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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陳獨秀 狷忿

二、陳獨秀

狷忿

鄭超麟說:「陳獨秀是富於意氣的人,他容易信任人,容易過份估量所信任的人的價值,可是對這人失望之後又容易走到另一極端去。」
江蘇南通有一位姓程的老先生也治小學,因慕陳獨秀之名,到南京老虎橋監獄里看望陳。二人一見如故,交換著作,互相稱讚對方有卓見,誰知最後卻爭論起來,鬧到面紅耳赤,互斥淺薄,兩人都高聲大叫,拍桌對罵,幸而沒有動武。原因只為了一個「父」字,陳獨秀說,「父」字明明是畫著一個人,以手執杖,指揮家人行事。而程先生卻說,「父」字明明是捧著一盆火,教人炊飯。陳說你不通,程說你不通,陳說你淺薄,程也說你淺薄。
中國四個托派組織協商統一時,彭述之表示反對,宣稱是代表下層反對上層勾結。陳獨秀:「別人代表下層還可以說,你彭述之代表下層就有點不https://read.99csw.com像了。」統一大會召開前,彭因未當上代表,給陳寫了一封長信,斥責這次「統一」是「虛偽的」、「無聊的」,他「誓死不承認」。陳讀信后十分氣憤。後來彭又被補選上代表,參加了大會,並在選舉時當上「候補中委」。所以,5月5日舉行托派中央第一次會議時,陳當場拿出彭的信給大家看,併當面責問他:「今天還認為此次統一是虛偽的、無聊的等等嗎?」彭述之滿臉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立三回憶,1927年6且30日,中共中央開會時,任弼時代表團中央提出議案,批評黨中央迴避土地革命問題,陳獨秀大發雷霆,將提案碎之於地。
1918年,為擴大新文化運動的影響,劉半農化名王敬軒,直斥《新青年》之非,再由錢玄同加以辯駁。不想劉的文章引https://read.99csw.com起了很多人的共鳴。對這些新的質疑,陳獨秀說:「吾不屑與辯,惟痛罵而已。」
張國燾回憶陳獨秀:「他非常健談,我住在他家裡的這一段時間內,每當午飯後,如果沒有別的客人打擾,他的話匣子便向我打開,往往要談好幾個鐘頭。他的談吐不是學院式的,十分的引人入勝。他往往先提出一個假定,然後層出不窮地發問,不厭其煩地去求得他認為最恰當的答案。談得起勁的時候,雙目炯炯發光,放聲大笑。他堅持自己的主張,不肯輕易讓步,即不大顯著的差異也不願稍涉含混,必須說得清清楚楚才肯罷休。但遇到他沒有考慮周到的地方,經人指出,他會立即坦率認錯。他詞鋒犀利,態度嚴峻,像一股烈火似的,這和李大釗先生溫和的性格比較起來,是一個極強烈的對照。」
陳獨秀在獄中,某九-九-藏-書次胡適過南京而未至,事後寫通道歉:「此次回國,過京匆匆,不能來省視吾兄,十分失望。兩個月後南下,屆時當來奉看。」陳獨秀怒而給汪原放寫信說要與胡適絕交:「我知道他在此間即和一班達官貴人拜會吃酒,已經夠忙了。……老胡之事,望勿告他人,即令叔亦不令知之,君子絕交不出惡聲也。我和他僅僅友誼關係,其他一切不必談。他現在既不以友誼態度待我,不過舊朋友當中又失去一個,如此而已。」下次胡適到南京,先去看望陳獨秀,陳又待之如初。
濮清泉好不容易把他倆勸開,說學術討論應心平氣和,不應發火,又隨口謅打油詩一首嘲諷他們道:「一曰執杖一曰火,二翁不該動肝火。你不通來我不通,究竟誰人是淺薄。若非有我小濮在,遭殃不只是板桌。異日爭論平心氣,幸勿動怒敲腦殼。」程先生笑了,陳獨read.99csw.com秀則罵道:「你這小鬼是淺薄,我要敲你的腦殼。」濮忙說:「我豈只淺薄,對於你們這一行,我簡直是無知。」
包惠僧回憶:「陳獨秀不講假話,為人正直,喜怒形於色,愛說笑話,很詼諧,可是發起脾氣來也不得了。」
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后,蔣介石回到南京。南京城裡徹夜不停的爆竹聲傳進獄中,大家談起此事,陳獨秀說:「看起來蔣介石的統治,是相當穩固的,不像我們分析的那樣脆弱。」同獄的其他人並不贊同,認為陳獨秀是「憑感情分析」,「這種幼稚的分析……會走上機會主義的老路」。誰知陳聽到「機會主義」一詞后,就條件反射地發起火來,大罵濮清泉等人無知、幼稚、沒有進步、不堪造就。
梁漱溟晚年說起陳獨秀:「當時他是一員闖將,是影響最大,也是最能打開局面的人。但是陳這個人平時細行不檢,說話https://read.99csw.com不講方式,直來直去,很不客氣,經常得罪人。」
在獄中,陳獨秀與濮清泉等人談及民主問題時,堅持己見,於是經常發生爭論,陳幾次拍桌子打板凳,斥濮等人無知。一次典獄長將濮清泉提去詢問:「我們為了陳先生年老多病,讓你們去照應他一下,怎麼你們和他吵起來了?」濮答道:「我們勸他吃藥,他堅決不吃,所以吵起來了。」典獄長說:「啊!原來如此,往後你們好好勸他,不許大吵大鬧了。」這才掩蓋了一場風波。
陳獨秀自陳:「有人稱讚我疾惡如仇,有人批評我性情暴躁,其實我性情暴躁則有之,疾惡如仇則不盡然。這方面,我和我的母親同樣缺乏嚴肅堅決的態度,有時簡直是優容奸惡,因此誤過多少大事,上過多少惡當,至今雖然深知之,還未必痛改之。其主要原因固然由於政治上之不嚴肅。不堅決,而母親的性格之遺傳,也有影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