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章 溺死的殺機

第十章 溺死的殺機

「當然是海邊啦。」
「他還說,今年又想找你幫忙。」
目前為止洋介對詠子感到厭惡,卻沒有動過殺機。通過慶子這面透鏡,厭惡成為具體的殺機。
洋介被擊落到絕望的深淵。「五個月」已經沒有人工流產的可能了。
詠子消失后,與生田目慶子約定的未來充滿了希望,彷彿暴風雨過後的晴空,陽光燦爛。
走投無路的洋介,彷彿得到上天的啟示,靈機一動。與慶子相識的去年夏天,他在湘南海岸當救生員,當時親眼目睹了幾樁水難事故,並且參加了實地救助。可以說,慶子還是救助工作的副產品。
「班裡我交了些朋友,說好一起到海邊去,你能保護我們嗎?」
難得的好主意,大海卻派不上用處。河川、湖泊呢?進行這一類水上娛樂對孕婦來說自然些。把船劃出去弄翻,自己也一同落水,這就無可懷疑了。第三者趕來救援之前把詠子拖到水裡。在遠離東京的湖泊下手,東京的報紙大概不會報道。當地報道中,他和詠子的關係只是朋友。萬一慶子看到了,也可以搪塞過去。
空中被勢力強大的小笠原高氣壓所控制,天氣局勢穩定,一派晴好,也沒有悄然臨近的颱風。湧向海邊的波浪略帶起伏,毫無野性。連專門趴在沙灘上曬太陽的泳客都被吸引到水邊,追逐著浪花嬉戲。
好容易等到詠子平靜下來,洋介問她:「你真的有啦?」
詠子溺水的地方不到一人深。在孩子都淹不死的水邊,碰到幾個小小的浪頭,詠子頃刻之間就丟了性命。
洋介想到一件事,心裏一沉。這個念頭嚇得他當場失色。野心勃勃的計劃很可能就此落空。
結果,由於母親突然溺死,幼小的生命來不及見天日就與母親一同消逝了。倘若不是發生了事故,它的降生必定被父親所阻止。
「沒錯兒。女兒也不例外。」
不過,洋介畢竟感到痛心。和詠子共同生活了一年多。在人海茫茫的東京,男女不期而遇,彷彿被風吹到一處的兩片樹葉。經過短暫的相愛,一方突然死去,共同生活至此畫上了句號。
「別裝糊塗了。」
洋介作為家屬領回了屍體,這才返過神來。他意識到,自己制訂計劃,推翻了又重來,千方百計想要除掉的絆腳石,自發地消失了,而且消失得乾乾淨淨。
心靈的死角中草草組裝起來的殺機,在不帶一絲陰影的陽光下,顯得幼稚而粗糙。猶如夢境中彌足珍貴的奇思妙想,醒來常常被棄置不顧,利用大海作兇器的想法,一旦拿到大海面前,頓時土崩瓦解了。
「有你照看著怕什麼。再說,我偶爾也想晒晒太陽。」詠子似乎當真要去。對方提供了求之不得的機會,洋介反而躊躇起來。拉詠子去海邊的工夫是省了,孕婦洗海水浴這種違反常理的舉動該怎麼敷衍過去呢。

1

「我不麻煩你。」
「別胡攪蠻纏,我可沒答應跟你過一輩子。你從前有男人,被人家甩了,充其量是個二手貨,我幹嘛非得一輩子守著你。說我背叛,你以前的男人算什麼?」
與生下來就遭到母親遺棄的洋介相比,這個嬰兒的命運更加悲慘。洋介差一點就對親骨肉下了毒手,這行為比他母親還要殘酷。
然而,事態緊迫起來。慶子一定要洋介跟她父親會面。
「那最好。我正想坐一回牢。兩次都被男人甩了,自由世界又怎麼樣,下場更慘。」
「我這麼求你,你就是不肯對那個女人死心,是不是?」詠子發現read•99csw•com哭訴不起作用,眼睛又豎起來。
對洋介來說,詠子的提議正中下懷。
「不要緊,沒暴晒。我想到過了。」

