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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根本所在 二、斯芬克斯之謎

第六章 根本所在

二、斯芬克斯之謎

由此可見,科學和藝術,在希臘人那裡是對立的,也是統一的。它們統一于單純,統一于天然,統一于率真。事實上,希臘藝術原本就是感性精神和理性精神的統一。它們在尼采那裡被叫做「酒神精神」(狄俄尼索斯精神)和「日神精神」(阿波羅精神),前者體現於音樂,後者體現於造型藝術,尤其是雕塑。
翅膀,是重要的。
總體上說,希臘文明是外向和進取的,中華文明則是內向和求穩的。我們的憂患,其實是對亂的恐懼,對治的祈求。因此,儘管兩種文明都有翅膀,飛行方式卻截然不同。希臘人是「遠航」,九*九*藏*書我們是「盤旋」。因為遠航,他們「浴火重生」;因為盤旋,我們「超級穩定」。秦漢以後,甚至西周以後,無論怎樣治亂循環改朝換代,都萬變不離其宗。
然而希臘與中華,卻又迥異其趣。
與此同時,希臘人又極具藝術氣質。正如馬克思所說,他們是「正常的兒童」,因此能「為藝術而藝術,為審美而審美」。這種純粹,使他們即便是在縱慾和淫樂時,也毫無負罪感,更不會道貌岸然。只要幹得漂亮,不管是談天說地,還是尋歡作樂,都會得到喝彩。而且,喝彩的既包括朋友九_九_藏_書,也包括敵人。
的確,憂患是我們民族文化的底色。從《詩·小雅·小旻》的「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到孟子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再到以《義勇軍進行曲》為國歌,憂患意識幾乎貫穿了整個中華史。
斯芬克斯,是希臘人對獅身人面像的稱呼。不過,古希臘的斯芬克斯卻有兩隻翅膀。這就比古埃及那個長著石灰石腦袋的傢伙,顯得輕盈娟秀,也就能超越時空從雅典飛到費城。
同樣,憂患心理和樂觀態度,也是「互補結構」。憂患是底色,樂觀是表情,正如希臘藝術氣質的背後,其實九*九*藏*書是科學精神。它們對立統一,相輔相成,共同塑造著一個偉大民族的精神風貌。
希臘的翅膀,是科學精神和藝術氣質。
中華的翅膀,是憂患心理和樂觀態度。
正如羅馬人痴迷於法律,希臘人則陶醉於科學。希臘人的科學不是實用主義的,他們是「為思想而思想,為科學而科學」。所以,他們能把埃及人用於測量土地和修建金字塔的技術,變成幾何學;也能把巴比倫的占星術,變成天文學。有科學這雙翅膀,希臘文明就超越了他的埃及爸爸、美索不達米亞媽媽。
是啊,沒有翅膀就不能飛。但怎樣飛翔,卻還要看是什麼樣的翅膀。伊斯蘭文明此刻還沒有產生,這裏只說希臘和中華。九*九*藏*書
但,我們民族又是樂觀的。我們相信「天遂人願」,相信「善惡有報」,相信「事在人為」,相信「事情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因此,我們「不改其樂」,哪怕「自得其樂」,也總歸「樂在其中」。
這又是為什麼?
這是對的。歷史的經驗證明,任何一個政權,憂患則生,安樂則死。個人也read.99csw.com一樣。所以,士大夫固然要「先天下之憂而憂」(范仲淹),詩人們也得「為賦新詞強說愁」(辛棄疾),因為「憂從中來,不可斷絕」(曹操)。甚至就連妓|女丫環、販夫走卒,也懂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從而「憂國憂民」。
◎那克索斯的斯芬克斯,公元前560年,大理石,高2.25米。
一憂一樂,就有禮有樂。禮就是「理」,講倫理,講秩序,體現憂患;樂就是「樂」,講快樂,講和諧,造就樂觀。禮和樂,也是兩隻翅膀。
希臘精神是互補的。
希臘呢?
也許這就是秘密所在——那些毀滅了的文明,很可能都是一條腿在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