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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第四十六章 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嗯!」晏薇用力點點頭。
晏長楚笑道:「這個自然,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黎啟臣對公子瑖如何,他怎會是真兇?」
晏薇反駁道:「又不是黎啟臣自己要的!那公子瑖跟他學劍,偏要以師禮待他,他又能怎麼樣?」
晏長楚清了清嗓子,似是要掩蓋自己的失態,繼續說道:「若大王百年之後,公子瑖即位,以公子瑖對黎啟臣的敬重,這黎啟臣豈不是成了權傾朝野、說一不二的人物?王權旁落豈不是隱憂?」
晏薇嗔道:「既這麼說,只是做戲而已,那也不必讓他遭受那樣的刑求啊……」
晏長楚緩緩點頭,說道:「妾奴之亂后,宮中黑衣侍改為從貴族子弟中選任,十三歲進宮,十八歲任滿后外放到各地為官。黎啟臣十七歲擊敗穆玄石一舉成名,不久便成為衛尉,統領黑衣侍,到如今已有數年。一批批黑衣侍在他的指導下學武習劍,奉他為師,在宮中服役之後,又星散到各地,這些人很多已經成為官場中的後起之秀、棟樑中堅。可以說,如果黎啟臣振臂一呼,有所驅遣,只怕這些人中有一半會擁戴他……」
晏長楚輕輕撫著晏薇的肩背,一句話也不說,只靜靜地待她平靜下來。
趙類笑道:「你以為啟節是虎符嗎?不是十萬火急的軍務,就是王公貴族半夜都叫不開城門的。」
晏薇急道:「那是什麼啊……你快說啊!」
晏長楚道:「此其一也。」
晏長楚續道:「這其三啊……就是黎啟臣和公子瑖九-九-藏-書走得太近了,公子瑖尊他為師,太過逾越了……」
一行人下了車,走近那席棚,才看清席棚內躺著兩排人,男女老幼都有,足有二十人之多。棚內撲面而來的,是酸腐穢惡的氣息,混合著濃烈的葯氣,趙類不禁用衣袖掩住了鼻子。
眾人都看著趙類,等他拿主意。
過了好一會兒,晏薇抬起頭看著父親,眼角還有淚,但唇邊卻帶著笑。
晏薇想得遠了,眼神飄到很遠的地方,並不接話。晏長楚也停了下來,飲盡碗中的粥。
晏薇一呆,想想的確是如此,但自己也好,黎啟臣也好,似乎從未想過這一層。又想到公子琮和杜望的情形,似乎也頗為相似。是不是男子在長大成人的過程中,總要有個哥哥一樣的人為他指路?又想到自己和鹿堇,女子似乎就頗不同呢!大家是彼此商量,一起探討分享的,而不是一人全聽另一人的。
晏薇只得把剩下的藥粉都倒給他,說道:「等下吃東西之前,仔細凈凈手,便不妨事了。」
晏薇奇道:「你們不是有符信啟節嗎?又是給長岩關送鹽,難道不能叫開城門?」
晏薇笑道:「你沒動過屍體,沒關係的。看著屍體的樣子,已經死了五到七天了,縱有疫氣,也差不多該散盡了。」
晏薇聽了這話,心中一緊,想到那日公子瑝半夜送三人出城,還是國都懷都,不知使了什麼手段能順利叫開城門,只怕他又做了什麼驚世駭俗、違法犯禁的事情,不然他也不read•99csw•com會自傷,如果不自傷,恐怕這事情遮掩不過去吧?
晏薇急道:「可是、可是……那大王為何還要把黎啟臣下獄?為何還要刑囚他?」
晏長楚點點頭,卻沉吟著不說話。
晏薇見他如此害怕,不禁失笑,說道:「不妨事的,我這兒有葯。」
晏薇一臉不解,嘟起嘴巴:「不懂……是不是像他自己說的,他負責內廷禁衛,公子被毒殺,他有責任?」
晏長楚道:「若不假戲真做,哪能取信於人?更何況,大王對黎啟臣已有不滿,只是藉機懲戒一下……」
晏薇奇道:「啊?!有這等事!那麼大王認為黎啟臣是不是兇手?」
晏長楚道:「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平常是看不出來的,非得經歷大事,才能看出一個人的真性情……雖說此事略顯荒誕不經,也畢竟是個隱憂。黎啟臣官職雖低,但日夜常伴君王側,又有這麼多弟子散在各地控制楊國庶政,可說是無權但有勢,萬一遇到大變故,這個『勢』就有可能由暗轉明,危及國本。畢竟姜國姜姓凋零,龍姓竊國,殷鑒不遠啊……」
晏長楚道:「有人能在禁宮中毒殺公子,其毒聞所未聞,其人無影無蹤,一切全無線索,你若是大王,你怕不怕?」
只聽後面車上不知什麼人說道:「這村子怎麼這麼熱鬧?敢是秋社祭祀嗎?」
晏長楚道:「現在捉到一個人,對外說他是兇手,如果你是真兇,你會再出來害人嗎?」
趙類道:「楊國有宵禁之https://read.99csw.com令,你不是不知,現在去到凡城,城門早已經關了,我們就只能在城外露宿了。」
另一個人的聲音說道:「這也太早了吧?時候不對啊……」
晏薇奇道:「這話怎麼說?聽說黎啟臣和他帶領的黑衣領侍,都是大王最近的近臣,多次擊退過姜國的刺客,大王如廁、沐浴都不避他們的。」
晏長楚呷了一口粥,笑道:「想問什麼,儘管問吧。」
晏薇早已餓過了時辰,反而一點也吃不下,只用箸頭點著嘴唇,嘟著嘴,眼睛眨啊眨地看著父親。
晏薇問道:「何不直接去凡城?」
晏薇聽到父親這樣的感嘆,想到他當年也是內廷醫正,如今閑散鄉野,這一聲嘆息,想必也是想起往事,有感而發吧?