4

「今天有一位叫中野的先生來過電話。」
詠子在游泳池裡游得相當靈活。脫了衣服倒沒有想象中那麼臃腫。帶她去海水浴場,看起來也沒什麼不自然。電視上做了宣傳的緣故吧,俱樂部還有其他孕婦參加。而且專門為孕婦開設了班級,很受歡迎。定期去俱樂部鍛煉以後,詠子的體型、心情都有了張力。
「詠子。」洋介大驚失色,手上的果汁連瓶掉在地上。溺水者是詠子。
洋介認識到,要殺死一個人,必須更精妙更縝密地編製方案。
和慶子的關係越密切,對詠子的厭惡就越深。即便不如此,洋介對詠子也會失去興趣。女人懷孕以後身體變形,曾經讓洋介神魂顛倒的精妙曲線和造型,無可救藥地遭到破壞,只剩下一堆肉。儘管自己造成了這個後果,詠子一靠近,洋介還是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兩人結合以後第三次幽會的時候,慶子初次達到了性高潮。她突然間叫出聲來,洋介以為弄疼了她,馬上停止了動作。
漲潮了,波浪湧上人們佔據的沙灘,搔得腳心癢酥酥的,詠子孩子似的尖叫起來。
有東西當胸擲過來,彈到地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照片。不必撿起來細看,凝固的每一幅構圖洋介都有印象。和慶子靠在一起的鏡頭、手牽手的姿勢、擁抱的場面,背景是他和慶子初次幽會的旅館,拍得十分清晰。
「我沒裝什麼糊塗。」
「跳得太使勁當心流產呵。」洋介提醒她之後,覺察到自己的心思變了。在這坦坦蕩蕩、反射著熾烈陽光的海濱,實在打不起精神去實施那陰暗的企圖。
詠子的哥哥得知這些情況后,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洋介,好像洋介私吞了一樣。
詠子的死已成事實,洋介還是無法相信。雖有警察到場,都知道死於溺水,只進行了形式上的屍檢就走了。
「別停下。」慶子請求著。
「我感激你。不過,已經作了回報。你也充分享受了,對吧。錢也讓你賺了。男女之愛,再怎麼海誓山盟,哪一方降溫就算告吹。咱倆該分手了。」
「行。」洋介側眼望著詠子向水邊走去,自己一邊朝小賣部方向走。離得最近的一家小賣部果汁賣完了,所以洋介到稍遠的一家買好往回走。這時,沙灘上一片嘈雜。
水難事故的溺死者,沒人懷疑跟犯罪有關。雖然警察會到場,只進行形式上的檢查,很快就向家屬交還屍體。人們習慣性地把大海當成兇手,不曾意識到人類的惡意介入其中。海邊遊樂的季節又將來臨,詠子的處置委託給大海倒未嘗不可。洋介得益於去年夏天當救生員的經歷,掌握著拿大海作兇器的要領。
「你怎麼了?」洋介問道。
「王牌哪能輕易暴露呢。你要是早知道,肯定讓我做掉。瞧,你的心思臉上都看出來了。」詠子的表情顯得自信而又遊刃有餘,她掌握著最強大的王牌。
「到哪兒去?」
「中野?」名字耳熟,可是想不起來。
洋介外出不敢隨便沖淋浴。剛沖洗過的身體有一股熱水的味兒。
「那,這是什麼?」
詠子悄悄培育著播種在她體內的洋介的化身,她把胎兒當作捆住洋介的繩索。因為她腹部變化不明顯,洋介居然沒注意到。現在回頭想想,詠子近來討厭壓迫下腹部的刺|激性體|位。而且,身九九藏書體顯得臃腫也是懷孕的緣故。
有一次洋介疏忽了,在和慶子幽會的旅館里洗了頭,擦了旅館配備的髮乳回來,馬上就被詠子發現了。洋介自己也覺得太大意。詠子懷孕以後嗅覺異常敏銳起來。
「你最好別樂過勁兒了。皮膚隨便曬會爆皮的。」
「在發光,身體裏面在發光。」慶子喘息著。洋介難以置信。慶子正在以不同尋常的速度獲得快|感。雖然是由洋介引導著,一步步登上快|感的階梯,現在卻幾乎要超過洋介。
