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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幽靈使者

第二十八章 幽靈使者

從這個意義上說,那件使長良岡膽戰心寒的事故結果倒幫了他的大忙。可是,那個他以為已完全熄滅了的事件的余火最近似乎又開始冒煙了。
真美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結婚的。也許,說她是被迫結婚的更為正確一些。上大學本來就是一種擺設,在結婚的同時她就退學了。對於學問她也沒有多大的興趣和熱情。對於退學她並不感到怎麼捨不得,只是覺得好象還沒有玩夠,有點象孩子在玩得正起勁的時候被大人帶回家去時的味道。
「你、你……」
但真美對這頭婚事並不後悔。父母親的眼光不錯,丈夫是溫柔的。在公司里他好象是個相當潑辣的人物,可是一回到家裡就變成了一個溫柔的丈夫、一個慈樣的父親。
落在長良岡身上的火星也會把他們身邊烤焦,他們一定會伸出救助的手來。
為正月特殊服務準備的都是標準的夫婦房間,雙人房間,帶家小的就住連間。在客人到達前必須安排好房間,定好房間號碼。
「什麼!」對方吃驚的樣子從電話線里清楚地傳了過來。
長良岡一定被榊原蒙在鼓裡,沒有得到詳盡的報告,因此不知道山名和佐佐木是皇家飯店的職工。要是知道,他是不可能選中這樣一個「危險的飯店」來避風頭的。
只是在斡旋過程中出了件意外事故,使他在消除痕迹上不得不消耗了大量的精力。此事要是被捅出去,恐怕政府中也得有人遭災。不,也許連政府本身也只好退出歷史舞台。
「聽說是上頭有命令停發。」
歲末年初歷來都是大城市旅館的空白時期。過年總應該回到自己家和家人團聚的想法似乎是人類共通的感情,不管是日本人還是外國人到這時候一律都離開了旅館。就是長住的旅客在這期間也要回家去。連正月里也住在旅館里的儘是些打問號的人物。
「把孩子交給別人,萬一出了點什麼事可是無法挽回的呀。」杉村有點猶豫。
山名在「笑蓉」預約名單上發現了長良岡公造的名字。他決定利用這個機會試試他手中的王牌的效果。長良岡八成是逃避新年歲末的一應繁文縟節才預約的。
「是他。」

6

總之,敵人既然把照片送到自己手裡,那就意味著挑戰。無形的敵人已逼到了自己身邊,不能再有一刻的猶豫了。必須馬上向誰求救。
「就算是這樣,一個男人在床上掐女人的脖子也不能直接和兇殺聯繫起來。你頭腦冷靜點,頭腦!」聽對方一說長良岡才意識到事情似乎還有一絲餘地。
「什麼事啊,大年三十的?」對方明顯地露著不悅。
在飲食方面巧妙地安排了除夕蕎麥麵、年菜等內容,另外還安排了除夕聞鍾,最高層展望台上拜迎旭日,元旦那天的都內有各神禮、佛閣初拜等活動。飯店還專設娛樂室和幼兒室,能使孩子們逗留期間不感到有一絲的無聊。另外還準備幾個名演員名歌手舉行「迎春大會」等等,服務項目極其豐富多彩。這一炮放響了、歷年來的空白時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成了空前的旺季,這不僅是因為在飯店過正月這一新鮮事物受到了人們的賞識,對那些為逃避歲末年初的債鬼和拜年的人,想在近處避一避的人來說也完全是正中下懷。
不管怎樣,總不能老是躲著。山名深切地感覺到決鬥的時刻已經迫近了。
山名心中湧起了不安。但是敵人從未對山名設過什麼陷阱。這種沉默固然有些可怕,但同時也可能說明敵人尚未知道自己的存在。

