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壇的石頭怎麼會在平台上呢？」

「他們都已長大成人，能夠自立了。再說，能留下的都給他們留下了，就是沒有我們，他們也能活下去。」

「那天夜裡，我打算和日比野最後攤牌，就到他的公寓去了。就在這時，我看見一個人從日比野的房間里出來。」

「是的。你是以想對那個背叛你的人進行報復。你想用隨意糟踐、玷污自己的行為，達到對那個一直佔有你的身體的人進行報復的目的。」

跑近來的人由於自己「不在現場」，因而斷定這石頭是有人丟下來的，並作著種種猜測。

破案本部雖然由洛杉磯比巴里·克萊因特飯店的火柴盒推斷出有一個假冒裕希子名字的謎一樣的人物存在，但仍然沒有完全消除對姊崎利吉的懷疑。

匆忙用過午飯，立即去市內觀光。整個雅典城給人以白色的印象。街道是白色的，房屋的白色牆壁鮮亮耀眼；在一排排白色房屋的上方，隆起一座白色光禿的山丘，山丘上聳立著一座閃耀著白光的神廟。這就是聞名遐爾的阿庫洛波里斯山崗的帕耳忒農神廟。

裕希子也抓住適當時機，站起身來，返回房間。這並不是她特別懷疑其個人，而是因為在偶然發生事故時，她都「不在現場」，不管願意與否，總要被置於某一群人中。這使她感到心情鬱悶，精神壓抑。

「你到哪兒去啦？」

這次出國可能會白費心機，正如方才自己對弘子說的那樣，不僅不能達到報復的目的，而且也無助於醫治心靈的創傷。為了尋求精神上的安慰，支付高額費用參加旅行團，最後留下的只是空虛的足跡。

裕希子躺到床上。一想到弘子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就睡不著了。明天清早就要動身去羅馬，她想忘掉弘子的事趕快睡覺，可越是想儘快睡著，頭腦越發清醒。

「走，去看看。」

「如果只是如此，也就不值得大驚小怪啦。」

「你剛才說你是為了和日比野最後攤牌，才到他家去的。你終於不小心泄露了天機。那天晚上你是要去殺日比野的，並且達到了目的。」

鹽澤嘴裏雖這樣說，心裏卻著急得很。他看著已經排得滿滿的日程表，想從什麼地方找補回耽擱的兩小時。

「這……」

「……」

這時，廣播員報告說，飛機已達雅典上空。

到五點半尚未回來的、讓裕希子焦慮不安的野澤弘子，不知何時已來到餐廳。她神清氣爽，態度鎮定，似乎一點沒把裕希子的擔憂放在心上。

「噢！早先就認識嗎？」

吃過晚飯，弘子向裕希子遞了個眼色，把她喚到無人處。

「到了這把年紀，落到這樣的下場，實在太可憐啦！」

「我認識矢村夫人。」當飛機達到順航高度，「禁止吸煙，繫上安全帶」的指訊燈消失后，野澤弘子這樣說道。

「鹽澤君，剛才大家都跟你在一起嗎？」小笠原問。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只有按原計劃辦唄。」男人的聲音回答。

旅館大廳里冷冷清清，沒有一個熟人的影子。旅行團的人大概吃過晚飯都回到各自的房間或外出夜遊去了。

裕希子對說出自己的猜想感到猶豫。到目前為止，兩次遭到暗算的都是矢村。如果事情確如弘子推測的那樣，矢村就該是無辜的。

「大概是有人把它裝在手提包裡帶出來的吧。」

「這些話要是被人聽到可不得了呀！」

裕希子追了出來。當她看到弘子已經鑽進停在旅館門前的出租汽車，只好停下腳步。即使追上，恐怕弘子也不會改變主意，何況自己跟弘子不過是旅途中同居一室的夥伴，也沒有理由干涉她的行動自由。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那些夢囈？你看見的那個人大概不是夢境就是幻覺吧。他是無形、無影、無蹤。」

