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五章 紅塵一夢醉千年

第五章 紅塵一夢醉千年

冉羲眸中有淚滑落,咬唇道:「我從不曾怪怨這些,鳳皇若如此想我,讓我情何以堪!我不過是想讓唯一的兒子更好些,並沒有錯。我看不上那小妖也沒有錯!我受萬年尊榮高坐神壇,從不後悔為神界付出!但我的兒子從不曾享受這些,他跟著我們來此世上,幾次歷經生死,四千三百年才能化成人形,生之不易。若我還有兒子,你若喜歡閔然之女,讓他娶了便是,可現在鳳族只余他一個,若你我再有萬一,他與紫凰還不被那些心懷叵測的神家仙家,吞之入腹!」
柳醉生注視著紫凰晶瑩剔透的眼眸,一時間只覺無地自容,有些羞愧地點了點頭,拍了拍紫凰肩膀:「不管此事成或不成,你的情誼我都會銘記於心。」
帝霄輕聲道:「黑蛇妖天賦異稟,有上古之神血脈,又是銅皮鐵骨之身。可謂得盡天地之愛,生來便是妖王之獨女,又有父神庇護,長相不佳便也罷了,卻又如此懶惰不堪不思進取。這般的女子,怎會得我歡心?我每每看見她便只覺更加恨怨,天地若肯多愛我一分,又怎會給我這般身軀,讓我日日惶恐性命之憂,飲葯度日,身軀殘破不能有所修為,苟且偷生般地坐著鳳族太子之位!」
紫凰撇嘴:「既然你會煮飯,當初為何要那般地使喚我,明明知道我什麼都不會。」
柳醉生看向紫凰,面上有幾分訝異:「本以為你肆無忌憚定然沒心沒肺,不懂這些,不曾想你卻看得如此通透。」
傳說三界中,帝釋天的容貌堪稱完美,驀然一笑,能讓天地為之失色。鳳皇誅邪俊美絕倫是三界內唯一能與之媲美的神君。當初誅邪神君幼年繼承天羽界皇位,又因容貌過於出眾,被不少神家戲稱,繡花郎君。不服者反抗者比比皆是,誅邪神君痛恨眾仙家以貌取人,卻又苦無良策,為維護威嚴便常年繃著臉,喜怒不在面上,萬年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天長地久如此便也習慣了不拘言笑。五千年多年的神魔大戰後,因天界羽界損失過於慘重,誅邪神君更是千年難展笑顏。
「佛祖曾言,帝霄因胎中歷經天地浩劫,又曾被重傷。天生體弱卻心存戾氣和怨憤,若心無畏懼與牽挂,將會不懼天地雷劫肆意妄為,待到戾氣若化作殘忍與憤恨,便已再不能挽回。」誅邪看向手指輕動的冉羲,繼續道,「你身為母親,也該知道帝霄看似溫良,內里卻最是喜怒無常,若心無避讓時,手段殘忍且無悲憫之心。」
午時的陽光已經落盡,此時已是漫山的夕陽餘暉。
帝霄笑道:「閔然與雲蓮金仙依然被困在西天修佛,釋放之日遙遙無期。此時的她不過是一個小妖,父皇何必如此緊張。待我滅了妖神之女,扶植新的妖神。到時整個妖界便會歸附羽界。天界一直在我羽界掌控之中,只要神妖兩界結下同盟,魔界修羅不足為懼。」
文殊菩薩聞言點頭而笑,手中花枝輕揚,粉色花瓣紛紛洒洒地落了下來。一時間,天地間被這抹溫情渲染成暖色:「你固守的何如?所求是何如?得到和失去又是何如?」
柳醉生目中譏諷更甚:「你生來便高一等,如何知道修行的艱辛,還敢在此大放厥詞,。你得天獨厚又有父母佑護,怎會知生存的不易?凡人才是生來便自覺高其他生靈一等,又怎會真的珍惜一個小妖?你若真想體會情愛找雙修伴侶,倒不如找一隻妖來得合適安全。」
彭沖鷹眸一轉,心中卻有些不適應:「以彭沖看,陛下絕無此意。鳳族此時只有尊主一位皇子,將來天界羽界都是要交予尊主之手。此時不讓尊主插手瑣事,不過是怕尊主勞累。」
紫凰聽到此話驟然回神,終於發現夙和並非作偽,是真的不生氣,也是真的想要教導自己,心中的大石終是落了下來。紫凰來不及歡呼高興,卻有點頭暈眼花,只有咧嘴笑了起來:「既然你不生氣,那便好啦!待我睡醒,再想此事!」
柳醉生挑眉道:「自是如此。」
冉羲皺眉道:「雖是如此,可紫凰已有八百歲。眼看著卻還是個不入流的小妖,善狡辯偽裝,每日只會用法器保命,便是到了千歲也不一定能幻化成龍,更莫說位列仙班了。」
冉羲怔怔地望向誅邪,對視許久,卻沒看出半分作偽。冉羲一顆心掀起了驚濤駭浪,良久才回過神來,顫聲倔道:「我兒雖是對紫凰有所愛戀,卻也並不深切。此時他心中雖是無人,可日久天長你又怎會料定他不會愛上別人?」
誅邪閉目長嘆,眉宇間的疲憊再無遮攔,扶住了冉羲輕顫不已的肩膀:「我以為安排得天衣無縫,只需靜待結果。這些年我努力與閔然交好,為他們今後鋪好路。我每每得見帝霄對紫凰滿心滿意的喜愛,心中便充滿希望。見他為了紫凰調動十二衛首,從不曾責怪半句,看他為愛籌謀,不敢行差半步,更不敢為惡傷命,你可知我心歡喜。萬年來,你從不自作主張,故而才讓我忽略了你的心思,此事我不能怪你,只能怪我自己。」
夙和抿唇笑道:「自然還是個小妖,一無是處。」
帝霄依然發著呆,並未側目。好半晌,他才長嘆一口氣:「我最近一直在想,父皇母後為何要將我架空。」
所以,當年帝霄為了紫凰一次次地落淚,都讓冉羲心傷欲絕。自己捧在手心裏呵護了幾千年的至寶,那小蛇妖卻看都不多看一眼。自己的傻孩子為了引她注意,卻只會落淚。在冉羲眼中,小蛇妖便是帝霄的催命符、災星。這些不滿和怨氣,從第一次親見帝霄為了讓小蛇妖哄他,便嚎啕大哭時便已埋下。帝霄自小懂事,最是惜命,又怎會不知那些眼淚從何而來,卻只為了她多看一眼,便願意少活數年,這讓冉羲如何受得了?可此時,冉羲卻十分想念那些淚水,若非愛得不能自已,如何會拿命做賭注?悔恨如毒藥腐蝕著冉羲的心,疼痛難忍。
冉羲胸有成竹,攥住誅邪的手,淺笑道:「夫君放心,我自己的孩子,自是了解的。他心中所想所念我也有所感,故而為了今日早已做了許久的準備。」
彭沖慢慢從黑暗顯出身形,光潔的額頭已溢滿了汗滴。方才帝霄身上所散發的狂暴與戾氣,讓他整個身體及氣息都與無盡的黑暗融合一體,難分難解。短短時日,帝霄氣質與脾氣上的驟變,讓身為戰神的彭衝心悸不已,有種莫名的畏懼與擔憂,和那種對未來無法預料的恐慌。
紫凰被握住手時,心中一動,十分驚奇的問道:「你會做嗎?」
紫凰皺眉:「你不會是想偷溜吧?」
帝霄目光微動,側目看向沒甚表情的誅邪,斟酌道:「父皇就是這點不好,萬事都朝自家包攬。天界若有事,我家自然責無旁貸。但其它兩界各有管轄之人,我們何必找這些沒趣。說來佛祖的事,豈是我們能隨意插手的,並非我們冷漠,而是力所不能及罷了。」
再注:爹娘尚不曾吃過本大王烹煮的菜肴,親親愛愛殿下好帝霄可謂天界第一位,還不速來!