7

「是我向勃魯遜先生提供的女人。勃魯遜先生失手把她弄死了。」
「照片是誰送去的?」
平時忙得沒有好好休息幾天的機會的丈夫到了歲末年初也和別人一樣有一陣可以休息。

5

4

——這張可怕的照片是誰拍的?
「膠捲?拍了些什麼內容?」刑事對深谷借走未被採用的膠捲一事很感興趣。
壓力可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權力機構通過警察上層組織的層層命令傳達機構下來的。如果想要追本溯源,必然會在途中的「命令中轉點」上被卡住。

3

「能不能辛苦你到皇家飯店來跑一趟?我覺得與其在外面碰頭倒還不如到這兒來不引人注目。總還是小心點為好,是不是?」
另一方面,重新對深谷被害事件進行審查的警察發現了他的死果然有複雜的背景。他們找了當時處理這個事件的人,可是對方重新調查已以正當防衛了結的案件的刑事明顯地顯出不滿的情緒。
那天夜裡雖然只是一瞬間的接觸,可深深地捉住了她的「實體」的感觸至今還作為一種痛苦留在山名的心裏。他們之間存在著未完成的肉九九藏書體關係,但其中一方卻全然不知。這是一種奇妙的「單方通行」。
「對,她交給我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最近真美特別容易對「被拋棄的青春」產生傷感。經常找個什麼借口把良一往母親那裡一放,去參加高中時代的同學會,和附近的幾個有閑夫人相約結伴去打打球,看看電影什麼的。
「您怎麼啦?」杉枝發現長良岡神色有異。
也就是說,他們以為是正確處理的事件實際上是被外力巧妙操縱的結果。
「可能是飯店的女侍者吧?」
——那個自稱中條希世子的女人是誰?
「她說她是中條希世子,相貌也完全一樣。」
最後總算在易河原的別墅里被他追蹤到了一個。
「嗨,還得帶上孩子。」
「這和你沒關係。對了,死了的人是不可能復活的,一定是誰在惡作劇。」
因為不知道榊原的下落,他也無計可施。警察也好象對他死了心。不過使他不安的是,他一點也不知道警察是通過什麼方法發現榊原的。
「你借他的是什麼東西?」
總之,所有事都只好安排在明年處理,今年已經馬上就要過完了。歲末年初是人生的「交接點」,他想在這一年只有一次的「交接點」期間把工作忘掉,好好休息幾天。
「兩個人?把良一留在家裡?」杉村有些吃驚。以前一直都是舉家旅行的,從沒把良一扔下過。
「你那個叫榊什麼的得力部下在那兒幹什麼?為什麼不讓他去查查送照片的人的身份、意圖?聽著,這件事和我毫無關係,只不過是為私事來日本的勃魯遜個人出的事故。這已經跟你說過好幾遍了,現在跟我哭鼻子也沒用。」
對於真美來說按理是沒有任何不滿足的了,可是因為過早結了婚、又過早地有了孩子,她還沒有怎麼習慣。每看到丈夫和孩子,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是一個妻子和母親了,可這種意識總有些勉強。每看到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同性們和朋友、情人一起樂快,她便會產生一種彷彿自己的青春已被拋棄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似的寂寞感。
長良岡心裏多少還存在著一些樂觀。這時候,又有人敲門了。長良岡以為是女的回來了,嘴裏問了聲「是杉枝嗎」,開了門,一個男人迅速溜進門來,反手把門關上了。
「放心好啦,人家一流飯店配備了專職的保育員,做事是負責的。」
長良岡竭盡全力,總算把事情平息了。受了他的救命之恩的勃魯遜感恩戴德,在交易上處處考慮日本方面的利益。因此永進商事能得的好處又往上漲了一截。
「當時負責寫A國國務長官的話題報道的是深谷嗎?」
「我和深谷經常在一起工作,他寫幾篇報道那可是沒說的。他沒有什麼東西放在我這兒,相反我倒是借過他東西,那東西他好象沒還我過。」攝影記者用象是猛然記起來的口氣說。
「笑蓉」的預約者中舉家參加者居多。「白峰」卻是同伴客為主,這也是個有趣的現象。
山名專心一意地在考慮怎樣對長良岡公造使用手裡的王牌。膠捲捉住的是勃魯遜掐著中條希世子的脖子的鏡頭。
他意識到自己已孤身一人被扔在危險之中了。對方的話可惡地在耳邊響著:
「經理先生不舒服嗎?」杉枝擔心地看著他的臉。
「那人送來的是什麼?」杉枝把充滿好奇的視線投到長良岡手裡的信封上。長良岡被她一說這才記起那個女人有東西給他過。

