後請您多多關照,到我們銀行存款。」
「我沒事。」
就是走訪50戶、100戶,不行的時候還是不行,支行行長明知這一點,卻緊逼不放。
這時明石心中湧起一種衝動,險些就要把隱秘在胸中的綁架他人|妻子的計劃泄漏給行長。他想看看行長聽到他的計劃時的表情,這種衝動向上翻湧著,幾乎達到難以抑制的程度。
「好。」明石https://read.99csw.com雖然感到吃驚,但還是按他說的把一卷衛生紙放在了廁所的前面。
在這裏不管你扯著嗓子大叫還是大聲地哭嚎恐怕附近都不會聽到。
「夫人確實就是住在川崎市,為我清除眼中灰塵的那個人。」說著明石又抓住優子抽回的手。
他已經記不起那天是怎麼回來的。優子告訴他以後不要再來時,明石似乎全身都虛脫了,就是第二天上班,在晨會上支行行長和跑外工作主管傳達的事項也一點都沒記住。
「你也真是難纏呀,你要再這樣糾纏不休,我要叫警察啦!」
「您怎麼了,請進。」她面帶親切的微笑,溫和地催促著木然呆立的明石。
明石進入銀行后的第一年,搬進了位於東京都三鷹市內的單身宿舍。不愧是銀行的單身宿舍,一人一室、冷暖空調、並有廳和餐廳,設備完善,完全可以和賓館相媲美。而且費用基本上由銀行負擔,自己只付極少的寄宿費。但明石在單身宿舍住了一年後,搬進了私人的公寓。交通不便,環境非常惡劣,房租也是單人宿舍的幾倍。
「你他媽把人當傻瓜!」明石在心中狠狠地罵著,但又不能當面罵出口。
「結婚兩年,還正是熱熱乎乎的時候呀,真令人羡慕!」明石悄悄地伸出觸角,開始試探起北崎夫婦的私生活。

1

「也請轉告您丈夫一聲。」
房子並不大,如果房間里有人,按說應該能聽到他的聲音。依然沒有動靜,但明石出於職業上的直覺,感到房間里像是有人。
「我們家一直和南瓜銀行打交道。電視節目馬上就要開始啦。」矮胖子就像驅趕貓狗一樣,向他擺了擺手。
那幻影女神難道不是她嗎?可不是她,那女神又是誰呢?現在在什麼地方呢?映入他眼帘的女神面影和北崎夫人的面容互相重合,無法分離。
自從明石調到現在這家支行后,周圍蓋起了許多公寓和居民樓。為了提高土地的使用效率,拆除舊房子,在建築法允許的限度內,在拆除的土地上,建起了集中住宅區。而入住者也就成了銀行獵取的目標,但這些目標相當難對付。不管哪戶都裝有門廳通話器,根本見不著面。即使是過了門廳通話器這一關和住戶見了面,也大多是與前居住地保持著關係。所謂保持著關係這是銀行界的行話,是指依然和前居住地的銀行保持著交易往來。如果距離較近,前居住地銀行的跑外人員還會追過來為這些人服務。而且這些住戶有不少都是和同一家銀行保持著關係。像居民樓、公寓等集中住宅,如果是從走訪住戶數目方面看確實效率很高,但真正能和銀行進行交易的卻很少。
明石依戀地又按了按門鈴,但門再沒有打開。
明石自認為,優子並不是有意拒絕他。她曾不止一次地說是自己不好,一定是有什麼事想告訴他,但又不能說,他想知道是什麼事。他想讓北崎家的門再次向自己敞開,從她自己的口中探聽出是什麼事。但自那天以後,明石几次去拜訪,優子就是不開門。不開門那就只有等她出來。幸好明石是干跑外工作,他瞅准優子最有可能出來的時間,等在她公寓附近監視著。
那是在大學三年級暑假,明石給一家出版社打工時發生的事。當時他騎摩托車去某位作家家裡送校樣。回來的途中,被前面卡車捲起的灰塵迷了眼,無法再開車。於是走進一所院落。他剛才開車時發現有一條人工小溪流經這裏。他剛要用小溪中的水洗眼睛,突然這家的家人出現在面前。明石講了事情的經過並道了歉。
