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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聞一多 剛直

五、聞一多

聞一多(1899~1946),原名聞家驊,又名多,亦多。湖北蘄水縣(今為湖北浠水縣)。詩人、學者、民盟早期領導人。1912年考入清華學校,1922年赴美國留學,先後在芝加哥美術學院、科羅拉多大學美術系和紐約美術學生聯合會學習。回國后歷任國立第四中山大學(今南京大學)、武漢大學、青島大學、清華大學、西南聯合大學教授。熱愛藝術,擅繪畫、篆刻。是中國新格律詩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早期創作風格為唯美主義,後轉向愛國主義立場。從1928年開始,轉向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從神話到先秦諸子,從《詩經》到楚辭,從漢樂府到唐詩,橫跨領域廣闊,留下了100多萬字的研究作品。1944年加入中國民主同盟,抗戰勝利后出任民盟中央執委。1946年7月15日,被國民黨憲兵暗殺于昆明街頭。
主要著作:詩集《紅燭》《死水》,古典文學研究作品《楚辭補校》《神話與詩》《古典新義》《唐詩雜論》《離騷解詁》等。
關鍵詞:剛直、鬥士、赤誠、悲憫、風度、藝術、詩人、為學、傳道、逸事、婚戀、溫情、莫逆、跋涉、困頓、激烈、轉身、殉難、讚譽

