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孟子接過了話頭。

是。這就叫「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

孟子認為，這就是共同人性。由此產生的，是共同價值，即仁義禮智。其中，惻隱之心就是仁，羞惡之心就是義，恭敬之心就是禮，是非之心就是智。

因為人性當中，原本就存在著善的可能性，這就是同情心、羞恥心、恭敬心和是非心。這四樣東西，是每個人都有的。孟子說——

從《墨子》開始，諸子講述的辯論案，都是以對方無話可說告終。像《論語》那樣如實記錄的，罕見。

荀子。

這，豈非漏洞？

那麼，人的社會性，有善惡嗎？

不過，孟子的意思卻很清楚。

第一，不要抽象地談性質。抽象地談，羽毛、雪花和玉石，沒有區別，都是白的。由此及彼，白羽、白雪、白玉，跟白馬、白羊、白九_九_藏_書狗，也沒有區別，也都是白的。那麼請問，這樣的性質，有意義嗎？

那麼，誰來填補漏洞？

孟子再問：那麼，狗性就是牛性，牛性就是人性嗎？

聽起來，這很有道理。

怎麼分？

告子說，天生的人性就像水，東邊開了口子就往東流，西邊開了口子就往西流，哪有什麼善惡之分？

相反，捨棄向善可能性的，就成為惡人，這就叫「求則得之，舍則失之」。

於是，辯論在告子和孟子之間展開。

呵呵，有問題嗎？

仁義道德的人性依據，也就在這裏。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九*九*藏*書之心，人皆有之。

不，向善。正如水性，並不是「本下」，而是「向下」。人性亦然。水的特性，是趨向于低處；人的特性，是趨向于善良。這就叫「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

這就是世人有善有惡的原因。

這就要問：為什麼可以為善？

同樣，人性向善，只是一種可能性，並不等於一定就善。你創造和提供善的環境和條件，他就善。反之，則可能惡。也就是說，性善，只是「可以為善」。

環境和條件使然。這就好比水，如果把它堵起來，也會上山。但，你能說這就是水的本性嗎？

當然是。如果不堵住，儒家還是站不住腳。

當然不能，只能叫「其勢則然也」。

那麼，所有人都向善嗎？

這同樣聽起來很有道理。的確，所有的水，都是往低處流的。因九-九-藏-書此，所有的人，也就都要往高處走。水，有往高處流的嗎？沒有。那麼，人也沒有不向善的。

告子說：正是。

孟子又問：因此，白羽的白就是白雪的白，白雪的白就是白玉的白，是嗎？

告子怎麼回答？

這當然是對儒學的重大貢獻，也是對中華文明的重大貢獻，因為把核心價值觀提出來了。

有。

告子的態度很明朗，觀點也很鮮明：一、人性是存在的，也是天生的，它就是人的天性；二、人的天性就是飲食男女，即自然屬性，叫「食、色，性也」；三、作為自然屬性或人的天性，人性無善惡。

孟子說，沒錯，水的流動，確實無read.99csw.com所謂向東還是向西。但，難道也不分上下？要分的吧！水尚且要分上下，人難道就不分善惡？也要分吧！

告子又說：正是。

孟子認為有，告子認為沒有。

有。

現在，還有問題嗎？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會有人作惡？

孟子反問：天生就叫性，好比白就叫白，是嗎？

先請問：照此說來，人性本善嗎？

水性向下，人性向善。

所以，要麼別談人之性，要談就談社會性。

不知道。

對此，孟子不能同意。

告子說：天生的就叫作性。

人性向善，才是孟子的觀點。本善不是。

所以，仁義禮智，並不是外部世界強加的，而是每個人都固有的，只不過大家沒怎麼注意而已。其實，只要認真想想，努力追求，則「人皆可以為堯舜」。read.99csw.com

第二，也不要談什麼「人的天性」。論天性，人與動物並無區別。比如吃東西和生孩子，動物也會，也想，也能做，還不差。如果把這看作「人性」，豈非「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

我們要問：按照孟子的說法，人類不是沒有什麼天性嗎？人的社會性，不是並非天生嗎？那麼，他為什麼無須教育，就會有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心？這些人性中向善的可能性，怎麼就「我固有之」而「非由外鑠」？

人性問題，是告子提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