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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聞一多 轉身

五、聞一多

轉身

聞一多自信找到了真正的信仰,老同學羅隆基半開玩笑地對他說:「一多是善變的,變得快,也變得猛,現在是第三變了,將來第四變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聞一多樂呵呵地回答:「變定了,我已經上了路,摸索了幾十年才成形,定了心,再也不會變了!」
30年代,回到清華任教的聞一多潛心典籍,心無旁騖。他厭惡政治,對同學羅隆基好罵政府頗為反感,曾正顏厲色地對羅道:「歷來干祿之階,不外有二途。一曰正取,一曰逆取。脅肩諂笑,阿世取容,賣身投靠,扶搖直上者,謂之正取;危言聳聽,嘩眾取寵,比周謾侮,希圖幸進者,謂之逆取。足下蓋逆取者也。」但40年代,羅隆基卻成為他加入民盟的介紹人。
聞一多不止一次罵蔣介石,據汪曾祺回憶:「聞一多先生有一陣穿一件式樣過時的灰色舊夾袍,是一個親戚送給他的,領子很高,袖口極窄。聯大有一次在龍雲的長子、蔣介石的乾兒子龍繩武家裡開校友會九_九_藏_書——龍雲的長媳是清華校友,聞先生在會上大罵『蔣介石,王八蛋!混蛋!』那天穿的就是這件高領窄袖的舊夾袍。」
1944年春夏之交,聞一多的一個參軍的侄兒找上門來,哭著跪求聞救他一命。聞聽他講述了國民黨軍隊中的貪污腐敗、長官對士兵的種種虐待、士兵們的悲慘遭遇,氣憤到了極點,聯想到自己的所見所聞,心潮起伏,徹夜難眠。聞閉門謝客整整苦思七日,決定再不能對世事不聞不問。這年8月,聞在國民黨第五軍召開的時事座談會中,面對許多國民黨高級軍官和教授,拍案而起,說道:「現在只有一條路——革命!」
1934年,聞一多在給好友饒孟侃的信中說:「我以數年來的經驗勸告你,除努力學問外,第一件大事是努力賺錢。」
「一二·一」慘案發生后,聞一多怒斥國民黨這是實行「黑色恐怖」。在座談會上,聞一多再也無法壓抑內心的激憤,當著馮友蘭等人的面,九九藏書痛罵蔣介石:「我向青年學習,學會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心裏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比如我現在想說蔣介石是個混賬王八蛋,我就說蔣介石是個混賬王八蛋,他就是個混賬王八蛋!」
西安事變發生后,聞一多對學生運動及張、楊之舉極為憤怒。張春風回憶,這日,聞一多「暴怒如雷」地走上講台,橫眉怒目地掃視全堂后,厲聲問道:「國家是誰的?是你們自己的嗎?」隨後,他又說:「真是胡鬧,國家的元首也可以武力劫持!我要嚴厲責備那些叛徒,你們這樣做是害了中國!」他責問學生們:「誰敢起來告訴我,你們這樣做的對嗎?你們可以站起來說話!」「今天我可說話了,國家決不允許你們破壞,領袖不許你們妄加傷害!」
「一二·一」慘案發生后一周,傅斯年由重慶來昆明,處理聯大師生的罷課事件。在教授會議上,當年的學生領袖傅斯年壓制學生運動,當年反對學生運動的聞一多卻支持學生運動,二九_九_藏_書人發生衝突。張奚若兩天後對《罷委會通訊》記者講,爭執中「一多與傅常委鬧起來,一多說:『這樣,何不到老蔣面前去三呼萬歲!』這是揭傅斯年的舊疤,很少有人知道的。……傅氣得大罵:『有特殊黨派的給我滾出去!』」
抗日戰爭後期,來華美軍不斷增多,急需大批翻譯人員。國民黨軍事委員會在昆明辦翻譯員訓練班,學員為西南聯大全體大四學生,教員亦從聯大教授中聘請,聞一多也是其中之一。聞講課時以《共產黨宣言》為英漢互譯教材,有人提出質疑,聞說道:「如果美國人要問起《共產黨宣言》,翻譯卻不知道,那才讓人笑話呢!」
據朱自清日記記載,1943年5月,聞一多曾約朱一起加入國民黨,朱以未接到邀請為由拒絕了,聞也就此作罷。
「九·一八」事變發生后,青島大學三次爆發學潮。但每次學潮,聞一多都站在校方一邊反對學生罷課,主張開除學運積極分子。學生也將矛頭對準聞一多,甚至發九-九-藏-書表了《驅聞宣言》,指其為「准法西斯蒂主義者」。
然而,西安事變的結局卻出乎聞一多的意料,後來他感慨地說:「(共產黨)這種不念舊惡,以德報怨的事情,歷史上也絕無僅有。……像這樣大敵當前,能捐前嫌,顧大體,這隻有共產黨才能做得到!」
是年7月7日召開的七七紀念會上,聞一多慷慨激昂地說:「我過去只知研究學問,向不與問政治。抗戰以後我覺得這看法不對了,要研究,沒有書,還有更重要的,我要吃,我要喝,而現在連吃喝都成問題了。因此我了解到所謂研究學問是吃飽喝夠的人的玩意兒,而老百姓要爭的首先是吃和喝。」
聞一多、吳晗、羅隆基都是中國民主同盟成員,聞一多、吳晗傾向共產黨。當時,許多反動組織貼出標語,稱聞一多為聞一多夫,吳晗為吳晗諾夫,羅隆基為羅隆斯基。
轉向左翼陣營后,聞一多曾對人說:「你看到我這兩年來變化很大嗎?是的,我愉快,健康,不知疲倦,是組織的力量支九九藏書持著我,生活在組織中,有一種同志愛。……什麼樣的語言能表達出它的真實內容呢?」他想了想,用英文補充了一句「崇高的愛」又搖搖頭:「這樣的說法也只能近似而已。」
20年代末30年代初,新月社的胡適、羅隆基、梁實秋等人與國民黨政府展開了一場「人權與約法」的抗爭,但聞一多治學而不論政,保持了緘默。同樣,在新月時期的幾次論爭中,聞也選擇了沉默。
聞一多曾想去延安看看,但中國共產黨方面出於種種考慮,沒有答應他的要求。聞一多對光未然抱怨道:「你們這些人都是這樣的,顧慮多端!就想想辦法,讓我去看一眼嘛!」
蔣介石發表《中國之命運》后,聞一多對蔣的看法發生了轉變。他後來回憶說:「《中國之命運》一書的出版,在我一個人是一個很重要的關鍵。我簡直被那裡面的義和團精神嚇了一跳。我們的英明領袖原來是這樣想的嗎?五四給我的影響太深,《中國之命運》公開地向五四的宣戰,我是無論如何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