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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生死一擲,劍氣如虹

第二十七章 生死一擲,劍氣如虹

公子琮冷笑道:「昨天幾隻金鈴,已經殺了你們七個人,若給你們大寶藏,只怕一個都剩不下了吧?」語氣中的譏誚輕蔑十分明顯。
黎啟臣見正是時機,左右手分別攬住公子琮和晏薇的腰,低低說了句:「放鬆,不要使力,跟我跳下去。」說罷三個人便如一體一般,直直跳下樓。快到地面時,黎啟臣雙手把兩人略略一托,延緩下墜之勢,讓兩人平穩落地,他的傷腿卻吃了更重的力,一個趔趄,幾乎站立不穩。
那布條是一正一反細細摺疊成條狀的,展開來,是一大塊葛布,蒼灰色的布面上,用墨綠色的草汁畫著山川道路,竟是一幅手繪的地圖。和之前公子琮給童率的那幅相比,雖然粗糙了很多,但線條走向極為相似,同樣是出穀道路的地圖。
黎啟臣回頭瞥了一眼晏薇,只見她在室內忙著煎煮那些銅片玉片。於是回過頭來朗聲說道:「這裏的所有東西都給你們,換你們兩匹馬,我們即刻離開。」
虯髯大漢一呆,怒道:「少唬我!我就要金子!金子是燒不化的。什麼狗屁珍珠玉石,又易碎又不易出手,只有金子才是最實在的!」
下面只有六個人了,人人身上都濺著血,其中一個人手臂上受了傷,不知道扯了誰的衣服,胡亂包紮成一團。
公子琮道:「你既然已經猜透寶藏是虛言誑語,又何必為了救我犯險?」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樓下的人似乎還沒來得及反應。
公子琮長嘆一聲,道:「我也並未想到,不只來了他一撥人,還帶了這群亡命徒……」
晏薇手中不停,淡淡說道:「見得九九藏書多了……」
黎啟臣卻道:「他救了我們。」
公子琮道:「誰傷的你?我要為你報仇!」
只來回幾句對答,公子琮立刻便佔了上風,又找回了昨天那種感覺,高高在上,掌控全局。
田廉死了。
公子琮靜靜地把那塊葛布照原樣摺疊好,也塞在腰帶內側。想想又怕掉了,取出來,繞在帶鉤上打了一個結。晏薇拿過熱水給公子琮凈手,又自顧自去收拾那些銅片玉片。
公子琮依然捧著那玉函摩挲,似乎依依不捨。黎啟臣卻知他只是故作姿態,吸引樓下幾人的注意力。樓下幾人見到滿身是血的黎啟臣,都是一驚。黎啟臣輕笑一聲,說道:「現在才真正只剩六個人了,你們後窗上來的那個兄弟,已經歸天了!」
晏薇抬起頭,盯著黎啟臣:「那鴿子,原說是引惡人入危地,結果卻是讓好人不顧性命前來,他還以為,只有他一個人收到了信息……」
黎啟臣卻未等他出聲威脅,手中劍勢不減,直刺那人咽喉,那人撤步一避,黎啟臣左手的食指拇指已然捏住那人的劍尖,發力一抖,那人便拿捏不住,劍脫手而落,發出鏘啷啷的清越聲響。這一招竟然和之前公子瑝對童率使過的那招極為相似。這一切如電光石火一般,晏薇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黎啟臣一把拉到身後護住,幾莖斷髮,絮一樣緩緩飄落,當真是間不容髮,有驚無險。
黎啟臣點點頭,又想到了公子瑖,輕輕嘆了一聲。
他閉著眼,神態安詳,修長的睫毛上掛著一點露……也許是淚。這麼一個相貌猥瑣的人,竟然九九藏書長著這樣又長又彎的睫毛。很多美好,只是因為被平凡粗鄙的表象掩蓋住了,才讓人難以發現。
公子琮像是對兩人說,又像自語:「我還是第一次……」
田廉傷勢雖重,但神志還清醒,只見他提起右臂,手指在衣襟上反覆搓捻了幾下,蹭去了手指上的血污,把兩根手指插入腰帶中,從腰帶內側抽出一個布條,似要遞給公子琮,怎奈手臂無力,只一舉,又垂了下來……公子琮忙搶上去接過。
公子琮輕蔑一笑,說道:「這個一百匹馬也值了,換不得你兩匹馬嗎?」
黎啟臣回頭瞥了一眼晏薇,只見晏薇正在從沸水中一枚枚撈出那些銅片玉片,心中略定,其他要帶走的東西早已經收好,只待馬來,就可動身。再轉頭看公子琮,只見他不緊不慢,拿出一方絲帕,細細地擦拭那玉函,又舉起玉函,對著陽光細看,似是愛不釋手,引得那虯髯大漢抓耳撓腮,心癢難搔。
晏薇道:「他是怕你被那些僕從挾持,他一個人鬥不過,才帶了這些人來,沒想到害了自己……」話音未落,只聽得樓下一陣喧噪。
晏薇忙去扶黎啟臣,黎啟臣卻順勢雙手托舉晏薇,要把她托到身旁的那匹馬上,就在此時,身側一柄劍夾著勁風襲來,耳畔一聲大吼:「還我兄弟的命來!」
晏薇搭著田廉的脈,輕輕搖了搖頭,一臉凄然。
又一次,公子琮凝立樓頭。還是昨天那件衣服,只衣襟袖口多了幾點田廉的血跡,但公子琮整個人的氣度,已經不似昨日那般瀟洒自如,七分是悲傷,三分是憤懣。