1

「長良岡經理吧?有您的東西。」那女的機械地說著遞給他一隻信封,行了個禮打算離去,長良岡慌忙喊住她:「你,你是誰?」
「把女人弄給勃魯遜的是你,和我無關。」
「想不到你心腸這麼硬。」
怎麼來證明呢?山名絞盡腦葉,終於想到了一個主意,比這更理想的辦法怎麼想也想不出來了。
「你的心情我當然理解,只是良一太可憐了。」
長良岡惡狠狠地在心裏罵了聲畜生,咬住了嘴唇,不過,對方嘴巴上雖然這麼說,心裏應該是知道要一刀切斷一直以來的關係是不可能的吧?在切斷長良岡的電話以後,他一定會找到「關係者」絞盡腦汁地商量對策的。
「我們把孩子托負給飯店怎麼樣?」她馬上向丈夫提出了建議。
「我想已經沒問題了。警察已知道了我的存在,敵人可能也知道了。既然已經被發現,那就沒有必要繼續躲躲閃閃了。」
刑事、敏感地嗅到了有意隱沒事件的氣味。幹警察的對這方面的氣味甚至比對犯罪更敏感,因為他們自己也經常在同樣危險的深淵上活動。警察的鬥爭對象不僅僅是罪犯,還有對偵破工作所施加的有形無形的壓力。警察機構是一個能和軍隊相提並論的縱型組織極強的機構,命令系統單純明快,便於少數幹部拿握大量的「士兵」。
三十分鐘以後,有紀子來了。一身粉紅色的西裝裙配著一條好看的珍珠項鏈。她沒穿大衣,看來是從家門口直接坐https://read.99csw.com出租汽車來的。
和服的衣擺翻了起來,露出曲線動人的腿根,那女人慌忙想把那個部位遮掩起來。其實她是知道長良岡喜歡這種樣子算計好了的。
那女人說完扔下呆若木雞的長良岡迅速地消失在寂靜的走廊上。
警察似乎活動得相當厲害。他動員了所有的潛伏情報線,因為管轄不同,撈不到準確的情報。警察中似乎已經有人盯上了榊原。因為這種氣氛日益增濃,他把榊原弄到國外去了。
「不知道,對方是誰、目的、怎麼拍的照我一點也不知道。先生,怎麼辦哪?」
「照片拍的是勃魯遜長官在床上掐住中條希世子的場面。」
「我……」女人慢慢地轉過頭來微微一笑。「中條希世子,被您殺害的中條希世子。」
「混蛋,我怎麼知道!總之那件事已經交給你了,你看著辦吧。」
可是在對方的反應深處卻似乎有著某種可疑的成分。對方的反應不僅僅是表示不耐煩,而似乎是在有意妨礙偵破調查的進行。當時的資料幾乎沒有。當然,下正當防衛這樣難下的結論不是警察部門的事。警察對證實被嫌疑者有罪的資料收集十分熱心,而對於排除違法性的正當防衛一般是不會起勁支持的。
兩個人揀了張咖啡館角落裡不受人注目的桌子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但是山名卻不知道同一時期也將在這裏「歡度正月」的中美旅客「喬納·烏那姆諾」就是榊原省吾。
「停發命令?」刑事對這事略想了想,「深谷借了那些膠捲沒還?」
「我馬上去。到什麼地方?」有紀子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興奮。
他既然是避風頭的,思想上肯定不存任何戒備。應該抓住這個機會突然亮出王牌,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那女人不是幽靈,她比幽靈更可怕!
能不能把這些人招引到旅館里來呢?於是以「在旅館度冬假」為形式的「正月配套服務」應運而生了。
「可是我仔細想過了,我們兩個人出門就新婚旅行時那一次,後來馬上就生下了良一。」
「什麼?」
東京皇家飯店也制訂了「芙蓉」、「白峰」兩個正月特別項目,早早開始了預約登記。「芙蓉」從三十一日開始,歷時三夜四日,「白峰」同日開始,歷時兩夜三日。
