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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路遇狂犬

第一章 路遇狂犬

裕子心裏也早就明白目黑是在利用自己。可是,對一個女人來說,被男人利用正是一件愜意的事。這男人離開了我就活不下去——這種自傲誘發了裕子的母性本能,使她隱隱產生了一種優越感。
就在這時,窗口裡伸進來一隻手,一枚百元硬幣磕得櫃檯咚咚作響。抬頭一看,窗外站著一個身著背心的男人。
然而,這裏仍保留著它的傳統氣息。七丁目一帶,舊貨店、古玩店和那些豪華的珠寶店、咖啡屋毗鄰而立,相映成趣。
「看上去女的好像作過反抗,附近房間的客人沒聽出什麼響動嗎?」
「讓你這麼漂亮的女人一個人度周末的夜晚,太可惜了。我正打算去跳迪斯科,不介意的話,咱們做個伴怎麼樣?」果然不錯,他開始套近乎了。聽口氣,對這種場面他已經駕輕就熟。裕子躊躇了一下,轉念一想,反正,回到空蕩蕩的公寓里去也實在難受,為了填補這種空虛,要不就和他去看看?
「關於這個嘛,我們可就得好好問問你了。」
調查過程中發現了一個有嫌疑的年輕男子,他曾頻繁出入田代的住處。不過,雖然這個男子的年齡與旅館服務員描述的那個男人相吻合,但這人皮膚偏黑、中等胖瘦、中等個子、蓄的是運動員那種平頭,學生模樣,額頭上有黑斑。這些特徵,都和進旅館的男人不符。
兩人就這樣分了手。說到底,裕子只不過是被目黑利用了。
案發現場是六本木三丁目的一家背街的情侶旅館,在六本木十字路口南邊不遠的地方。旅館附近有酒吧、飯店、公寓等建築物。據說這裏原是一家公務旅館,是後來應客源的需要才轉為現在的經營模式的。
秋元穿過過道,戰戰兢兢地朝房裡一看,不由得發出一聲尖叫——裏面的情景比她剛才想象的還要可怕。
「看來,他們還不是一般的合得來。」想到這兒,連幹這一行的她都覺得下流,不由得臉紅起來。
「是嘛。我只是不想被牽扯到這件事裡邊去。」被警察這麼一逼,目黑說話已經不像剛才那樣痛快了。
儘管如此,當目黑提出分手時,裕子卻沒有說這些——她想保持一點小小的傲氣。
當天下午,管轄這一地區的麻布警署組成了搜查本部,初步確定將下一步偵破工作的重點放在查明死者身份,在案發現場附近進行調查走訪,尋找罪犯留下的物品上。

4

秋元撥通了303房的電話,可是卻沒人接。像這麼叫都沒人接,大概是進浴室了吧?
裕子使足了勁,狠狠地咬住了鮫島的舌頭。鮫島痛得發出一聲尖叫。
周末的街頭多姿多彩。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看上去個個都幸福無比。裕子下意識地向六本木走去。這條街上,留有她的回憶。四年前在這裏和目黑相識時,她以為自己的人生要變了,然而現在,一切都還是老樣子。
「我們可是今天晚上才認識的啊!」
和他交往一段后,裕子明白了,他遲到的時間是隨約會的對象而變化的。對方是要緊的人時,他要麼準時到,要麼稍稍提前點到。而裕子,在他眼裡,則屬於那種「遲到三十分鐘也沒關係」的人。不過,三十分鐘一過,他就會如期而至。「杏仁」商場前,站著許多正在期盼久候不到的男朋友的女人,每次,當裕子感覺著她們向目黑那不同於一般日本人的有稜有角的面孔和修長的身材投來嫉妒的目光、挽起他的胳膊離去時,她苦等三十分鐘積下的怨氣就雲消霧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胸中湧起的那股優越感。
不,的確是變了。至少四年前自己心中沒被人挖出這麼一個深深的空洞。那時,雖說談不上幸福,但也沒覺得自己不幸,只是在走著平平常常的人生路。
最先趕到現場的,是轄區警署的巡警。隨後,機動刑警隊、轄區刑警,刑警一科、法醫鑒定科的警察都趕到了現場。
對男人毫無免疫力的裕子萬萬沒有料到,到頭來,自己也是一個他的「One of them」——目黑沒過多久就對裕子膩了。不過,他沒有和裕子分手,因為那時他還沒有另外的女人。