柳醉生笑道:「我百年便修成人身,放眼整個族內也是出類拔萃。不想只因意外卻走火入魔傷損本命元丹。那時母親為我求了不少靈丹妙藥卻並未好轉,族長不忍我日益漸衰生命垂危,便拿出了家傳秘法遣來獨子為我療傷,將我元丹上的損傷轉嫁他本命元丹之上。」
「放肆!」誅邪擰起了眉頭,「你這孽子,心有魔障,不管何事到了你的眼中便成了陰謀詭計!」
夙和目光流轉,穿過天界瀰漫的雲霧。眼前已經是一片開闊,月明風清自在天望向。夙和凝望著文殊菩薩踏著花瓣雨露中遠去,眸中有種不曾見過的華光。他躬身行禮,開口道:「夙和謝菩薩指點解惑。」
紫凰笑得開懷:「莫以為我年紀小,便會受你蠱惑,今日我便告訴你,夙和道長是我將來的道侶,你想取他元嬰除非我死了。」
帝霄想抿一口酒又嫌太辣,唯有放下了酒壺,漫不經心地說道:「妖界與佛祖的事,與我們羽界有何干?父皇不必如此憂心,閔然乃上古妖神生性暴烈,讓佛祖磨磨他的壞脾氣也好。」
帝霄笑道:「本尊的緋色與父皇身上的硃紅色,哪個更好些?」
夙和接過杯子抿了口水,見紫凰小心翼翼地又挪遠了寫,一時竟覺得十分難受,甚至說不出的委屈。她慢慢垂下了眼眸,啞聲道:「我睡了多久?」
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棕棕卻快步站在夙和身邊,拿綠豆眼看向一旁紫凰,眼神十分鄙視,再次看像夙和時,綠豆眼卻閃閃發亮,十分諂媚。夙和裝作沒看到一人一熊眼神的廝殺。直至此時,夙和仍不覺得給棕棕開智是好事,但是卻也想開了。只要自己一直照顧兩隻,便是出了意外也不會很大,畢竟此時夙和已經沒有和紫凰分道揚鑣的打算了。
冉羲笑道:「霄兒說什麼架空,你莫要聽那些流言蜚語。你是我鳳族唯一的皇子,將來鳳族必然要交付你手。只是最近你身體剛有起色,我和你父皇怕你太過勞累,不願讓這些瑣事擾了你。」
紫凰坐在雲海之端不停地落淚,忍不住地傷心難過,茫然不知自己錯在何處,紫凰能肯定夙和心中對自己的喜歡,那般自然又那麼清晰,不遮不掩,都是出自內心的喜悅,可夙和為何不敢承認,還要說出那般傷心的話,天下同修的道侶那麼多,做道侶有什麼不好呢?為何要排斥,為何做出這樣的推拒,說出讓人體無完膚的話。
紫凰嘴角溢出一抹甜甜的笑意,閉上了雙眸。片刻后,紫凰再次睜開雙眸對上了夙和溫潤的眸子:「夙和仙君?」
柔柔的暖陽下,柳醉生眉宇緊鎖,心中隱隱已有些絕望了。紫凰太寶貝夙和,雖是交好,但各種防備均是不曾有半分掉以輕心。柳醉生已將哄騙利誘均是嘗試了一遍,卻都無法得逞,日子卻越拖越久。
紫凰點頭道:「莫要把我當做三歲孩童,這些事不過只是常識,三界之中大多相同。你莫要覺得世事不公,休要羡慕那些得天獨厚的弟子,大家不過都是有得有失罷了。我天賦異稟三界間難出其右,自我出生后,我爹十分憂愁,他只覺此般境遇並非好事,得天獨愛,不知將來要遭受多大的劫難。所以他才心心念念將我送去佛門,換些平坦。」
帝霄見誅邪許久不語,又低笑道:「我雖是和她一起長大,但這些年我們羽界也不曾虧待過她半分。何況我們的情誼,未到我為她得罪佛祖地步。故此事父皇萬不用看我的情面出手幫忙了。」
天界之東,梧桐頂端,鸞鳴宮。
誅邪思來想去又見冉羲極為不安偷看自己,期期艾艾忐忑不安又心虛,不禁又好氣又好笑。誅邪無奈的長嘆一聲,索幸還好,尚未釀成大錯,一切都來得及。誅邪到底不想因此小事責怪冉羲,已是幾萬年的夫妻情義,誅邪對冉羲也很是了解,她本就柔軟良善,並非貪圖榮耀之神,只因當年一場神魔大戰失去兩個孩子,故而才會更加溺愛幺兒。
帝霄低低地笑出了聲,琥珀色的眼眸卻暗沉一片,眺望遠處,低聲道:「父皇不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臣都要忘記了。那時兒臣也著實喜歡她喜歡得緊。可到底年少不知事,為她生了好幾次大病。沒少惹母后傷心落淚,卻從不知悔改。如此回憶起來,兒臣只覺慚愧。」
誅邪不動聲色地看向帝霄道:「幾日不見,尊主殿下心情似乎不錯。一掃往日陰霾,可是有什麼好事要與父皇說?」
「未來的大妖,躲在結界處為一個凡人啼哭,傳出去當真可歌可泣啊。」柳醉生優雅搖著摺扇,長出了一口氣,十分幸災樂禍的吟唱了一句。
天和殿乃誅邪神君議政處後院是寢宮,前些時候誅邪神君與妖神閔然一起在西天參佛,后又因閔然去西天發生的事耽擱許久,直至昨日誅邪神君才回到鸞鳴宮,自然才聽說凰后冉羲朝各家女兒發出花箋之事,心中極為不悅。誅邪雖很生氣更多卻是無奈,畢竟冉羲所做一切,只因一腔慈愛之心,只是並未顧慮那麼多。閔然夫婦才有些難處,冉羲便擯棄當年婚約之言,大肆張羅帝霄的婚事,知道內情的還好說,不知道內情的該如何編排羽族登高踩低,翻臉無情,更何況這些年誅邪花盡心思才與閔然打好的關係,只怕此次以後又會大打折扣。
誅邪沉聲道:「我當初是不該瞞著你,你那時產後傷了根本,見他活過來時,如此欣喜若狂。我當真不忍心將此事告訴於你,只想著他還小,以後多的是辦法,只若我解決妥當,你便是不知也無甚關係。」
紫凰輕笑道:「夙和仙君喜歡紫凰。」
帝霄側目看向冉羲,驚呼一聲:「母后這是為何?好好地怎麼落淚了?」
紫凰撇了撇嘴:「又要活命又要保住修為,世間怎會有那麼好的事。這本是他身上的劫難,你們樹妖活個上萬年都沒問題,從頭再來就是了。憑什麼要傷我家夙和元嬰,那小元嬰聰慧可人,最得我心,你們誰也別想惦記!」
柳醉生見紫凰可憐巴巴地拽住自己的衣袖,倒又惱恨不起來,有點無奈卻很憋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卻怎知這小妖卻沒臉沒皮地「嘿嘿」傻笑,若真計較,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
柳醉生單手持劍,不怒不惱,眸中再無半分暖色,嘴角噙著略顯諷刺的笑意:「好一個異想天開的小妖,居然想找個道士做道侶,也不怕他把你收了去,和人在一起的妖不會有好下場,若不信咱們便走著瞧。」
天地悠悠,時光無聲得流過歲月的長河,天上一載春秋,人間十年芳華。
