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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發牌 第四十三章

下 發牌

第四十三章

她小心翼翼地字斟句酌,不想這麼容易就放過他,「我會繼續支持你的,就像過去一樣。但是……」
面對這樣的難題,有的男人可能會決定悄悄隱退,祈禱頤養天年,不再有人來打擾。但伍爾頓可不是「有的男人」。他這種人寧可戰死沙場,拚命搶救夢想的殘骸。現在的他可以不計後果,拚死一戰了。
「磁帶!磁帶!你寄給我的那盤錄音帶!」
「什麼磁帶,帕特?你為什麼要弄痛我……?」
「無論如何,我保持中立的話,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塞繆爾不可能讓我進入他的內閣,所以,我就直接把選票拱手讓給厄克特,他肯定要公開地表現點感激之情啊。」
「帕特,我不明白。」
他停頓了一下。天真他媽的冷,還要宣布如此艱難的決定。他希望面前這群人也凍僵了。
本來如涓涓細流的淚水現在開始肆意奔涌。外面的街道開始被車窗上凝結的霧氣隔開,她被困在一個瘋狂的世界當中。
「因為我已經五十五了,邁克爾·塞繆爾才四十八。也就是說他可能在唐寧街舒舒服服地做十二年首相,直到我死了入了土。而弗朗西斯·厄克特都快六十二了,他掌權應該超不過五年。所以選了厄克特,在我行將就木之前,很可能還有領袖競選。同時,要是我能找到這盤磁帶的幕後黑手,或者按我衷心希望的,他們在慘烈的事故中不幸喪生,那我就還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你他媽寄給我的那盤磁帶!你這愚蠢的小賤貨,別在我面前裝了!九-九-藏-書
「下午好,我要發表一個簡短的聲明。事先道歉,我沒時間回答問題。但我覺得你們不會失望的。」
他等著另一個攝製組匆匆趕到,將一切設備準備就緒。
「沒什麼壞處嘛,是不是?」
「那到底為什麼呢?」
十一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佩妮向著烏雲密布的鉛灰色天空不高興地皺了皺眉頭。她從自己所住的伯爵府大廈出來,謹慎地走上人行道。天氣預報已經說了好幾天可能會突降寒潮,現在果然應驗了,看上去是要大鬧一番的感覺。她小心翼翼地躲開路上凍結的水窪,很後悔穿了雙高跟鞋卻沒穿靴子。她在人行道邊上緩慢地移動著,往手裡呵氣取暖。突然間一扇車門打開了,堵住了她的去路。
「帕特,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那個地方,」——他指著身後的下議院大樓——「對我來說意義太重大了。我希望由正確的人以正確的政策有效地統領和管理。因此,女士們、先生們」——他最後環視了一眼圍在他身邊的攝像機和人群,抓住時機再吊吊他們的胃口——「我不願意冒任何風險,現在有太多東西都處於『覆巢之下,將無完卵』的狀態。所以我宣布推出競選,希望我的支持者們都會投票給弗朗西斯·厄克特。我衷心地希望他能成為我們的新首相。我沒有其他要說的了。」
「沒有,真的沒有。什麼磁帶啊?」突然間她倒抽一口涼氣,嚇得眼淚都掉不下來了九-九-藏-書,「錄了我們在伯恩茅斯的事情?帕特,這太卑鄙了。但——是誰呢?」
「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真的沒有給我寄磁帶,錄了我們在伯恩茅斯乾的事兒?」
他開車回了家,妻子正站在門廊上等著他,和那些記者們一樣困惑。兩人走進屋中,他傷感地微笑著。她允許他在自己臉頰上吻了一吻。他沏了茶。
「你想要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早上的空氣一樣寒冷。
「你決定多花點時間陪陪家人嗎,帕特?」兩人在餐桌的兩邊面對面坐下,她狐疑地問道。
「你會對我不離不棄的吧,親愛的。那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你明白的。」
午飯後不久,記者招待會順利召開,他的心情非常堅決。時間緊迫,沒法做什麼正式的安排,他請媒體人士都到河南岸正對著下議院的艾伯特路堤去見他。他需要一個戲劇性的背景,所以金黃色的宮殿與大本鍾正是理想的布景。攝影師準備就緒以後,他就開口了。
「你能提供什麼?」她笑了起來,但看到他那雙空洞無物的眼睛時,心裏升騰起微微的困惑。
他的雙唇很薄,有好看的弧度,說起話來會露出潔白的牙齒。
煙斗冒著藍幽幽的濃煙,旋轉著飛到天花板上。他繼續著自己的邏輯分析。
他鬆開她的手臂,頭慢慢垂在方向盤上。「哦,我的天哪,這比我想的糟糕得多。」他小聲說道。