穿背心的男子謝都沒謝,抓起零錢就塞進小店前的公用電話,拿起話筒撥起號來。說話時,他用手read.99csw•com捂著話簡,津瀨太太也沒聽清他和對方說了些什麼。
「沒那麼便宜!」
「我等會兒洗。」
這人嘴角上還沾著血,大概是嘴受傷了吧。津瀨太太心裏在想:這人怎麼這麼粗魯?不過,憑著她多年的經驗,津瀨太太強忍著沒有吱聲,只是遞過去了十枚十元的硬幣。
可是,隔了一陣再撥,還是沒有反應。她想,自己並沒有一直守在前台,房客已經溜掉了也說不定。最近,年輕客人中也有人這麼做過。
「那人看上去二十多歲,瘦高個、蓄著長發、皮膚白凈、很俊。身上穿的,是一件粗紋編織背心和一條牛仔褲。」
「我可還什麼都沒說喲!」
「他在這兒過過夜嗎?」
「你先洗吧!」
從此,裕子就不斷在經濟上接濟目黑這個大學生。一直持續了四年之久。在這段日子里,目黑和其他女人也有過交往,之所以能和裕子保持這種關係,無非是因為,對目黑來說,裕子對他的奉獻最無私,最令他隨心所欲。
「為什麼?」
隨後,這裏又新建了一批飯店、酒吧之類夜間營業的商業設施,強化了這條街的娛樂色彩。此外,外國使館、高檔珠寶店也相繼出現,使這條街成了一座國際化情調濃郁的高品位的娛樂城。
津瀨老太太喜歡的正是這一點。六本木將它的個性發揮得最淋漓盡致的時刻,不是深夜,而是凌晨。在這一時刻,那些通宵達旦地在迪斯科舞廳或是咖啡屋玩累了的年輕人會走向地鐵車站的頭班車,而從他們身邊匆匆而過的,卻是送報紙的,或是跑早馬拉松的。
「那男的離開時,你們沒有看到嗎?」
何況旅館服務員還說過,這對男女是新結識的。按說,旅館服務員在多年的職業經歷中培養出的觀察力是不會出現這麼大的偏差的。
尤其是今晚,在這個房間里過實在令人難以忍受。懷著一種虛脫感,裕子走上了街頭。
鮫島吐出一口血水,一怒之下,卡住了裕子的脖子……
總之,偵破工作有了目黑這條線索。
六本木位於東京的中心,而且是中心的中心,按說空氣也不會新鮮,但它裏面卻含有一種六本木獨特的味道。
「不是田代裕子被殺的案子嗎?」
屍體仰面躺在雙人床上,頸部兩側留有指痕。顯然,她是被兇手用手卡死的。
裕子的反抗使鮫島的欲|火越燒越旺。他從身後抓起拚命掙脫自己往外跑的裕子的頭髮,把她按倒在地下,然後騎到她身上,狠狠地搧了裕子幾個耳光。裕子兩眼直冒金星,嘴唇裂開了,在流血。
「深夜十二點以後,我在服務台後面的值班室打瞌睡,他要想偷偷溜走,是不成問題的。」
「他們的審查十分嚴格,要是家庭成員中有黑道上的人,或是有什麼人的職業不正經,這樣的人他們一概不收。所以我覺得,我們倆的關係對我進銀行絕對不利。」目黑說。也就是說,他拋棄裕子,是為了就業。
裕子後悔極了,她覺得真不該和一個這樣的男人進情侶旅館。不過,現在還為時不晚。
「行啊。為了你的前途,咱們就分手吧!不過,將來你結婚時,可別忘了讓我認識你太太。」裕子沒事似地、故作輕鬆地回答說。事後想到這事,裕子十分惱火,她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要逞能說這些。
「我不是在等什麼人。」話剛出口,裕子就有點後悔了。遇到這種情況,如果沒那個意思,按說是不該答理的。
「我覺得,他們這一對,好像是剛結識的。」
「誰都有第一次的,男人和女人走到一起,不就是那麼回事嘛!開始時覺得有點彆扭,日子長了,就沒事啦!」
裕子和目黑是四年前在六本木的一家舞廳里相識的。在公司為新職員舉辦的歡迎活動中,安排了一場迪斯科舞會。在舞廳里,裕子遇到了一群自掏腰包在那兒跳舞的大學新生。目黑就是其中之一。舞池很小,大家身子擦著身子。跳著跳著,兩人不約而同地向對方打了聲招呼,隨後就結成了對子。那天,裕子和目黑只是交換了名片。兩天後,目黑打來了電話。
「一起洗個澡?」鮫島勸道。
