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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答讀者

附錄 答讀者

問:全人類的共同價值是什麼?
問:為什麼那麼多人要有信仰呢?
問:我們民族也一樣嗎?
答:不怕。沒有信仰,不等於沒有理想,沒有信念,沒有魂魄,沒有精神。埋頭苦幹,捨己為人,吃苦耐勞,堅忍不拔,都是精神。此外,父慈子孝,是規範;禮尚往來,是信條;天下太平,是理想;國泰民安,是追求。凝聚人心,維繫族群,建立道德,可以有多種方式和途徑,信仰不是唯一的。
答:可以。西方學術界普遍將人類文明分為三個階段:古代文明、古典文明和現代文明。以國家的建立為標誌,六大古代文明的發生時間大約是:蘇美爾和埃及,公元前3500年;哈拉巴(印度河),公元前2500年;克里特,公元前2000年;奧爾梅克,公元前1800年;中華,公元前1700年。古典文明的發生時間是:印度,公元前1000年;瑪雅,公元前1000年;希臘,公元前700年;波斯,公元前550年;羅馬,公元前500年;拜占庭,公元324年;日本,公元4世紀;阿拉伯,公元622年;俄羅斯,公元880年前後。因此,本書稱美索不達米亞和埃及為「先行者」,哈拉巴、克里特和奧爾梅克為「同齡人」,印度、瑪雅、希臘、羅馬為「後來人」,拜占庭、日本、阿拉伯和俄羅斯為「年輕人」。
答:使命?誰之使?誰之命?我不喜歡這個詞。我也不喜歡信仰。可以信,為什麼要仰?我也不喜歡啟蒙。誰被蒙?誰來啟?誰都不比誰傻,誰也不比誰聰明。要講啟蒙,只有天啟。這就變成信仰了。結果,使命的前面還要冠之以「神聖」二字。那麼請問,就你直通上帝,就你牛逼啊?所以,我不要「使命」,我說「位置」。我也不喜歡「普世價值」,我說「共同價值」。
問:有信仰,總比沒有好吧?
答:相對、部分和逐步地實現。大體上說,從西周到春秋,是崇尚和主張獨立、自由、平等的。因為西周封建制度是一種「分權制」,從天子到諸侯,都不集權。至少在貴族階級那裡,相對獨立,比較自由,有等級但不森嚴。秦漢以後中央集權,事情就變得糟糕。不過漢唐時期,中央集權和個人自由找到了平衡點,因此中華文明達到了鼎盛。明清兩代由集權而專制,由專制而獨裁,每下愈況,終於爆發辛亥革命。整個過程,充滿糾結,很有看點。
問:這就是西方人主張普世主義的原因嗎?
問:這個結論會被公認嗎?
問:不要信仰,你就不怕人心渙散、道德滑坡?
問:中華文明三千七百年,依據何在?通常不都說「上下五千年」嗎?
答:例證很多。《古蘭經》說「凡為飢荒所迫,而無意犯罪的,雖吃禁物,毫無罪過,因為真主確是至赦的,確是至慈的」。又比如,送給女方的財禮,即便離異也不得收回,應該留做女方的生活費和養老金。再比如,由於戰爭年代男丁稀缺,伊斯蘭國家有一夫多妻的制度或習俗。但,做丈夫的必須公平對待每個妻子。包括同房的次數,也必須完全一樣,除非某位妻子自願讓渡權利。這就比中國古代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好得多。
答:沒有。宗教只是給你一張通往天堂的門票。怎麼去,去不去得了,都是你自己的事。到了天堂,那裡是什麼光景,也沒人回來說。所以,宗教不必兌現,也不能兌現。恐怖主義和某些宗教極端分子,就是要把宗教信仰變成政治和道德的,把來世變成現世。結果如何,眾所周知。
問:我們民族也承認共同價值嗎?
問:真主不喜愛過分者,也不喜歡殺戮,是這樣嗎?
答:不需要。有信仰的人,未必不幹壞事;無信仰的人,也未必不做好事。西方人有信仰,照樣發動戰爭;漢民族無信仰,同樣熱愛和平。信仰九_九_藏_書與道德,並不構成因果關係。沒有信仰,我們照樣過日子,天也塌不下來。三千年都沒有的東西,今天又何必一定要有?
問:照你這麼說,信仰可有可無?
問:全球文明分為三個世界,這種說法以前有過嗎?
問:那又何必念誦清真言和作證言?
問:照你這麼說,普世主義並非西方之專屬?
答:當然。只不過,其他宗教不一定這麼說。何況同為一神教,也還是有區別。猶太教講特選,就講不了普世。伊斯蘭教既講普慈,又講特慈,普世性就沒有那麼強。基督教認為上帝面前人人有罪,上帝面前人人平等。這就連普慈和特慈的等差都沒有了,更不用說特選和淘汰。所以基督徒人數最多,新教十億,天主教十億,東正教一億,共二十一億。這不是沒有原因的。基督教自認為具有普世性(Oecumenical),也並非沒有道理。

