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薇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什麼？！鹿堇懷孕了？我怎麼不知道？」

巫姠忙拉扯住晏薇的衣袖，道：「哎！你聽我把話說完啊！扮這河神娘娘，相貌尚在其次，關鍵是水性要好。河神祭雖在凌汛之前，但是有些年份凌汛來得早，還是有點兒危險的。十幾年前就死過一個姑娘，大王震怒，可不能再出事兒了！」

巫姠喜道：「你可得抓點兒緊。你若不答應，我還得另外找人，你若答應了，也要先試穿衣服，學學禮儀，了解儀程。萬一在大王面前出了岔子，我這顆腦袋就保不住了。」

鹿堇抬起頭，輕輕一笑：「其實也沒什麼病，只是害喜，吃不下東西，害喜應該是沒藥醫的吧？」

晏薇抬眼一看鹿堇頸中，驚道：「你的玉呢？」

鹿堇一笑說道：「自然是給他帶走了……」

巫姠右手在臉上虛打了一下道：「你看我這臭嘴，凈說些姑娘不愛聽的！這事兒也不是讓你白做的，十斗穀物、兩匹縑帛，還有河神娘娘那身衣服，就都是你的了！那衣服可是姜國的絲綢，姜國的刺繡，你就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晏薇張口打斷她的話：「呦！合著是來笑話我嫁不出去呢！」

鹿堇有幾分不好意思：「對不住啊……晏薇，你已經知道了吧？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只是身子一直不好，畏寒怕冷，懶得出門……」

巫姠道：「快別提她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摸摸和別人搞大了肚子，這河神娘娘必須處|子來扮，你是知道的……」

晏薇擺手讓她別說話，又拉過另一隻手把脈，沉吟半晌說道：「是沒什麼大礙，但總這麼瘦，對胎兒卻是不好。」

晏薇道：「說正經的，九九藏書那巫姠央求我扮今年的河神娘娘，你說我要不要答應她？」

聽到這個聲音，晏薇一臉的不自在，慢吞吞轉過身來。

巫姠奇道：「你們兩個不是很要好嗎？怎麼，她連你都沒告訴？別看這姑娘平常斯斯文文不言不語的，心裏主意可大著呢！」

巫姠忙張開雙臂攔擋：「哎喲！我的好姑娘啊，真格的一點兒都不危險。十幾年前河神祭用的是只有几案大小的筏子，而且那時候有陋習，如果河神娘娘落水，說明是被河神爺收了去了，一概不許救。那之後大王便改了規矩，筏子又大又穩，順水漂下去，剛好在絳水轉彎的地方就會靠岸停下來，也就不到一里水路，就算有意外，憑你的水性也可輕鬆應付，不信你去問問鹿堇，她的水性比你差遠了，都不擔心呢！」

鹿堇道：「已經納吉納徵了，只是時間太緊，沒有來得及合婚……」

鹿堇道：「他幼年喪母，大哥、二哥還未娶妻，家境也略貧寒些，家裡都是男子，諸多不便……再加上我害喜嚴重，娘說還是她來照顧我為好……」

「薇姑娘！這麼急匆匆的，這是要去哪兒啊？」

晏薇先去了孟叔那裡，替黎啟臣交卸了差事，又從巫姠那裡出來，天已經擦黑了。天微微起了風，晏薇裹緊了衣服，加快腳步往家趕，繞過內城的正門「應門」，再轉過一個街角，就到家了。正轉彎時，她突然覺得身後一個黑影晃過，驚出一身冷汗。回頭看時，卻哪裡有什麼人？

巫姠笑道：「那可不是！每年都要去姜國定做新的！之前歷任河神娘娘，都把這衣服留著當嫁衣穿，最吉利不過了，兩口子恩恩愛九-九-藏-書愛，就像這絳水一樣綿長不絕！」

巫姠賠笑道：「你爹晏長楚是神醫，咱們自然比不了，想當年還是醫正大人呢！不過那都是你出生前的舊事兒了。扯遠了，薇姑娘你好好想想，這事兒應下來沒錯的，自己得實惠，其實也沒什麼兇險，我若找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萬一出了什麼事兒，你也良心不安啊，是不是這個道理？」

鹿堇道：「你又不是沒乘過那種筏子，唯一不同的就是河神祭的時候不能撐篙而已。雙腳要一前一後分開，藉著水勢使力，只要維持好筏子不翻，順水而下就好了。」

晏薇驚道：「鹿堇！幾天不見，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那被稱為巫姠的女人拍著雙手道：「找你自然是好事兒，過兩天就是河神祭了，今年你來扮演河神娘娘可好？」

鹿堇笑著輕拍晏薇的手背：「他此去邊境，恐怕有兇險，讓他戴著不好嗎？況且他的護身玉也給我了呢！」說著拈起腰間的一條絛子，上面系著一塊虎形的雜色玉佩。

這是城北的一座小小宅院，不大的庭院中種著棗樹和椿樹，曲尺形的一堂兩室更是乾淨規整。

晏薇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去問問鹿堇，回頭再給你回話。」

對於姜國，晏薇是全然無感的，隨口一問，也不以為意。只翻來覆去地把玩著那塊玉，笑道：「哎……這玉哪兒有你那塊玉值錢啊，你吃虧啦！」

晏薇道：「既然這麼危險，那我還是不幹了。」說完轉身要走。

畢竟已經打春了，儘管有寒風，但太陽一出來，身上還是暖融融的。

巫姠拍著大腿笑道：「薇姑娘，你呀！對自己的相貌也太不上心了，你五官眉九九藏書眼原是極精緻的，若淡淡敷層粉，點上唇，不知道有多好看！」說著上下打量晏薇，口中嘖嘖有聲，倒像是看到什麼美味一般。

