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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雲的牧場

第九章 雲的牧場

看到尾崎喜八的詩,父親又背誦了富田碎花的詩,美紀子領會到:這不是出於父親對詩的愛好,而是儘可能減少自己心中的優傷。
「那是美麗塔,塔上弔著大鍾,天氣要變壞時就鳴鐘。」
「這才是美原的一邊,我們再往中間走走,今晚住在高原旅館吧。」門脅對全神貫注眺望遠方的女兒說。他們的時間還很充裕,因為前一段路本該步行,但他們基本上還是坐車了。
「你看,那是穗高山吧!」父女倆站在王鼻斷崖上,門脅指著聳立在松木盆地邊際的白色山脈中的一點說。
以前曾發生過一起引起社會極大關注的案件,某作家為該案被告辯護時說:「被告的眼睛是清澈的。」這引起了審判司法人員的嘲笑。但美紀子發現這三個男人盯視自己的時候,眼睛不是清澈的。他們的眼睛常常熱情得發紅,在他們的眼睛里沒有凝視偶像時的虔誠、浪漫的光彩,只有企圖搜取的貪婪。從他們的眼神中就可以想象得出他們之間的爭奪是何等激烈。
到高山大海旅行的人大都抱有一定的目的,有的是為探索秘境,出於對未知事物的憧憬;有的是向大自然挑戰。而到草原來的人,一般都沒有那些目的,他們只是想在遼闊的大自然中讓自身得到凈化。
草原上到處布滿人的足跡。天空晴朗無雲,走到哪兒也不會迷失方向。
那寒冷冬夜的街頭孤寂,
「誰寫的九*九*藏*書?」
「噢!」
位於信越地區的八岳、妙高、戶隱、淺間等山構成了日本阿爾卑斯山脈,它們和富士山一道展現出日本大山的特徵。穗高山在這些大山中也算相當雄偉高大了,然而它畢竟不過是群山中的一峰。此時,高度並不亞於穗高山的其餘諸峰爭相在美紀子面前媲美。
美紀子深深感到父親用心良苦,她想:「父親始終惦記著我,不論是我幸福的時候,還是不幸的時候,父親都為我著想。」
「你看見那邊那座像塔似的建築物了吧?」門脅指著草原中心區問。美紀子早已看到了那座建築物,正想問問父親那是什麼。
就在這一剎那,美紀子猛然省悟道:「父親難道不正是為了告訴我這句話,才勸我來旅行的嗎?」美紀子在穗高山認識了三個男子,而後又相繼失去了他們。門脅一定是為了醫治女兒心靈上的創傷,才把她領到這海拔2000米的號稱「山嶽瞭望台」的美原來的。
前幾天門脅剛去過大山,進行計劃已久的實地考察,他的臉被晒黑了,顯得很健康,這也等於告訴別人他出差的目的地是大山,需要付出相當大的體力。
站在塔下已依稀可見今晚要住的旅館。美紀子感到自己的心境平靜了不少。其實這隻不過是她的感覺,只是對父親感情的加深一時掩蓋了對憂愁的往事的回憶而已。
門脅領美紀子去的地方是長野縣的美原。那裡有一望九*九*藏*書無際的、柔軟得像地毯一樣的草原,適宜心情抑鬱的美紀子去遊玩。平緩的草原要比險峻的山嶽或廣闊單調的海洋更能安撫她那顆受了傷的心。
外表顯得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的門脅,近來明顯衰老,說明工作上負擔很重。
猶如辛夷花開在天際。
5月的故鄉瀰漫著花香,
美紀子順著父親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曾攀登過的穗高山,只是它在周圍大山的簇擁下已不像在上高地仰望時那樣雄偉,它不過是長長的山脈中的一部分,看上去低多了。
一起湧上心際。
依舊如住日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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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這麼好的天氣,在草原上漫遊不必優豫不決,儘管隨心所欲地玩好了。在你想去的地方一定有最美的景色。」門脅面向太陽,眯縫著眼睛。由於這次旅行,他的臉更黑了。他貪婪地享受著取之不盡的陽光,彷彿要補回整天坐在辦公室里所映乏的光照,哪怕補回一點也好。
那激動人心的歡樂回憶,
美紀子站在廣闊的「山嶽瞭望台」的中心,感到父親比這瞭望台還要廣博可親。