關於信仰問題

答: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皈依的手續極為簡便。任何人只要誠心誠意念誦一遍「清真言」和「作證言」,即可成為穆斯林。清真言的內容是:萬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主使者。作證言的內容是:我作證萬物非主,唯有真主,真主獨一無可懷疑;我又作證穆罕默德是真主的奴僕和使者。你想皈依伊斯蘭教,誠心誠意念誦一遍就行了。但這不是技術問題,而是伊斯蘭精神的體現。因為按照伊斯蘭教義,人是安拉創造的。安拉與人的關係,就像母親和子女。母親愛孩子,孩子愛母親,還需要寫申請、打報告、辦手續嗎?
答:有。比如世界各民族都不約而同地發明監獄,限制罪犯的人身自由,就說明自由是人類的共同價值。但在這個問題上,東西方的觀念又有所不同。東方國家一般將剝奪自由視為對罪犯的懲罰,西方法學家則認為是對罪犯自由意志的尊重。他們認為,自由即選擇,選擇即負責。既然你「自由地」選擇了犯罪,那就同時意味著你「自由地」選擇了坐牢。為了尊重你的自由意志,必須把你關進監獄。但不管怎麼說,都意味著自由是全人類的共同價值。
問:再之後則是西方現代文明的時代?
問:我們需要建立宗教信仰嗎?
問:這不就是使命嗎?
問:世界上有共同價值嗎?
答:請客吃飯有瓶酒,好點吧?實在沒有,難道這飯就不吃了?碰上個不喝酒的,你還多餘。碰上個發酒瘋的,他還壞事。沒有信仰的中國人,就是不喝酒的;發動「聖戰」的那些人,就是發酒瘋的;狂熱的教徒,就是酒精中毒的;信仰邪教,就是喝了假酒,把毒品或工業酒精當酒喝的;自己有信仰,就容不得別人沒有,或者用一種信仰批判另一種信仰,就是酒後駕車的。「文革」中,誤把主義當信仰,則是集體發酒瘋。
問:是這樣嗎?
問:中華文明三千七百年,伊斯蘭文明一千四百年,西方現代文明六百六十年,都延續至今,為什麼說是「三個時代」呢?