「明石君,你是我們行的驕傲啊!托你的福,我也揚眉吐氣啦。前幾天在管片會議上,還受到了分行行長的表揚。」支行行長抑制不住自己的高興,討好地說。
「唉呀,從來沒有光顧過,卻收您這麼多東西,這不好吧。」
8點半左右送走開著私家的賓士車上班的丈夫。上午10點到11點去附近的瑜伽道場練功。大致3點到4點出去買東西。每周星期一、四兩次去下北澤學習西班牙舞蹈。星期五下午8點左右到附近的游泳俱樂部游一小時泳。
「我沒有什麼事要告訴你,是你想得太多了。」
簽訂了租賃合同后,明石立即配齊了床、炊具、餐具及當前需用的食品,做好了監管優子的準備。綁架的準備工作一切就緒。其間,他像平時一樣上班、工作。而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當他下決心綁架優子之後,似乎對工作也專註用心起來。那雙只注視優子一人的眼睛似乎是發現了生活的意義,生活態度頓時也變得積極起來。反映到工作上,平均每天竟增加三四個新儲戶。明石的成績直線上升,已經成為支行的領頭人。
「夫人,拜託了。」
明石雖然是自己按的門鈴,但卻吃驚地獃獃地站在那兒。自從被任命跑外爭取新儲戶的工作以來,雖然已經過去兩年多,但今天這樣的事情還是第一次碰到。
下午7時,當所有跑外工作人員到齊后,晚彙報會開始。每個人都要在支行行長面前彙報今天的成績。
「是前幾天來過的銀行的人吧。」她非常和藹地說著,不一會兒就開了門。
通過觀察優子的生活,明石決定星期五晚上下手。優子是從家裡騎自行車去游泳池,途中有一段是空地和廠房夾著的黑路,長約100米左右。只要埋伏在這個地方,等她過來時,將其從自行車上拽下來,帶進汽車裡,之後就https://read.99csw.com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我一直忘不了夫人,想拋開也不行,您的影子老在我眼前晃動。」說著明石想用勁抱緊優子。
進入蘋果銀行工作后,明石在位於東京市內汽車、電車始(終)點站附近的支行幹了兩年左右,隨後調到世田谷區新開的支行,被分配干起跑外爭取新儲戶的工作。在進入蘋果銀行時,朋友們都羡慕他這一輩子有了保障。從三流私立大學能進入蘋果銀行確實是一種僥倖。初進銀行時,明石曾夢想最後要當銀行的董事、董事長。但兩年後,調到世田谷區新支行,被命令干起跑外爭取新儲戶的工作后,明石逐漸沉淪,再也提不起精神。在他作為銀行第一線的尖兵為獲取存款走訪住戶的過程中,進入銀行時那彩虹般的夢想逐漸被磨滅。
「是啊,您要是有什麼事,只需打個電話,我馬上就趕過來。這是我的名片。」說著拿出名片和銀行宣傳用的小冊子以及送給有希望成為儲戶的保鮮膜和濕紙巾。
儘管如此,僅僅能和對方見個面也算是一個收穫。在大多數家庭都會被門廳通話器、對講機趕走。無法排泄的鬱憤就像沼氣一樣蓄積在胸中。有很多人都不把跑外工作人員當人看。不僅僅是讓你吃閉門羹,而且有人還罵一些不堪入耳的話。但是,如果一遇到這樣的事就生氣,那就勝任不了跑外工作。
「是銀行的人呀,沒鎖門,請進來。」
「明石君,你最近干工作像變了個人一樣呀,大家也要向明石君學習。」支行行長在晚彙報會上表揚了明石。
「夫人,對不起。您以前在川崎市住過嗎?」
「夫人,為什麼?」
「您還是獨身嗎?」優子問。
當然,這座居民樓剛剛竣工,房間內那經過深思熟慮的位置上擺放的日用傢具也無一例外都是新的。窗邊的印花窗帘華美而艷麗,房間內似乎沒有其他家人。