夙和風輕雲淡的說道:「待你睡著,我再離開。」
羽界雖是帝后支撐,真正的掌權人本是太子帝霄,但不知為何太子帝霄的權柄卻在短時間內被帝后架空。帝霄在送走做客的三位神女后,整日無所事事。無聊之餘,便大肆揮霍起來,幾乎搬空了羽界的寶庫,親自督促建了這個園子。帝霄的此番作為,看在眾神仙眼裡顯得十分荒唐。園子建立之初,眾神家便覺得羽族帝后一定會阻止太子的肆意妄為。不想一場園子建下來,不見帝后阻止,反而在建成之後,廣邀眾多神家仙家,賞樂遊園。此時眾多神家仙家不禁再次評估帝霄在整個羽族的分量。
夙和模樣的小元嬰在治療一段時間后,再次變得粉|嫩嫩的。本是蜷縮一團的模樣,也逐漸張開了四肢,閉著眼大刺刺地在丹田內打滾,無意識地抱住紫凰的本命元丹。幾次紫凰似乎看見小元嬰似乎在流口水。夙和灰白的臉色也逐漸轉了紅潤,紫凰又輔以仙草,她能看出這些天界的靈草對人極有益處,尤其上次採摘回來的冰魄草。夙和雖是在病中,修為卻一直在緩慢地增長著和鞏固中,若有機緣參悟玄機,必然能再邁升一個新階段。
誅邪急聲道:「你速速將彭沖召回來,否則別怪……否則別怪父皇狠心!」
夙和提不出半分力氣,丹田處傳來錐心的疼痛。夙和整個人仿若無根浮萍,在無邊無際的海水跌跌撞撞浮浮沉沉。天黑沉沉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冰冷的海水彷彿沁入骨髓,寒意徹骨。一切的一切都讓人心生絕望,不知這樣漂浮了多久。夙和已不再期望,慢慢地閉上雙眼。不知又過了多久,從遠處飄來一塊石頭,將昏睡中的夙和從海中託了起來。石頭似有生命一般,傳來陣陣暖意,暈成光圈,將夙和整個人包裹了進去。夙和只覺丹田處的疼痛被暖意沖淡了許多,失去的力氣也逐漸回來了。
這些年,但凡帝霄張嘴祈求,誅邪總是事事如願。有時明知道是錯,卻因不忍看他由期待變成失望,誅邪都說不出一個「不」字。若將來知道帝霄暗中為惡,以此時的誅邪如何還能像盛年時但求公正六親不認冷心冷麵,捨得手刃親子。
紫凰「噗嗤」笑出聲來:「是以,你還未放棄原本的想法,又打算將你族中的男妖硬塞給我?」
誅邪頓了頓,繼續道:「那時這世間除了那小妖,就再也沒有能讓你真的煩心為難的事了。你每日處理瑣事之餘,便是盼望小妖能來東天。只有小妖來時你才會真的開心,故作稚嫩與她玩鬧。時時刻刻纏著她,跟著她,不願錯過她一顰一笑,絞盡心思地為她能位列仙班做鋪墊。那時一切的一切在你看來,都不如讓她得道成仙來的重要。」
冉羲快步走了過去,笑道:「如此深夜,霄兒怎還未休息?可是身體不適?」
夙和羞愧無比,此時似乎也終於明白文殊菩薩所言真意。她雖是妖卻是個修佛的妖怪,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法是佛家。可自己能進入佛家秘境,自然是因為她的內丹的緣故。一個妖尚且如此善待自己,而自己卻因為她是妖而不敢輕信許諾,甚至不敢收入門下,當真是執拗到誤入歧途。
紫凰拉好衣襟,低聲道:「你如此挑撥,不過是因為小仙山有結界護著,你進不去便想讓我將夙和趕出來罷了,我想你打錯主意了,不管怎樣,夙和我是保定了。」
「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九_九_藏_書,語默動靜體自然。」
紫凰笑道:「你也知道我乃閔然之女,你辦不到的事並不代表我辦不到啊。我答應你,只要不是夙和的元嬰,別的東西我自會想辦法給你弄來。好歹我們打打鬧鬧這些年月,若真是危難,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誅邪挑眉,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是何準備?」
夙和幾次躲閃,到底麵皮太薄,終於綳不住勾起了唇角,露出了雲破日出的笑意。
紫凰抿唇道:「你對我如此坦白,又不再阿諛奉承。為何獨獨不願告訴我,你執著夙和元嬰是為何故?你需知道那小元嬰我極為喜愛,他與我十分親近,便是不為夙和,我也不會讓外人傷了他,又怎會給你?但是不見得,我沒有別得辦法了。」
誅邪皺眉許久,才將銅鏡遞給了帝霄,低聲道:「你雖是對她不再有情誼,但是若接了此事去,便要好生看顧。若過幾日實在不喜,便著神仆給父皇將銅鏡送回。」
誅邪將冉羲攬入懷中,閉著眼拍了拍她的背後,輕聲道:「芸芸眾生,如何能逃開天道輪迴的桎梏。你莫要自責,要怪就怪我誅邪,一生殺戮太重……」
帝霄抿唇而笑:「父皇何必欲蓋彌彰,那小妖既無貌又無神力。原型更是難看到慘不忍睹,便是化身為龍也不過是一條滅世的黑龍。這樣一無是處又有隱患的小妖,留在世上也沒甚用處。我已派出彭沖取她妖丹,父皇只需靜待佳音便可。」
柳醉生眼角抽搐,本就算不上美貌的臉,說不出的扭曲。柳醉生綳了好久,才未讓自己笑出聲來,生怕這貨惱羞成怒,不肯幫忙。明明該是一封求寶之信,語氣不真切便算了,沒有懇求之心便也算了,語言輕浮看似諂媚卻將物主貶得一無是處也就罷了。可自己卻還能一副沾沾自得屈尊降貴的死德性。宛若別人拿寶物換她一頓吃食,還是佔了天大的便宜。這蛇妖修行倦怠,臉皮之厚也當真算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天界雖有不少上古男神妻妾眾多,修羅王更有後宮佳麗三千之眾。前幾代的帝釋天大多都後宮成群。但鳳族之神歷來痴情,一鳳一凰,從沒有第三者能插足的餘地。夫妻若其一有事,另一個很少獨活,便是獨自活下來也是孤獨終老,從不曾有過那些玩世不恭的浪蕩子。
誅邪側目對上了帝霄關懷的眸子,輕聲道:「父皇只是憶起往日,那時的你總為了不能隨意來往三界而鬱郁。平日里繃著臉讓人看不出心思,對屬下疾言厲色不留情面,卻也賞罰分明。政務瑣事樣樣處理得盡善盡美,甚至比父皇母后想得還周全。不管出了何事,只要到了你手都能輕易解決,儘是運籌帷幄的自信。父皇像你那麼大的時候,都比不上你的一半。」
