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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再生之聲

第七章 再生之聲

「這點我已調查過了。」刑警辻說,「我們後來又做了一次調查,石井既沒有掛鐘,也沒有鬧鐘,有塊手錶睡覺時也不放在枕頭邊。」
「外表基本上一樣?!」下田不禁大聲問道。他也知道有一種收音和錄音合為一體的收錄兩用機,不過他一直以為兩用機的體積一定比普通收音機大得多。
通過大量調查,「流竄作案」和「間接關係人作案」完全被否定了,有殺人動機的就是弓場和村越兩個人。
「也許是他知道了弓場的作案動機大,為了嫁禍於弓場,對弓場的情況作了番調查後知道的。不過再怎麼想嫁禍於人,如果他本身有作案時間,也是白搭。」
「這裡有實物。」店員指著一個陳列品告訴他,「這就是兩用機,用一個開關控制,既可錄音,也可收音。當您有什麼事,不能聽您想聽的節目時,您可以把它錄下來,在您方便的時候聽。」
「不可能。用東芝收音機在1點鐘收聽到的新聞,用松下、索尼聽也是1點鐘。」店員堅持著自己的意見。
他不由得「啊」了一聲,迅速追蹤著腦子裡剛閃過的念頭。有一件事正趨於明朗化,就像遮著人們視線的濃霧,在陽光的照耀下,漸漸被驅散開來。
下田無意識地看了一眼行李架,只見上面並排放著兩個同樣大小、同樣顏色的皮包。下田擔心他們下車時會拿錯。
「難道工作和戀愛的發展能事先作出準確的預測嗎?若達不到預期的目的,就等於既殺了人,又一無所獲。」
「秋葉原是電器商店的集中區。」他剛想到這兒,便撥開人群,朝車門擠去。
「這不屬於我的業務範圍。」態度和藹的店員不耐煩了。這裏還有其他顧客,他沒有閑工夫接待不買東西光提無聊問題的下田。
「不管怎麼樣,我們得盯住村越。」偵查本部的注意力再次轉移到村越順也身上。儘管從收音機方面還沒抓到真憑實據,但也許會從別的地方找到線索。
一會兒,四五個小職員模樣的人吵吵嚷嚷地上車了,其中一個人把手中的包「砰」地一聲扔在下田面前的行李架上,而後又繼續和同伴閑談起來。
他有時也考慮「身體是警察的本錢,必須多加保護」,可是一當哪個偵查本部的人手不夠,他被當作重要戰鬥力增派進去后,就只得豁出去了。
「村越那時還是拐彎抹角地告訴他時間了呀。」
村越到底有沒有兩台機子,現在依舊是個謎,要查證這個問題相當困難。一個城府很深的人,不可能把性命攸關的危險物品放在身邊。
「石井是個十足的吝嗇鬼,他得到了盼望已久的收音機就會像小孩得到一件心愛的玩具一樣擺弄它。這樣一來,村越不就不好辦了嗎?如果石井發覺給他的是台兩用機,恐怕就換不成了。」
石井說他聽到的節目確實是收音機發出的,不是錄音機。
國井弘的死亡時間據推測是凌晨2點以後的九*九*藏*書一個小時之內,在屍體上沒發現設圈套偽造作案時間的痕迹。
他和山路一起到厚木向石井作了調查,村越的證明過於無懈可擊,他感到其中必有奧妙。
「不忙,不忙。」那須擺手制止躍躍欲試的部下,「石井發覺了收音機被換掉了嗎?」
「台不同,時間會不一樣。」店員答道,臉上顯出驚奇的表情。
「那台收音機並沒有改裝過。」
「會早死嗎?」下田兩手抓著吊環,臉上露出苦笑。這樣吊盪著的樣子雖不文雅,但吊環可以承擔部分體重,多少能舒服些。
「如果村越真是兇手,那麼他安排得真太巧妙了。」山路好像已基本上同意了辻的見解。然而,還是沒找出村越證明中的漏洞。
「我聽不懂您的意思。」
「即便證實了村越有兩台機子,恐怕也……」河西插嘴說,「恐怕也沒法知道他是否調換了機子。」河西的意見進一步證明了那須謹慎從事的必要性。
下田看到沒拿錯包,便放心地下了車。其實他有點過於操心了,在車上拿錯包的事屢屢發生,更何況那人是隨便把包扔上去的,裡邊一定沒什麼貴重的東西。
「真狡猾。怎麼樣,可以證明村越有作案時間了吧,股長,快提請逮捕證吧。」
「比方說,用這台東芝收音機在凌晨2點聽到的節目,用松下收音機會不會在凌晨3點聽到?」下田耐著性子解釋著。他覺得自己已把問題講得很清楚了。其實,由於他提的問題太離奇,對方的確一時難以理解。
