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司徒翔說，「轉世的只是靈魂，就算你是迦樓羅的轉世，你的血也只不過是普通的血罷了。」

「住手！」秦雯連忙按住他的手，急道，「幽魂蝶晝伏夜出，喜好群居，這裏長了這麼多『娑婆流離』，幽魂蝶一定難以計數，你的槍聲會把它們都引出來！」

「我正要問你們。」秦雯的目光嚴肅地掃過他和凱撒的臉，「你們倆為什麼會為了幾顆珠寶失去理智，自己送上門去給『魔身天』當宵夜？」

一道金屬的光閃過，秦雯一驚：「這是什麼？」她從一具白骨的脖子上取下一枚徽章，圓形的金屬，雕刻著佛，被一條薩朗蛇糾纏。

「是啊，米勒。」艾娜溫柔地笑著，親了親他的唇，「來我們居住的世界吧，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了，我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新奧爾良烤翅和牛排，這麼多年，我們都沒有好好在一起吃頓飯。」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對望幾眼，說：「喪失意識之前，我聞到了一股香味。」

「那就來吧。」艾娜和蘇菲一人牽著他一隻手，朝花園深處走去。米勒一臉幸福的笑，順從地跟著他們。剛踏出一步，就覺得一股陰風從身後衝過來，他意志全無，根本不知道反抗，拳頭狠狠地砸在他的下巴上，他悶哼一聲，飛了起來，落在堅硬的岩石地面，渾身的骨頭都像是散了架一樣。

「蘇菲！」眼淚終於從這個硬漢的眼裡洶湧而出，衝下花叢，抱起自己的愛女，高興地轉著圈，「蘇菲，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面。」

「原來失蹤的沃爾吉利人都到這裏來了，不過他們到底在拜什麼？」米勒一頭霧水，他真是難以理解這些原始宗教徒的想法。

「冷靜！」司徒翔陰沉著臉，「這裏面一定有什麼緣故，也許……」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美艷的花朵，「也許我們已經墮入了『娑婆流離』的慾望世界中了。」

「還記得佛廟裡的那些繪畫著剎羅教和瑪諾國人風俗的壁畫嗎？其中一幅繪著沃爾吉利人祭拜祖先的場景，他們為了不被幽魂蝶咬傷，就用這種偏方在忘川邊赤|裸著洗https://read.99csw.com澡。」凱撒裝作一副失望的模樣，一邊搖頭一邊說，「可惜啊，你的觀察力太差，連這個都沒看見。」

秦雯斜了他一眼：「你腦袋秀逗啦？被你綁架之後我連個澡都沒有好好洗過，哪裡來的什麼香水！」

「爸爸，跟我們走吧。」蘇菲親著父親的臉頰，撒嬌道，「這樣我們就能永遠都在一起了。」

「這種花是名副其實的邪惡之花，『流離』便是取『流離失所』之意，意味著這個『娑婆世界』人們的迷茫。它用人們的貪念與慾望澆灌，一旦現世，會將周遭人們的慾望無限放大，致人瘋癲，最後自殺或自相殘殺而死。」秦雯的臉上布滿陰霾，「傳說這些花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人界隨處可見，人類因它而差點滅絕。佛祖覺得它太過邪惡，便將它們永遠封印在地獄里。你們最好要有心理準備，這些花不見得是真正的『娑婆流離』，但它們絕對不僅僅是供人觀賞這麼簡單！」

那個時候，他還在中東戰場上，得到了消息，他頓時像被人奪走了魂魄，失去了她們，他也死了。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雙眼模糊，依稀看見幾個影子在面前晃動。

「艾娜、蘇菲。」米勒的聲音在輕輕顫抖，這是他的妻女，是他這一生最愛的人，他甚至願意為她們捨棄掉自己的生命，但是三年前，她們都死了，死在一次恐怖襲擊中，她們所乘坐的飛機被安放了炸彈，永遠都沒能飛到目的地。

「喂，這邊也有。」米勒撥開一叢花，果然有另一具伏跪著的屍骨，秦雯猛地站起身來，環視四周，這片平原之上，花叢之下，竟然布滿了雪白的人骨！

花叢之中，幾隻明黃色的火焰飛舞著，偶爾停在其中一朵「娑婆流離」上，在這片墓地里，看起來又恐怖又妖異。

「我也一起。」米勒放下馬歇，「那個姓殷的小妹妹曾經說過，這些花能解我的毒，性命攸關。」

秦雯對著凱撒翻了個白眼，尷尬地爬起來：「司徒，真有你的，不愧是警察。」

「這麼說來，『娑婆』是一九九藏書個地獄樣的醜惡世界？」

米勒還想說什麼，卻聽見一聲清脆的呼喊：「爸爸！」

凱撒無語，他知道，這個少女沒有說錯。

「一首佛詞而已。」秦雯用眼睛餘光斜了斜他，說，「『娑婆』在梵語中的意思是『堪忍』，為釋迦牟尼佛教化的世界。此界眾生安於十惡，堪于忍受諸苦惱而不肯出離，為三惡五趣雜會之所。」