「那你為什麼到現在才交待？」

「是怎麼認識的？」

「好象是黑顏色的衣服。」

即使在充滿東方神秘的伊斯坦布爾，只要一提起於斯屈達爾就特別令人產生神思遐想，彷彿小說《天方夜譚》里的巫女、誘拐婦女兒童的騙子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似的。

大家呼吸急促地望著上方。那兒天然形成一個平台，遊客可以自由進出。矢村站立的地方正當平台下方的基部，剛才裕希子等人休息的露天咖啡館在平檯面臨海峽的最突出部位。

姊崎的供詞給破案本部以巨大衝擊。雖然對他的自供不能完全相信，但也不能認為全是謊言。如果這是事實，他的罪名充其量不過是「隱匿罪犯。」。

「哎呀，你太大胆啦！」

裕希子決定留在旅館，為明天去羅馬做準備。

「跟蹤而來？哪會有這種事！」

「如果知道犯人隱藏在旅行團中，那不就很容易查出來嗎？」

十九世紀作為皇室居住地建築起來的洛可可式富麗雄偉的達爾馬巴什宮和藍色清真寺可容納千人的寬敞大殿，令人讚歎不絕。當來到托布卡比宮時，裕希子才真實感到自己是在伊斯坦布爾了。

野澤弘子說。她象是看到了裕希子的內心九-九-藏-書深處一樣。

弘子說話拐彎抹角，惹得裕希子焦急了。

晚飯後的夜遊約需四個半小時，深夜才能返回旅館，而且遊覽的去處大多適合石倉的口味。

「剛才差點釀成一次重大事故。在這兒談不方便，鹽澤君，我想單獨跟你談一下。」

「不過，我現在關心的倒不是那回事，矢村夫人結婚以前跟什麼樣的男人交往，與我沒有關係。我擔心的是當時跟矢村夫人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好象在我們這個旅行團里。」

被追問得無法招架的姊崎終於垂頭喪氣地說：「警官先生，我說去找日比野談話確實是撒謊。我是想殺死日比野。可我走進他房間時，他已經被人殺了。這是真的，請相信我。」

看到裕希子投來的疑惑目光，弘子接著說：「他背叛了我，跟另外一個女人結婚了。為了忘掉過去的一切，我才到國外來旅行。」

「只是覺得樣子象，如果不是，那我剛才說的話就是毫無根據的猜想。」

「你怎麼知道是被殺死的？」

「你為什麼說謊？」

「我曾有過一個戀人。」弘子突然轉換了話題。

「今天晚上我可能不回來，你不要擔心。」

「那您可來錯地方啦！這裏本來就儘是寺廟陵墓。」太田逗弄他說，「您要是到了巴黎，有趣的東西可就多得很呀！真不巧，巴黎是最後一站哪。」

「因為他態度異常，而且他離去后，我走進房間，日比野已被殺害了。」

「我看見了……」

正當裕希子忐忑不安，不知所措的時候，鄰室又響起女人的說話聲。

「今天晚上我也許在那邊留宿。」

嚴格說來，鹽澤和北岡也難免殺人之嫌。

「是什麼東西掉下來了？」

「上面的平台上沒有這種石頭呀！」

「穿著什麼衣服呀？」

「你怎麼進入房間的？人死了，怎麼能從裏面給你開門呢？」

「快說！繼續撒謊對你沒有好處。」

「來到這兒就要忘掉日本的速度，咱們慢悠悠地走吧。」

「現在就害怕，為時尚早。旅行才剛開始呢！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這個旅行團里肯定潛藏著罪犯，可能過不了幾天，就會有人遇害。」