關於三個時代

答: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成功了。成功者是有話語權的,也會有使命感。這很可怕。不是說使命感一定不好,要看是什麼使命。如果說是要把別人都改造成自己這樣,就不亞於恐怖主義。一種偉大文明要做的事情,應該是為多元文化的和平共處、平等對話,搭建開放平台。
問:為什麼會這樣呢?
問:比方說?
問:既然如此,為什麼大家又那麼看重信仰?
問:那麼,我們民族對獨立、自由、平等的追求實現了嗎?
答:有。首先我有標準,這就是:一、人口;二、面積;三、影響力;四、知名度;五、在國際社會和人類歷史中的責任、義務、擔當;六、在未來世界可能發生的影響和作用。而且,我也有數據https://read•99csw•com:西方現代文明圈,包括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二十八個成員國,以及瑞士、芬蘭、澳大利亞、紐西蘭等,總人口十億;伊斯蘭文明圈,包括伊斯蘭會議組織五十七個成員國,總人口十四億;中華文明,總人口十四億;斯拉夫文明圈,包括俄羅斯、白俄羅斯、波蘭、烏克蘭、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塞爾維亞、克羅埃西亞等國,總人口三億四千萬;印度,人口十億;非洲黑人,總人口六億;拉美,總人口六億;日本,人口一億二千萬。顯然,按人口排名,前四名是伊斯蘭、中華、西方、印度。但加上面積、影響力、知名度等指標,得出的就是我那個結論:第一世界是西方、伊斯蘭、大中華,第二世界綜合排名為斯拉夫、印度、非洲、日本、拉美、猶太。
問:中華文明以後就是伊斯蘭的時代?
答:文明的標誌是國家,國家的標誌是城市,這是國際學術界的共識。部分學者不承認夏文明,就因為二里頭遺址是不是城市,有爭議。至於為什麼要以國家和城市的建立為標準,來區分史前時代和文明時代,我在中華史第二卷《國家》一書中有詳盡的論述,請參看。在這一卷,我是把道理講透了的。