司徒翔的臉色變了變：「與你無關。」

司徒翔不知可否，他雖然有佛教徒血統，但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在他的思維里，這個世界也許有很多科學所不能解釋的事物存在，但他並不相信什麼鬼神。

他手指的盡頭，是一座比其他佛塔高出數倍的高塔，秦雯拿出那張羊皮地圖，比對了一下，說：「那就是我們要找的存放著臻言屍身和三重寶匣的血翅佛塔！」

秦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說不說隨你。總之做解藥的花也拿到了。都去打水，凱撒，做解藥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好好感謝他吧？」凱撒雙手環胸，「如果不是她，你已經成了死人藤的盤中餐了。」

米勒一愣，看見面前正是波濤洶湧的忘川，河面上隱隱可以看見一顆顆半露的人頭。一股涼意從他的後背升起來，四處蔓延，這麼說來，只差一點，他就落進忘川里了？

「你在念什麼？」凱撒插嘴，「娑婆流離究竟是什麼東西？」

太陽光很強烈，照得眾人睜不開眼睛，米勒背著依然昏睡的馬歇，覺得自己彷彿來到了柬埔寨，那些難以計數的佛塔建築和吳哥窟的極為相像，大大小小數千座。在這座墓地里，只生長著一種植物，它們開著睡蓮一般美麗嬌艷的花朵，卻是像曼珠沙華一樣的暗紅色，那是血的顏色，沒有葉，花瓣極輕。空中有微風吹過，捲起無數花瓣漫天飛舞，佛塔墳墓就修建在這樣的花園之中，如紅蝶般飛舞的花瓣，為它們籠罩上一層迷離而妖艷的紅色。

司徒翔笑了笑，並沒有反對。兩人走下小山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腥甜的香味，兩人不敢走進花叢深處，只是摘了幾把九-九-藏-書花，正打算回去，卻發現凱撒和秦雯已經不見了，小山坡上什麼也沒有，空空如也。

「這些花，就是『娑婆流離』。」秦雯的眸子里暈起淡淡的哀傷，「聽說娑婆無量苦，風前陡覺雙眉豎。貪慾如狼瞋猛虎，魔軍主，張弓架箭痴男女。日月往來寒又暑，乾坤開合晴還雨。白骨茫茫銷作土，嗟今古，何人踏著無生路？」

最後，還是司徒翔和米勒發揮了作用，他們用石頭在河邊築起一座圓形的堤，將一部分河水圍在堤中，然後撒進花瓣。凱撒看得目瞪口呆，他的野外生存經驗極其有限，之前只盜過幾次墓。

米勒抱緊了妻女，慈愛地說：「當然，我當然會和你們生活在一起，哪怕是在地獄，我也心甘情願。」

是的，在三年前，他的心，就已經死了。

「很難描述。」凱撒回憶那若有似無的味道，「很輕很柔也很甜，並不濃烈，我還以為是你身上的香水味。」

「將『娑婆流離』花的花萼揉碎，混在忘川的水裡，再擦拭全身，幽魂蝶絕對不敢靠近你。」凱撒滿意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很有成就感，秦雯滿臉詫異：「你怎麼會知道？」

兩人大驚，跑上山坡，臉色更加難看，山坡的另一邊，竟然也是血紅的「娑婆流離」花園，林立的佛塔墳墓與這一邊一模一樣！

「為美女服務，是我的榮幸。」凱撒裝木作樣地行了個紳士禮，然後望著一江河水，愣住了，他要用什麼東西取水？

「這是怎麼回事？」

「真是漂亮。沃爾吉利人很有品味嘛。」秦雯走進去，腳下卻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低下頭一眼，她的臉色立刻變了，驚呼一聲，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