在強調個性的六本木,無論什麼都不統一。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個性。對這種多樣性,大家都相互認同,相安無事。這九*九*藏*書兒是成熟的成人的世界,這兒有最典型的都會特徵。這種特徵,是這裏的居民和湧入這裏的外來者多年來一貫具有的,只是戰前沒有今天這樣濃烈的國際色彩而已。
「那好,那就讓我們去找你。」
十月十三號上午十點五十分,警視廳綜合指揮中心的110報警台接到了急救隊員的電話報告:港區六本木三丁目的六波蘿樹旅館里發現了異常死屍。原來,是現場的發現人先撥119告急,然後由趕赴現場的緊急救護隊員將案件轉告110的。
「說不定,還真能查出點什麼來。」
「饒了我吧,求你了!」在這個露出了猙獰面目的男人面前,裕子嚇得縮成了一團。見裕子不再反抗,鮫島以為她被降服了,得意地把嘴伸向裕子的嘴唇。可是,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男人說自己叫「鮫島」。這人跳舞時節拍感相當強,老練自如,只是感覺上和裕子不協調。這種感覺,不僅要求舞步的技巧,還要能感受到兩人溶為一體、被一種透明的氣氛屏障將自己這一對與其他眾多舞客雜亂的喧囂隔離開來的情趣。目黑的舞技並不怎麼好,但一開始他就能和裕子共享這種情趣。可是,這種感覺在鮫島身上找不到。這天正值周末,舞池裡擁擠不堪。如果能找到這種感覺,按說,這種雜亂還會使兩人興緻更高的,可是今天晚上,裕子感覺到的只是累。
「你說和什麼事沒關係?」當地轄區警署的刑警吉原追問道。
這是一條歷史悠久的老街。現在,它卻又領導著日本的時尚新潮流。早年,這兒有六棵大樹,這條街亦因此得名——六本木。戰後,這裏曾是美國佔領軍的軍營,這使得這條街大大地美國化了。
十月中旬的一個夜晚,九點左右,津瀨太太在守著店攤。今天是周末,多晚都會有客人光顧,所以她才不同往日,現在還在「加班」。不過,這時她已經打算關門了。躺在她膝上的貓,算起來也是第十代了吧。

2

「女人礙了自己的事,於是就把她殺掉,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看樣子,對這個叫目黑的男人,咱們不能放過他。」
「這是什麼話,都到這一步了,還裝什麼正經!」
大家都對對方毫不在意。在那些勤奮向上的、充滿健康活力的早起族面前,那些不健康的、頹廢的熬夜族按說是應該感到慚愧的。可是他們卻絲毫沒有這種感覺。反過來,那些早起族也不會向熬夜族投去輕蔑的目光。雙方絕對平等。
秋元決定去房間看看。她拿著原配鑰匙朝303號房走去。為慎重起見,她先敲了敲門,但是沒人應聲。插|進鑰匙前,她扭了扭鎖柄,門開了,原來房門沒有鎖。秋元意識到,自己的不祥預感正在一步步地化作現實。
「那男子的衣著、年齡、相貌特徵,還記得嗎?越詳細越好。」
「你以為我是孩子?到現在還找這種借口,我會信嗎?」說著,鮫島翻身跳下床來,撲向裕子。
「房間里的牆壁裝了隔音層,隔壁是聽不到的。再說,就算是聽到了什麼,別人也不會當回事,大家都是顧客嘛。」
「你說什麼?」
——摘自馬太福音第二十八、二十九,山上教訓
「女方的穿著比較高雅,而男方卻顯得很隨意,看上去不協調。再就是,那女的好像不太樂意。」
房間里不怎麼亂,只是床單有一點皺。被害人上穿一件毛料的青苔色西裝,像是定做的。上衣有三顆扣子脫落了,顯然是兇手強行扯掉的。可是在現場只發現了兩顆。裙子被掀上來了,內褲被扯掉了。很明顯,兇手曾向被害人施暴。
「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鮫島貼在裕子的耳邊說。就這麼分手吧,似乎又覺得於心不忍,更重要的是,裕子不願回到她那冷冰冰、空蕩蕩的公寓里去。或許,是對目黑無情拋棄自己的一種逆反心理在作怪吧。