長良岡若無其事地開了門,一看到走廊上站著的人的臉,他頓時愕然色變了。
——對方有著這樣有力的證據為什麼不送交警察部門,而要送到我手裡來?
「遮住幹什麼,再卷點起來讓我看看嘛。」
為了自己能玩得痛快些把孩子交給別人,杉村雖然對這樣的做法有些抵觸,但終於還是被妻子說服了,就這樣,他們在三十日晚把孩子托給了東京皇家飯店的幼兒室,出發到信越境內的某滑雪場旅行去了。
——那個女人倒也真有點可憐。
「您鎮靜一下吧,經理先生。您到底是怎麼啦?剛才那個女人明明有兩隻腳。」
這一連串的疑問在長良岡腦子裡彙集著形成一個旋渦。一片混亂的腦子什麼頭緒也沒幫他理出來。要是榊原在身邊,他一定會替自己想出一個適當的處理對待的辦法來的,可是他目前音訊全無。
從她家到皇家飯店的距離看,她是以最快的速度趕來的。山名見有紀子如此誠心,心裏感到很高興。
「送到你那裡的是掐死那女人時的照片?」最初的不悅早已被驚愕如數吸收掉了。
「真是好久不見了。」有紀子露出一個羞怯的微笑向山名點點頭說。他們雖然經常在電話中碰頭,可這樣面對面相聚從八月十五日的「追悼住宿」以來還是第一次。那以後山名雖然曾邀她到「依莎朵拉」去過,可是因為和佐佐木撞了車,介入了久高的跟蹤,結果沒有見面。
他們的婚事是一個熱心的遠房親戚介紹的。真美本人倒沒什麼,她的父母首先就中意了。對方吸引父母親的魅力倒不在他本人的人品和實力,而是那塊F大出身,一流商社的精華的招牌。父母對於對方的家庭環境也極為中意。可以說吸引他們的不是對方直接的屬性,而是間接的裝飾。
榊原如果對他來個反戈一擊,事情就棘手了。因為是把他當作一件得心應手的工具加以重用的,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他想設法把他留在身邊,但對方對長良岡的幾個招式已了如指舉,早存了戒備之心。
長良岡面如土色。恐怖折磨著從最初的驚愕中清醒過來的長良岡。
因此,在婚後四年的生活中儘管杉村在夫婦間凡事一律依著她的主張,真美卻依然不脫少女純情,在丈夫面前也象個戀人似地常常撒嬌。丈夫對此也很高興,因為這不是取悅丈夫的演技,而是她的本質的自然顯露。
綾瀨真美在大學讀書時就和現在的丈夫杉村結婚了。杉村畢業於私立名牌大學F大學經濟系,在一家常居全國第一、第二位的大商社裡供職。他的家庭在關西一帶也屬中流中的上位,一族中出了好幾個學者和醫生。
「中條?她是誰呀?」杉枝這一問使長良岡醒過神九-九-藏-書來了。
「是的,是幽靈。中條希世子早已經死了。」長良岡的嘴唇抖動著。突然,杉枝大聲地笑了起來。
當父母的認為,與其讓見了異性容易頭腦發熱的子女自己去選擇對象,還不如這樣做來得安全。而事實上就安全度這點來說,倒確是由父母作主的婚姻比較穩固。
「中條?中條是誰?」對方好象已經把這個可憐的犧牲品的名字忘掉了。
「把良一帶上,弄了半天又是一場以孩子為中心的旅行。」
長良風真的是毫無戒備之心地到山名所在的飯店靜養來的嗎?難道就不可能是知道了一切,故意來挑戰的嗎?
「先生,您雖然這樣說了!可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長良岡見對方竟如此冷酷,只得發出哀求。
因此,旅館惡作劇似地出現了徒有巨體的現象。與此相反,山區和海濱的遊戲旅館卻出現了住滿滑雪者和舉家旅遊者的活躍景象。
「你剛才說深谷把那些報廢膠捲借走了?」
「我不嘛。一會兒我讓你看個夠,行了吧?」女人發出作嗲似的聲音,看著這副媚態,長良岡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討厭,來幹什麼呀。」