紫凰搖了搖頭:「你少來蠱惑我,有我在你更不要打夙和的主意,世上修道方式有多少種,你身為樹妖,壽元比別的妖更為長久,只要沒有滅世雷劫,若肯努力將來甚至可以直接晉級金仙,可你為何非要劍走偏鋒,行邪魔歪道的手段,急功近利如此。」
柳醉生毫不猶豫道:「自然是天地三界,絕無僅有。」
「不是風動,是心在動嗎?」夙和垂眸道,「菩薩的意思是夙和不該動心是嗎?」
月東升,籠罩在天和殿的結界,掩蓋了鳳凰族帝后的行蹤,也掩去了夫妻二人所有的悔恨與悲痛絕望……
夙和站在窗邊見紫凰乖乖地爬上床榻,蓋上了被子。這一刻本想離開的夙和卻邁不動腳步了。他慢慢地走了回去,坐到床邊的凳子上。紫凰睜開眼看向夙和,似有些不解。
紫凰看了眼柳醉生的手腕,不禁冷哼:「這便是姐姐求我幫忙的態度?」
柳醉生卻懨懨的鬆開了紫凰的手腕,失望無比地說道:「你當我如何不知,那梧桐乃鳳凰族的棲息地。聽說那丹果不但是至寶,對鳳凰族更是意義非凡。以我的修為,莫說取得丹果,便是鸞鳴宮都進不去,取此物比取你家情郎的元嬰還要艱難千萬倍。」
帝霄十分急切的說道:「不麻煩!天界各種事兒臣都得心應手,此等小事怎會勞。,小仙山已開了結界可直通天界,便是兒臣獨自一個也可來去自由。若真的有事,父皇也不必牽挂,兒臣還可調動十二衛。」
誅邪鳳眸微動,心有不解:「帝霄自小便一心喜歡紫凰,從不肯正眼看別家神女仙女,又怎會對她們青眼相加?若說變心著實太快了些。」
這一刻,帝霄覺得四周的安泰平和與美妙絕倫的景色,都如此地礙眼,忍不住地想踐踏,想毀滅所有美好的東西。那種焦灼不安蔓延出空虛冰冷,都化作戾氣與暴躁。他恨不得自己疼,又恨不得所有的生靈都疼。埋伏在骨子裡作祟的嗜血就這樣爆發了。這種突然失去目標的莫名絕望,讓帝霄對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耐性。
誅邪鳳眸微動,輕聲道:「看你如今的意思,是又有了喜歡的人了?是那三個神女中的誰,若真如此,父皇也願親自替你跑一趟,求娶了。以後你成了家也可以更安心修鍊。」
冉羲滿眸不可意思,高聲喝道:「我說鳳皇今日怎萬般溫存,原只是想套出我的真心話!帝霄是你唯一的子嗣,便不是我的唯一的兒子嗎?若非我夫妻為了神界撐起神魔之戰,你不肯求和退讓半步,我兩個孩兒怎會戰死?帝霄又怎會傷了元神?我又怎再不能孕育子嗣?此時你來為這等小事怪我?將我置於何地?」
相識數年,紫凰早習慣了柳醉生十問九不答,倒也無所謂她是否有所回應,又道:「你為何一定要執著夙和的元嬰?若是別的,我倒可以幫你一幫。夙和仙君乃我心頭摯愛,萬不會讓你傷他分毫。你千年修行所得不易,倒不如趁早死了這一條心。」
紫凰被柳醉生的一句「你家情郎」說得心中十分甜蜜,心情大好:「雖說是件意義非凡的至寶,可丹果對大神來說不過是雞肋。鳳凰族都是天生神祗,根本不吃丹果。眾多小仙家又沒甚資格得鳳凰族青眼,得鳳凰族相贈。再說鳳凰族可是三界之中有名的豪富,送禮也不會將它送出去。所以那些丹果如今都在鳳凰族寶庫之中,世代相傳,堆積不少呢!」
冉羲拍了拍帝霄的手:「我兒莫要胡思亂想,父皇母后是真心為你好。」
帝霄不願深思,慢慢閉上了眼眸,眉頭緊蹙,腦海里閃過這些時日父皇母后的反常之舉。若只是一件兩件便也罷了。夫妻二神明面上處處為自己著想,卻一直不動聲色收斂自己手中權柄。若是往日,帝霄不一定會注意到,但忙碌有序的日子閑暇了下來,彷彿突然失了所有的目標一樣,心裏說不出的空虛、憋悶。父皇母后的態度又有不同程度的心虛,這般作為必然有鬼。一切都讓帝霄潛意識中有種不得不防的感覺。不過若真要奪權,帝霄也絲毫不懼,畢竟天際歲月漫漫,要有些事做才好。
紫凰卻笑道:「那不過都是傳說,也未曾可知。不過你為了你的情郎卻要我情郎的命,當真過分。不過是修補妖丹,又有何難,哪裡用得著玄晶元嬰!」
彭沖跪下身去,拱手說道:「十二衛一旦易主,便有了新的血契,絕不敢做出背棄尊主之事!」
紫凰點頭連連:「妖各有志,我未曾強求你,你卻非要與我比擬。是你自己想不開,和我有什麼關係。你說凡人愚昧清高,看不起它族,你又何嘗不是如此。」
柳醉生冷哼:「我日日在此守候,便不相信那凡人沒有落單的時候。你能守他一時,還能守他一世不成?」
夙和卻不再看紫凰,拉著她的手快步朝前走,半晌,緩聲道:「愚鈍。」
柳醉生冷哼:「你和我如何比得!我雖是萬般順遂,卻也知道感恩惜恩。雖對他滿心情意也不舍日日痴纏,只怕情愛之心過重反而會誤了他的修行。我自己更是每日刻苦修鍊,只盼早日與他齊頭並進。你卻白白浪費那些有利條件,每日吃喝玩樂,不思修鍊,與個凡人卿卿我我,平白丟了我妖族的臉面!」
紫凰得意地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瞧好吧!」
誅邪也並非一心只認定了紫凰,若帝霄真心喜歡上別家神女,他也願為此得罪閔然夫婦,為其求娶。那怕是魔界修羅的公主,誅邪也不會阻攔。帝霄一番話說下來,以遊戲的姿態看待眾家神女,敷衍玩笑居多,分明是願意圈養卻沒有半分愛意。
柳醉生怒道:「說什麼真心誠意地幫我,敢情不過是來消遣我!好走不送!」
柳醉生撇了紫凰一眼:「生身父母大過天,便是如何喜愛,你也不能這般想。我那樹妖與你那夙和又是不同,你的夙和只知從你身上取,卻不知舍你什麼。他不但是我喜歡的人,更是曾替我傷痛,為我舍過性命,自是比你的喜歡更深一層。」
「被個凡人欺負了,卻來找我發脾氣,你也就這點能耐?」柳醉生「嘖嘖」兩句,輕笑道,「凡人壽元有限,他又結嬰不久心緒尚且不穩,根本不是良配,我族有很多根骨奇佳的男子,改日給你領來幾個,絕對個個都是美男子,比那個小道士不遑多讓。」
紫凰一眼便看到夙和紅成瑪瑙色的耳垂,雖然很想摸摸,卻忍住了:「睡飽了,自然就起來了。」