「他的身材很一般。」

「你這麼說，我可不好意思了。說起大胆，還有比我更大胆的呢！」

「是風間。」

本來應該是氣氛輕鬆愉快的旅行團，竟然潛藏著一個殺人犯！

「矢村先生，沒事吧？我們從那邊的瞭望台上看到，象是什麼東西掉下來了」。

矢村的妻子驚恐地跑到矢村身邊。

「你猜呢？」

「過去的戀人不一定把怨恨發泄到矢村夫人頭上。奪走自己的戀人，還要得意洋洋地顯示兩個人的親熱勁兒。看到這種情形，他很可能把仇恨集中到矢村身上。」

「喂，弘子，等一下！」

「唉，儘是些寺廟墓穴遺址！」

昨天晚上外出夜遊的人，個個顯得精神萎靡，睡意未消。

「難道問題還不僅如此嗎？」

「看你在說些什麼呀！」

「完全有可能。矢村夫人想離開從前的戀人，男方卻不答應。對男女之間的關係來說，只要雙方同時變得冷淡起來，就沒有問題，如果只有一方變得冷淡，那就一定會產生麻煩。越是被對方冷淡，越是迷戀。假若有這樣一個沉溺於過去的戀情而不能自拔的男人跟蹤而來，你想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呢？」

「野澤……」

野澤弘子象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可又馬上改口說：「不過，我也許是弄錯了。」

在吵吵嚷嚷議論不休的過程中，大家逐漸明白過來，朝矢村頭上落下來的石塊決非出於偶然。

「為什麼把這種東西帶出來呢？」

「好象是兩位年輕女子。」

「讓大家費心，實在對不起。剛才也真危險，這塊石頭從上面突然落下來。」

弘子今晚和萍水相逢的情人將在哪兒度過一夜呢？這事要不要報告鹽澤呢？如果弘子身陷危境再去報告，就為時已晚。但是，別人在異國城市追求冒險，尋歡作樂，要是自己橫加干涉，豈不結怨於人嗎？

「求求你，別說啦！我該走了，要不然就錯過約會時間。明天動身以前提趕回來。」

土耳其咖啡是把咖啡粉溶入一個長柄銅勺樣的器皿中，用酒精燈煮沸后飲用。咖啡煮好后成泥狀，沉澱以後，喝掉上面澄清的液汁，根據剩在底的咖啡渣龜裂形狀來算卦。

「這隻要看到屍體就知道。他身上被捅了三刀，流了很多血。」

「我沒料到他是犯人呀！」

旅行團先去遊覽雅典城的觀光勝地阿庫洛波里斯山崗。這是一座海拔約一百五十公尺的石灰岩山丘，除西側外，三面是懸崖峭壁。帕耳忒農、埃勒克提恩、尼科、波洛比萊阿等世界聞名的建築，在裕希子看來，都已化作「莊嚴偉大的廢墟」。

