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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幻夢一場

四十六、幻夢一場

殷漓走到開往喀什的長途汽車前,回過身子,對跟在身後的司徒翔說:「司徒,就送到這兒吧,我就要上車了。」
殷漓臉一紅,回過頭,看見司徒翔也一臉的尷尬,連忙說:「那我走了,你先回去吧,希望我們以後還有再見的機會。」
警察認真地將那衣服仔細地摸了個遍,最後才點了點頭,遞給傑克。傑克接過來,說:「你來這裏就是為了給我送襯衣?」
秦雯一震,連忙打開自己的掛包,發現原本裝著玉佩的夾層里已經空空如也,連那塊木板都不見了,甚至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就彷彿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殷漓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頭痛得快要裂開了,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上,她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看見那老太太緩緩走到自己面前,原本看起來兇惡無比的臉竟然露出一個慈祥和藹的笑容。
「你們……」老太太睜大了眼睛。
兩人謝過老太太,走進屋內,打開燈,屋子裡雖然簡陋了一些,倒還乾淨整潔。她們放下行李,一股困意浮上腦門,上下眼皮開始粘合在一起,怎麼都睜不開。兩人一邊打著阿欠,一邊隨便地洗了個澡,睡下了。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爰居爰處?爰喪其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這個……」殷漓自知理虧,連忙道,「你不覺得這裏很有氣氛嗎?」
秦雯走出拘留所,抬頭望著放晴的天空,世界如同創世之初一般空白沉默。
老太太望著兩人,突然「桀桀」地怪笑起來,笑聲彷彿有一種魔力,直透兩人的耳膜,一直穿進她們的大腦里。
對於她來說,兩https://read•99csw•com千年的時間,就如夢一般短暫。
「吱——嘎——」一聲極為刺耳的鋼鐵摩擦聲鑽進秦雯的耳膜,震得她牙齒一陣發酸。她皺了皺眉,跟著一身黑色制服的警察走進鐵門,穿過一個不算太大的操場,走進一間大約十平方米左右的小會客室,裏面簡單地放著一張長桌和兩條長凳。秦雯坐到其中一根凳子上,心中有些忐忑。
她的聲音漸漸小下去,臉上又浮現一縷紅潮。
殷漓回過頭去,望著葉城的方向,她相信,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座城、那座墳墓、以及墳墓里曾經沉睡以後還將繼續沉睡的公主。
話沒說完,站在一旁的警察就投來一束凌厲的目光,秦雯全身一寒,立刻收聲坐回凳子上,盯著傑克咬牙切齒地說:「你這種人,根本不值得救!不知道小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會……」
「你就不要班門弄斧了。」秦雯拍了拍殷漓的肩膀,說,「在蠟燭裏面下迷|葯,真是不入流的手法,我們小漓三歲的時候就用過了。」
「這……就是你找的好地方?」秦雯轉過頭,咬牙切齒地問殷漓。
「你胡說什麼!」秦雯臉一紅,拍案而起,「你再說一遍試試?」
「兩位小姐,喀什已經到了。」售票員滿面春風地說,「請拿好您的行李。」
秦雯看著他的表情,心裏竟然也湧出一股憂傷來。從背包里拿出一件用透明塑料紙包著的白色襯衣,遞給旁邊的警察,說:「這是給他的換洗衣服,你檢查一下吧。」
「你……你在看什麼?」秦雯紅著臉說。
傑克深深地望著她,眼神裡帶著哀傷和絕望,像在看一個永遠也不能再見到的人。
突然,殷漓彷彿想到了什麼,對秦雯道:「快,快看看玉佩還在不在!」
兩人想了read•99csw.com想,這個時候了,若是出去,在外面會更加危險,還是硬著頭皮上吧。便跟著她上了二樓,樓道里瀰漫著奇怪的霉味,彷彿很久都沒人住過似的。
兩人女孩對視一眼,心裏湧起一陣恐懼,這劇情……也未免太像恐怖片了吧?