「自從知道我兒對紫凰情根深種,而紫凰對我兒只有幼年情誼無半點男女之情。我終日心惶惶,後來查閱神卷數月,千辛萬苦找到此種方法。」冉羲鳳眸中滿是得色與滿意,她笑吟吟地說道,「霄兒聰慧,心有七竅。我自是不敢做得太張揚,更不敢露出半分端倪。是以才早早籌謀,三年裡每日在霄兒的湯藥里加上幾滴,一日比一日多一些。三年來,『斷川固魂』不但更加穩固我兒元神,更是使其舊傷不再蔓延,也為他忘記心心念念的人,做了最好的準備。我本還有些猶豫,前些時候霄兒只因一點小事,差點打殺了彭沖。我便覺得此事迫在眉睫,於是便在前幾日喂下了藥引,為怕萬一這藥引我也是連餵了三日,故而再不會有萬一。」
柳醉看向紫凰質疑的眼眸,不禁道:「你莫要胡亂猜疑,我樹妖與獸妖不同。獸妖渡劫是看修為,我們渡劫看的是年輪。兩千歲渡劫三次並不奇怪,故而才說物妖若想得道成仙,比血肉之軀來得更加艱難。」
紫凰撅嘴:「夙和仙君好生彆扭,承認想和我在一起又不會死!」
柳醉生常著淡青色長袍,若為男子也有幾分俊美。只因是女子反而只覺長相有些硬朗,眉宇間太過果敢剛毅,常年繃著一張臉,哪有半分女子的嫵媚艷美?樹妖一類,雄雌本就不明顯,也不怪紫凰一開始便認錯性別。
紫凰輕笑了一聲:「莫要哄我,你若有此等能耐,怎會來奪一個幼年的元嬰,想來不知道是什麼法寶有這功能才是,你能追到此處,怕也是這柳條的緣故,你既然危言聳聽地嚇唬人,說明這傷除了疼和追蹤外,該是沒有什麼大礙的。」
誰家子孫若被紫凰欺了去,去雀池山哭訴一番,雲蓮金仙出了名的面軟心善,得知女兒又欺負了別人,自是萬般自責又千百倍的補償。每每受欺者都是滿載而歸,得到比失去的還要多一些。小蛇妖雖很猖狂,但若非十惡之妖,她也萬不會下死手,所以死在她手上的妖怪,均是十惡不赦之妖,是故妖界眾生倒從未真和小蛇妖計較過。
「哼!父皇的意思是許本尊繼續在三位神女身邊周旋,卻一心想讓本尊迎娶小蛇妖。」帝霄驟然側目眯眼看向彭沖,「他們十二個是後來者,不居高位,便也罷了。可你需記得本尊乃你的血契之主,自本尊幻化人形之時,便是你唯一的主人。父皇既然將你給了本尊,你便要牢記,你彭沖及屬下十二衛的主人只有本尊一個。若是本尊再見你與父皇母后多嘴,可不管你是不是戰神,都會讓你永遠閉嘴!」
「誰說不是呢,但三界中最美的女子絕不在天界。聽聞魔界修羅女每一個都容貌絕世,妖嬈嫵媚。傳言當年帝釋天之妻修羅公主善馨,有驚天地之絕美容姿。天上許多上神見過一面都念念不忘、思之若狂,很多大神為此生了心魔。」帝霄抿唇而笑,「兒若娶妻,必不能遜色善馨。三界之女唯有魔界修羅公主能與之比擬。」
紫凰哼道:「不懂!」
帝霄卻絲毫不為所動,冷笑一聲:「是嗎?」
「你若肯卸玄晶元嬰一隻胳膊相贈,我便告訴你為何要那元嬰。」柳醉生自然知道此事希望渺茫,才會這般不冷不熱地破罐子破摔。只是除了小妖這裏,別處並無良方,所以才會各種計謀已用盡,卻還是不願離開。可恨的是這蛇妖小小年紀卻極為聰慧,油鹽不進。
「你以為我貪生怕死,所以才會捨近求遠嗎?此法太過兇險,若有萬一,便是我拼盡全力也不一定能保住他,這才讓我猶豫不決。」柳醉生看紫凰吶吶不語,不禁笑道,「我是貪生,卻不怕為他而死。他那般的溫玉君子,若知道我用性命換他身傷,如何願意?不到萬不得已,我怎能使用此種辦法?更何況,我……如此地不舍與他分離,若早知有今日,我便在五百歲時嫁給他便好了,最少我和他也曾相依相守千年……所以,我若要以命換丹,也要篤定此法對他毫無風險,並能好好地瞞他一生一世才可動手。」
帝霄待到誅邪遠去,卻再次轉身回了水亭,嘴角溢出一抹諷刺的淺笑,毫不猶豫地將銅鏡扔到石桌上。彭沖閃身而至,恭敬地站到了帝霄的身後。帝霄憑欄望月,忍住辛辣抿了一口烈酒,皺起了眉頭。
夙和見紫凰的呼吸逐漸平穩了下來,垂下的眸子慢慢地抬起了起來。一雙鳳眸怔怔然地盯著紫凰的側臉許久,才閉上雙眸盤腿打坐。夙和在夢中便知道了自己又有了新的領悟,可一番內視下來,發現自己不但有所突破,修為更是突飛猛進。待到夙和看到自己元嬰抱著一個隱隱發光的黑色內丹時,心裏「咯噔」一下,終於知道到底為何會突飛猛進了。這些時日,小蛇一直將修為源源不斷的輸給自己,少說也有上百年的功力。這般傻傻的不管不顧,若自己再晚些時候醒,只怕便會傷及她的本元。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自懸崖上望向小仙山,花草樹木宛若被鍍了一層淺淺金光,為這靜寂美好的景色平添了幾分暖意……
夙和一步步地走來,不敢與紫凰流光溢彩的眸子對視,許久,才輕咳了一聲:「怎不多睡一會?」
紫凰抿唇小聲道:「你說會一直陪著我,是嗎?」
柳醉生忙對紫凰躬身作揖:「紫凰少君大人大量,莫要與小小樹妖計較……不過,你如此兒戲,他真的會來嗎?」
紫凰微微一笑,在半空中虛抓了一下,只見一道靈符已握在手中。她回眸笑道:「我雖和你想的不同,卻也知道你說這些是真心為我好。既如此,我也不能見死不救。雖有些時日不曾行過哄騙的手段,但做這些我已輕車熟路,絕對的得心應手。待我給你騙、要來幾顆丹果,你便拿去救你那樹妖情郎去,從此後莫要再惦記夙和仙君的元嬰了。」
紫凰大笑出聲:「姐姐好生患得患失,且等著便是,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天再來找姐姐頑耍。」
夙和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明明看清了一切,又彷彿隔了層薄如蟬翼的細紗。那種隱隱得而又不得的感覺,讓夙和再次陷入沉思,許久許久不得其中。
柳醉生根本不想搭理紫凰。打不過、騙不過,小蛇妖卻陰魂不散,不管你理不理她,每每過來便將一些小女兒情懷傾倒而出。聽在柳醉生耳中只覺得越發刺耳,多次出口均是冷嘲熱諷也並非全部都是惡意,只因深知自古以來人和妖均沒有好結果。
柳醉生一把拉住紫凰的手腕:「即是有好辦法,還不快說!」
柳醉生回首看向紫凰的背影,一雙眼眸閃閃爍爍,嘴角的諷刺越顯濃重:「蠢貨!」
夙和卻也不惱,摸了摸紫凰的頭:「我並不餓,你可懂了?」
誅邪握住了冉羲的手,柔聲道:「三位神女珠玉在前,你便看不上壞脾氣的紫凰,又覺得她不過是個天生的妖胎,將來難成大器,不足以擔當未來的凰后之職是否?」