「看不見的，這上面建築物正好形成死角。」

「我只看到他的背ｈｔtps://ｒｅａｄ•９9ｃｓw.com影，離他還有一段距離……」

「你看到他的臉沒有？」

旅程還剛剛開始，不能僅僅因為有某種不祥的預感就中止，何況兩次事件也可能是偶然的巧合。

「那我問你，你為什麼隱瞞到現在才說？為什麼要你的妻子作偽證？」

「而且走廊上光線還很暗，是吧？夠啦！這就是說，你看見的那個人沒有任何特徵，是東京一千萬人中的一個。」

「也只有在剛結婚的時候才那樣，到了我們這樣的年紀就是想離開一步，老婆也不放啦。」小笠原醫生說。不知什麼時候他也來到這裏。

「所以他要幹得非常隱蔽、巧妙，象是偶然發生的事故。不論是酒瓶事件還是落石事件，到底是事故還是有人搞鬼，根本就無法搞清楚。」

「雖然還不能肯定。但很值得懷疑。」

「我也沒料到你會這樣。」

「沒錯！你是為了報復才參加這次團體旅行的。」

雖說是國際航線，但只有一小時的飛行距離，更象是地方航線。飛機是小型螺旋槳機，坐席可自由選擇。

「大約是夜裡十二點半的樣子。」

總之，弘子在乾著自己無論如何做不到的事。這時，裕希子對弘子的心情是不無嫉妒的羡慕。

小笠原想，如果當著大家的面講這件事，跟鹽澤一起後來的人會感到不快。於是他只把鹽澤拉到矢村身邊。

「看見了什麼？」

「太危險啦！」

「這麼說，兩次事件都是矢村夫人從前的戀人乾的啰？」

「不會聽見吧。」男人的聲音變得有些擔心起來，「想必已經睡著了。」

「危險？這正是我所盼望的。如果他要我的身體，我就給他。」

「唉，這……」

「你說什麼？」裕希子吃了一驚。這個三角關係的旅行是偶然巧合還是有意安排？如果是有意安排，那就太惡劣了。

「總記得他的身材特徵吧？」

「你根據什麼說是他殺了人呢？」

裕希子這一誇獎，弘子變得靦腆起來。

「昨天夜裡我回來得太晚了吧。」

從時間觀念很強的日本來到這裏，感到一切都在慢慢騰騰地進行。不管飛機晚點幾小時，人們毫不焦急，顯得慢條斯理、從容不迫。

「以後還要在一起過一輩子哪，用不著那麼黏黏糊糊的。」石倉咕噥著。

在最好的眺望點擺著桌椅，成了露天咖啡館。裕希子坐在這裏小憩，一邊喝著芳香濃烈的土耳其咖啡，一邊眺望著往來海峽的各國船隻。這時，她感到自己象是要得到拯救似的。

裕希子認為惡劣的也就在於此。

「就這些嗎？」

「現在再說那種話也是白費。我們的歸宿只有那裡。」

「難道矢村夫人把過去的戀人也偷偷帶來參加新婚旅行嗎？」

「我總感到有些害怕。」

「為什麼？在國外旅行期間不是最好的下手機會嗎？警察不會總從日本跑到國外出差，當地警察即是產生懷疑，對外國人也持寬容態度。反正不是本國同胞被害，破案也就不會太熱心。這對犯人來說，豈不正中下懷？」

「上面平台上有個咖啡館，眺望景色極好，請大家到那兒休息一會。北岡君，請你帶大家上去。」

「想到了。因為他樣子驚惶失措，而且電梯就在面前，他卻跑向對面的樓梯，可當時怎麼也不會料到他是殺人犯呀！」

「你是說不知道他的特徵啦？」

明天將飛往雅典。裕希子暗暗祈禱，但願不再發生什麼令人煩惱的事情。

第二天的安排是遊覽市區。上午參觀了達爾馬巴什宮和藍色清真寺，下午又來到瀕臨博斯普魯斯海峽的高地上的托布卡比宮。現在這裏已成為旅遊勝地，下午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此參觀。

裕希子目瞪口呆地望著象是被什麼東西驅使著、採取自暴自棄行為的野澤弘子。

「沒有。」

這些話象針一樣刺痛了裕希子的耳膜。

這完全符合女招待所說在走廊上遇到象姊崎的那個人的時間。

「看見犯人了。」

「我也不知道。今天在阿庫洛波里斯結識了一位美國青年。我已跟他約好，今晚在他住宿的旅館會面。」

「因為想給罪犯留下逃跑時間。我恨日比野。他殺了我的兒子，不僅毫無反省之意，反而胡說在樓下走過的人不對。他沒有得到任何懲罰，仍然過得逍遙自在。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如果國家不制裁他，那我來懲罰他。我日夜尋找下手機會，想不到有人替我把他殺了。當時，即使那人不殺他，我也要殺的。我感謝他，為了能讓他儘可能逃遠些，給他多爭取一些時間，我一直保持沉默到現在。」

突然，一個物體凌空向正在專心拍照的矢村頭上落將下來。

「怎麼連點讓人看了舒心的東西都沒有呢？」

「對不起，我瞎嘮叨些什麼啊！」

「背影很象。你注意到他的目光沒有？他那灼|熱的目光總在盯著矢村夫婦哪。」

弘子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望著裕希子。弘子並不象她的外表那樣嬌弱，她內心有著非常剛強的一面。

