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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聞一多 激烈

五、聞一多

激烈

在美國,聞一多處處感受到身為華人遭受的歧視,內心很是痛苦。清華學生陳長桐也在科羅拉多大學讀書,一次,他到理髮館理髮,半天不見人招呼,最後一個理髮師對他說:「我們不伺候中國人。」陳一氣之下,訴至法院,法院判決理髮館敗訴,需向陳賠禮道歉。道歉之後,理髮師誠懇地對陳說:「下回你要理髮,我帶了工具到府上,千萬別再到我店裡來。」後來,他們才明白,如果華人進了理髮店,白人便不來了。聞一多對此事極為氣憤,對梁實秋談及此事時,氣得臉紅脖子粗,悲憤激動難以自抑。二十年後談及此事,聞仍耿耿於懷道:「我,……閉門讀書畫畫,輕易不出去,寧可吃點冷麵包,寧可頭髮留得長一點,少受點冤枉氣也好呵。」
清華官費留學的時間為5年,如果留學中斷一年,還可以再復學,但聞一多在美國只留學3年便回國,而且沒有復學。留學期間,聞寫信對梁實秋說:「我想再在美住一年就回家。……https://read.99csw.com跑到這半球來,除了為中國多加一名留學生,我們實在得不著什麼好處,中國也得不著什麼好處。」
抗戰期間,看到國家糟糕到這步田地,聞一多如坐針氈,他在給學生臧克家的信中寫道:「我只覺得自己是座沒有爆發的火山,火燒得我痛,卻沒有能力炸開那禁錮我的殼,放射出光和熱來。」1943年,聞一多走出書齋,從一個學者變成了一個激|情噴發的民主鬥士,在許多公開場合作「獅子吼」。對於這種轉變,有的人不理解。特務罵他是「聞瘋子」,連他的一位朋友在他被暗殺后也說他是「窮極失控,自蹈死地」。
一次,留美清華學生聚會,聞一多問潘光旦:「世界上什麼樣的民族最優秀?」潘光旦說,世界上受壓迫多、境遇困難的民族,如中國人、猶太人,是最聰明的。聞一多說:「那就好!要是你研究的結果,是中華民族應當淘汰滅亡,我便只有先用手槍打死你!九九藏書
清華百余名學生上街宣傳,被當局逮捕。清華學生為表示抗議,又組織160名學生進城宣傳,聞一多也參加了此次行動。他和大家一起帶上水壺、乾糧、洗漱用具,隨時準備被軍警逮捕。北洋政府果然出動軍警,但由於學生人數太多,只是在故宮太和殿前的廣場圍了一天,到傍晚就放他們散去了。
當辛亥武昌起義的槍聲響起時,聞一多與他的六個堂兄弟正在武漢兩湖師範學堂附屬高等小學校讀書。聞氏兄弟不但不驚恐,反而升起莫名的興奮。第二天,12歲的聞便學著革命黨人的樣子剪去了辮子。后因戰火蔓延,聞回到家中,當人們問起起義之事時,他一遍一遍述說著所見所聞。他還畫了成套的革命故事,貼得滿牆都是,其中一副繪有一個手執小旗振臂高呼的小人,意為擁護共和。
到長沙后,教授們的日子過得很是艱苦,甚至可以用糟糕來形容,聞一多卻在給妻子的信中說:「這樣度過國難的日子于良心甚安。」
九九藏書1946年,加州大學致函梅貽琦,希望梅能為他們推薦一位講中國文學的教授,梅想到了聞一多。但聞一多再三考慮后,決定不出國。他說:「在這個苦難的時候,我不能離開我的祖國,昆明還有工作要做。」
抗戰爆發后,由於妻子不在身邊,聞一多對如何搬家不知所措,最後連妻子的陪嫁首飾都沒有收拾,只帶了兩本書離開了北京。在車站,聞遇到了正要趕回山東的臧克家。臧見聞所帶行李非常簡單,想到他家的四壁圖書,便問:「聞先生的那些書呢?」聞一多回答說:「只帶了一點重要的稿件。國家的土地一大片一大片地丟掉,幾本破書算得了什麼!」
聞一多反對寫舊體詩,老舍到西南聯大演講,聞一多任主持人,他介紹完老舍后說:「在今天抗戰時期,誰還熱心提倡寫舊詩,他就是準備作漢奸!汪精衛、黃秋岳、鄭孝胥,哪個不是寫舊詩的赫赫名家!」全場震驚,連老舍都感到愕然。
1944年,西南聯大國文學會舉辦read.99csw.com「五四」文藝晚會。晚會最後,主席羅常培宣布:「今天唱壓軸戲的是楊金甫先生,楊先生將赴美國講學。」楊金甫講完后,聞一多徑直上台說:「今天唱壓軸戲的,不是楊先生,而是我!我研究中國文學二十年,目的就是摧毀這座封建的精神堡壘!」
1933年,日軍佔領承德,舉國皆驚,清華召開教授會議討論此事。一向埋頭治學的聞一多也來參加會議,他認為蔣介石應該自責。次日,他為畢業班的學生寫下《敗》,要求他們像真正的士兵一樣去戰鬥,哪怕「遍體鱗傷」,只「剩下了一絲氣息」。
聞一多曾說:「我們中國的方塊字,是統治階級愚民的工具,阻礙進步的絆腳石!方塊字存在一天,中國的人民文學就一天不能實現。」
1919年5月4日的學生遊行,遠在郊區的清華大學沒有參加。這天晚上,聞一多聽許多從城裡返回學校的同學講述了白天城裡發生的遊行后,很受感動,連夜抄寫了岳飛的《滿江紅》,張貼在食堂門口。九*九*藏*書
聞一多從科羅拉多大學畢業時,沒有取得學位。按學校規定,畢業學生行畢業禮時,照例是男生、女生各排成一縱隊,並排走向講台,這樣便是由一名男生一名女生同時領取畢業文憑。某年畢業的中國學生有6人,但沒有一名美國女生願意和中國男生並排站在一起,於是校方只好安排6個中國學生排成三對站在隊列前端。目睹此情形,聞一多異常氣憤,到自己畢業時,拒絕排隊領取畢業文憑。
面對如此種種,聞一多堅定了回國的信念。他對梁實秋說:「棲身之所仍然沒有把握,這倒是大可憂慮的事。不過回家是定了的。只要回家,便是如郭、郁諸人在上海打流也可以。君子固貧非病,越窮越浪漫。」1925年5月,聞一多離開了美國,從此再沒有去過。
聞一多說:「有些人感情很豐富,思想也很敏銳,見了一片紅葉掉下來便百感交集,眼淚汪汪。但面對社會上醜惡的現象,見了不幸的兒童的赤血在地上被踩成泥漿,反而無動於衷,這是不是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