「最近一直覺得你不對勁兒,所以我才雇私人偵探盯梢。你可是叼住一隻肥鴨子了。生田目慶子,怪不得你對她父親感興趣。」詠子的表情抽搐著,嘴唇微微顫動,眼梢吊起來。曾經讓洋介著迷的丹鳳眼,兇器般尖利可怕。
「對我父親來說是這樣。我想讓你在父親面前把事情挑明。」
並非殺人的念頭就此消失,而是陽光過分明亮,使洋介感到膽怯。外國小說中寫到過極度耀眼的陽光誘發殺人,洋介的心理狀態完全相反。周圍的眼睛也太多。而且,波浪的力量不足以成為兇器。即使詠子被岸邊崩塌的浪頭捲去,聚集在四周的人馬上會把她救起來。
「那你知道?我又沒有搶劫殺人,不過受男人指使,演了一出美人計,定不了多大罪名,也許還會緩刑。比較起來,你是什麼結局呢?不管怎麼說,生田目的女兒不會理你了。那丫頭聽說了你是美人計的主犯,一副什麼表情,我倒真想看看。光為這一條,我就有心自首。」詠子得勝般地笑了。
「你瞧,真不知道海邊這麼好玩兒,下次我還想來。」先前的詠子,坐在電視機前懶得動一動,現在活躍得像換了個人。潔白的皮膚經過日晒,一天下來,顯得很健康。
「這麼重要的工具,被我這種流浪漢搶了去,你父親準會發火吧。」
「唉呀,被你看出來了。」詠子伸伸舌頭。
洋介不曾料到,自己離開的片刻工夫詠子就被波浪吞噬了。然而根本沒什麼大浪。面對突如其來的事故,洋介茫然若失。
「你又不是秤砣了?」
「那還用說。除了你之外,我能懷誰的孩子。」詠子露出怒色。
「突如其來的,說什麼胡話。」
洋介對眼前的事實激動不已。男性的慾望是律動式的,積累到一定程度就爆發出來,與對方女性的身體沒多大關係。這不過是單方面的行為,生理排泄而已。共同分享男女間的親密和性的喜悅則是另一回事。
「什麼打算?」洋介沒法不問。
洋介事後還感覺到極度的快樂。萬一「燃燒」到「熔化」了怎麼辦呢。洋介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即使慶子沒有巨額陪嫁資產,洋介也離不開她了。
「這話虧你說得出口。你能過上今天的日子靠誰?」
一時的逃避已經不解決問題。跟慶子的父親見面之前,必須打發了詠子。可是,詠子把腹中的胎兒當作粘著劑,死命纏著洋介,勸說也不管用。時間白白拖下去,等孩子生出來,萬事休矣。
「今年看樣子去不了。」為了跟慶子的父親見面,洋介忙著準備,根本顧不上到海邊幹活。
「你想知道嗎?我告訴你。以前那個男人是我的工具。我被他玩弄,我也在利用他。工具總要扔掉的,可你不是工具,是我需要的『人』。求求你,別把我甩了。雇私人偵探是我不對。我只是不想失去你。為了你,我什麼都肯做,情願當你的奴隸。求你別離開這個家。」詠子雙手樓住洋介的脖子,哭訴起來。
這麼一來,又遇到新的難題。懷孕的詠子九_九_藏_書懶得離開電視機一步,怎麼才能把她拉到海邊呢。身體輕便的時候都不肯穿游泳衣,何況現在,不可能到海灘上去顯露臃腫的裸體。即使她同意,孕婦洗海水浴也不太合情理。
「你幹嘛這樣?咱們哪有條件生孩子。」
「怎麼辦?」洋介問自己,可是答不上來。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詠子的下腹部凸出來,它壓迫著曙光乍現的將來,要把一切可能性碾得粉碎。
這時,洋介內心深處緩緩升起一個念頭,他沒有馬上意識到這是殺人的念頭。
那天,洋介回到家,詠子神色異常。
「你敢亂說連你也抓進去。」
「真的么,幾個月了?」洋介強忍著絕望,繼續問道。
「好啊你,背叛了我,是吧。」詠子氣得聲音發抖。洋介心裏一驚,仍然作出平靜的樣子。