剛直

在昆明時,聞一多與晉寧縣衛生院院長王子翰常有往來。昆明市市長陸亞夫等人慕聞一多之名,請王邀聞吃飯、寫字,聞拒絕道:「我是研究文學的,我研究的東西他們不懂,我也不願意同這些官吏紳士來往。」
1920年,聞一多與吳澤霖、潘光旦等六位同學成立「丄社」。起名「丄社」是聞一多提議,他說:「這是古文上字,與尚字通。純樸的水木清華,不應該遭受那種頹廢、靡朽的風尚所侵蝕。由出自民脂民膏的公費培養出來準備出國深造的青年,應該保持良心的純潔性。我們是丄社人。他們不認識這個丄字,讓他們莫測高深吧!」丄社什麼都管,有人在清華播放淫穢電影,他們進行批判;有人上廁所不講衛生,將糞便拉在便池外,他們也提出批評。
一位聯大學生回憶聞一多說:「聞先生鬍鬚尺長,而火氣很盛,一般同學都很敬重這位『老當益壯』的文化戰士。有一次當眾演講,他高聲大叫:『砍我的頭,我也要說!』那氣概太動人了!」
聞一多在武大的第二年,武大內部出現派系鬥爭,有人鼓動學生鬧學潮,矛頭直指聞一多。聞十分惱火,貼出告示,稱自己對職務如「鵷雛之視腐鼠」,宣布辭職。
從美國留學歸國后,聞一多到國立藝術專科學校擔任教務長,其好友余上沅、趙太侔也到該校任教。三人懷著發揚戲劇事業的理想而來,不料學校內部卻勾心鬥角,矛盾重read.99csw.com重。不多日,有人將矛頭指向聞一多,說他想當校長。聞對這種流言嗤之以鼻,表示「富貴於我如浮雲」,毅然辭職而去。
聞一多做事一絲不苟,即使如洒掃庭除,也要求孩子們來不得半點馬虎。抗戰期間在昆明,聞家住的二樓鋪有樓板,掃地時如不洒水,則塵土飛揚;如果洒水,掃過後又會留下一道道的印跡。聞一多要求孩子們既不洒水也不能揚起塵土,讓他們像刷油漆一樣不離地掃過去,輕輕提起,再掃第二下。擦煤油燈罩亦是如此,聞一多要求里裡外外必須通明透亮,不能留一點油煙痕迹和手印,邊擦邊對著陽光細心檢查,發現不幹凈就再補擦,直到完全滿意為止。
抗戰期間,學生劉功高報考清華,到她看到錄取的榜文時,距離發榜已近一年時間。她馬上趕到昆明報道,學校的職員因她來得太遲而面有難色。正在交涉時,聞一多走了過來,劉告知自己如何歷盡艱險,從湖北來到昆明的情況后,聞怒而拍案道:「一個年青的女學生,千辛萬苦來到昆明,哪有不收之理,你不收,我收了。」在聞的幫助下,劉功高很快辦好了入校手續。
抗戰爆發后,聞一多南下途經武漢,擔任教育部次長的老同學顧毓琇邀請聞參加正在組建的戰時教育問題研究委員會。顧找到聞一多,請聞去漢口最好的揚子江飯店,並請來許多清華老同學作陪,吃飯、洗九_九_藏_書澡,談了一晚上,但聞仍謝絕了。他對家人說:「我被包圍了一晚上,還是沒答應。」聞夫人高真原希望丈夫能接受顧的邀請,留在武漢,照顧家人,知道聞拒絕後,多日不理會丈夫。聞一多到達西南聯大后,多次寫信請妻子原諒,一再表示「我一生不願做官,也實在不是做官的人」,高真這才氣消,原諒了丈夫。
在西南聯大時,由於物價飛漲,教授們生活困頓,王力被迫寫小品文換稿費,聞一多斥之為「低級趣味的文章,消磨中國人民的鬥志」。
一天,聞一多講《爾雅》課,正好聯大教授羅常培出國講學,學生要去送行,都無心上課,聞生氣地對學生們說:「要上課不上?」又指著給羅送行的布告上「羅系主任」幾個字,說:「寫莘田師不是更親切嗎?為什麼把官僚的一套習氣搬過來!」
聯大教授劉文典應大鹽商張孟希之請,到磨黑為其母撰寫墓志銘,滯留甚久,耽誤了聯大文學院的課程。聞一多認為劉吸食鴉片,又耽誤課程,不足以為人師表,故未再續聘劉文典。王力等幾人前去向聞一多求情,聞怒道:「難倒不當漢奸就可以擅離職守,不負教學責任嗎?」最終還是沒有續聘劉文典。
吳晗回憶:「一多的氣質是剛性的,肚子里有什麼,嘴裏說什麼,從來藏不住話。而且,受不了氣。在鄉下住,明白了農民的苦痛,他會氣得說不出話。談到政治上的種種,越談越多,他九-九-藏-書會一晚睡不著,輾轉反側到天亮。朋友間一言不合,會得當場吵架,眼睛都紅了,口吐白沫。等到誤會消釋以後,又會握手言歡,自動賠不是。這兩年,經過磨鍊太多的憂患,真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即使在極不快意的時候,對任何一個來訪的朋友,溫言悅色,從無倦容。並且,他還有一套說服人的本領,左說右說,連求帶勸,一直說到對手同意方甘休。」
朱湘寫了一篇《聞一多與〈死水〉》,拿給聞一多看,聞看到其中有許多恭維自己的語句,就不願發表,說:「除非我死了。」聞將稿子還給朱,朱不愛說話,脾氣也倔強,接過來就要撕掉。一旁的顧毓琇忙出來圓場,說稿子交給自己保存。聞一多去世后,顧才將此文發表出來。
聞一多在給學生臧克家的信中說:「此身別無長處,既然有一顆心,有一張嘴,講話定要講個痛快!」
抗戰期間,聞一多的友人因公從重慶到昆明時,前去看望聞。眼見聞家如此困頓,朋友勸道:「何苦這樣苦自己呢,至少也要去重慶休養一段時間,我負責接待。」聞說:「你如不嫌棄簡陋,我願意留你小住,但你那兒我不能去!」好友問他為什麼,他回答:「你那兒和過去不一樣了,那是衙門,那裡有官氣!」為了不沾這「官氣」,聞一多之後毅然與這位好友斷絕了來往。
聞一多原名聞亦多。他到清華學校讀書時,註冊的名字為聞多。當時同學們覺得連read.99csw.com姓帶名一起稱呼不禮貌,故潘光旦等人半開玩笑地勸他在「多」字前面加個「一」字,他欣然採納,並馬上去學校教務處改名字,但被教務處以名字已經上報教育部為由拒絕。聞一多並不灰心,總是說,堅持就會勝利。此後,每逢新教員上課點名,他總強調,多字前面還有個「一」字,試卷上也寫「聞一多」,每逢發榜或布告上有他的名字,他也總設法加上「一」字。臨近畢業,學校終於正式承認他的新名字,在畢業證書和同學錄上都印上「聞一多」。
學生趙儷生回憶聞一多:「我常請先生參加一個什麼座談會,他總問:『還有誰?』某次我答:『還有陳銓先生。』他立即厲聲說:『我不去!』還有一次,課堂上交論文之前,要先交一些材料,大都是卡片,幾十張的、幾百張的都有。鄭季翹交上三張卡片,聞一多愣住了,問:『Mr.鄭,你哪裡抄來的?』鄭如實答:『《中國古代神話ABC》。』聞一多立刻大怒,把卡片扔在地上說:『我告訴你,我的課是XYZ!』」
清華學生與聞一多年齡相差無幾,且很多人已經在報刊上發表過文章,自視甚高。而聞一多是新詩人,在清華卻講授古代文學,故一些清華學生對聞頗為不屑,認為他講不了古代文學。一次,聞一多講課時認為,「振」與「娠」互通,賴天縵認為他講的沒有根據,聞很生氣,說:「你說該怎麼講?」吳組緗在一旁笑了,聞九九藏書馬上說:「你笑什麼?」吳答:「你說不同的意見可以講,人家講了你又發脾氣。」聞一多拂袖而去,一個星期未來上課。之後,聞再到教室上課,發現沒人,便到宿舍給學生們上課去了。
陳夢家是聞一多在青島大學的學生,后與聞同到西南聯大任教,他與聞一樣,常不修邊幅,師生二人相處頗為相得。某次,聞在一短簡中稱呼陳「夢家吾弟」,陳回稱聞為「一多吾兄」,聞一多大怒,狠狠地訓斥了陳一頓。在這種禮節方面,聞是不肯稍予模糊的。
1932年,聞一多到清華任教。清華原本打算聘其為中文系主任,但有了藝專及武大的前車之鑒,聞不願為行政職務。他在給臧克家的信中說:「學校要我做國文系主任,我不就,以後決不再做這一類的事了。」
吳國楨不滿30歲即出任湖北省稅務局局長。為了提高社會聲譽,他向時任武漢大學文學院院長的清華同窗聞一多提出,想在武大擔任兼職教授。聞一向對吳沒有好感,拒絕了吳的要求。吳很是尷尬,但對聞卻更加敬重。聞遇難后,時任上海市長的吳國楨在上海發起聞一多追悼會,悼念老同學。
製造「一二·一」慘案的雲南省主席李宗黃,附庸風雅,慕聞一多之名,想請聞為之治印。他託人送來一枚圖章,並附上豐厚的潤資,聞一多斷然拒絕。
20世紀40年代,聞一多說:「我的性格喜歡走極端,我對一切舊的東西都反對,希望最好一點也不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