兩人再次對視,愣了足足有一刻鐘,終於笑了起來。
也許,還會有再見面的那一天。
陷入愛情的女人不僅僅是可怕的,還是愚蠢和瘋狂的。
殷漓一愣,隨即笑起來,笑容燦爛明媚。隨後司徒翔就聽到了她的歌聲,美妙而悠揚的歌,曲子透過車窗傳進他的耳里,令他在那一瞬間就已迷醉。
說著便連蹦帶跳,精神百倍地衝下車去,殷漓嘆了口氣,跟著她下了車,這個時候,天空很藍,萬里無雲,偌大的喀什城裡,是熙熙攘攘如螞蟻般來來去去忙碌的人群。
「斯坦利亞……」
「小雯!快!塞住耳朵!」殷漓用雙手緊緊捂住耳朵,但那聲音穿過了她們的手掌,源源不斷地送進兩人的大腦,像突然洶湧而來的印度洋海嘯一般,瞬間便淹沒了一切。
老太太打開其中一扇門,說:「兩位請吧,屋裡有電話,如果有什麼需要,就給我打電話。」
夜,越來越深,窗外的月亮彷彿被烏雲所遮蓋,透不出一點光線來。門外的樓道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快速掠到門口,隨後便是鑰匙轉動的聲音。
因為資金的緣故,殷漓選了一家偏僻的小旅館。兩人穿過一條長長的巷子,巷子兩旁是兩人高的圍牆,也許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原本塗著的白色牆漆已經班駁,不知道是哪個小孩子的惡作劇,用鮮紅的蠟筆畫著奇怪的毫無意義的圖畫,像是某種遠古宗教的圖騰。
「希望這是在稱讚我。」殷漓朝他笑了笑,就看見秦雯從車窗里鑽九_九_藏_書出來,大聲叫道,「小漓,快上車,不要再卿卿我我了,車子就要開了!」
「我像誰?」秦雯驚訝地問,「不會是你的女朋友吧?」
天色漸漸暗下來,兩人的心裏都涌動著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又走進了那條冗長幽深的墓道,前面等待著她們的,難道會是另一座墓室?
「的確,可以直接拍鬼片了,都不用布景。」秦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走進店去,一入店門,就看見櫃檯後面站著一個腰身佝僂的老太太,那老太太滿臉皺紋,身材矮小,看見兩人進來,張開嘴便笑,露出空蕩蕩的牙齦,「兩位客人,是來住店的嗎?」
「你真像她。」傑克眼睛里的光彩漸漸黯淡下去,「說話的方式,動作,還有眼神,都很像,我幾乎都要認錯了……」
葉城的天空是一片廣闊的藏藍,太陽依然沒心沒肺地照著大地,水泥澆鑄的地面蒸騰起縷縷熱氣,令人眩暈。
「會有的。」司徒翔看著她踏進車門,突然想到了什麼,大聲說,「小漓,什麼是《詩經·擊鼓》?」
在去喀什的整個旅途中,殷漓臉上都帶著愉快的笑容,大熱的天氣,竟然開著窗戶,讓風沙卷進車裡來,嗆得秦雯直咳嗽,在經過一番努力卻仍然毫無效果之後,她不得不拿出外套,罩在自己的頭上。
巷子漸漸到頭了,一座兩層樓高的小樓出現在兩人的面前,天已經一片漆黑,樓前亮著昏黃的路燈,四個紅色的霓虹燈大字明明滅滅,像不停眨動的眼睛。
兩人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茫然地對視著,不知道什麼是真實,什麼又是夢幻。
天地忽然一黑,四周又安靜下來,歸於沉寂。
她的心徒然一震,那個笑容,彷彿是最接近於神的存在!
「小姐……小姐……」一個溫柔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兩人睜開眼睛,竟然https://read.99csw.com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那是開往喀什的長途客車上的售票員!