在白晝擁擠混雜的遊客及他們九*九*藏*書言詞猥褻的喧囂面前，戴上廢墟假面的巨大歷史古迹，捕捉住一天中最清澄的時刻，現出了它的真相。

「這太危險了！不管多晚，你都要回來才好。」

「孩子們可怎麼辦呢？」

「孩子他爸，我們到底該怎麼辦？」一個女人的聲音。

裕希子覺得這次出團旅行做對了。

弘子轉換了話題，裕希子沒有追問下去。

醫生代表大家向矢村問候。

與海峽大致成直角楔入的哈里契灣的形狀象一隻牛角，在落日餘暉的映照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因此哈里契灣又叫「金角灣」。

「這倒沒有特別注意。怎麼，發生了什麼事？」

「你深更半夜跑到別人家去就是為了談話？你是要去殺人吧！不要撒謊啦！」

小笠原遭到妻子責備縮起了脖子，大家哄地一聲笑了起來。

「景色太美啦！」

「危險！」

石倉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羡慕地瞧著新婚夫婦們的背影。

裕希子被引起了興趣。

野澤弘子來到裕希子身邊坐下。

「我感到有些害怕起來。」

經營不動產的石倉隨著大家在這些歷史遺迹中轉來轉去，不耐煩地嘮叨著。

弘子不顧裕希子的勸告匆忙離開旅館走了。

但是，盜用穗積裕希子的名字在該飯店住宿的那個x把火柴帶回日本的可能性更大。雖然還缺乏能證明姊崎供述真實性的具體證據，但破案本部大多數人已傾向姊崎無罪。

由於飛機到達雅典晚點兩小時，下午的遊覽內容不得不適當壓縮，晚餐也相應推遲。

「假若矢村夫人瞞著丈夫把戀人帶來的話，即使事情暴露，也是一般的三角關係，最多在旅行途中離婚就完事了。」

正在這時，太田和石倉來了。他們一看到裕希子和弘子，就走過來坐到她們身邊的椅子上，說：「噢！你們二位倒搶先搞起這玩意來啦！」

「風間？」

「只是我認識她而已。」

「這……」

弘子的戀人跟矢村夫人有什麼關係呢？

突然，帕耳忒農神廟在車窗口上出現。它披著金色的朝霞，莊嚴地屹立在阿庫洛波里斯山丘上。裕希子不禁地屏住了呼吸。

裕希子心想：好不容易出國旅行一趟，竟被卷進這樣討厭的事件中去，實在令人沮喪。先前感到出國旅行的愉快心情—下子消失了。現在回想起來，在同野澤弘子他們用咖啡渣占卦時看到的那些不祥的花紋，就是預言這個事件吧。她深感畏懼，擔心還會發生這類事情。罪犯兩次襲擊矢村都遭到失敗，在未達到目的之前不是還要多次暗算矢村嗎？這到底是誰乾的？他出於什麼動機要置矢村于死地呢？

「不過，說他跟蹤新婚夫婦，伺機殺害矢村，總讓人難以相信。」

裕希子吃了一驚。

裕希子發覺還有一件重要事情沒有問。

「那個男人背衝著我，而且當時我也不感興趣，沒有注意，但肯定不是矢村先生。矢村先生身材頎長，那個男人從背影看，體格健壯魁梧。」

以矢村為中心，野澤弘子、裕希子、石倉、太田、井桁夫婦，小笑原夫婦自然而然地形成一堆；另外兩對新婚夫婦，松島夫婦、武藤順子、栗本增美、中浦、風間又形成另一堆。鹽澤和北岡夾在這兩者之間。

