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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陳獨秀 豪情

二、陳獨秀

豪情

劉海粟到南京探監,見到闊別多年的陳獨秀,十分激動,快步上前緊握陳的手,大聲說:「你偉大……」陳也搶著說:「你偉大,敢於畫模特兒,和封建勢力鬥爭……」接著又大聲抗議說:「蔣介石要我反省,我反省什麼!」二人旁若無人,談笑風生,獄卒和同獄者見之,無不驚訝。臨別時,劉從皮包里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紙、筆和一瓶墨汁,請陳題字留念。陳獨秀不假思索,一揮而就,寫下對聯:「行無愧怍心常坦,身處艱難氣若虹。」劉海粟一直珍藏著這副對聯。
民國初年,陳獨秀豪言道:「我辦報十年,中國局面全改觀。」
馮友蘭在《北大懷舊記》中回憶道:「我們在民國七年畢業的時候,全體師生照了一張像。陳(獨秀)先生與梁漱溟先生坐在一起。梁先生態度恭謹,陳先生則很豪放。https://read.99csw.com他的一隻腳,直橫伸與梁先生面前。等到像片洗出以後,我們送一張與陳獨秀先生。他看著說:『很好。只是梁先生的腳伸得太遠一點。』我們的班長孫時哲說:『這是先生的腳!』陳先生也為之大笑。」
抗戰期間,包惠僧曾求陳獨秀為他寫個字以作留念。正是國難當頭,陳獨秀不禁慨然寫道:「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陳獨秀在獄中寫下組詩《金粉淚》。第一首詩云:「放棄燕雲戰馬豪,胡兒醉夢倚天驕;此身猶未成衰骨,夢裡寒霜夜渡遼。」最末一首中有句雲:「幸有艱難能煉骨,依然白髮老書生。」
晚年客居江津時,陳獨秀借居的楊家女兒楊樹君回家時,慕陳之名請其題字留念,陳賦詩九九藏書一首,前兩句為:「相逢鬚髮垂垂老,且喜疏狂性未移。」楊樹君不解其意,請他詮釋。陳說,這是自己的近作,不久前他見到了從蘇聯回來的廖先生,雖然兩人鬚髮都白了,但令他欣慰的是二人的革命意志和性格都始終未變,故作此詩以記之。
江寧地方法院一共三次開庭公開審訊陳獨秀,旁聽席之擁擠一次甚於一次。4月20日,旁聽人數多達200餘人,有遠自鎮江、無錫、上海等地專程來南京旁聽的,後到者沒有座位,只能站著。於是,座位兩旁、記者席後面、角落裡,甚至法庭外,都站滿了人。陳獨秀在法庭上態度安閑,顧盼自若,有時且雋語鬨堂。
1930年,陳獨秀貧匱無以自濟,精神卻異常飽滿。他對鄭超麟說:「吾恍似回復『五四』建黨之初,精力正無窮也。」
在南九-九-藏-書京時,陳獨秀曾與傅斯年、胡適之談形勢。傅很頹喪地說:「我對於人類前途很悲觀,十月革命本是人類運命一大轉機,可是現在法西斯的黑暗勢力將要布滿全世界……我們人類恐怕到了最後的運命!」陳獨秀卻說:「不然,從歷史上看來,人類究竟是有理性的高等動物,到了絕望時,每每自己會找到自救的道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時各色黑暗的現象,只是人類進化大流中一個短時間的逆流,光明就在我們的前面,絲毫用不著悲觀。」陳又說:「即使全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只要我們幾個人不向黑暗附和、屈服、投降,便能夠自信有撥雲霧而見青天的力量。」傅斯年被他深深打動,對胡適說:「我真佩服仲甫先生,我們比他年紀輕,還沒他精神旺,他現在還是樂觀。」
1931年12月九_九_藏_書5日,陳獨秀創辦《熱潮》周刊,並自任主編。截止次年1月23日,周刊共出了7期,陳發表文章12篇,時事短篇102篇。當時,陳曾用筆名「三戶」。劉仁靜說,「三戶」之筆名取自於典故「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以示自己當時力量雖小,將來定能推翻國民黨龐大的統治機器。
10月25日,國民黨軍政部長何應欽在軍政部傳詢陳,以「半談話、半審問」的方式進行。傳詢畢,軍政部的許多青年軍人紛紛持筆墨和數寸長的小紙條,四面圍著陳,索書紀念,長官不能止。陳欣然揮毫,草成數書,有「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也」、「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等。陳應接不暇,幸而墨盡,才得解圍。
1933年4月,江寧地方法院公審陳獨秀,章士釗等五個律師為他辯護https://read.99csw.com。章士釗作了長達53分鐘的辯護髮言,辨稱陳無罪;但陳卻不領情,說:「章律師之辯護,全系個人意見,至本人之政治主張,應以本人之辯訴狀為根據。」法庭上一片驚嘆:「革命家!」一些國民黨人呼籲將陳獨秀明正典刑,陳泰然自若地說:「不如大辟爽快!」
1937年,南京老虎橋監獄被日機轟炸,陳獨秀的牢房有一次也被震坍屋頂,他躲到桌子底下,幸免於難。炮聲漸停后,看守們從防空壕里鑽出來,查看被鎖在獄中囚徒的傷亡,陳獨秀被看守們指派的勤雜人員從廢墟中扒了出來。後來見到去探望他的陳鍾凡,他還談笑自若。
1932年,陳獨秀第四次被捕,在解往南京的火車上,他呼呼甜睡達旦,如若平日,彭述之十分羡慕。晨起,陳獨秀對彭說:「吾已半老,別無所求。汝正青春,大有可為。萬望勿作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