關於普世價值

問:你說信仰是「對超自然、超世俗之存在堅定不移的相信」,為什麼要這樣嚴格定義呢?
答:是。《古蘭經》卷二之190說得很清楚:你們當為主道而抵抗進攻你們的人,你們不要過分,因為真主必定不喜愛過分者。這也有史實為證。公元1187年,統治了整個埃及、今伊拉克北部、敘利亞大部和葉門的阿尤布王朝建立者薩拉丁,進攻十字軍中最強的耶路撒冷王國。9月2日,耶路撒冷投降,薩拉丁入城。與八十八年前十字軍的大開殺戒形成鮮明對比,薩拉丁沒殺一個人,沒燒一棟房子,只是將被改為聖殿騎士團總部的阿克薩清真寺,被改為大教堂的磐石清真寺,恢復為清真寺。有人建議拆毀耶路撒冷的聖墓大教堂,薩拉丁沒有同意。相反,他將耶路撒冷的聖地向所有宗教開放。
答:是。看看以下名單吧:莫里哀、洛克、斯賓諾莎、牛頓、巴赫、伏爾泰、盧梭、狄德羅、康德、海頓、歌德、莫扎特、席勒、黑格爾、貝多芬、歐文、拜倫、雪萊、海涅、舒伯特、巴爾扎克、雨果、費爾巴哈、安徒生、狄更斯、瓦格納、馬克思、恩格斯。這些偉大的人物,都是在中國的明末清初以後、鴉片戰爭以前出現的。鴉片戰爭前,中國最後的思想家,是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所謂「康乾盛世」,其實乏善可陳。那時的伊斯蘭世界,也沒什麼貢獻吧?
答:三千七百年和一千四百年是存在的時間,不是輝煌的時間,更不是最具有世界性影響力的時間。所謂「誰的時代」,是指在當時誰的影響力最大,世界性最強。要講輝煌,周文明八百年,漢文明四百年,唐文明三百年,宋文明也三百年,加起來一千八百年。但影響世界,就是漢唐。而且中唐以後,伊斯蘭文明就崛起了,中華文明則開始走下坡路。
問:但你又說,信仰是人的生命本能,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問:中華和伊斯蘭文明,會消亡嗎?
這就是「易中天中華史」的任務。
答:愛是需要說出來的,信仰也一樣。就算戀愛,也得說句「我愛你」吧?
答:獨立,自由,平等。
答:呵呵,不矛盾。我說得很清楚,信仰的產生,源於兩種需求。一種是現實的,這就是安全、自由、身份認同。目前世界上所有的宗教和信仰,都在實現這一功能。這樣的信仰,我們民族過去沒有,將來也不必。但從根本上講,人類總是要仰望星空,尋找源頭,知曉歸宿。那麼,是否需要一種純粹的和全人類的共同九-九-藏-書信仰?我現在還不敢說。至少,不是當務之急。
答:黑色代表非洲,似乎無需說明。淺藍代表猶太,也不成問題,因為那是以色列國旗的顏色。蒙古和泰國、緬甸、寮國、柬埔寨等都是佛教國家,因此用赭黃代表。斯拉夫文明的特徵,是斯拉夫加東正教;拉美,是瑪雅、阿茲特克、印加等本土文明加天主教。日本國旗紅白兩色,中和以後就是粉紅。這也是櫻花的顏色,只不過近現代以後泛藍。這三種文明,都有紅有藍,因此也都是紫色。不同的是,斯拉夫偏紅,是紅紫;拉美偏藍,是藍紫;日本偏粉,是粉紫。至於印度文明,則只可能是咖啡色的,因為跟西方的藍,伊斯蘭的綠,中華的黃,非洲的黑,日本、拉美、斯拉夫的紫都不搭界,但也不灰。
答:信仰的積極作用之一,是能夠提升人的境界。因為你是在向神看齊,走向理想。所以,真正的信仰,必有境界,比如世界大同,比如普度眾生,比如「與上帝同在」,比如「成為安拉喜悅的人」。然而,境界只是道德的最高層次。沒有境界,不等於沒有道德。比方說,我境界不高,做不到捨己為人,並不就一定損人利己呀!再說了,這世界上,真有境界的,究竟幾何?大多數,還是芸芸眾生。境界對於他們,其實隔膜。但,沒這個追求,就不做人了?還是要做,也照做嘛!可見境界不是「必需品」,而是「奢侈品」,信仰也一樣。
答:是。當然,信仰有信仰的好處。比方說,管理社會,維持秩序,要方便一些。有信仰的人,一般比較聽話,也好商量,因為你可以拿他的信仰來說事。甚至發生了騷亂或動亂,說聲「主讓大家回家去」,沒準就散了。不過,也只是沒準而已。何況凡事都有兩面性。信仰也有信仰的麻煩,比如為信仰而戰。歷史上,宗教戰爭可不少,大家都號稱「聖戰」。既然是「聖戰」,打的是「異教徒」,是「魔鬼」,也就可以大開殺戒,無所顧忌。這就是信仰的不好。反倒是我們中國人,因為沒有信仰,也就沒犯這樣的錯誤,犯不著為此妄自菲薄。
問:你說的伊斯蘭精神,可靠嗎?
答:比如禪宗。禪宗名為佛教,實為哲學。它主張的不是「信仰」,而是「覺悟」。信仰是關於對象的(信仰什麼),覺悟是關於自我的(自己覺悟)。但不是「信仰自我」,是「發現自我」。所以,禪宗是反信仰的,卻又有境界。可見沒有信仰,不等於沒有境界。信仰,只是實現境界的途徑之一,不是唯一。而且,也只是提供了境界的可能性,並沒有必然性。因此,有信仰,也未必一定有境界。更重要的是,對於當今中國來說,境界是當務之急嗎?拜託了!用地溝油,放三聚氰胺,做毒大米、毒饅頭,難道是缺乏境界?那不是笑話嗎?