「我講的是老實話。」

「你是說，那個人走後，你走進日比野的房間，發現他被人殺死？」

「你說什麼？」

「正因為她不是跟矢村先生在一起，我才感到困惑不解。她好象已經把我忘記，我可仍然記得她。當時，她面對我坐著。她長著一副輪廓清晰的現代型臉龐。」

「我沒幹什麼呀！只不過是實踐我在離開東京時所作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誓言。」

是一對老夫婦尋找自殺地點參加了旅行團！

「那你打算在哪兒留宿？」

「啊，沒什麼。來，我給你算個咖啡卦吧。」

「這不是王宮內院那個花壇的鋪石嗎？」

車水馬龍，遊人如織的現代化城市雅典使裕希子感到阿提卡半島上古代城邦雅典的形象已遭破壞。但當她極目遠眺帕耳忒農神廟時，卻又切實地感到自己踏上了古代歷史遺迹的中心。

隔壁房間里住的是誰？從說話口氣聽來，肯定不是那三對新婚夫婦。

參觀完集帝王豪華奢侈生活於一處的博物館，裕希子來到博物館前的平台上。從這裏，隔看博斯普魯斯海峽，於斯屈達爾地區一覽無遺。飄揚著各國國旗的船隻絡繹不絕地通過海峽。海水碧藍如染，掠過海面的微風輕輕吹拂臉龐，令人心醉神馳。

「你不要做聲，要是讓鹽澤和北岡知道，他們一定會生氣的。昨天吃過晚飯，我一個人乘渡船到亞洲那邊去了。」

「我只看到背影，而且走廊上光線很暗……」

「到於斯屈達爾去啦！？」

「你還是不要再扯謊啦。我問你，既然你看見了那個人，為什麼不早說？你已經被懷疑是殺人兇手，即使為了洗刷自己，不是也該早點說出這個象兇手的人嗎？」

「起初，我摁了幾九九藏書下門鈴，沒人應聲。我一推門，發現門沒有鎖上。」

裕希子吃了一驚。竟然有人和自己出於同樣動機參加旅行團。

可是弘子在雅典壯麗燦爛的晨曦中正閉目酣睡。染紅了神廟的朝陽映照在她的面頰上，無情地暴露出她那乾巴巴的象砂紙一樣的粗糙皮膚和眼眶上的一圈黑暈。

「我沒撒謊。我不論何時去找他，他都不在家。到公司去找，又佯稱不在。我想半夜去准能逮住他。」

在破案本部嚴厲追問下、姊崎終於吐露了一個意料不到的情況。

不一會，飛機開始降落。

「睡在隔壁房間的是誰？」

「你說什麼？」

在伊斯坦布爾時，弘子已使裕希子吃驚不小，這次更讓她震驚不已。

「……」

「沒有。那人象是怕我看到，慌慌張張地向對面的樓梯走去，所以我只看到他的背影。」

「不，該道歉的是我。都是我不中用，連累了你。」

「矢村先生，看來昨天在飛機上掉下來的酒瓶也不是偶然的了。」

「您在說些什麼喲！我們不是夫妻嗎？我永遠跟您在一起。這不，想來外國不就來了嗎？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