洋介如此渴望的自由不費吹灰之力、不冒任何風險就到手了。他沒有動詠子一根手指,是詠子突然主動退出了。
因為閑暇,詠子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洋介身上。洋介外出回來,她總要左聞右聞,只要嗅出一星半點香水味,立刻嫉妒得表情扭曲,刨根問底地追究洋介每一分鐘的行蹤。假如洋介堅決地拒絕她說「這些事兒沒必要一一向你彙報」,詠子就會大哭大鬧,結果屈服的還是洋介。
不知出了什麼事,洋介急忙跑回來。他倆剛才佔據的地方圍著一群人,看樣子有人溺水。這種風平浪靜的時候發生事故,大都是孩子。父母稍不留神就被波浪吞沒了。洋介撥開人群過去一看,以中野為首、幾個面熟的救生員在搶救遇難者。中野正對著躺在沙灘上的女子拚命做人工呼吸。
詠子體內孕育著洋介的種子。假如順利出生,不知將來有哪些可能性。洋介的生活安排與播種下去的幼小生命無關,為了一己之便他曾經想要扼殺這個生命。
不,這是不同的,洋介搖搖頭,寬慰自己。
發生了醜陋變形的不光是身體。身體變得笨重,精神好像也倦怠起來,整天爛泥似的癱在電視機前,什麼都不幹。因為生活毫無壓力和刺|激,臉部失去彈性,浮腫了一般。當初的詠子,身上有一種都市情調,妖冶動人,讓洋介著迷,和眼下的詠子判若兩人。
洋介極力否定自己的猜測。然而,所有徵兆都在證實這一點。他追到衛生間給詠子摩挲後背,詠子已經吐凈了胃裡的東西,一個勁地吐苦水。
「你的話什麼意思?」洋介對慶子的弦外之音放心不下。
「我還沒抓牢么?」
「也許會亂一陣子。不過,父親很疼我。如果我說一定要跟洋介君結婚,他總會答應的。所以,趁著父親還沒提起婚事,你得先自報家門。」
「我自由了。」洋介輕聲低語,沒人表示異議,也不可能有。詠子的親屬只有一個哥哥,在櫪木縣老家,已經不相干了。洋介按照以前信上的地址跟他聯繫,對方表現出為難的樣子,很不情願地來到東京。在詠子的房間察看了一遍,想物色點遺產,可是詠子的房間看起來豪華,只有傢具類的舊貨可以出手,沒什麼像樣的遺產。
「我想去看看呢。」
「快五個月了。」
「利用?」
「沒什麼,有點不舒服。」詠子回答。接著,她撂下飯碗,說沒胃口了。洋介也胡亂吃過,草草收場。剛走到電視機前,詠子又衝進了衛生間。
「好吧,隨你的便。我有我的打算。」克制的聲音里包含著某種可怕的東西。
詠子早知道洋介在外面和慶子約會,儘管如此,到最後關頭還得妥協。把洋介逼急了他會出走,詠子不想九-九-藏-書這樣。於是她牢牢握住韁繩。總之,在確認洋介不離開自己的前提下給他一定的自由。只要洋介不逃走,在外面干點荒唐事也只能容忍。這是作母親的女人出於自衛的智慧。
「你不了解政治家是怎麼回事兒,所以才這麼慢條斯理的。」洋介一直在閃爍其詞、爭取時間,慶子好像有指責他的意思。其實,洋介也想儘早過了「面試」這一關,只不過詠子的存在妨礙了他。
但是,動機與實施還有相當的距離。洋介與詠子長期同居,生活的痕迹留在她周圍。假如她死得不明不白,洋介難免遭到懷疑。必須造成詠子自殺或死於事故的假象。詠子的死不影響到洋介的安全,倘若能想出這種辦法,殺機與實施犯罪之間的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然而,眼下沒有充足的時間讓洋介策劃。
詠子自己就像個救生圈,仍然片刻不離救生圈,彷彿光環圍繞著土星。這副架勢想溺水也不可能。
「游泳其實我會一點。老家附近有條河。算個帶木把兒的秤砣吧。有你保護的話就能游。」
「不是麻煩不麻煩的問題。我不是說了么,根本沒條件生。這種情況,孩子生出來也不會幸福。」