公子琮怔怔看著九-九-藏-書田廉的屍體,過了很久,突然問黎啟臣:「你以前見過死人嗎?」
公子琮淡淡地介面道:「少一個人也好,大伙兒可以多分一些。把馬牽近一些,一手交馬,一手交玉。」說著舉了舉那玉函,輕輕地放在樓上的地板上。又從手上取下一個瑪瑙指環,舉起來對那牽馬人道:「這是賞你的。」
那虯髯大漢張著手臂等了片刻,見公子琮並無將玉函拋下的意思,忙一轉頭,命人牽馬過來。
晏薇聽到聲音,忙出來查看,和黎啟臣一起,把田廉半扶半抱擁進樓內。公子琮已經包紮完畢,正在穿衣,見此情景,也一驚站起。
黎啟臣沒容對方喘息,再度猱身而上,直刺對方胸膛,竟是殺招。那人手中無劍,已經亂了方寸,眨眼間只見一片血霧爆開,那人倒地而亡,竟沒發出一絲聲響。黎啟臣劍尖垂著,滴著血,大踏步地走向門外,經過那掉在地上的包裹時,一俯身,輕舒猿臂,便把它納入了懷中。晏薇此時才反應過來,負起早已收拾好的另一個包裹,快步跟出。
晏薇從室內捧著那玉函出來,低聲說:「葯我已經收到革囊里,這個可以給他們。」
晏薇低頭洗滌著玉片銅片,也像是自語:「你害了他。」
「住手!」黎啟臣大喝一聲,拔劍疾刺過去。那人也很機靈,左手一帶,踏上一步,右手一探,劍已經橫到了晏薇頸上。
那虯髯大漢的臉上也有一道劍傷,襯得整張臉更加猙獰可怖。只聽他嚷道:「果然那田廉跟你們是一夥的,現在拆了樓梯,可見寶物就在樓上,速速拿出來,讓爺省些九*九*藏*書力氣!」
公子琮哈哈大笑:「儘管來燒,這裏全是珍珠玉石,燒起來的噼啪碎裂聲,只怕比爆竹還好聽。」
公子琮緊緊握住田廉的手,低低說了聲:「謝了……」
田廉眼睛半閉,輕輕搖了搖頭:「公子的……那種氣度……我早就知道……不是常人……」
田廉輕輕搖頭:「為了……一點金子……他們自己內訌,已經……死了好幾個……我本想偷偷溜走,卻……卻被他們發現……」說著一陣咳嗽,吐出一口血來。
公子琮接過玉函,雙手一舉,說道:「沒有金子,只有玉,既然不要,那就碎了它吧!」說著作勢要往地上摔去。那虯髯大漢顯然也是識貨的,見狀大驚,忙伸著手臂要去接。
只見他衣襟已被鮮血浸透,身後迤邐一線,都是斑斑血跡。
黎啟臣右手按著劍柄,全神貫注地看著下面的動靜。
果然這些人已經被財帛迷了眼,竟無一個人發難為同伴報仇,只見那牽馬人雙眼發直,徑自把馬牽到樓頭的正下方。公子琮一抬手,把那瑪瑙指環拋了出去,卻拋得稍遠,那牽馬人生怕指環被別人搶了去,放開韁繩後退幾步去接。
黎啟臣聽了一怔,想想也確實如此,凡是收到字條的人,必然都是在谷中見過公子琮的人,此時見他留書說谷中有寶藏,確實很難取信於人,天底下哪有發現寶藏還到處傳揚的人?更何況以公子琮的豪奢,又怎會在乎什麼寶藏?也許被貪婪迷住眼睛的人會相信,但凡稍有一線清明,仔細想想,便知道此中必有蹊蹺。
虯髯大漢大怒,吼道:「少廢話!快把寶物拿出來!不然一https://read.99csw.com把火把你們燒成焦炭!」說完一揮手,其中兩人手裡舉著火把,向前踏上一步。
公子琮垂淚嘆道:「我並不是什麼貴族公子,只是一個囚徒而已……」
那渾身是血的人,正是田廉。
只片刻,馬便牽來了,他們少了七個人,馬自然富餘了出來。
虯髯大漢眼珠一轉,道:「你們到底有什麼好東西,先拿出來看看,看值不值兩匹馬錢。」
晏薇取過水來,為田廉清潔傷口。只見他胸前一道刀傷深可入肺,隨著呼吸,鮮血夾著泡沫,汩汩湧出。晏薇用化玉膏調和炭灰,堵住傷口,又為他針砭點穴止血。
其實不只晏薇,誰都看得出來,田廉就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田廉咧嘴一笑,因剛才嘔過血,齒縫裡全是鮮紅的血色,看上去有些可怖:「既然……獨獨給我這個……想必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猜……一定是公子有難……找不到出谷的路……我若不來……豈不是……耽誤了公子……各國貴族我見得多了……只公子一個人……會平等待我……」
黎啟臣急忙跳下樓,打橫抱起他,一提氣,縱躍而上。怎奈傷腿還是吃不住勁,一個趔趄,跪倒在樓板上。
黎啟臣正要招呼晏薇,卻聽得身後晏薇一聲驚呼,猛回頭一看,卻見廳內一人持著劍,正在搶奪晏薇手中的包裹。
田廉咧嘴一笑,說道:「看到那字條兒,就知道……公子有難,就帶著他們來了……想著這裏人多……不多帶幾個幫手不行……若是……公子真想……賞賜小人什麼,也不必……不必這樣,打發人……帶小人入谷便是。」
公子琮又問晏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