晏長楚笑道:「好了,沒事了……來幫我好不好?」
晏長楚道:「那一排的人,你幫忙灌藥下去,我來照顧這一排,注意看脈象是否平穩,有異常就招呼我。」
趙類聽了一笑,揚鞭催著那馬,加快速度向村中行去。
晏長楚道:「這不光是『禮』的事,還有『情』。公子瑖是成年公子中最有才幹的一個,文武雙全,端方守禮……是繼承王位的不二人選。但是……公子瑖卻對黎啟臣言聽計從,敬如兄長,卻是一大隱憂……」說到這裏,晏長楚的聲音明顯低沉了下來,似有無限凄楚。
接著是第三個人的聲音:「要是祭祀就最好不過了,有酒喝,還有肉吃!」
晏薇皺眉問道:「什麼隱憂?」
晏薇驚道:「這也九*九*藏*書太離奇了吧?難道黎啟臣會拉著他們造反嗎?他才不是這樣的人!」
前一個人反駁道:「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也許這邊就是這日子秋社也說不定。」
那灰衣人轉過身來,四十多歲年紀,蓄著須,面容清癯,正是楊國赫赫有名的神醫——晏長楚。
晏長楚道:「我接了大王密令,調查公子瑖被毒殺一案,本來說準備幾日再走,但突然接到線報,不得不追下去,便走得急了。」
晏長楚看到晏薇,也一呆,迅即便張開雙臂。晏薇如倦鳥投林一樣撲入父親懷裡,將臉埋在父親胸前,嚶嚶地抽泣。
晏薇卻獃獃地看著棚內一個忙碌的灰衣身影,脫口而出:「父親!」
晏薇點點頭:「怕。」
晏長楚道:「正是!把黎啟臣下獄,定為真兇,便可以讓真兇略微收斂,也為查案爭取些時間。」
晏長楚道:「不是兇手,不等於沒罪,就算是沒罪,也不等於不需要受罰……」
入室探看的那人見此情景,也不安地問道:「我沒事吧?」
過了好一會兒,晏薇才問道:「還有其他原因嗎?」
晏薇點頭應了聲:「是!」便捲起袖子,凈了手,忙碌起來。
車,繼續行進在夜色中。
晏長楚緩緩道:「最近這半年,你想必也經了不少事,遇事也該多想點,想深點兒,世上的事,不是只分好事壞事,世上的人,也不是只分好人壞人、忠臣奸臣……」
趙類沉吟片刻,說道:「此去向南不遠,還有一個村子,我們去那裡過夜吧!」
晏長楚道九九藏書:「唉!越是近臣,疑忌越甚……就像掌紋里可以有沙子,但眼睛里卻不能有一樣……」
聽了這話,那人像被吹了一口仙氣兒似的,立時活了過來,睜大眼睛說道:「在哪裡?!快給我!」
晏薇想了想,說道:「不會,既然有人頂缸,總要收斂些日子。若再出來害人,豈不是證明下獄的那人不是兇手了嗎?這樣會引火燒身的啊。」
那人依言用力互搓了片刻,還覺得不放心,說道:「再給我點兒吧!」
「你為什麼偷偷走了,也不打個招呼!」晏薇的語氣有些惱,但更多的是撒嬌。
父女兩人又足足忙活了小半個時辰,才算把一切處理妥當。晏長楚又細細叮囑了守夜人幾句,才和晏薇回到下處。
晏薇抿嘴一笑,從懷中取出早前做的那祛除瘴氣的香囊,解開封口的繩子,把其中的藥粉倒在那人手心,對他說道:「你雙手互搓幾下,便可除去疫氣了。」
又走了一個時辰,遠遠便看到月色下,一個小小村莊的剪影漸漸近了。和前一個村子不同,這村子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那是借宿了一戶人家的旁室,內外兩間,外間有灶,灶下生著火,灶上是甑,甑中有粥,有螺醬,另有一條烤魚。
晏薇聽了,不解地眨眨眼睛。
晏薇問道:「難道還有其二、其三?」
一進村口便是一個場院,場院的中央高搭席棚。席棚周圍都是火把,還有一口大灶冒著白氣,幾個人跑前跑后忙碌著。沒有鼓樂,沒有歌吹,更沒有酒肉香,反倒是隱隱飄來淡淡的葯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