誅邪看著冉羲眼角蜿蜒著的淚痕,一時間只覺心憔力悴,不知要怎麼開口安慰,更不知怎樣解決。若真能手刃親子,一家三口同去也好。可失去鳳凰的羽界很快便會被天界兼并,到時候那些飛禽族類怎會得到慣來高高在上的人神善待?更何況,誅邪知道自己下不去手,冉羲更不會有此想法。自己與她可以放棄和失去一切,但也絕不會傷害帝霄一絲一毫。這個孩子從出生便飽受苦難,很少展露笑顏,之所以有今日半分怪不得他,是自己一心要保天界而放棄了他,一步錯步步皆錯落。
誅邪抬了抬眼,開口道:「你可聽說閔然被佛祖關押的事了?」
紫凰忙道:「聽聽聽!自然是要聽的,夙和此時正在修鍊,我獨自一人百無聊賴,當然是聽姐姐說故事來得有趣,姐姐何必如此兇狠地嚇唬我。」
九_九_藏_書仙山只有春日,每次前來不管時隔多久,這裏總是花開滿枝頭,山果又隨處可見,崖邊還有一些奇珍異寶,生長得十分茂盛。莫說是在世間,便是在夙和所在的瓊山派,這裏不經意的一棵草,都會讓人升起佔有之心。
紫凰自然能瞧出來柳醉生焦慮,卻不點破:「你明明是個女子,為何要取名醉生,可有深意?」
冉羲縮了縮手指,看向帝霄期盼的雙眼,。若是以前,冉羲知道有此功法,定然不會猶豫半分。可此時此刻,聽了帝霄要將紫凰趕盡殺絕,卻心寒至極,如何敢讓他神力過天?冉羲開口道:「便是沒有神力,霄兒依然是羽界未來的皇,霄兒萬不必執著如此。」
帝霄忙道:「兒臣讓父皇母後為此擔心,是兒臣不孝。不過還請父皇放心,兒臣如今想得很明白了。我與她自來便不是同路人,便是將來走到一起也不見得會好,她對我沒有半分男女情誼,我也不用向她交代什麼,倒也省得麻煩。」
紫凰挑眉點頭:「夙和承認這些又能怎樣,卻要像個姑娘般口是心非的。反正不管怎樣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你喜歡什麼樣就什麼樣吧。幸好我心有七竅又聰慧無比,要是稍微有些愚鈍,又怎猜出來夙和仙君的心意呢?」
紫凰低低笑出聲來:「自然,這種靈氣聚集之仙山,世間只有三處,恰恰不巧的是,此處的主人便是我,只要我不死,這山中結界永遠固若金湯,你就莫要打這些主意。」
紫凰自小無拘無束,幼年更是遊歷天地,活得無比肆意瀟洒,終日以鬥毆搶奪為樂。天地間妖物無數,有真本領的大妖怪更是比比皆是,又怎會真怕了這初出茅廬的小蛇妖?不過但凡有些年歲的妖怪,誰不知妖界之王妖神閔然萬年才得一女,最是護短。
紫凰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你就是冥頑不靈!你若不要在意那麼多的取捨,肯定比現在更有所得。你和他之間都是你情我願的事,說什麼取捨。夙和對我的好,你又不曾看見,不要妄自猜測。他為了能讓我勤加修為,只要不閉關便會與我共同修鍊,循循善誘比我爹說得都多。」
那日夙和和紫凰吵完架,雖動了靈力最多傷勢逆轉,卻也不會傷得那般厲害。怎知元嬰卻一直在丹田頂撞翻騰,甚至幾次激烈地與夙和的心思相悖,並且幾次想影響違背夙和的心神而終卻因靈力不夠而失敗。此番折騰,元嬰耗力過度才傷了本體。夙和憶起了夢中黑色的蓮花,以及誤入的佛家幻境。這黑色內丹的氣息和座下的黑蓮如出一轍,夙和如何能認錯。當時元嬰本就傷得很重,此時不但痊癒更是隱隱大了不少。而黑色內丹氣息雖依然很濃郁,光澤卻顯得十分黯淡,可見離開本體已有些時日了。
冉羲正了正色:「霄兒不許胡說。母後方才和你父皇商議好了,你若真覺得無趣,不如去遊歷一番。此時你的神魂已用藥穩住,三界已可暢遊無阻。你若喜歡便帶上十二衛,出去玩些時日。」
紫凰道:「他在你心中如此美好,那你該是十分喜歡他才是。」
文殊菩薩道:「你心中所求所想所念,並無不妥。不必刻意違背本心,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無須精心去處世。」
紫凰擺手連連:「不不不,怎麼會!我和你吵架最生氣的時候,也不曾這樣想過。你、你好好的就好,大不了我以後不惹你就是了……便是我自己寒邪入體也再不願見你如此了。我當時真的好害怕,你躺在那裡,一點聲息都沒有了。我、我再也不敢和你吵架了……」紫凰偷偷地抬頭,極小聲地說道,「……你不要趕我走,好嗎?」
夙和慢慢睜開了眼眸,身上的光芒也逐漸轉成了暗淡直直消失不見,黑色內丹卻金光大盛。金色包裹的黑色,只覺十分賞心悅目。夙和一雙眸子說不出的溫和,他伸手將黑色內丹送入了紫凰體內,片刻后,紫凰蒼白的臉色逐漸轉為紅潤。夙和情不自禁的彎了彎嘴角,手指摸了摸她緊蹙的眉頭。此時夙和一顆心柔軟到了極致,恨不得將她包裹在自己的血肉里。這般的沒心沒肺又至情至性,可氣卻更可人疼,捨不得也放不下,當真是上輩子欠了她的。一時間,夙和的心再次亂了起來,他的手指眷戀無比的劃過紫凰的眼眉與唇角,慢慢地站起身來朝外走。
當夙和有力氣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盤腿坐在一個巨大的黑色的蓮花上順水行舟。黑蓮傳出的氣息與暖意,讓夙和熟悉又舒適,卻想不起是出自何處。四周雖是黑暗,卻能清晰地聽到水浪聲。源源不斷的力量從黑蓮中灌入夙和的體內,丹田被這陌生的力量充盈,逐漸地化為己有。夙和身體對靈氣的吸收是前所未有的速度,只不過短短几次閉目調息,已有種隱隱要突破當前境界的感覺。
彭沖不禁一愣:「那尊主方才對陛下說……」
帝霄低低地笑出聲來:「父皇想把我怎樣?為了個小蛇妖,莫不是要手刃親子不成?」
誅邪輕聲道:「也好,你如今能放下了,不再為此鬱郁不歡,父皇也很欣慰。你正是年少本該如此開朗嬉笑,以前確實有些思慮過重了,那時父皇也勸不了你。」
冉羲愣了愣,卻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不禁求助般地看向誅邪。誅邪閉了閉眼,腦海閃過佛陀當初說的四個「無愛無望」。雖說一直相信,可短短時日帝霄已是對自己與冉羲試探了多次。以前父子間的信任,母子間的慈愛,在帝霄眼裡全成了謊言。他所思所想再不曾有光亮的一面,這般的性情大變,誅邪怎能接受,又情何以堪?