弘子是想通過在異國的冒險來消除愛情在心靈上留下的傷痕。自己若是也能下狠心以同樣粗野的方法抹掉過去痛苦的記憶該多好呀！

正在注視著矢村夫婦的幾個人幾乎同時喊叫起來。

「好象是從上面的平台上掉下來一塊石頭。」

據姊崎說，日比野把花盆碰下來砸死他的兒子后，沒有一點歉疚之意。那天夜裡，他打算最後再和他談一次。當走進日比野的房間時，發現他已經死了。

「可是，如果有人從那兒丟下來的話，我們坐在咖啡館里能看不見嗎？」

「不對！」弘子凄苦地叫起來。

在伊斯坦布爾遊覽兩天後，六月十九日，旅行團一行飛往雅典。從伊斯坦布爾到雅典約飛行一小時。飛機預定八點起飛。但從機場起飛時已經十點，晚了兩個小時。

當愛情遭到背叛，心靈蒙受創傷的時候，她曾想到自己再也不能重新奮起了。這次旅行並不是為了獲得重新奮起的力量，而是希望止住心靈的傷口流血。

大家不願說出的話，讓太田一語道破。

「……」

破案本部認為姊崎有明顯作案動機，並且他本人又不能提出自己不在現場的證明，即使他不是罪犯、但至少和這樁罪行有著某些牽連。

「矢村夫人從前的戀人是誰呢？」

「我們基本上是在一起活動的。你們先來一會兒了吧？」鹽澤平靜地回答說。

「什麼事？」

在這瞬間，也許矢村感到了危險臨頭，趕忙向旁邊一閃，落下來的物體擦著他的身體掉在地上。

弘子輕佻地笑起來。

「可犯人確實在我們中間，那些目擊者不可能是的吧！」

「當時你沒有想到那個人行動可疑嗎？」

「報復？」

「對不起。」

「那邊不是矢村夫婦嗎？」石倉指著在平台下方蜿蜒小路盡頭處佇立著的一對年輕日本男女說。

「是的。」

旅行團一下子被分成兩堆，氣氛相當緊張。

聲音突然放低，什麼也聽不到了。

裕希子被帕耳忒農神廟的異樣光彩陶醉了。

矢村臉色煞白，他指著的那塊足有嬰兒腦袋大的石頭。這要真落在頭上，不死也要重傷。

——我們的歸宿只有那裡。

野澤弘子頑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從離開東京起一直拘謹小心的野澤弘子，現在顯得有點喜不自勝的樣子。大概旅行使她心情舒暢、精神振奮起來了吧。

「不過，我也是提心弔膽的，所以，特意跑去，可幾乎什麼也沒看到，就趕緊轉回來了。」

「你回答不上來了吧？繼續撒謊，只會使自己走上絕路。怎麼樣？你還是老老實實地交待吧。」

晚餐桌上，氣氛沉悶。

「你別嚇唬我啦！」

井桁夫婦也加進來了。

「是的！我曾為一個男人犧牲了自己的青春。現在，我已掙脫了這—束縛，要無拘無束地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我要奪回逝去的青春。」

「你們怎麼啦？」鹽澤發現他們聚在一起，走過來問道。

弘子的這番話使裕希子緊張起來。她把弘子的話同旅行以來發生的兩起襲擊矢村的事件聯繫在一起了。

裕希子喊了一聲弘子，想同她分享這喜悅。

裕希子感到孤獨寂寞。她也是懷著對背叛自己的人進行報復的心情來旅行的，因此能痛切地理解野澤弘子的所作所為。

旅行團一行乘上汽車，駛向機場。雅典城尚在晨曦的靜寂中沉睡。汽車在尚無人跡的街道上疾馳。

「這不明明是侮辱人嗎？簡直把我們當犯人對待啦！」

鹽澤向同來的人說完，又向北岡遞了一個眼色。

裕希子心想：她可真有一套！三月底還和一個男人有著去那種旅館的親密關係，六月份就和另一個男人結婚，到歐洲來度蜜月。

「她跟誰在一起？」

弘子端詳著ｈｔtps://rｅad•9９ｃsw.coｍ兩隻玻璃杯底的咖啡渣，說：「據說從咖啡渣的龜裂形狀可以預知明天的事情。這些形狀好怪啊！」

風間一開始就讓人有點難於理解。裕希子在銀座咖啡館同他一起喝咖啡時，就感到他那獃滯的眼神里籠罩著一層陰影。

裕希子沒有勇氣象野澤弘子那樣採取極端的行動。自己雖然勸說弘子不要糟踐、玷污身體，那不過是口實，自己不是連對背叛自己的男人採取報復行為的激|情都沒有嗎？裕希子羡慕起弘子來。

在雅典下榻的旅館位於市中心區，靠近憲法廣場，比伊期坦布爾的旅館更現代化，堪與東京的一流旅館媲美。

「到底是誰？」

「那是幾點鐘的事？」審訊人員極力控制住自己的驚訝。

對於他的供詞也有旁證材料。這就是洛杉磯那家飯店的火柴。這盒火柴跟從未離開過日本的姊崎沒法聯繫起來。當然，以出租汽車司機為職業的姊崎也有可能從乘客那兒弄到這種火柴。