可是希世子已經死了,無法擔任這一使命。這時山名想到了請麻野有紀子協助的主意,有紀子在表情和面部輪廓上很象希世子,根據光線角度有時看上去簡直就是同一個人。
長良岡要的是連卧室帶客廳的套房。愛講排場的旅客大都不喜歡標準房間,要求高檔的套房。
「反正女人總是要嫁人的,還是早點找個條件好的對象結婚的好。」父母硬是讓根本還沒有結婚的意思的真美和對方見了面,也不給她考慮的時間,勿匆忙忙地讓他們結了婚。
「那篇報道為什麼沒被採用?」
他懶得出門。他在伊豆有座別墅,可是到那裡照樣還是避不開拜年的人。他希望在都內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和外界隔絕閉門靜養。而且留在都內萬一發生了什麼十萬火急的事也好立即行動。
刑事對同行的資料和協助死了心,開始著手深谷的身邊調查。幸運降臨到了他的頭上。在和深谷遺屬會面,確定深谷沒有留下任何對破案有參考價值的東西和書信后,他來到了深谷生前的工作單位。
「對,就是這個姿勢。身子再低一點。」
長良岡發現,象自己這樣的人最理想的休息場所是都心的飯店。長良岡只把自己的住處告訴秘書科長一個人,帶上他目前最中意的一個當過藝妓的情人躲進了皇家飯店。
「事情糟了。剛才有人往我這裏送來一張勃魯遜國務長官的照片。」
「膠捲呀。那些照片未被採用,可也算是社裡的資料。」
長良岡打開信封,裏面裝著一張六寸大小的照片。杉枝湊上來一看,見照片上是一對疊在一起的男女,喊了聲「哎呀,難看死了」,臉一紅扭過頭去了。長良岡乍一看也還以為是這類照片,可當他看懂照片真正的內容后,竟連呼吸也感到困難了?。
如果單純地把王牌亮出去,老奸巨滑的長良岡會不會立即有所面部反應還是個問題。能最有效地發揮這張王牌的效力的是中條希世子。不管怎樣沉得住氣的人,如果被害者本人把犯罪現場照片突然放到他面前,只怕他也會驚慌失措露出馬腳來的。山名要的正是這個。
「有,有這樣的事!」長良岡呆立當場,望著那女人消失后的無人的走廊。
「杉枝,轉過來讓我看看。」長良岡對女人說。
從同事那兒借來的膠捲是在深谷手裡失蹤的,這對事件有什麼影響?刑事先回署報告調查結果去了。
但是,她是怎麼知道這個秘密的呢?那個事件按理說已完全處理得全無痕迹了。具體辦這件事的是榊原,自己只在背後指示。榊原目前在海外。
「把你請到這樣的地方來,真是對不起。」
有紀子的微笑使得山名手足無措起來:「一向有失問候,請多多包涵。」
「我想就我們兩個人去。」
這是一套最高層的便於遠眺的房間。長良岡三天兩頭住在皇家飯店,已熟得和自己家裡差不多了,可平時也只把它當作毫無趣味的「寢室」,無非是睡睡覺而已。
刑事和深谷的上司和同事們會了面,一個攝影記者提供了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
「四月初,A國國務長官勃魯遜首來日訪問過,我拍的是他下榻的飯店的夜景。那幾張照片我是爬到和飯店遙遙相對的舊電視塔上去拍的。那電視塔早已停用了,當時還真冒了點險。我是因為受託為《悄然而臨的A國國務長官的訪日目的是什麼》這篇話題小報道配幾幅照片才去的。後來那篇報道不用了,照片也跟著報廢了。」
「嗯,這個主意倒也不錯。」杉村也大有興緻。
——身份不明的對方掌握了勃魯遜和自已的犯罪事實。
「沒什麼,不過兩三天時間嘛,我把他送到我媽媽那兒去就行了。人家孤兒也過日子呢,兩三天時間讓他熬一熬也沒什麼的。」
「正是這樣。先生,您看怎麼辦?」