冉羲上前拉住帝霄衣袖:「霄兒,不是父皇母后不願給你神力,此種功法只在記載中並非屬實。此時的你也不適有神力。待父皇母后魂歸天地,自然會將所有神力都給你,你為何不相信父皇母后?真的都是為了你好啊!」
紫凰絲毫不懼柳醉生的心有所圖,兩妖不管如何爭鬥,都是在明面上的。若紫凰輸在柳醉生的手裡,自然願賭服輸,可顯然柳醉生沒有那麼多大的能耐,也沒有那麼多陰謀詭計的手段。只能一日比一日的焦躁下去,三番兩次想要與紫凰平分夙和的玄晶元嬰。
帝霄自言自語般說道:「上次我去小仙山時,天界靈氣還未相通,回來時還曾大病一場……」
誅邪鳳眸中已有些動容,一直冷硬的唇角,也有些柔和:「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意,但帝霄遺傳了我鳳族的執拗。你也知道咱鳳族男女都是一樣,一旦認準了誰,便是粉身碎骨也很難回頭。只怕到時婚事坐實后,心中不忘紫凰,執意不從。惹眾神笑話還是其次,若和我夫妻生了間隙,怎好回頭?」
嶺南極南被雲霧遮掩的仙山下,成片的玉蘭樹圍繞下有三間竹屋。花圃的各種花兒隨風輕舞,蜜蜂與蝴蝶在花間繚繞纏綿,空氣中有甜意花香卻還夾雜著淺淺的草藥味。
數萬年與冉羲相依相伴,雖沒有刻骨銘心之愛作為依託,卻也是相互敬重舉案齊眉,更是幾次同生共死,育下兩個神界最為優秀的鳳子。他們曾是誅邪所有的驕傲與心底深處的安慰,一場神魔之戰兩個孩子神魂俱散,將誅邪所有的驕傲與希望打散了,只余幼子朝不保夕戰戰兢兢存活天地。年少至今所犧牲了一切,只為了保全天地眾生與鳳凰一族的血脈,若到了最後卻是一場虛空,為何不能讓天地萬物都為鳳族陪葬?
紫凰驚訝地看向柳醉生:「怎麼會如此嚴重!不過是第三次雷劫,若依你所說,他與你一樣天生靈根,萬不會傷得這般深重!」
「你對我真好……」
帝霄皺皺眉頭,手指微動了動,不動聲色地笑道:「父皇好靈通的消息。關於此事兒臣自有思量,不知父皇今日為何對我與她的事如此在意?往日里不管我們如何鬧,都不見父皇過問半句,今日倒是有點奇怪了。」
柳醉生冷哼:「此等大事,我怎能拿來做由頭欺騙於你。以前我對你雖有糊弄之嫌,卻也不曾騙你。從古至今與凡人結成道侶的妖,沒有一個有好結果,你卻不肯信我!」
夙和握住杯子抿了一口水,卻不知怎麼開口,有些不敢看向紫凰,斟酌道:「你何時回來的?」
夙和點了點頭:「我雖不能領你回瓊山,也不能給你弟子的名分,但是終身為師卻是不會食言的。我自然要陪著你,直至你化龍成仙。」
誅邪拍了拍帝霄的肩膀,輕聲道:「你不必想那麼多了,想來那小蛇妖並不會糾纏你。聽說她已喜愛上一個修道的凡人,甚至將他帶去小仙山定居。上次小妖連夜回雀池山,便是為了讓雲蓮金仙為小仙山開啟封印,能得天界靈氣日月光華。」
誅邪慢慢地閉上了眼眸,低聲道,「帝霄曾私下對我說,雖是天生神祗,有地久天長之性命,但若無紫凰相伴也不願獨活。於是我私下許了他婚事,費盡心思與閔然定下了千年的契約。」
冉羲抿唇而笑,眉宇之間一派喜色,得意道:「自三年前我便喂下『斷川固魂』,近日給了藥引,所以此時我兒心中紫凰的記憶雖還在,也還是原本的模樣。但是那些心儀和感情卻不會再有了,只會拿紫凰做一般交情的朋友。」
誅邪冰冷的面容已有些崩裂:「求和退讓?!當初情形若不死戰,你以為你能在神壇坐多久!你可還有機會俯覽眾生?你以為神魔之戰是你想打就打,不想打便可以求和退讓的嗎?你是失去了兩個孩子,可那些滅了一族的神仙和大妖有多少?他們朝誰哭訴?你現在所享受的榮耀,全部來自那些戰死的神仙和妖族!否則此時的你也不過是魔界修羅的階下囚!」
帝霄一番話說得大義凌然十分動情。若無佛祖的預言和這般出生時事故,誅邪真的會為有此幺兒欣慰驕傲。維護東天羽界是鳳族每一代王者最大的責任。帝霄小小年紀,已能做到這般懂事顧全大局,便是誅邪當初也是做不到的。可越是這般冷靜這般理智,唯有用者利用到底,將自己的一切都能算計其中,誅邪才越加地心驚。這般的心思和手段,步步為營,胸有丘壑,天地間有誰能出其右,將來若無拘束,誰能壓制他的隨欲而為?