「現在它不僅是壞天氣時的嚮導,還成為美原有代表性的著名建築物。塔上雕刻著以描寫大山景緻read.99csw.com而聞名的詩人尾峙喜八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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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工作以後,恐怕不容易請假連休,還是趁現在有空多出去玩玩,況且這對你將來的工作也有好處。」門脅說話時盡量不說刺|激美紀子的話,也盡量不提那三個青年。
「這回你知道了山不僅只有穂高一座了吧?」門脅吸了一口煙,漫不經心地說。
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三個男夥伴都相繼離開了美紀子,而且其中的兩個已不屬於這個世界。美紀子無論如何不肯相信這是真的。
在上高地看到的穗高山是個體的,現在看到的穗高山是在群山之中。把穗高山擁在自己懷抱中的山脈群體更顯得格外壯觀,令人心曠神怡。
也許門脅察覺了女兒的心理,他勸她外出旅行一次。最近美紀子找了工作,準備到一個旅行社去。現在離報到還有一段時日,大學已然畢業,與其獨自悶在家裡,倒不如和父親一起去旅行。
美紀子和他父親正值映山紅盛開之際來到美原。高原上,映山紅比比皆是,花紅似火。連綿起伏的山丘向遠方延伸著,在霧靄迷濛的遠處,中部山嶽的白色群峰突兀而起,十分壯觀。高原的盡頭和山嶽之麓被迷霧所籠罩,彷彿遠處的景緻已溶為一體。天空清澈高遠,連雲彩都像是濾過似的。遠山處在霞光的輝映之中。
「尾峙喜八的詩寫得真好啊!」門脅拿出煙斗說。
牛群正在塔邊悠闊地吃草。
read.99csw.com女二人來到美麗塔下。塔上鐫刻著尾崎喜八的詩句:「登高再觀眼前景,疑是藍天落人間」。正如詩中描繪的,藍天就在他們頭頂上,略有不同的是太陽正居天頂,光線強烈,使得落到人間的晴空過於明亮。
「富田碎花。這是我很早以前背下的,與原詩可能有點出入。」門脅說著點著了煙。
美紀子在穂高山與他們相識,那裡到處充滿生機:翻滾的雲海,熾熱的驕陽,茂盛的高山植物。這一切正是生命,是青春的「宴會」,「宴會」的主角是他們三個人,他們生機勃勃,體魄健壯。現在,主角中的兩人已經死去,不是死於疾病或衰老,而是死於他人之手,剩下的一個則不斷被看作嫌疑犯而受到審查。他們三個人因為她產生了矛盾,從而成為殺人動機之一。
昔日留下的創傷,
——山,不僅只有穗高一座——
「在這一帶碰上霧天就麻煩了,以前常有人在此遇難。」門脅對女兒說。
「還有更好的詩嗎?」
面對美景自嘆息。
「可是,您的工作呢?」美紀子知道父親最近很忙。近來,社會上圍繞著三家觀光公司的申請議論紛紛,父親作為主管局的局長一定相當勞累。
「什麼詩?」
「在這兒?」美紀子覺得奇怪,她認為草原雖然遼闊,但都在視野之內,根本沒有危險。處在天氣晴好的環境中,她是想象不到壞天氣的可https://read.99csw.com怕的樣子的。
「真是雲的牧場啊!」美紀子感慨地說。
「我記不清了,反正是讚美美原的,到那兒就看見了。」
美紀子想著報紙社會欄和周刊雜誌上的一些標題。
「雲的牧場?你形容得太妙了。」門脅朝草原邊際望去,朵朵白雲在碧空中飄動,使人感到草原正在升向天空,彷彿人不在地面上,而是進入了高空中。
凝望著遠方連綿的山巒,
「有一首詩,好不好我說不上,但只要我一踏上草原就會想起它。」
「可是,他們真的是為了我殺人嗎?」美紀子始終不肯深信。這反映出她深深陷入對美好往事的回憶中。
「想聽嗎?」門脅凝視著女兒說。
對和青年異性絕少交往,在父親的庇護下長大的美紀子來說,三個青年人的消失給了她很大的打擊。
天好像起了風,煙斗冒出的煙向旁邊飄去,漸漸消失在大氣之中。
他沉醉在遐想里。
「那些人真是為了爭奪我而相互殘殺的?」當初美紀子不願意這樣想,現在回想起來,那三個人看自己時,眼睛里確實蕩漾著鍾情的神態。
「嗯,很想聽。」
也許父親是想說「世界上的男子也不只他們三個」。門脅抱著為女兒解除痛苦的目的,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帶她來到美原。他希望她儘早從對那三個人的追念中解脫出來。
「什麼詩?」
遊客靜卧綠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