3

「差不多該上來了吧。滿潮了。」
「怎麼了?」洋介一邊繼續一邊問道。
「是咱倆的孩子嗎?」
下午以後,沙灘的面積逐步縮小。
事情正向洋介期待的方向發展。突然間拉詠子去海邊容易引起懷疑,洋介先讓她加入了游泳俱樂部。洋介的用心是,在這裏打個底子,到海邊做精加工。
「為什麼不能。我養得好好地給你看。」
「聽說過『政治聯姻』這個詞兒吧。」
假如早點發現還來得及補救,事到如今,不容分說,「為時已晚」。
「你怎麼能肯定。我會讓孩子幸福的。不管別人怎麼說,我要把孩子生下來。」詠子毫不掩飾地表現出母性的本能來。
「他說,去年夏天和你一起在海邊幹活兒來著。」
詠子的哥哥、房東和洋介三個人辦理了喪事。詠子在東京都內的殯儀館火化后,骨灰由她哥哥帶回了鄉下,猶如一件行李。一個女人生活的痕迹就這樣抹去了。
「奴隸不可能限制主人的自由。你要是真愛我,就按我的意思辦。」洋介說著話,同時一根根掰開詠子的手指。
「說得倒好聽。對不起,我一點沒降溫,還在升溫呢。我就不信會輸給那個黃毛丫頭。男女間的事兒,只要雙方不都降溫,完不了。我到死也不會放過你。」
「啊,那個中野呀。」去年夏天,洋介當救生員時的隊長。
生澀的部分也經過了耕種。先前不充分的性快|感,像小小的容器轉眼間就注滿了水,汪汪欲溢,灑落下來。
海上天氣轉晴,光線晃眼。波浪略大一點,還夠不上發布「注意」警報。適逢七月下旬的周末,泳客為數不少。
「哇,腳底好燙,走不了啦!」詠子在曬熱的沙灘上一邊跳,一邊孩子般興奮起來。
另一方面,洋介也在避免引起詠子爆發。萬一詠子到慶子面前或生田目家去吵鬧,一切都得推翻了重來。
「誰更卑鄙?瞞著我偷偷摸摸搞女人,現在又想另起爐灶,沒門兒!」
「有人來提親么?」洋介愕然失色。不能再磨磨蹭蹭了。
「哼,心裏有鬼吧。你和我是同案犯。」
「別用這種口氣說話。我喜歡誰是我的自由。你遇見我那會兒也不是冰清玉潔吧。」
「你是說,你父親會把你作為實現政治野心的工具?」
「我還連個像樣的工https://read.99csw.com作都沒有。」
殺人的念頭付諸實施之前,仍然面臨著各種難題。從感覺上來說,它與現實的距離的確縮小了。回到家,詠子一反常態,笑容可掬。
「我是認真的。電視上說,游泳對肚裏的胎兒有好處。老不活動,胎兒長得太大了不好。為了你,我想生個健康的孩子。」詠子得意地笑了。
男女之間通過最緊密的聯繫,達到完美的和諧同步,這才能體會到性的絕妙滋味。雙方越熟練,快樂也相對增加。跟慶子才第三次做|愛,她的身體已經像多年親密相處的女人一樣,有了強烈的反應和高潮體驗。她把這說成「身體裏面在發光」。
隨著詠子下腹部的隆起,慶子的身體得到迅速開發。天然沃土成熟在即,洋介正好下鋤精耕。
正如美蘇首腦所言「無論我們雙方感情如何,在存亡與共這一點上達成了共識」,洋介和詠子都知道無法獨自生存,需要互相威脅,互相欺騙。
詠子一會兒趴在沙灘上曬太陽,一會兒來到水邊浸在海水裡。這樣反反覆復好像很有樂趣,整個人歡蹦亂跳。
爭吵過後沒多久,正在吃飯的時候,詠子突然站起來。洋介轉過臉,看看是怎麼回事。詠子瞟了他一眼,衝進衛生間。聽聲音嘔吐得厲害,片刻工夫,詠子臉色蒼白地回到桌邊。
「你父親會怎麼利用你?」
「所謂政治家,凡能利用的都會利用到。」
儘管中野等救生員全力以赴,詠子最終沒能蘇醒過來。其間,洋介光是張惶失措,雖然會做人工呼吸卻插不上手。
「這種笨蛋!監獄是什麼地方,你哪兒知道!」
「苗頭已經有了。眼下念書期間,人家把握著分寸。等臨近畢業,提親的人還不踏破了門檻兒。在這之前,你得把我抓牢。」
洋介也受到訊問,因為是他買果汁期間發生的事故,答不出什麼。據目擊者說,詠子下海的時候浪稍微大一點,接連三次打過來。詠子拿著的救生圈被掀掉,隨後人就被浪頭捲走了。
原來的計劃作廢,洋介得以放鬆下來。海邊一年沒來了。今天不是來上班,而是以客人的身份來遊玩。
「對政治家來說,聯姻是擴大個人勢力的絕好機會。子女正是這一類工具。實力派政治家的兒子女兒不都跟銀行、金融界巨頭的子弟結婚么。政治家都通過這條途徑擴充自己的地盤、增強自己的勢力。我父親想當政,需要一大筆錢。為了確保資金來源,我是再好不過的工具了。」
「啊?有那麼大了么。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是說去海邊?不會吧?」洋介吃了一驚。在電視機前生了根一樣坐著不動的詠子,忽然提出到海邊去,難以置信。
「你居然幹得出這種卑鄙的事來!」洋介平息了最初的驚愕,憤怒湧上心頭。
「冷不丁要到海邊去,也太輕率了。」暗中謀划的事突然被對方說出來,洋介一下子不知如何應對。

2

(我是作為一個具有獨立人格的人被生出來,又被拋棄了。不想生我的話,應該在娘胎里就解決掉。娘胎里沒完全成形的時候,僅僅是不具備人格的一塊肉。總之,是母體的一部分,無法看成是獨立的生命。所以,二者情況不同。)
「你去哪兒了?你太太被浪頭捲走啦。」中野的語氣好像在責備洋介,他繼續爭分奪秒、全神貫注地做人工呼吸。詠子和中野通過電話,今天來的時候,洋介簡單介紹了一下。
「好吧,再到海里浸一趟就上岸。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來。哎,買點飲料好么,我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