裕希子睡不著就東想西想。這時，透過牆壁從鄰室斷斷續續地傳來說話聲。一定是隔牆對放著床，這聲音才傳到她的枕邊竊竊私語聲執拗地鑽進裕希子貼在枕上的耳中。

鹽澤和北岡商量后，決定繼續旅行。

「嗯？」

太陽西斜，整個大地染上一片紅色，舉世聞名的伊斯坦布爾黃昏景色就要開始了。

「哎呀，你可真大胆！」

「你就是那樣干，也達不到報復的目的！」

「這倆是新婚夫婦中最熱乎的一對。」太田不無羡慕地說。

似乎這些裂紋預示留什麼不吉利的事情。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大家一起向矢村跑去。

「那個人有什麼特徵呀？」

——我偷聽了別人的秘密！

弘子不知為什麼壓低了聲音。

大概是無法忍受這令人窒息的氣氛吧，栗本增美吃到中途離席而去。接著中浦又離去。

弘子的話令人捉摸不定。

「事情是這樣的……」姊崎抬起一直低垂著的頭，象是要從猶豫不決中擺脫出來似的。審訊人員領悟到姊崎要說出什麼新的情況，默默地注視著他的眼睛。多年的審訊工作經驗告訴他，這種時候最好不受貿然催促。

「不過，真會有這樣的事嗎？」

「到底是誰乾的壞事呢？」

裕希子也不由地壓低了聲音。

「就在來旅行前不久，三月底的時候。」

「就是從這上面掉下的嗎？」

「那種事你都想幹嗎？」

帕耳忒農神廟已不是昨天看到的白光閃閃的廢墟。它迎著朝陽，泛著金光，傲然挺立，雖然它經受了二千四百年的自然風蝕和人為破壞，但在布滿朝霞的天空下，依然炫耀著自己的絢麗身姿。

旅行團的其他人也跟在鹽澤後面走過來。

裕希子的腋下已經汗津津的了。

「你大概也聯繫到酒瓶事件和落石事件來考慮這個問題了吧？」

「在這一帶參觀時，有沒有人離開大家單獨行動？」

「我經常和他去住旅館。就在那種『情人旅館』里，我遇見過矢村夫人。」

——怎麼辦？裝作什麼也沒聽到嗎？

「冒險？」

裕希子對於斯屈達爾也深感興趣，可她不敢獨自一人去。

小笠原的話中含有一個重大疑問：如果兩次襲擊矢村的事件是有人故意搞的，那麼犯人就只可能在旅行團一行中，從落下來石塊的大小來看，顯然是想殺害矢村。

第二天早上預定六點動身。五點半起床后，必須在三十分鐘內吃完早飯，做好出發準備。

「沒有人會偷聽的。」

——這是允許我們的最後一次奢侈。

這天發生的事很快在旅行團中傳開，因為約有一半人親眼目睹，想隱瞞也不行。

「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這是能允許我們的最後一次奢侈了，現在把一切都忘掉，痛痛快快享受一下。」

「假若過去的戀人對矢村夫人難於忘懷，跟蹤而來的話，結果會怎樣呢？」

裕希子覺得自己由此看到了弘子的內心世界。弘子採取的行動不僅沒能醫治舊創，反而又添新傷，使她的心流血不止。

「她跟矢村先生在一起嗎？」

矢村讓妻子背向海峽站著，不停地撳動照相機快門。

自己並沒想偷聽，是這些話自動鑽進了貼在枕邊的耳中。

「事到如今，怕有什麼用？已經走到這一步，只有幹下去。」

無意中聽到這場談話，裕希子緊張極了。從隔壁傳到枕邊的談話不是「自殺商談」嗎？

「隔壁房間能不能聽見？」

姊崎蜷縮起身體。

雖然遊覽時間倉促，但雅典的歷史古迹大都集中在阿庫洛波里斯山崗周圍，為旅客提供了方便。

「就是這樣，也夠大胆的了。我對你可要刮目相看啦！」

「我作了一次冒險。」

「你在這兒有親友嗎？」

野澤弘子說著走近來。因為同居一室，關係融洽，相互已無隔閡。她們本來是在一起參觀的，在博物館時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