晏薇道：「水性好的姑娘也不止我一個，您可以找別人啊。」

晏薇側頭想了片刻，雙手拳掌相擊，笑道：「那好，我這就去回巫姠，我也來試試扮河神娘娘好玩不好玩！」

晏薇一臉的譏諷，冷笑道：「你們巫覡不是一向號稱多知多識，笑我們醫家只會治病救人，你們不僅會治病，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會算，祈雨祈晴，你算算河神祭那天會不會有凌汛，會不會出危險不就是了！」

鹿堇也笑得極為歡暢，指著肚子道：「我哪裡吃虧了？這裏還有個小人兒呢！」

晏薇道：「過兩天我給你配服藥，既溫補又調理腸胃的，會有些效果的。」

晏薇低頭回思，自從黎啟臣來了之後，忙著給他治傷，加上冬天寒冷懶得出門，和鹿堇確實漸漸疏遠，算來也有三個月沒見過面了。

晏薇嗤道：「我哪裡合適了？長得又沒鹿堇姐漂亮。」

晏薇道：「那也該先讓你過門才是。」

晏薇急道：「哎！那他怎麼不娶你過門？！」

巫姠看晏薇不搭話，又繼續道：「除了穀物和縑帛，大王或者公子還另有賞賜呢！你爹離家已經有一年多了吧？你家裡還多了個病人，生計上想必也是拮据的，畢竟會去找你看病的人可不多……」

晏薇不耐煩地道：「我懶得弄這些，我還有事呢！」說罷轉身要走。

鹿堇道：「說不好啊……大王念念不忘的就是攻下姜國，這兩年北面算安定了，估計又要開始征討姜國了，聽說這次徵兵的人數也比往年多呢，read.99csw.com而且全部是去長岩關的……」

晏薇冷笑道：「我的終身大事，還不勞您操心！」

巫姠繼續在那裡嘮嘮叨叨：「這姑娘辦事也不地道，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了，才說自己懷了孕，就只有這三五天了，讓我臨時上哪兒找人去，思前想後，也就你最合適了！」

晏薇歡快地走在出城的路上，春草應該已經吐芽，一年中最初的採藥季節又到來了。

晏薇冷笑道：「哼！那個自然，我父親現在不在，找你們這些巫覡看病的自然就多了，我父親若在，你們也只得喝西北風罷了！」

晏薇奇道：「往年不都是鹿堇扮的嗎？」

鹿堇笑道：「沒關係，過了這段日子就好了。」

晏薇鬆了一口氣，道：「哦……原來是這樣，那你怎不住在夫家？」

暖暖的陽光透過花窗灑進來，給室內鍍上了一層金橙的顏色。地下燃著炭火盆，隱隱散發著肉桂香。床上坐著一個女子，面容姣好，皮膚白得如同透明一般，衣服裹了一重又一重，越發顯得人伶仃可憐。

晏薇不耐煩地道：「是巫姠啊，什麼事？」

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扭著肥胖的腰肢，快步走過來，揚手道：「哎喲！正打算去你家找你呢，可巧就在這兒遇上了！」

巫姠笑道：「要水性好，還要模樣周正，還要是未嫁的處|子，歲數還不能太小，太小的姑娘，身量未長成，穿上河神娘娘的禮服不好看呢！這河神祭那天，王公貴族都要來觀禮的，就算大王不來，也必派一個公子前來……」

晏薇道：「不會有危險嗎？」

鹿堇握著晏薇的手，笑道：「那麻煩你了。」

鹿堇笑著看著晏薇，眼神里全是寵溺，到底是做了ｈｔtpｓ://ｒｅａｄ.９9csｗ.ｃoｍ母親的人，好像一下子長大了許多。

鹿堇捻弄著衣角，低聲道：「才出正月，他就當兵走了，聽說是去姜國邊境的長岩關……他家兄弟三人，他行三，你知道的，一家三丁，按律他須得當兵……」

晏薇急道：「既然身子不舒服，為何不來找我？」說著便拉過鹿堇的手腕把脈。

晏薇問道：「會和姜國開戰嗎？」

晏薇聽了，微微有點心動，道：「那鹿堇做了兩年的河神娘娘，就有兩套衣服了？」

晏薇：「是呀！剛剛聽巫姠說的，我就立刻趕過來了，到底怎麼回事啊？快說給我聽聽！」

晏薇有些微惱，嗔道：「你知道的，這護身的玉，從小戴上，便不該摘下來的，否則便失了庇佑，尤其你是有身孕的人……」

巫姠尷尬笑道：「是、是……我們就是混口飯吃，哪有百試百靈的事情……你以為這行好當嗎？祭祀出意外，殺巫覡祭天的事情歷來有多少？十幾年前那次出事兒，就死了三個人，你當是好玩的嗎？唉！」

晏薇不耐煩地道：「真啰嗦，我先去鹿堇家一趟，天黑之前，必找你回話，還不成嗎？」說罷轉身折向北行去。

巫姠賠笑道：「我的好姑娘啊，你又想多了，原想著這是好事兒，鹿堇也說你合適，才來找你的。扮河神娘娘多好啊，一夜之間全城聞名，第二天提親的就踏破門檻！」

鹿堇放下手中的活計——是個小嬰兒的短衫，低頭輕輕道：「也沒什麼……臘月祭灶的時候認識的，就……那個……了……」聲音低到幾不可聞。

鹿堇道：「為什麼不答應呢？輕輕鬆鬆一天下來，收到的賞賜頂得上一般人半年的進項了，還能穿著漂亮衣服，萬眾矚目，多風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