在鮫島看來,裕子的沉默就意味著同意。他把裕子帶進了一家背街的情侶旅館。沒料到,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讓獵物上了鉤。鮫島心裏一陣得意。他一定在想,到了這一步,簡直就是魚兒進了簍。於是,他態度突然傲慢起來,說話也粗俗多了。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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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準備離去時,裕子覺得好像有人在背後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扭頭一看,一個男人正對著自己笑。這人身著一件像是手工編織的、類似北歐漁民穿的那種防寒背心,下穿一條牛仔褲,看上去約莫二十五六歲。五官顯得平淡,沒什麼特點,但眉毛線條很粗,且生得勻整有致。
「不過,這時間也太長了吧?」她又看了看表。就算他們捨不得穿好衣服分手,可我得打掃房間,迎接下一撥客人哪!這種類型的旅館,房間周轉得越快越合算。
「眼下正是決定我就業去向的關鍵時刻,要是被警察叫去了,事情就麻煩了。」
結束現場取證后,警方詢問了旅館的工作人員:「被害人是什麼時候和同行的男子進店的?」
對她這個了解這條街的歷史的老者來說,舊東西的消失確實是一件令人沮喪的事。然而無論它怎麼變,她對這條街都一往情深。
經查,死者名叫田代裕子,二十六歲,家住涉谷區東1-30X-10X公寓的208室,就職于中央區日本橋堀留町二街XX號的淺沼貿易公司。
「媽的,你給我閉嘴,快把衣服脫了!」鮫島吼著,伸手去剝裕子的上衣,扣子被扯脫了,掉在地上。
「那更不行!」
「是。」
這男人的蠻橫不講理更加劇了裕子在舞廳時的不合拍感。穿著衣服時還沒什麼感覺,現在,他年紀輕輕地卻晃著一身贅肉,看了真叫人噁心。
「昨晚八點鐘左右。」
看樣子,從旅館服務員那兒也問不出什麼來了。由於案犯在房間里停留的時間不長,既找不到他遺留在這裏的物品,也沒有發現明晰的指紋。
參入搜查本部的是警視廳刑偵一科的那須行動小組。由機動刑偵隊和轄區警署的警員配合他們的行動。
目黑也實在是太過分了。我比你大四歲,本來就沒指望過和你目黑結婚,你目黑也沒提過結婚的事。裕子心裏想過,自己比他年齡大,又沒有學歷,只是一個普通的窮職員,就算不和自己結婚,目黑大學畢業後會找到一個既年輕、又漂亮、條件又好的對象的。到時候自己再退出來就是了。
十月十三號上午十點多鍾,六波蘿樹情侶旅館的前台當班服務員秋元綠看了看表,覺得有點不對勁——昨晚八點左右進店的303房那一對,怎麼到現在還沒有離店的意思?
「你是不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和田代裕子的關係?」
但是,憑著近八十年的生活經歷,津瀨太太卻能分辨出這種味道。
雖說裕子早就有心理準備,知道「總有一天,我會……」然而,當這種擔心真的成為現實時,她還是覺得難以割捨。在這種時候,以前心裏暗暗作好的思想準備完全不起作用了。裕子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成了一個離開了目黑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這人胸前掛著一件柱形的圖騰飾品,手腕上套著腕鏈,瀟洒大方,臉上透出一種對自己的穿著充滿自信的神情。的確,他稱得上是相當不錯的男人,卻不是裕子喜歡的那種類型。
被害人的身份很快就查出來了。在離案發現場二百米左右的路上,一個行人拾到了一個手提皮包,並把它交給了警方。包里有化妝品和一個空錢包,還有上班月票和一個英語學校的學生證。警方就是根據這些東西查明被害人身份的。
這麼說來,那就不是初交了。刑警們讓管理員打開房門,進裡邊看了看。不用在房裡翻箱倒櫃地搜,電話機旁就有一個電話本,裡邊記著好幾個男人的姓名和電話號碼。刑警挨個給這些人掛了電話,其中一個就是目黑誠次。一聽說來電話的是警察,目黑就說:「這事和我沒關係!」
