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閔恩俊的臉色森冷陰沉，催促道，「趕快動手，不要感情用事！」

秦雯大怒，咬著牙齒，狠狠道：「你真是卑鄙！難道你以前對小漓說的話，沒一句是真的嗎？」

兩人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那條不可一世的薩朗蛇王已經被開膛破肚，取出了蛇膽，軟軟地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他走到殷漓的面前，秦雯本來想去阻止，卻被凱撒攔住了：「放心吧，他沒有惡意。」

「是的。」殷漓點頭，「你說，我會是你一輩子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可是，你並沒有做到。」

秦雯一愣，皺起眉頭，打斷他們的對話：「小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司徒翔看著那幾個字，眉頭深鎖，良久，才痛苦地閉上雙眼：「對不起，臻言，我答應你的事情，並沒有做到。」

「你用一種奇怪的方法救了馬歇。」秦雯說，「原本我以為你只是深藏不露，但在那間佛廟裡，通往墓地的門打開時，我看見了一幅壁畫。那幅壁畫很小，在角落裡，而且被一座雕塑擋著，很容易被人忽略，但很不幸，我卻看見了。壁畫上面畫的正是用那種辦法救治中毒者的畫面，那個時候，我就已經隱隱猜到，即使你不是烏木王，也與這個國家脫不了干係。」

兩個女孩都驚訝地看著那個人，他將閔恩俊粗魯地推倒在地，朝著她們嘿嘿笑了兩聲：「幸好我醒得及時，否則，你們就都成了孤魂野鬼了。」

幾分鐘后，秦雯也被綁成了一顆粽子，扔在黑曜石祭壇上，殷漓的身邊。閔恩俊念誦著一種聽不懂的語言，手捧著三重寶匣走過來，放在兩人之間，寶匣上暈起淡淡的熒光，卻暗藏著一縷不祥的血色。

「王！」閔恩俊彷彿永遠都在冷笑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焦急與恐懼，他撲過來，扶住自己的王，「王，不要再猶豫了，她們是妖女，她們在用妖術蠱惑你，趕快殺了他們！只有這樣才能為你的族人報仇九*九*藏*書！」

優地耶那·烏木之妻。

那張臉，與司徒翔，一模一樣。

當看到司徒翔的時候，殷漓的心轟然碎裂，其實她不是沒有懷疑過的，她那斷斷續續的夢魘和記憶在她的腦袋裡橫衝直撞，但總像是被一扇門隔在了外面。這一刻，她突然明白，關上那扇門的人，是她自己，不是不能記起，而是不想記起。

秦雯忍著痛，聲音低沉嘶啞：「不，我雖然有一些斷斷續續的記憶，但還沒有想起你的容貌，是你自己暴露了你自己。」

「翔……」殷漓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兩人這才想起還有個痛苦萬分的烏木王，他們一起回過頭，看見司徒翔已經站了起來，臉色蒼白，額前的頭髮被汗水粘在額頭上，甚為狼狽。

「他答應你什麼了？」秦雯急切地問。

那個時候，她的心情是複雜的，有屈辱，有悲傷，卻也有一點點欣喜。

胎記？司徒翔渾身猛地一抖，她的身上有胎記嗎？他根本從來都沒有看過她的身體，為什麼她要這麼問？

秦雯大驚，細細回想起來，行刑之前的那個晚上，地牢里應該戒備非常森嚴，怎麼會這麼容易讓她逃出去？原本她以為是自己運氣好，有佛祖保佑，原來，是殷漓出賣了自己的自由，才換來她的性命。

「還記得這個嗎？」殷漓躺在黑曜石祭壇上，眼淚從眼角向兩側滑去，一字一頓地說，「兩千五百多年前，是你親手刺上的。」

她躺在他的床上，白色的紗質帷幔從床頂撒下來，隨著窗外灌進來的風起起伏伏。那個俊美又霸道的君王脫下她雪白的裙子，用銀針在她的肩窩上刺下了那一行字，向她宣布他對她的所有權。

她抬起頭，嘴唇上全是血液，她深深地望著司徒翔，司徒翔的手輕輕地顫抖著，她的血讓他戰慄，他能夠感覺到自己心裏的痛，像被匕首一刀一刀地割。

他有妻子，瑪諾國至高無上的王后，受到https://read.99csw.com萬民的擁戴。同時他也有很多妃子，多得宛如恆河之沙。他的心，從來都不在這些女子的身上停留，他的胸膛里，只有自己的國家。