「沒必要改裝。現在出來一種可以放盒式錄音帶的收錄兩用機。」
「這正是村越的巧妙安排。弓場的證明人是他所不能公開的情婦,弓場為了自己,不得不隱瞞證人,而當情婦暴露出來為他作證時,他就會從原來的優越地位上跌落下來,從對美紀子的競爭隊伍中敗下陣來。
解剖屍體的是個經驗豐富的法醫,他鑒定出來的死亡時間完全可以信賴。如果弓場不是罪犯,那麼只好考慮村越了。
就在這時,彷彿村越知道了警方的動向似的,突然去向不明。偵查本部感到大事不妙。
「錄了音什麼時候都可以聽。」
「也許他真是為了送收音機。」
「能不能把收音機改裝成錄音機,而在外表上又看不出來呢?」
「也許是不自然,但他的旁證卻是確切無疑的。」
下田一開始就注意了這兩個包,所以他能從破損程度和放置位置分辨它們之間的細微區別。換個人冷眼望去根本無法分清。
「是的呀。」
下田刑警從赤坂見附乘地下鐵,以便在新橋換乘國電回家。他家在埼玉縣雙市。原則上刑警的家要安在自己工作崗位的所在地,但住在外地的,只要能通勤也可例外。他屬於例外的一個。
「是的,所以說他有充分的殺人動機。」
「據石井說他有些神經衰弱,一聽到鍾錶的滴答聲就睡不著,連手錶的走https://read.99csw.com動聲都受不了,更別說掛鐘或鬧鐘了。於是他把手錶放在遠離枕頭的地方。他說他總是按時起床,並沒有什麼不方便。」
「怎麼考慮?」
車到了新橋,看雜誌的人站起身來,慌忙從行李架上取下皮包。正如下田所擔心的那樣,他取下了右邊的包,不過,好像他從感覺上發覺自己拿錯了包,伸了伸舌頭,說聲「不對」,又把皮包放了上去,取下自己的包。
他換上國電,車上的人比地鐵略多些。他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霓虹燈,已經忘了剛才那件小事。
「是的,這正是最可疑的地方。」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同一電台某個時間里播出的節目會不會因收音機型號或廠家的不同而聽起來時間不一樣。」
看雜誌的人的皮包放在左邊,剛上來的人的皮包放在右邊。兩個皮包可能是市場上大量出售的同一廠家的產品,放在一起簡直難以分辨。
因為弓場久彥被證明不具備作案時間,偵查工作失去了最重要的懷疑對象。偵查本部籠罩著絕望、低沉的氣氛。
那須的謹慎給剛振作起精神的部下們潑了冷水。但作為有權提請逮捕證的那須,則需要考慮到真憑實據的問題。
「好了。收音機可能是兩台,但只要沒有石井的證明,到頭來還是我們的推測。下田君,你的著眼點很好,不過,在我們沒拿到村越的確鑿證據之前,還不能斷定他就是作案者。」
「不,」這次那須的語調充滿了自信心,「如果我們知道了他有一台與送給石井的收音機外形相仿的兩用機,就等於有了確鑿的證據,可以提請逮捕證。」
「值得懷疑的地方太多了,我總覺得村越是真正的殺人兇手。既然是走東名高速公路,一般都是直接驅車到東京,不在厚木停歇。如果石井是個可交的人倒也罷了,可是無論從哪方而考慮,他都是不值得村越半夜2點專門趕去拜訪的人。」
「村越為了矇騙石井,幾次通知他要去而不去,是為了麻痹他。因為如果石井頭腦清醒,就無法更換了,弄不好還會引起他的懷疑。」
「他們職員的性情真古怪,那麼他上班經常遲到嗎?」
「您說是重播嗎?」
——收音機播送凌晨2點的節目,收音機本身並沒被人改裝,問題是那台收音機是個極普通的機子,罪犯會不會利用這點設圈套?
他自問自答著,變淡的霧又濃了,但依然在飄動。電車過了神田,向秋葉原駛去。
「沒有,他說他不敢保證沒換過。」
「嗯,有可能。」
「這麼說,村越最先給他的是兩用機,後來又換成單純的收音機了。」
「村越讓他聽了兩支恩格爾貝魯特的歌后,便對他說『已經2點多了,趕快睡吧,明天再欣賞吧』,說完后把收音機放回原來的包裝箱里。石井說他當時的心情就像一個得到了好東西的小孩把東西包好放在自九-九-藏-書己枕頭旁邊守著它酣睡的心情一樣。」
——可是A收音機收到的凌晨2點播送的節目,B收音機也應該是凌晨2點的節目啊!