可是津瀨卻不願這麼做。她把祖輩傳下來的這片地視為珍寶,在上面蓋了這間老店子,穩穩地守著它。現在,眼睛耳朵都還頂事,管個店攤什麼的沒問題。
若無其事地進行深夜和白晝的更替——這就是六本木。
「你們還注意到了些什麼?」
「我不是說了,我和她沒什麼關係嗎?」
「他進進出出總是避著人,所以……」
「根據這個情況看,看來裕子是在被自己的愛人拋棄后,心裏很傷心,來到了街上,後來又和主動上前接近自己的陌生男子進了旅館,結果被他殺害了。」
死者的臉腫九-九-藏-書著,呈暗紫色,上眼皮和眼球上有一些小血斑,像是被跳蚤咬過似的。從脖子的前面留有拇指、後方留有另外四個指頭的痕迹這一點看,死者是被兇手騎在身上用雙手卡住脖子窒息而死。據對屍體情況的分析,估計案發時間為十二至十五個小時之前。
「我們想向你了解一下情況。你經常在田代房裡過夜吧?」雖說這事還沒經過證實,但吉原很有把握。果然,對方沉默了。於是,吉原又乘勝追擊地問:「看來,還真不能說沒關係。」
可是,目黑提出分手的理由,並不是他有了另外的女人。他說的是,自己畢業後進一家大銀行的事談妥了。誰都知道,銀行這種地方是很刻板的,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和一個年齡比自己大的女人處於半同居狀態,事情就糟了。
「實在不好意思,我怎麼都調不起那個興緻來,我想回去。」裕子盡量用輕鬆隨便的口氣說。說完,她站起身來。
「我真傻!」目黑走後,裕子敗自在房間里自言自語地說。不知什麼時候,淚水順著面頰淌了下來。眼前的這個房間里,滲透進了自己和目黑這四年的生活,幾乎每個周末兩人都是在自己這間公寓里度過的。儘管兩人現在分手了,但這四年的記憶是不能一下子抹去的。
「你別……」
「也說不上是硬逼。我只是覺得,她好像有點猶豫。」
「求你了,別亂來!」
「還沒問你,你就說和田代沒關係。這本身就讓人覺得你和她有某種關係嘛!要是真的沒關係,你就應該等著我們問你。」
「你可別想溜。」鮫島似乎不太放心,他讓浴室的門半開著,草草地沖了一下淋浴。
「我這四年究竟怎麼啦?」裕子和目黑約好了,兩人從此不再見面。目黑離去后,一種空虛感無情地向裕子襲來。
「你呀,這可是在破殺人案啰!死者是曾和你關係親密的女人,作為一個死前和她有關的人,你應該和警方合作才對。是不是犯人抓到了會對你不利?」
「我是說今天不想那個,我們還可以再約時間嘛!」裕子心裏在想:總之,得先穩住他,然後再想辦法脫身。
可是,今天晚上,無論怎麼等,目黑都是不會來的了。想到這兒,裕子真後悔不該到六本木來。本來是想來這兒回味過去的,不料卻撩得傷口揪心地作痛。
「對不起,房費由我來付。」裕子不想激怒鮫島。
田代裕子住在一棟出租公寓里,公寓位於山手線、東橫線和駒澤大道交匯的三角區內。這裏,國鐵、私鐵的電氣火車、汽車的噪音不絕於耳,是一個都市型的三角洲。
秋元真後悔,要是向他們收預付定金就好了。當時,只是看到女客人的衣著不錯,所以才輕信了他們。
「怎麼,剛來就要走?」鮫島一臉疑惑。
據對案發現場的情況進行分析,看來,罪犯和被害人進入房間后不久就發生了爭執,罪犯卡死被害人後,帶著被害人的所攜物品逃離了現場。
「那就別勉強了。」鮫島沒有堅持。走出舞廳,只覺得外面的空氣好清新。
對一個沒有女人的孤身男子來說,眼下,裕子這種獻身型的女人確實管用。她不僅能為他洗衣做飯、清理房間、滿足他下半身的慾望,手頭緊時,她甚至能貼錢給他花。只要能忍受她年齡較自己大這一點,對目黑這樣一個單身男人來說,裕子是再合適不過的女人了。
就在裕子猶豫的那一剎那,那男人趁勢說:「那好,咱們就這麼定了,走吧!」說著,他伸手輕輕摟住了裕子的腰。裕子和目黑的交往,也是以這種形式開始的。傷心的裕子心裏在想,說不定,這就是辭舊情、迎新戀的機會。也好,就算是得不到新戀,對心靈的傷口來說,總可以說是一種止血的急救手術吧!
每當津瀨太太早上起來聞聞空氣的味道時,她總會想:對,這就是六本木!