快！快！她在心裏催促到，如果這個可怕的男人恢復過來，她們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那個時候，她所看到的烏木王，依然與司徒翔，一模一樣。

司徒翔冷笑：「真作假時真亦假，假作真時假亦真。」

一股冰冷的寒意竄上秦雯的后脊，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顫抖著伸出手，指向司徒翔：「小漓，那天晚上，他是不是要了你？」

司徒翔沒有說話，冷冷地看著她，他所做的那件事，果然被她注意到了。

「我知道。」一眨眼的工夫，司徒翔已經來到秦雯的面前，秦雯本能地擊出一拳，被他接住拳頭，往身後一壓，劇痛傳來，她一聲慘呼，動彈不得，他冷冷地道，「我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我轉世的意義，就是為我的族人們報仇，殺了這兩個妖女！」

「王，您的匕首。」閔恩俊捧著一把鑲嵌了寶石的短劍走過來，畢恭畢敬地遞給司徒翔，他接過來，口中念念有詞，緩緩地將刀身拔出，寒冰一般的刀身閃爍著刺目的光芒，刺痛了殷漓的眼睛。

閔恩俊終於等不及了，他衝到司徒翔面前，搶過匕首，猛地刺向殷漓的眼睛，秦雯大驚，情急之下，竟然一躍而起，伏在殷漓的身上，匕首刺進她的肩膀，發出血肉模糊的聲響。

肩窩開始隱隱作痛，她閉上眼睛，心如刀割。

他的心，也在顫抖。

「翔……」殷漓艱難地說，每說一個字，嘴裏的傷口就鑽心地痛，「還記得，我肩膀上的胎記嗎？」

殷漓遲疑了一下，說：「他答應我，他不僅放你走，在第二天行刑的時候，會用一把做了手腳的匕首，在抽出刀身的時候，匕首就會斷裂。然後，他就告訴他的所有臣民，剎羅神已經寬恕了我，赦我無九-九-藏-書罪。他，也會偽造一個假的神喻，說我是剎羅神欽賜的王妃。」

過去那些在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模糊記憶，如今變得異常清晰。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里，盛大的宴會，她身穿白衣彈奏箜篌，吟唱佛曲。一曲完結，她與夔姬跪坐在王座前，盛裝的烏木王一步步走下來，立在她的面前，她抬起頭，看到他的容顏，俊美而剛毅。

司徒翔的動作頓了頓，眼神忽然有些慌亂，但立刻便恢復了正常，淡淡地看著她，說：「那不過是隨口說的罷了，為了讓你們信任我，這樣的話我可以說一千次，難道你還會當真么？」

他逼迫她做他的妃子，被她拒絕，他就將她關在柜子里，直到改變心意為止。可是沒等到她改變心意，他就心軟了。

司徒翔挑起一抹陰冷的笑：「原來從那麼早以前我就被看穿了，看來，我真的很失敗。」

最後的夢境，是在這間神殿里，她像現在一樣躺在黑曜石的祭壇上，烏木王手執匕首，鋒利的刀刃刺瞎她的眼睛、割去她的鼻子、耳朵和舌頭，最後，他捧起裝滿強腐蝕液體的陶罐，猛地澆下。

「王，歡迎您回來。」閔恩俊欠身拜道，「這場最盛大的祭祀，需要您親自執刀。」

他舉起了匕首，沒有一絲遲疑，正要刺下，突然聽見一聲脆響，殷漓咬碎了嘴裏的石頭，身子一側，吐出碎石，也吐出滿嘴的鮮血。

眼淚又流出來，秦雯再一次慶幸當年自己選擇復讎，選擇代替她承受永久的孤寂與死亡。否則，知道真相后的她，必定會痛不欲生。

雙眼被眼淚模糊，殷漓已經說不出話來，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永遠都不要想起來。什麼也不知道，竟然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