看來,先知阿菩爾已經收回了她的神喻,一切都結束了。
她們驚訝地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還在那趟客車上,車已經到了喀什的車站了,天還亮著,車上的乘客正陸陸續續地走下車去。
「你真的還要繼續絲綢之旅?」司徒翔有些驚訝,「真沒想到,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你竟然沒有直接坐飛機回家鄉去,你真是個奇怪的女孩。」
三天之後,拘留所里的傑克在放風時突然暈倒,醒來后竟然忘記了過去的所有一切。聽急救的醫生說,醒來后的他,眼睛如同被大雨洗滌過的青山,明朗清澈,毫無雜質,像初生的嬰兒。
「不,她是我的師父,教我中國武術。」傑克回憶著那段過去,像在回憶這一生唯一的快樂,「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裡來,也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在教了我武術之後,又無緣無故地消失了,誰都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除了田叔。可惜……田叔已經死了……」
門外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音,她抬起頭,看到身穿青色囚服的傑克走了進來,他面色憔悴,頭髮凌亂,眼睛下面有烏黑的眼圈,看到秦雯的時候不禁呆了呆,隨即露出一個淡然的笑容,走到她對面坐下,說:「你怎麼來了?」
殷漓告訴秦雯,她在襯衣里下了一種無色無味的毒,三日方可見效,毒的名字,叫「輪迴」。
所以這場旅途對於秦雯來說是一場災難。
「不,我是來拯救你的,希望你以後能重新做人。」秦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站起來,朝門外走去,隱隱間聽到身後傑克的低喃。
「快來呀。」站在樓梯上的老太太朝兩人招了招手,笑嘻嘻地說,「你們都很累了吧,快跟我去休息。」
傑克笑起來:「看來我又多了條罪名,不過我不九*九*藏*書記得有強|暴過你。」
殷漓望了一眼老太太手中拿的玉佩蛭雲,冷著臉說:「我們還是到警察局裡去好好談談吧,老太太。」
「老太太,沒想到吧?」秦雯笑著說。
司徒翔不懂古文,但那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卻聽懂了,他的胸膛里突然之間湧起極度的感動與喜悅,看著那輛長途客車發動起來,駛入公路,一點一點消失在地平線上。
她還是第一次來拘留所呢,果然充滿了濃烈的霉臭味道。
到喀什的時候秦雯已經處於脫力狀態,殷漓不得不扶著她才能讓她不至於倒下去。
不多時,她掏出了一枚青綠色的東西,眼中閃過一絲喜悅,正打算離開,燈立刻啪地一聲亮了,那矮小的身影微微一愣,看到殷漓和秦雯正從浴室走出來,臉上帶著勝利的笑容。
秦雯霍地一下站起,說:「小漓,還愣著幹什麼?快下車吧,我們的絲綢之旅才過去了一半呢。」
登完記,老太太呵呵笑著,從櫃檯下面拿出一個極具西域風味的燭台,點上蠟燭,說:「兩位請跟我來,二樓樓道里的燈壞了,只能用這個照明。」
「好歹相識一場,來看看你倒霉成什麼樣子了。」秦雯裝出一副冷硬心腸,說,「你在墓道里對我做的一切,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她說得對,絲綢之旅,還沒有結束。
會的,小漓,我們會再見面的。
秦雯看見這位老人,心裏咯噔一下,不會吧,連老闆都和鬼片里的一模一樣?
「喀。」一聲輕響,門無聲地開了,一個矮小的影子竄了進來,身型迅捷靈巧,拿起女孩們放在床頭的掛包,輕輕拉開拉練,將手伸了進去。
「對,我們住店。」殷漓答應了一聲,到櫃檯登記,那登記薄很奇怪,像是一本很古老的冊子,書脊是用線連在一起的,紙頁有些發黃,摸上去柔滑舒適,不像是普通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