問:普世概念是西方文明的獨特產物嗎?
答:重建中華文明的精神內核。這就要審視「世界文明中的中華文明」,找到「中華文明中的共同價值」,明白「未來世界中的責任擔當」。總之,以全球視野和現代史觀,重新講述三千七百年以來我們的命運和選擇,從而看清文明的意志,找到中華的位置。
答:不會。文明的劃分一直是一個爭議不斷眾說紛紜的話題。就連世界上和歷史上有多少種文明,都沒有共識。湯因比的《歷史研究》提到了二十六個,其中直接從原始社會產生的叫「第一代文明」,包括埃及、蘇美爾、米諾斯、古代中國、安第斯、瑪雅。由此派生出來的叫「親屬文明」或「子體文明」,包括赫梯、巴比倫、古代印度、希臘、伊朗、敘利亞、阿拉伯、中國、印度、朝鮮、西方、拜占庭。另外還有五個中途夭折停滯的,即波利尼西亞、愛斯基摩、遊牧、斯巴達和奧斯曼。亨廷頓的《文明的衝突與世界秩序的九*九*藏*書重建》則認為當今世界最主要的文明,是西方、中華、日本、印度、伊斯蘭、東正教、拉美和「可能的非洲」,號稱七大或八大文明。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文明比較研究中心提出十二文明體系:中華、西歐、美國、斯拉夫、伊斯蘭、猶太、拉美、西亞北非、非洲黑人、日本、印度、加拿大。至於「佛教文明」,有爭議。有學者認為只存在「佛教文化」,沒有「佛教文明」。
問:宗教信仰就沒有這個麻煩嗎?
答:從未有過,但「三個世界」的說法是有的。其實,在世界大同的理想實現以前,劃分天下總是不可避免。「西方中心論」的時代,世界被分成「西方世界」和「非西方世界」。冷戰時期,又分為「兩個陣營」: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以美國為首的資本主義陣營。這是按照意識形態和國家制度來分的。1974年2月22日下午,毛澤東主席在會見尚比亞共和國總統卡翁達時,正式提出了劃分「三個世界」的理論。毛澤東說,我看美國、蘇聯是第一世界;中間派日本、歐洲、加拿大,是第二世界;咱們是第三世界。第三世界人口很多。亞洲除了日本,都是第三世界。整個非洲都是第三世界,拉丁美洲是第三世界。這是按照經濟水平和綜合國力來分的。三分法原本就比兩分法好。按照經濟水平和綜合國力來分,更是比按照意識形態和國家制度來分好多了。不過,按照經濟水平和綜合國力來分,我們是第三世界;按照文明的軟實力來分,我們是第一世界。
問:伊斯蘭文明能夠走向世界,就因為既講特慈,又講普慈嗎?
答:是。它來自19世紀所謂「白人的責任」。但要說是「替帝國主義、殖民主義和侵略擴張作辯護」,則未免杯弓蛇影虛張聲勢。我在文章中說得很清楚,所謂普世情懷,其實人同此心。區別僅僅在於:一、是多是少;二、自覺或不自覺;三、是否明確使用普世概念。我們民族的特點,是有普世情懷,無普世主義。情懷是好的,主義是不好的。普世情懷一旦變成普世主義,就難免強加於人。
答:是。請參看「易中天中華史」第二卷《國家》。
問:這麼說,你是反對政治信仰和道德信仰的?
答:那是他們自己糊塗。你以為西方學術界都很明白呀?
問:為什麼要以國家的建立為文明的標誌?
答:當然。諸位應該熟悉一句歌詞:我們勤勞,我們勇敢,獨立自由是我們的理想。事實上,我們民族早就有對獨立、自由、平等的追求。比如道家,就非常崇尚自由,莊子叫「逍遙遊」。墨家、道家、法家,都講平等。不同的是,墨家講機會面前人人平等,道家講天道面前人人平等,法家講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當然法家的平等是有問題的,這個以後再說。儒家雖然不講平等,卻講對等,比如孔子的「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孟子的「君之視臣如草芥,臣之視君如寇讎」。為什麼講對等?因為人人生而平等,是全人類的共同價值觀,是骨子裡的東西。但儒家又要講綱常倫理、封建禮教,只好討價還價,不講平等講對等。
答:可以這麼說。不過三大文明的輝煌,是有重疊期的。伊斯蘭文明新月升起的時候,中華文明並沒有日薄西山;歐洲文藝復興開始之日,伊斯蘭也還中天月明。但中唐以後,中華向內收,伊斯蘭向外走,歐洲大陸還處於蠻荒和蒙昧,當然是伊斯蘭的時代。
答:上下五千年,是文化;三千七百年,是文明。據最新碳14測定,二里頭文化一期年代上限不早於公元前1750年,所以是三千七百年。五千年文明史的說法不科學、不嚴謹,要改。
問:那你說我們的當務之急是什麼?
問:你對「百年翻譯運動」的評價客觀嗎?
答:因為只有彼岸的信仰,才真正具有超越性。否則,就九_九_藏_書只有此岸的信念。信念當然也很好,甚至非常好。但再好的信念,也都是現實性的。如果不能兌現,久而久之,就會「失信」。一旦失信,就沒人信了。政治和道德的「信仰」,總是面臨信譽危機,甚至破產,原因就在這裏。