剩下的嫌疑犯只有村越,可是村越沒有作案時間的證明也是確鑿的。凌晨2點以後一直待在神奈川縣厚木市的人,不可能在同一時間內出現在赤坂的高級公寓里。
「到那吝嗇鬼家去,可說一點意思都沒有,可他卻——」
「他半夜叫醒熟睡的石井,乘對方睡意朦朧之際,打開開關,讓他聽音樂。村越放的是錄音,但因聲音是從外觀與收音機相仿的『混血兒』中放出來的,石井便以為是收音機的聲音。村越想得真周到啊。」橫渡緊繃著猴臉感慨地說。
一道防線被摧毀了,前面又出現了更堅固的障礙物。
「但是……」
「不論怎樣,現在就做出他是殺人犯的結論未免過早。」
「等等,」那鬚髮出「暫停信號」:「石井要是看看表,村越的計謀不就敗露了嗎?」
「是的,原聲音和再生音在音域上多少有些不同,但恐怕人的耳朵聽起來是一樣的。」
雲消霧散了。村越採取的騙人手法很簡單。當時因為石井斷言「是從收音機里聽到的聲音」而沒往換了機子這方面想。不過,就算是想到了這點,若不親眼看到實物,也難以想象得出普通收音機和收錄兩用機的體積、外形基本相同。
嫌疑犯是否犯了罪,提請逮捕證的大權在警方,因而必須在抓住作案者的確鑿證據或相當可靠的證據時才能下逮捕證。
為了解村越是否有兩台機子,去調查電氣產品商店不會有收穫。收音機不像烈性毒藥和槍支,它是極平凡的日常用品,在哪兒都可以隨意購買,就是去出售那種收音機的商店調查,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更何況現在根本不知道村越的兩用機的廠家和型號。看來從收音機方面進行調查是沒什麼希望了。
「那麼也就是說,可能不是一台機子,也可能是一台機子了?」
「什麼問題?」
「為什麼?」辻對山路的慎重有些不滿。
有一個時期在刑偵人員中流傳著「退休即死」這句話,意思是說他們做刑偵工作的人一到退休年齡,就會突然一下子死去。近來,連續發生凶殺案,擔任偵破工作的刑警必須進行繁忙的偵查活動,這種超量的體力消耗可能會導致沒到退休年齡就先猝死。
「這絕對不可能。」店員斷然否定了。
「除了錄音外沒有其他辦法嗎?」
「這麼說,他很早就開始策劃作案了?」
「山路,你看那台收音機上是不是有什麼花樣?」辻問同組的山路組長。
「我認為是這樣。從給半導體收音機來看,也像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絕對不可能嗎?」
「村越的情況恐怕優於弓場吧。他不是相信只要幹掉國井,一切就可以逆轉嗎?而結果也確實如此呀。」
「1點鐘的新聞,到2點、3點不能聽到嗎?」
九*九*藏*書「村越這傢伙正好是凌晨2點到石井家的吧。」
國井的死亡推測時間,幾乎與之發生在同一時間,這該是多麼妙的巧合啊!
「他是不是打算把殺死國井的嫌疑轉嫁給弓場。」
現在,村越是唯一的嫌疑犯,可是在村越周圍有著堅固的堡壘。
「關於這點我們也問了石井。」好像下田有了新發現后,遷對石井重新進行了周密的對證查實。
村越無作案時間的證明在理論上是站不住腳了,然而終究是理論,現在還不能據此來逮捕他。
「他和上司夫人的不正當關係一經暴露,他便喪失了向美紀子求婚的資格。反正無論如何都對村越有利,而且事實也確實如此。」
「聽的時候能分辨出是收音機原來的聲音,還是再生的聲音嗎」
現在不是上下班時間,車上雖沒有空座位,但站著看報的地方還是有的。他抓著吊環,直愣愣地站著。在無所事事的時候,有時反而會得到解決重大疑難案件的啟示。
凌晨2點,村越喚醒了熟睡的朋友,送來一台早就答應給的半導體收音機,當他按下開關,收音機正好開始播送凌晨2點的音樂節目。
店員的語調低沉,顯得沒有信心。但下田卻很高興。他再次凝視著陳列架上擺放著的外殼發出烏亮光澤的收音機和兩用機,彷彿覺得他剛才在地鐵車上看到的兩個咖啡色提包同它們重疊在一起了。
「簡直過於完美了。他到石井家的時間竟和作案時間相差無幾,就好像他和犯人約定好了似的。」