秦雯臉色大變，焦急地喊道：「司徒翔，難道你忘了嗎？你說過要保護她的，會用你的生命一輩子保護她！」

司徒翔更加痛苦，抱著自己的頭，在地上打滾。秦雯乘機挪到祭壇沿上，用祭ｈｔｔps://ｒｅａd•9９ｃｓｗ.ｃom壇沿磨背上的繩子。

這次，秦雯想不佩服這個男人都不行了。

那段記憶，太過痛苦，太過沉重。

「啊！」她痛呼，閔恩俊吃了一驚，抽出匕首，怒道：「既然你要來送死，我就先挖掉你的眼睛！」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是烏木王？」司徒翔臉色冰冷，與殷漓所認識的那個人，迥然不同，「你的記憶果然恢復了。」

良久，她終於點了點頭。

記憶像一條洶湧的河，朝她迎面撲來，幾乎將她淹沒，她記得很清楚，那個晚上，月亮大得可怕，高高地掛在窗外，將整個瑪諾國都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霜，冰冷得讓人心碎。

這也是她為什麼不願意做他妃子的原因，她不願意像他後宮里那些女人一樣，每天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打扮好等待著他的到來，等到有一天他厭倦了，這種等待就會變成絕望，直到老去，心已荒如沼澤，人已形同枯蒿。

也刺痛了她的心。

另一個夢，她被關在一個柜子里，四周很黑，她很餓很渴，整個身體都被恐懼充滿了。就在這個時候，柜子的門開了，烏木王將她抱了出來。

殷漓渾身一顫，臉色白得可怕。

那雙被刺瞎的眼睛，最後所看到的臉，依然與司徒翔，一模一樣。

司徒翔伸出手，細細地撫摸殷漓肩窩裡的胎記，良久，終於說：「我記得，臻言，這是兩千五百多年前的那一個夜晚，我親手刺在你身上的。」

他後退幾步，撞在牆上，顫抖著摸了摸自己的臉，手裡全是鮮血。

火燒般的疼痛與絕望包裹著她，現在想起來，依然令她不寒而慄。

「小雯，其實，兩千多年前，我已經妥協了。」殷漓說，「五感封閉之刑太可怕，我不想你和我一起死去。所以，我偷偷請人去轉告烏木王，說我願意做他的妃子，條件是放你走。」

「你小子，真有你的！」秦雯的粉拳打在他的胸膛，他得意地抓住她的拳頭，說：「至少沒讓你丟臉。」

殷漓望著這https://read.99csw.com個渾身上下透著邪氣的男人，突然覺得自己離他好遠，她所認識的司徒翔，是溫柔而詼諧的，而這個男人，她只能感覺到寒冰一般的冷。

他的第二刀還沒有刺下來，一隻手蛇一般從他腋下伸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空中立刻響起清脆的骨頭碎裂聲，閔恩俊痛得大呼，手一松，匕首砰然落地。

那雙眼睛還是那麼的美，如幽幽碧水，一如半月前的初見。但眼神已經變了，變得冰冷而殘忍。

如果，他僅僅只是司徒翔，該有多好。

司徒翔後退了一步，胸口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喘不過氣來，呼吸越來越急促，好像有些什麼東西被壓制在靈魂的深處。頭開始劇烈地疼痛，他抱著自己的腦袋，跪了下來，嘴裏發出嗚咽聲，似乎很痛苦。

那串胎記暈起一層淡淡的金光，將斷斷續續的筆畫連在一起，是于闐文，凱撒和秦雯都認識。

一想，便萬劫不復。

「凱撒！」秦雯終於哭起來，「你小子竟然還活著！傳說中了薩朗蛇王的眼毒，會失去魂魄，永遠墮入阿鼻地獄，不得超生！」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是什麼命運。她為自己的欣喜而恐懼，那是一種可怕的情感，她不敢想不能想。

記得在國際賣淫集團的老窩裡，她曾經說過，他不去當演員，是好萊塢的損失，現在看來，果然不假，他的偽裝，竟然可以天衣無縫！

他，就是烏木王。

司徒翔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用匕首割開她的襯衣，在她的肩窩裡，果然有一串胎記，像是一串文字，卻又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他輕輕抽了口冷氣，雙眼圓睜，握著匕首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事實證明，傳說有時是靠不住的。」閔恩俊撿起匕首，割斷兩人身上的繩子，「你們所謂的蛇王在那裡。」

司徒翔大吼一聲，一揮匕首，閔恩俊躲閃不及，臉上被劃了一條深深的口子，從左下巴一直延伸到鼻翼左側，傷口像一條血紅色的蟲掛在臉上，異常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