勃魯遜和長良岡表面上不過是東九_九_藏_書道主和賓客的關係,因此儘管鏡頭對勃魯遜是致命的,對長良岡卻一點也不致命。客人犯下的罪行不能追究到東道主身上去。
「照片不是假的。拍的確實是勃魯遜先生所住的房間。」
結果杉村同意了,決定從三十日開始夫婦兩個到信越國境的溫泉去住上兩三天,可是到臨出發的時候突然發生了意外,真美的母親得了感冒躺倒了,孩子無法幫她照看了。杉村的老家在關西,總不能為了托看孩子特意趕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山名把長良岡安排在便於做手腳的高層盡頭,而隔壁的房間卻以架空的預約名義扣下了。一切準備完畢,只等長良岡來了。
但正因為如此,其中就包含了少數幹部墮落為權力的走狗的危險性。如果深谷克己事件是上頭授意隱沒的,要想在內部查清這一授意來於哪一方面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我可不知道。」刑事又問清膠捲的尺寸和數量,再次回到深谷的遺屬那裡請他們仔細再把他的遺物找一遍,結果還是沒有發現膠捲。
「我說,今年你不帶我到溫泉的滑雪場去玩嗎?」真美對丈夫說,丈夫和她雖說都滑得不怎麼樣,但在學生時代卻曾對滑雪入迷過一陣子。
敵人如果知道山名手裡有這麼件武器,襲擊他的可能是絕對存在的,可山名至今還沒有把它亮出來。警察的注意對山名來說倒是一種保護。
「我還有一個要求呢。」真美趁勢又加了個條件。
「幽靈?就是剛才那個女人?」杉枝吃驚地看著他。
「不,他是你的公司請的。和政府毫無關係。勃魯遜無非是為私事來日本的。」
「對啦。嗯,好了。這次你把一隻腳擱在椅子上讓我看看。」
山名已經下班了。他把有紀子請到飯店內部的咖啡館。預約科的人因為經常要和客人打交道,穿著制服可以隨便使用的咖啡館和餐廳。從外表上看他們這是旅客和預約員在談工作。
——這種女人和食肉沒什麼兩樣。正如吃肉時不用去考慮為此犧牲的生命一樣,用不著想這麼多。
——笑話!這話該由我去問他們。他們一個個喝足了油水還不是靠了我這個後台?我用永進商事的財力扶植擴大他們的勢力,想不到大禍臨頭的時候竟說出和他們一概無關的話來了!
對方不由分說地擱上了電話。長良岡不死心地拍拍話筒,知道對方已切斷了通話,這才狠狠地扔下電話。
「討厭!閉嘴!」長良岡尖喝一聲。他完全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杉枝被長良岡沒頭沒腦的罵了一聲,起初先是一驚,隨即象個任性的女人似地撅著嘴登登登地離開房間走了。
「是的。不過不還也沒有關係,反正是報廢了的東西。」
但是長良岡為勃魯遜消除犯罪痕迹的事是基本上可以確定的。只要能證明這一點,膠捲就對他也是致命的了。
杉村想起這件事不禁笑了起來,真美打斷他說,「你看你,都想到哪兒去了,我可沒有在和你談這個。我想和你兩個去旅行,不是以良一為中心。而是以我為中心。我才二十三歲哪,我想和你兩個象一對情人一樣地出去旅行一趟。」
象是黑幕的參謀人物的榊原突然銷聲匿跡了。因此敵人之間也有可能出現了情報失靈,組織混亂的現象。
——是誰把它送到我手裡來的?
走廊上站著的女人長良岡顯然是認得的。對她那套淡粉紅色的西裝裙,他也有著記憶。她顯然不是飯店的從業人員。
「是的。」
「這是什麼話?你們不是也為他的訪日忙了個不亦樂乎嗎?永進商事不過是個傀儡,勃魯遜是政府請來的賓客,是為了洽淡A國的半舊武器的進口的契約……」
「你不想想永進商行的今天是靠了誰?」
「哎呀,這不是說山名先生隨時都可能遇到危險嗎?」

