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三、蘇曼殊 孤寂

三、蘇曼殊

孤寂

蘇曼殊曾在給劉季平的信中感喟道:「曼處境苦極,深契如兄,豈不知之?家庭事雖不足為兄道,每一念及,傷心無極矣!嗟乎,劉三,曼誠不願棲遲於此五濁惡世也。」
鄭桐蓀說蘇曼殊:「他少年時本是極熱心,中年後悲觀極深。他的拚命吃巧克力、八寶飯、雪茄煙,實是一種自殺政策。金錢到手拚命亂用,無錢則忍餓終日。好吃花酒,而卻與他所做的倌人(名花雪南)極少交談,蓋彼之所好不過一場熱鬧而已,不在花亦不在酒也。」
在上海,蘇曼殊寄居在第一行台時,每晚必叫堂差(妓|女),且不止一人。到了之後,他叫來酒菜,請她們吃,因為他有胃病,故自己不陪他們吃。等她們吃完,他九九藏書已經上床了。如果他已經睡著,她們便可以自行離去;如果他還未入睡,必讓她們靜坐恭陪。他叫的堂差多為蘇州籍,個個美貌,但他對她們從未動手動腳。
1904年秋,從長沙回到上海的蘇曼殊開始出入于青樓妓館,常邀一林姓女校書夜乘馬車同游四馬路。他還愛吃西餐,常請客,每次宴客必請很多人,自己認識的人不多,必托友人輾轉相邀。問他何故,答曰:「客少,不歡也。」客至便開席,宴罷即散去,不通姓名,也不言謝,眾人都很驚訝。秦毓鎏感慨:「曼殊上人遊戲人間,其視金錢如糞土。」
蘇曼殊成年後第一次見到養母河合仙,河合仙送給曼殊一把日本刀。九-九-藏-書1905年,曼殊客居南京時,默默寡言,友人時常強與之談。他常拿出這把刀示人,說是老母在東島所贈。
1903年冬,蘇曼殊持馮自由的介紹信到達香港,找到陳少白,住在陳家。他「性情孤介,足不出戶,住宿之餘,鮮與人語」。陳在《中國日報》的同事王秋湄回憶:「子谷稚氣未除,衣履不整,莫辨菽麥,性嗜閑食,行動怪誕,同事以其為書獃子,多不與語,獨某君(指陳少白)則殷勤招待,優渥備至。子谷在港,除某君外,別無友侶。」
1906年秋,蘇曼殊隨陶成章、龔未生由安徽到杭州,住在白話報館,謀划起義之事。當時杭州傳有謠言,稱陶、龔等人已召集八府義士read.99csw.com三千人,準備於9月12日攻打省城。浙江巡撫遂準備緝拿陶、龔等人,陶、龔得知消息后,忙到上海暫避。曼殊一人留在杭州,頗為寂寥,他在給劉季平的信中說:「舉目無親,欲航海東遊。奈吾表兄尚無回信,欲南還故鄉,又無面目見江東父老。是以因循海上,卒至影落江湖。無可奈何……」
1904年,蘇曼殊到長沙任實業學堂舍監。舍監一職最為卑微,所以他常被學生侮弄。他常背人兀坐,歌哭無常,見人時,目光炯炯直視,數分鐘不轉瞬,舉校稱他為「蘇神經」。他飲食無常度,有時兼人之量,有時卻又數日不食。同事回憶,他「日閉居小樓,少與人借鑒,喃喃石達開『揚鞭慷慨蒞中read•99csw.com原』之句,並作畫而焚」。
蘇曼殊友人楊篤生曾對其兄楊性恂說:「曼殊固深於憂患者。」曼殊也在給友人的信中說:「亡友篤生曾尼不慧曰:『此道不可以之安身立命。』追味此言,吾誠不當以閑愁自戕也!」
在日本留學時,蘇曼殊曾對同學張世昌說:「你父母雙全,真是幸福,但我則孤身一條,身世凄涼。」
在南京陸軍小學任教時,蘇曼殊喜畫蘭。一天,同事章木良、伍義伯閑談南宋詩人鄭所南(善畫蘭),曼殊入座。章木良問:「大和尚之蘭與所南之蘭相比何如?」曼殊說:「何敢比鄭!」伍義伯說:「蘇、鄭等量齊觀,但有獨到處,所謂傷心人別有懷抱。」曼殊默然,以為知己。
蘇曼殊的《過九九藏書若松町有感示仲兄》雲:「契闊死生君莫問,行雲流水一孤僧。無端狂笑無端哭,縱有歡腸已似冰。」
蔡哲夫回憶1905年秋第一次在西湖邊遇見蘇曼殊的情形:「乙巳之秋,……一日,過靈隱岩前,見一祝髮少年,石欄危坐,內衣毳織貫頭,眉宇悲壯之氣逼人。余以為必奇士,大不得已而為之也。今讀斯圖,知曼殊是歲必客西湖;因語曼殊,遂知當日所見,固曼殊也。」
在蘇州吳中公學時,蘇曼殊對吳儂軟語一竅不通,只能與同仁們作筆談,閑暇時則整日沉默寡言,偶爾塗抹幾筆畫,作數首小詩。
周南陔說:「曼殊之為人,外雖和易,而內有僻性,故落落寡合。……嘗與予深談甚久,心鬱郁不得志,有生何為而死何遲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