裕子一直愛著目黑。他是第一個向自己傾訴愛意的男人。這使裕子一時心血來潮,輕易地把身子交給了他,全身心地投入了他的懷抱。
「是初次住店的顧客嗎?」
憑著她的職業直覺,秋元知道:昨晚那一對,是當天晚上才認識的。兩人著裝的情趣很不相稱,而且女方的年齡似乎還大些。剛結識的情人一般是不會在這裏過夜的,他們往往是雙雙滿足慾望后便乾乾脆脆地離店。九-九-藏-書可是這一對,不僅在這裏過了夜,而且到現在還不動身。
原本最令人暢快的電子流行樂這時卻刺得裕子神經發麻,她頭疼起來了。
「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她以前的那個戀人的責任可就大啦!」

1

「好了,你快去洗了來。」鮫島蜻蜓點水似地沖完了澡,用浴巾裹著身子,躺在床上催促著。看樣子,他的情慾在沸騰,已經迫不及待了。
「那,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津瀨太婆簡直算得上是這六本木的主人。她甚至知道這兒每一家店鋪的歷史、每一戶居民的家庭構成。然而,其中有些店鋪已經延續好幾代了,店主幾度易人的商店也不在少數。這兒已經面目全非,連津瀨這個活字典都有點跟不上了。
耶穌講完這些話,眾人都希奇他的教訓;因為他教訓他們,正像有權柄的人,不像他們的文士。
「是要煙嗎?」穿背心的男子不耐煩地連連搖頭,只說了聲「換錢」。聽聲音,好像他舌頭不太好使。
「走吧!」裕子說。
「沒那回事。」目黑的嗓門已經很低了。儘管只是在電話里交談,但總讓人覺得他不是兇手。和吉原一起的刑偵一科的河西一直在電話旁聽著兩人的對話,這時,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分析說:
這是因為,無論怎麼變,六本木這條街的情調總不會變。這種情調就是:這條街上的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強烈的個性、強烈的獨立性。
「你是說,是男的逼她來這兒的?」
「你不是開玩笑吧?」鮫島壓低嗓門說,聲音里透著一種恐怖。裕子聽了,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她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己落到壞人手裡了。
發案的房間是三樓的303房,被害人看上去像是一個公司職員,年齡大致為二十五歲左右。
「周末一般都在這兒過夜。」
「知道那男人的名字嗎?」
警方迅速對被害人住處和就職處展開了調查。得知:被害人出身於岩手縣北上市,在當地高中畢業后,進了由其同鄉任經理的淺沼貿易公司。
「看樣子,是等的人沒來?」男人得體地笑了笑,說。
豐原津瀨守著店攤子,迷迷糊糊地望著街頭。活到快八十歲了,這條街也完全變了模樣。這年頭,一寸土地一寸金,在這兒開這種沒什麼賺頭的老雜貨店的,除了她,也沒有別人了。街坊們要麼把地賣給了銀行,要麼轉給了不動產商,誰都在悠哉悠哉地過著閑日子。
然而毫無疑問,此刻自己絕對是不幸的。和往常一樣,這裏的「杏仁」商場前聚集著一對對青年男女。就在不久前,她也常在這裏和目黑約會。目黑總是要遲到三十分鐘,準確地遲到三十分鐘。可是,他卻不準裕子也按他的時間表赴約。
「看來,還得了解他們是為什麼分手的。」
即使津瀨太婆弓著腰從身著最新時裝的女郎或是電影明星身旁走過,誰也不會覺得意外。政界、財界的大人物到來時,街上還會出現自衛隊員。這裏的人,膚色不一,服裝各異。
「對不起,不知怎麼回事,我有點累。」
「有人嗎?」秋元叫了一聲,進了房間。303房和一般旅館的標準雙人間沒什麼兩樣,每天的房費是一萬二千元,裏面有一個小過道間,房裡的陳設,並沒有情侶旅館特有的那種情調。
現場沒有發現任何能證明死者身份的物品。穿著高級面料出門裝的死者不帶手提包外出,這是不可能的。
這下,裕子可算領教了什麼叫男人的自行其是了。以前她就覺得目黑這人有些自私,但既然已經把什麼都給他了,當然就不願被他拋棄。正因為如此,對他的本性,裕子一直不願去正視。
「婊子,你幹得好!」
「可、可是,我和那起案子真的沒有任何關係。那件事發生的頭天晚上我就和她分手了。」
兩個陌生的男女在街頭偶然相遇,一下子就情投意合,這沒什麼。問題是後來兩人又不知為什麼產生了糾葛,進而發展成了殺人案。對這個既施暴又殺人,還將被害人的物品洗劫一空的兇手,刑警們充滿了義憤。
死者生前工作勤奮,在公司里沒有關係特別親近的男友。警方沒能從公司里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然而,去死者居所調查的人馬卻了解到了一些新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