2

「這有什麼辦法?」
「這,這……」
長良岡搖搖頭,想甩掉這一瞬間的傷感。這時候門鈴響了。女人慌忙擺回姿勢、理了理凌亂的衣擺。
山名終於開始挖掘捕捉長良岡的陷阱了。長良岡會不會上鉤?這是一次賭博。當初想到這個辦法的時候他認為長良岡到皇家飯店純粹是為了安安靜靜過正月的,但事實上他有可能已經知道了山名的存在。
「啊,先生,不得了啦!」
會不會自以為設下了陷阱結果反而掉進對方的陷阱?
「這又怎麼糟了?」對方好象越發不耐煩了。
就這樣,真美和杉村結了婚。不久,她生下了第一個孩子良一。真美自己也還是滿身孩子氣,卻一躍成了妻子和母親。
當然,警察中也有不少人是抵制這種壓力的。可怕的是他們在還沒有意識到壓力的存在的時候,被巧妙的外力誘導到錯誤方向上去。
城市旅館注意到了這一現象。儘管是歲末年初,總不至於所有的人都會跑到休養娛樂場所去,大多數人還是喜歡在家裡一家團聚共享天倫的。想遠避往複交通的擁擠和觀光那種彷彿把大城市的繁華場原封九_九_藏_書不動地搬去了似的喧噪,安安靜靜地過正月的人肯定也不在少數。
適齡姑娘的父母親首先想到的不是女兒的幸福的本質是什麼,而是考慮早點讓女兒結婚(嫁出去)好了卻一樁心事。因此在有人提親時很容易眼睛光看對方周圍的社會附屬品——家庭環境、學歷、地位、財產狀態等方面的條件、而忽視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馬上給有紀子打電話,說有急事要和地商量,問她能不能出來一下。對方用和希世子很象的聲音吃驚地回答說「「怎麼,現在見面也不要緊了?危險已經過去了嗎?」
「這樣嗎?」
「事到如今您竟這麼說,勃魯遜是政府請來的客人吧?」
一想到這次可以和這個最中意的女人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在這個房裡住上幾天,想到秘密的悅樂,這麼把年紀的人居然也禁不住怦然心跳起來。
「喂,你怎麼信口胡言起來了?你不想想永進商事的今天是靠了誰?你怎麼昏了頭?不就是一張照片嗎?也許是合成照片、搞了點什麼名堂在上面。」
真美正要死心,突然從一個熟人那兒聽到一條好消息,說一流飯店開始了負責照看幼兒的服務。開價雖然高了一點,可因為是一流飯店,為被托孩子的飲食、保健、遊戲等專門配備了保育員,照看得相當負責、周到。
「他為什麼要借那些膠捲?」
「我碰上幽靈了。」
自己調查處理了的事件,事後被別署的刑事重新研究,哪個警察都會對此討厭的。對方的反應因為是警察共通的現象,本身並沒有什麼可疑。
長良岡抓起電話,瘋子似地撥了一大串電話,可因為正值大年三十,那些叱吒風雲的大人物都到郊區的溫泉、療養地去了,一個也沒抓著。
一個為保護巨大的利益被他葬送了的女人閃過長良岡的記憶表皮。那個女人和眼前的這個女人並沒有相似之處,但這兩個人身體的微妙褶皺間都交織著一層彷彿就是為了供男人玩弄才出生的悲哀的陰翳。也許是這種共通的悲哀刺|激了長良岡的記憶。