「盡撒謊,您家裡一定有好幾位美人,像妹妹啦、表妹等。」說著向他送去嫵媚的秋波。眼神中似乎在傾訴著什麼。
「打起精神來,現在正是爭取存款強化月期間,如果不要求大家每個人都努力干,就不可能達到目標。你一個人出問題會影響到整個支行,所以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
優子不僅將房門而且連心靈之門也關閉起來。明石不能總賴在北崎家不走,於是悄然離開了優子的公寓。
「我是明石,前天太失禮了,今天我是來賠禮道歉的。那種事絕對不會再發生了。」明石隔著通話器說著準備好的道歉話,但是門沒有開。
「為什麼?蘋果銀行那可是一流銀行,來求婚的人一定很多吧。」
明石友行4年前畢業於東京都內一所三流私立大學——F學院,然後進入各大城市都有分支機構的蘋果銀行工作。就職于銀行的動機非常單純,總行巍峨的大樓及身著鮮明職業西裝的銀行職員的形象都令他神往。當時聽高年級同學講,一年4次分紅,退休后還可以到曾向銀行貸過款的單位去工作,所以自己也夢想成為一名引人注目的銀行職員。但工作后才切身體會到夢想與殘酷現實之間的巨大差距。
「眼睛里也許有傷,所以回去時,留點神。最好請眼科醫生看看。」分手時,她提醒明石說。
「夫人大概是有什麼事想舍訴我吧。這一點我清楚。您考慮到不想把我卷進去,把想告訴我的話又收了回去,是吧?」
「休息日不是打高爾夫球就是搓麻將,沒有在家的時候,簡直就是空房中的灶火呀。」
第二天作好吃閉門羹的精神準備又去了優子家。根據以往的經驗,明石知道下午5點左右一般都在家。管理員回家后馬上按了門鈴,門內響起熟悉的柔和的聲音。
要想在銀行出人頭地,歸根結底是看你拉到多少儲戶的存款。
「聽也是白費,你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你是銀行職員,到我們家大概是為了獲得存款吧,而我們家不打算在貴銀行存款。因此你就是來的次數再多也沒用嘛。也沒必要再和你談什麼。」
輪到明石了。
「我是蘋果銀行職員,特意來問候您的。」說著,明石向似乎是這家主人的矮胖子謙恭地鞠了一躬。
明石按了房門的門鈴但沒有回聲,所以朝門內大聲說:「打擾了,家裡有人嗎?」
如果就此退出的話,那衛生紙就白讓他拿走了。
明石已堅信不疑,優子是在誘惑他。被丈夫撇下的欲|火中燒的身體已難熬難耐。恰巧這時,明石出現在她的眼前。如果只是袖手旁觀、錯失良機,那最好不要做男人。而且,她是明石青春的幻影,他想弄清幻影的真相,據為己有。
「你認為一無所獲的原因在什麼地方?」分行行長責問道。
雖然還沒有達到獲得對方存款的程度,但效果還不錯。明石回去時,抬頭看了看門上的名牌,上面寫著「北崎」。儘管如此,還是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當然不是昨天也不是今天,而是在老早以前。那天他爭取到兩份存款,因此比往日回店時輕鬆了許多。當一無所獲時,心情沉重的就像要奔赴刑場一樣。
存款餘額決定著銀行的排行順序。但是不管為完成定額如何努力,因各家銀行都在努力,銀行的排名順序基本不變。這樣一來,排在後面的銀行除了合併之外,沒有辦法提高自己的排名順序。在這種情況下,銀行之間開始合併,亦即存款餘額至上主義的合併。
下午3點左右,優子出來了。看樣子是到附近去買東西。明石選擇最適宜的時機走到她身邊說:「夫人,我在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