「我知道對付他們的辦法。」凱撒忽然開口，震驚四座，秦雯終於不再用眼睛斜他，「什麼辦法？」

「真新鮮。」凱撒總算找到機會損她，「你竟然也會害怕屍體？」

米勒的臉色忽然一窒，眼中湧出一股強烈的憤怒，端起槍，吼道：「又是這些該死的『幽魂蝶』！」

「你們……是誰？」話還沒說完，又是一個響亮的耳光，九-九-藏-書他聽見一個熟悉的女聲說，「怎麼，還沒醒？我繼續打！」接著便又是兩個耳光，米勒覺得臉頰火辣辣地痛，拚命睜開眼睛，視線漸漸清晰，秦雯正抓著他的衣襟，緊握的拳頭又要落下來。

望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秦雯真想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凱撒先生果然天賦不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既然如此，去摘『娑婆流離』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你們不覺得這屍體有些古怪嗎？」司徒翔湊過來，仔細查看，「他們全都是臉朝下，雙手分別放在頭部兩邊，雙膝著地，像是在跪拜著什麼。」

「是剎羅邪教的教徽！」米勒驚道，「難道這裏的人，都是沃爾吉利人嗎？」

「血翅？」米勒冷笑了兩聲，「哪裡有什麼翅膀？」

「什麼香味？」司徒翔問。

秦雯冷笑一聲：「從空間上看，宇宙是沒有邊際的。從時間上看，宇宙是前前無始、后后無終的。佛將銀河系稱為一個『小世界』，一千個小世界組成一個『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組成一個『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組成一個『大千世界』，人們常將『大千世界』稱作『三千大千世界』。宇宙由無數個大千世界組成，所有的大千世界都在成、住、壞、空的過程當中遷流變幻、循環不息，沒有片刻的靜止。每個大千世界過去、現在、未來時時有佛出世，教化著那裡的眾生。我們所在的大千世界稱做『娑婆世界』。」

司徒翔的目光向地平線的方向投過去，抬起手，指著某件東西，說：「他們要拜的，是不是那座塔？」

秦雯聳了聳肩，搖頭說：「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佛祖保佑吧。」

「爸爸！」蘇菲還在照著手，笑容燦爛，「爸爸，快來呀。」

花叢之中，有一具枯骨，趴在地上，雪一樣的白，和周圍的紅色花朵相互映襯，竟然有一種可怕的美感。

「應該是『娑婆流離』的花香所導致的幻覺。你們剛剛摘了花，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勾了魂兒，徑直往河裡走，不管我們怎麼叫都沒反應。我就只好採用『非常手段ｒｅad•９９cｓw•ｃｏm』了。」秦雯一臉的理所當然，撿起地上散落的一朵紅花，「我和凱撒並沒有受花香的影響，看來只有吸入過量的香味，才會產生幻覺。對了。」她看向司徒翔，「你到底看見了什麼樣的幻覺？我覺得，你的眼睛里，既有愛，又有恨。」

凱撒一喜，湊到她面前，露出一道壞笑：「為了補償你，回去之後我會送你Chanel的限量版香水，如果你感興趣的話。」

他顫抖了一下，轉過身，不敢置信地望著在花叢中朝他招手的兩個女人，兩人都是金髮碧眼的美女，其中一個只有八九歲。

他接住了拳頭，怒道：「你在幹什麼？」

一直意識模糊的米勒嗆了幾口水，總算醒了過來，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皺眉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難道不是嗎？」秦雯嘴角挑起一抹譏諷的笑，「這個世界充滿了人們的『慾望』，世界沒有一處不存在邪惡，而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卻渾然不覺，不肯脫離苦海，不是『娑婆世界』又是什麼？」

「真是奇怪，他們要拜的應該是佛塔才對，可是你們看，他們是背向著塔的！」

「還是等你回去之後再說吧。」秦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轉身走上一個小山坡，「過了忘川，就是死者之國了。先生們，你們現在所看到的，就是沃爾吉利人死後的歸所。」

越過又一個小山坡，面前是一片很大的平原，林立著由佛塔所組成的墳墓森林，紅花開得更加茂盛，許多明黃色的蝴蝶在其中飛舞，美得讓人心顫，宛如傳說中的極樂凈土。

幾人強忍著噁心在腥臭的河水裡洗了花瓣浴，終於踏上佛國神聖墓地，「娑婆流離」開得絢爛，空氣中瀰漫著妖異的香味，但五人並沒有產生幻覺，似乎是那花瓣浴產生了效用。

凱撒的嘴角抽|動了兩下，這個女人真是睚眥必報，他得慎重考慮是不是該喜歡她了，個性太差，一點也沒有淑女該有的溫柔和氣質。

凱撒悚然一驚：「你的意思是，我們就生活在猶如地獄的『娑婆世界』里？」

司徒翔見他們倆大眼瞪小眼，互拼小宇宙，嘆了口氣，說：「還是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