「只要小心點,沒事。而且那件重要的證據已經交到警察手裡了,再把我怎麼樣也沒什麼意思。再說警察也可能在暗中注意著我。」
衡量幸福的尺度被從精神移到了物質。有許多為人父母者就是這樣,只要自己看中了就行,至於結婚當事人的心情如何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這一走對眼下的長良岡來說倒是正合吾意。他已經沒有絲毫和女人取樂的心情了,可以說已完全失去了男性的功能。
拿著照片的手抖個不住,不僅是手,他整個身子都在篩糠似地顫抖著。他眼角抽搐、口角幹得要命。
「你這麼一說我倒也想起來了。良一這小東西可是個蜜月里種下的種子哩。」
在周圍充滿著不安氣氛的時候離開東京也是一種不安。就這樣,長良岡躲進了東京皇家飯店。
——那麼,這個惡作劇的人又是誰呢?——他想不出誰會這樣。剛才那個女人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了起來:「是被您殺害的中條希世子」。沒錯,那女人確實是這樣說的。這不是什麼惡作劇。她知道中條希世子被殺的秘密,而且還知道長良岡在那個事件中所擔任的角色。
「別客氣。您不是說有要緊事嗎,什麼事?」為填補兩人之間沉默的空白,有紀子問道。
「這樣做對孩子也有好處嘛,良一是有些太任性了,有這樣的機會,讓他去鍛煉鍛煉打什麼不好的。」
可是這個多年來一直作為自己的臂膀盡心竭力的心腹開始擅自行動了。他錯誤地認為讓他到國外去避難是被「流放」了,就此斷了音訊。
「不過良一從來沒有跟過生人,他會聽話嗎?」
「這不是我心腸硬,做父母的也有享受快樂的權利呀。女人圍著孩子團團轉的生活已經背時了。」
從來都是門可羅雀的正月如今是服務員倍增,忙於拒絕潮水般湧來的預約申請了。
正月的都心飯店是個最妙的處所。正如颱風眼似地,雖然處於中心,可和周圍的隔絕又是完全的。在這裏既能享受寧靜,又因為佔著好地形,隨時都能應戰。
杉村本人也喜歡妻子這個樣子,這就更助長了真美的「幼妻」傾向。
長良岡公造疲憊極了。這一年裡竟幹了這麼多事,他連自己也對自己表示佩服了。為政府和A國搭橋的一筆巨大的買賣目前正在進行中。事情如果成功,作為斡旋人,他可以得到一筆巨額的利益。還不止是錢,這一來在政府那面也大大的賣了個人情,今後自有好處。
這是一個根據讓人們在十二月三十日或三十一日住進飯店,在飯店迎新年的發想,巧妙地安排住宿和飲食的配套服務項目。
「你也已經是做媽媽的人了,再別那麼野了。」母親提醒她說,可是只要真美頂上一句「那還不是爸爸媽媽過早地讓我做母親的緣故嗎,」母親也就無言以對了。
山名在和她第一次見面時就差一點錯把她當成了希世子。
「是誰呀?」
「這樣行了嗎?哎呀我不幹,您讓我擺這樣叫人害羞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