他看著妻子,擠出一個笑容。從兩人聽到磁帶內容之後,這還是第一次。
「你以為是我送去的?九九藏書你怎麼這麼想我啊,你這該死的東西!」
他面色灰白,好像突然間老了很多,臉上的皮膚像老舊的羊皮紙一樣鬆弛。
「但是呢?你總會有個『但是』的。我明白你為什麼必須退出,我覺得這樣懲罰你應該已經夠了。」
「不管出發點多麼良好,我也不相信著重在『良心政治』上會帶來多大的好處。事實上,我認為這會給黨派和國家帶來災難。我相信這也是黨內大多數人的看法。但正因為如此,如果這大多數人在兩個候選人之中舉棋不定的話,我們的未來可能會更加懸而未決。支持實踐政策的候選人是弗朗西斯·厄克特和我本人。我是一個很實際的人,我不希望自己的個人目標阻礙那些我一直堅信的政策的實現,但目前看來可能會發生這種情況。」
「他媽的,事情還有可能更糟呢。現在已經算好的了。你覺得接下來幾年做財政大臣的妻子怎麼樣?」
最後一句話幾乎淹沒在數百聲快門的「咔嚓」聲中。他沒有多停留,只是沿著河岸大步走向正等待著他的車。有幾個人跑了過來,追著車跑了一截,但他的車已經遠遠開上了威斯敏斯特大橋,看不見他本人了。剩下的人站在原地陷入了迷亂與困惑。他沒有留下任何提問的時間,沒有機會想出什麼理論或是刺探他這一席話背後的深意。他們手裡有的就是他的這番聲明,大家都只能直接登出來——這正中伍爾頓下懷。
「我……我沒給你寄什麼磁帶啊。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沒有read•99csw•com說實話。如果落到圖謀不軌的人手裡,那盤磁帶仍然能夠毀滅他。但他希望眼前這個傻女人不懂這些。他的虛張聲勢好像有所收效,因為她臉上全是警惕。
她彎腰下去,想告訴司機小心點,結果看見方向盤前的居然是伍爾頓。她對他笑了笑,但他卻對這熱情的招呼沒有絲毫回應。他直直地看著前方,對她目不斜視。雖然一句話沒說,她還是會意地坐在了副駕駛位子上。
他雙手緊緊抓住方向盤,關節都發白了。他向前看去,但眼神空洞。「我希望是你,妮妮。因為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完全不知道是誰在搗鬼。這事兒發生這麼久了,這個時候才送到我手裡肯定不是個巧合。他們不是要敲詐我的錢,是想讓我退出領袖競選。」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只有自己才能聽得到的耳語,「估計到下個星期二,我就完了。」
伍爾頓整個上午都在拚命思考和回憶。他毫不懷疑這盤磁帶突然出現是因為領袖競選。他想出了十幾種幕後黑手的可能,甚至想到了俄羅斯人,但沒有哪一種可能說得通。他走投無路了,只好先給妻子打了個電話,現在他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接著他宣布要召開一個記者招待會。
「周二第一輪投票過後,好像只有三個候選人有望贏得最後的選舉。事實上,我知道其他人都已經宣布他們不會參加第二輪投票。因此,就像你們所說的,這是一次『三強爭霸』。」
「你就非要把那盤錄音帶送到我家去嗎?這樣做真是太殘忍了。我老婆read.99csw.com都聽到了。你這麼做真的很蠢,因為她知道了,你還怎麼敲詐我呢?沒有報紙或電台會去碰它的,因為很有可能冒誹謗罪的風險,他們承擔不起。所以你沒法再利用那個來興風作浪了。」
「那個特別有優越感的傢伙?我們關係才不好呢。我甚至都不喜歡他。」
記者們開始交頭接耳,每個人都知道黨派內部存在這樣的分歧,但很少有人這麼公開拿出來說。
「昨天有盤磁帶被送到我家,錄了黨派會議期間我們在床上的整個過程。」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情感襲擊,她感到十分震驚,情不自禁地抽泣起來,呼吸有些困難。他兇狠地抓住她的手臂,痛得她直掉眼淚。
「當然,我很高興自己是三強之一,這讓我萬分榮幸。但『三』可不是什麼好數字。這場選舉事實上並沒有三個選擇,只有兩個。要麼黨派繼續堅持實踐派的從政方法。這方法的成功已經得到了證實,並在十多年來讓我們保持了執政黨地位。要麼就發展新的政策,有人將其稱之為『良心政治』,讓政府更深入地參与——有人可能會說『陷入』到世界上每一個問題的解決過程中。這就是所謂的『老大哥』。大家眾所周知,這不是我一貫的作風。」
「我倒希望是你,妮妮。」
天氣寒冷,他的字字句句卻好像冒著火,在空中螺旋上升。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她帶著嫌惡,大喊大叫起來。
「又他媽的『但是』。」
「但你究竟為什麼決定支持弗朗西斯·厄克特呢?我從不知道你們倆關係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