年輕的下田不會考慮到退休問題,他血氣方剛,體格還經得起每天過量的體力消耗。可是當偵查工作停滯不前,本部內出現陰鬱的氣氛時,潛伏在體內的疲勞便一齊涌了出來。下田不是窩囊廢,他想起「即死」和「早死」而苦笑是因為偵破工作不見進展的緣故。
「村越這傢伙肯定是準備了兩台收音機。剛開始給石井的是帶錄音裝置的兩用機,他當著石井的面打開機子,讓他聽的是錄下來的凌晨2點鐘播送的音樂節目。石井聽到的不是電台播放的聲音,而是錄音機的聲音。由於兩用機和收音機外表很相像,石井想不到別的。因此,我認為石井聽節目的時間應該是2點鐘以後。」下田向那須做了彙報。
就在這一瞬間,他感到有什麼東西突然閃過昏昏沉沉的腦子。
「噢。還有個問題。」
他面前的行李架上放著一個咖啡色的人造革皮包,一個男人坐在皮包下的座位上專心致志地看著雜誌。
「可是弓場和上司妻子的醜聞呢?」
案發當時,因為有弓場這個殺人動機大的嫌疑犯的存在,村越的可疑之處沒能引起他的充分注意。
「即便是送收音機,也應該早去呀。本來是專程送東西,卻在凌晨2點到,太不自然了吧?」
「是的,兩台機子外形相仿,石井上了當。現在看來不是收音機改裝成錄音機。我們原先根本沒想到村越用了兩台機子,結果九九藏書受了騙。」下田提高了嗓門兒。
不論什麼節目,只要錄了音,便可在任何時間重放。村越讓石井聽音樂的時間,恐怕是凌晨三四點鐘。反正房間里不亮,又睡得稀里糊塗,石井也弄不清到底幾點。
「石井為了得到收音機,曾去過村越那兒,他卻找借口沒給他,令人覺得奇怪。」
「請你仔細考慮考慮村越的動機。村越在工作方面同國井競爭,同時又與他爭奪著門脅的女兒,在工作和戀愛兩方面他們都是敵手。」
常和高功能放大器、調諧器打交道,對音響反應敏銳的店員搖著頭說:「恐怕不能。」
「哦?」
「那樣一來兩用機的體積不是得增大嗎?」
右邊皮包的主人沒注意到這些情況,依然著迷地和同伴們談論著賽馬。
「不,沒大多少。近幾年技術發展很快,從外表上看兩用機和普通半導體收音機基本上一樣。」
「可是,在這方面弓場也處於同樣的地位,殺死國井后,未必就可以由他來填補原來國井優越的位置。」
「您來了。」店員微笑著迎了上來。下田問他收音機型號的不同是否會影響同一節目的播送時間。
「您是說同一時間的節目會因收音機的不同而人們收聽到的時間也不同嗎?」店員終於明白了下田的意思。
「石井沒說謊,收音機的確沒改裝。村越無作案時間,」
「有沒有咖啡色的提包呢?」下田的目光由窗外的霓虹燈轉向車內行李架,無意中想起了剛才的「錯包未遂案」。
自從弓場被無罪釋放以後,辻對誰是罪犯這一問題百思不得其解,想得頭疼欲裂。村越的所做所為就像渣滓一樣沉澱在他的腦海里。
「您,您怎麼?」
「可結果不是證明了弓場無罪嗎?」
他今天過於疲乏,脊梁骨和各個關節像灌了鉛似的,連報紙都懶得看。他頭腦昏昏沉沉的,眼角上積著眵目糊,眼皮不停地顫跳。最近一直睡眠不足,又沒吃過一頓消停飯,身體消耗太大。
「結果有人把兩用機放出的聲音說成是收音機發出的,你能分辨出來嗎?」
「如果弓場當了替罪羊,村越就可以得到國井將得到的一切。」
下田進了站前一家最大的電器批發商店,向店裡的人打聽半導體收音機櫃檯,那人告訴他在二樓。他上了樓,看見電視、音箱櫃檯盡頭便是賣半導體收音機的。
「你看能不能這樣考慮……」
「不,不是重播,是同一時間的節目。」
「是個新穎的見解,但他必須得知道弓場的私生活和弓場妹妹被國井害死的事。」
電車由東京站開始就擁擠不堪。又新上來一群人,在人群的搡擠之中,下田更加感到疲倦。現在可不能像在地鐵中那樣一個人佔兩個吊環了,車門口附近已是幾隻手同時握著一隻吊環。行李架上堆滿了乘客的物品。
「他很可能知道。儘管他們三人互相競爭,但畢竟同學數載,個人之間關係挺深,某件事發生后,彼此知曉也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