關於伊斯蘭文明

關於三個世界

答:為什麼那麼多人喝酒呢?喝酒是為了進入狀態,信仰是為了提升境界。進入狀態,提升境界,也可以有其他方式,比如喝茶。當然,茶和酒,不一回事。但你不能說,茶的狀態就不是狀態。同樣,你也不能說,只有信仰提升的才是境界。境界,有各種途徑可以實現。
答:呵呵!讀完三十六卷本「易中天中華史」就清楚了。
答:這其實是公論。美國已故前總統尼克鬆在《抓住時機》中,就說過這樣的話:當歐洲還處於中世紀的蒙昧狀態的時候,伊斯蘭文明正經歷著它的黃金時代。幾乎所有領域里的關鍵性進展都是穆斯林在這個時期里取得的。當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偉人們把知識的邊界往前開拓的時候,他們的眼光能看得更遠,是因為他們站在伊斯蘭世界巨人們的肩膀上。呵呵,我幾乎是照抄尼克鬆。限於體例,我不能在文中加註。這裏做個說明,以免抄襲剽竊之嫌。
答:不會。中華和伊斯蘭,都是衰而不亡。但中國和伊斯蘭國家,都應該「睜開眼睛看世界」,甚至「直面慘淡的人生」,才能自強不息奮起直追。事實上,鴉片戰爭、辛亥革命、五四運動以後,中國的思想界又活躍起來。因為一方面,中國面臨「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有太多的問題需要解決;另方面,大清王朝和北洋政府都根本無力鉗制思想,控制輿論。我們是有智慧的民族。只要思想解放,言論自由,就能再造輝煌。所以我對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信心滿滿。
問:你說人權、法治、民主、共和、憲政都不是價值,但西方也有人這麼說,請問如何解釋?
問:你在文章中有一個歷史年表,也談到了文明的分期,能展開說嗎?
答:承認。比如「人皆有之」的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心,就是孟子認為的「共同人性」。由此推演出的仁、義、禮、智,則是孟子主張的「共同價值」。只不過,孟子沒有使用「共同價值」這個詞。他主張的仁、義、禮、智,也未必就是全人類的共同價值。

關於共同價值

答:反對!除非政治信仰是基於道德信仰,道德信仰又基於彼岸的信仰。但這很難。世界上有沒有,不好說。至少咱們這裏,還沒有。我的主張,是政治講理想,道德講追求,宗教講信仰。宗教信的是神,政治和道德信的是人。神不會犯錯,人就保不齊。事實證明,在人間建設天堂,造成的都是災難。把信念和信條說成信仰,只能給自己找麻煩。
問:情懷變成主義,是什麼原因呢?
答:與宗教有關。嚴格說來,但凡宗教,都或多或少會有普世傾向。比如佛教,就主張「普度眾生」。一神教的這種傾向,則更強烈。因為造物主既然只有一個,那麼,所有的人,所有的物,便都是這神創造的。而且,不管這唯一的真神或真主是叫雅赫維、耶和華還是安拉,作為造物主,對自己的創造物都充滿關愛。為了讓自己創造的人活得更好,造物主必定要啟蒙。造物主的啟蒙,就叫「天啟」。由此創立的宗教,就叫「天啟宗教」。直接得到天啟的,是「先知」;被派來拯救世界的,是「耶穌」。耶穌是希伯來語,意為「耶和華的拯救」。但無論先知還是耶穌,甚至包括他們的門徒,都負有神聖的使命——把唯一真神或真主的愛灑向人間,灑向每一個人。普世主義,應運而生。
問:你用不同的色彩來表示不同的文明和文明圈,有說法嗎?
問:你這樣說,有依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