誅邪似是沒聽到帝霄的話一般,又道:「聽說那凡人極為出色,只百年便已修成了半仙之體,有得天獨厚的玄晶元嬰。紫凰三百年不曾回雀池山,唯一一次回去便是求乞母親開啟結界,可見是真心喜歡那凡人,若她二人結成道侶,在小仙山潛心修行,再有閔然夫妻之助力,相信不久,她夫妻二人便能躋身天界位列仙班,說不得你們三個也有齊頭並進的一日,故而便是再不喜,也不要將小蛇妖得罪狠了。」
「屬下不知。」彭沖再次皺起了眉頭,心中有種極不好的違和感。帝霄以往雖多疑善變,卻從未猜疑過鳳皇凰后的。往日雖不會對他二人的話言聽計從,卻也從不會惡意揣測。更何況蛇妖更是他的禁忌與逆鱗,此番帝霄說出的這些話,卻讓彭沖有極不好的預感,甚至有種隱隱的恐懼。
「逆子!你敢!」誅邪話畢猛地扇了帝霄一個耳光。只聽「啪」的一聲,冉羲驚呼一聲,想也不想卻將帝霄護到了自己身後。帝霄的臉已被打得撇到一旁,他慢慢地轉過了臉頰,滿眸陰霾,不以為然地摸了摸熱辣辣的臉頰。
茫茫天地,一望無際的滄海,無涯無岸。
歲月靜好,夙和平日里除了指點教導紫凰外,便一心修鍊每每閉關。每次閉關短則月余,長則一年半載載,紫凰不能陪在夙和身邊時,便獨自修鍊,或是和棕棕玩耍。終日無所事事,日久天長紫凰便覺得十分寂寞。
兩人對站許久,夙和都找不出第二句話來,心裏越發的緊張不安,還有幾分莫名的患得患失,似是在等待宣判的囚徒。不知過了多久,紫凰抬起頭來,好奇的看向有些窘迫和緊張不安的夙和,緊蹙的眉頭終是慢慢鬆開了。紫凰抿唇而笑,伸手指勾住了夙和的小拇指。夙和的手輕顫了顫,卻並未躲開。紫凰的笑容越大了,頓時緊緊地攥住了夙和的手。夙和的手僵硬了許久,才慢慢地放鬆了下來,曲了曲手指,反握了紫凰的手。
再再注:天上地下獨一無二蕙質蘭心神見神愛花見花開傾國傾城的帝霄親親殿下家養少君紫凰,等帝霄速來!~O(∩_∩)O~
誅邪驟然睜大眼眸,臉色也陰沉了下來:「你若想要你兒子好好地活著,便不能再插手他的婚事,所有一切全部交給我!」
自夙和昏迷至此,紫凰一直沒有睡過。雖然此時聽到夙和的話很是欣喜若狂,但是紫凰的身體已經倦怠到了極致。紫凰的內丹卻還在夙和的元嬰的懷裡,紫凰想要拿回來,可夙和那日似乎便是因自己招惹了元嬰而生氣。若是再知道他昏迷時,自己又明知故犯,不知道會不會再次發脾氣。
帝霄有氣無力地說道:「若不是知道父皇母后只有我一個,你們說的這些理由,我斷然不會相信。可即使只有我一個,你們那麼說我還是不會相信。父皇母后此次做得太明顯了,這段時間我修院子也看了出來。只要我不插手天界之事。宮中隨我折騰,即便我搬空鳳族一切,父皇母后也不在意。」
「從古至今有多少人妖痴戀,妖心執著堅韌不催,為長相廝守寧可玉碎。人心多思七竅玲瓏,易聽信流言蜚語,一心為己。二者若沒有十全的信任,便是結合,最後也不會有好下場。你這蛇妖執迷不悟不懂人心邪惡,真心付出,總有一日不被害死也會神魂俱傷。」柳醉生眸中溢滿了諷刺,話畢轉身而去。
紫凰坐在床邊,時不時擦拭著夙和額頭上冷汗。紫凰從外面回來后,昏迷中的夙和彷彿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無意識中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一刻都不曾分開。紫凰已守在昏迷不醒的夙和已近十日。紫凰想回雀池山求救,卻不敢將夙和一人放在小仙山,才走一會便被傷了元嬰,若要回去最少要一天一夜,將獨自夙和扔下,怎能放心。
柳醉生坐到了紫凰身邊,笑道:「幹嘛那麼小氣,你毀了我法寶,我都沒多生氣,你見到我便冷眉豎眼的,有個什麼意思?大家都妖,冤冤相報何時了,凡人一邊看熱鬧。」
柳醉生撇了眼紫凰肩膀上的傷口,以及上面長出的細嫩柳條,不禁吹了一個口哨,輕挑的用摺扇挑起了紫凰的下巴:「小蛇妖如此熱情,叫小生如何消受得起啊。」
「本尊知道你不敢,不過提醒一句,順道讓你看好自己的屬下。」帝霄漫不經心地拿起來銅鏡,側目輕聲道,「真是件不錯的法寶,父皇倒真捨得。可本尊若是娶那一無是處的蛇妖,到底對父皇和羽界有何好處呢?如若不然,父皇為何如此處心積慮,莫非是與妖神私下有了什麼協定?」
鳳凰眼淚宛若泣血,每一滴都是心尖上的精血,終其一生只會為一人落下,每一滴都是用生命悲鳴,若非走到絕路,絕不落淚。
柳醉生深吸一口氣,淡雅的花香繚繞鼻尖,彷彿一切都不曾改變,一如從前般。許久許久,柳醉生回過神來,輕聲道:「我欠下一條命,不想親還,所以想拿玄晶元嬰來還他。」
柳醉生慢慢地坐到了紫凰身邊:「雷霆雨露均是天恩。你父王活了多少萬年,斷斷不會做無用之功,若真是如此,也只是愛女心切罷了。」
柳醉生驟然起身:「既如此,你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好走不送!」
柳醉生閉了閉眼:「這些我都知道,當初我絞盡腦汁想得一顆,卻無良方。可巧讓我遇見了你們,那玄晶元嬰也是救命的良方……罷了,我不為難你了。時也命也,我與他同根同源,用我的妖丹換他妖丹便是。」
誅邪道:「這三位女神從相貌、性情、修為來言,已是天界神女仙女最為優秀的了。若還想碰見更好的難如登天。」
冉羲連連退了兩步,已紅了眼眶,有些茫然地說道:「我並不知這些……那時,你不曾告訴我半句。若我、若我知道,定然不會這樣做,只要他好好的,哪怕、哪怕只是做個逍遙自在的小神仙,我也不敢有所怨尤,可我怎知,怎知卻是這個緣故。」
「你灌下三年『斷川固魂』,固然是斷了他心之愛戀,卻也斷了他最後一心向善的目的。他心無所懼,無欲則剛。此時三界唯羽界馬首是瞻,他若肆意妄為,為禍眾生,誰肯冒著得罪你我,與我羽族結下死仇的危險,勸阻他,傷害他,收服他?」誅邪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若你看他為禍三界,可忍心親自收了他?若我親手收了他,以你看似柔弱,實則剛烈的性子,只怕你我夫妻緣分便會走到盡頭,說不得更會反目成仇。你錯了一步,只因滿腔的護犢之情,我不再怪你!但你若還一錯再錯,莫怪我翻臉無情!」
冉羲眉開眼笑地說道:「自然,如此厭煩躲避都不及,又怎會再巴巴湊過去。此事已十分萬全,夫君還需放心才是。」
紫凰乾笑連連:「怎麼會!夙和仙君素來說一不二,最有信用的了。」
小仙山頂峰俯覽群山,雲海下的眾生渺小而脆弱https://read.99csw.com,能被輕易踩在腳下,山峰上若有風過,身後的竹林便發出「簌簌」的落葉聲。
夙和道:「那時你在我眼中是只被降服的小妖,我只讓你做些打掃烹煮的活計,已算是對你的仁慈寬待。又怎會為你親手煮飯?更何況,那時我目不可視,心中本就惱怒,沒有打殺你,已算是手下留情。」
誅邪內心已說不出的恐慌,本只是隱隱的不安已逐步擴大。現在帝霄的心思不在兒女之情上,他有精力餘力想一些別的,以及各種慾望已嶄露頭角,欲乃惡之源。誅邪數萬來見識了因各種慾望而起的禍端,越是高位,越是波瀾,每一次都讓三界為止震顫。
紫凰捏著下巴,想了一會:「我與他青梅竹馬一同長大。若是以前,收到靈符不出三日定然出現我面前。但自從上次天地三界,傳出他要定親后,我們便不曾見面了。眾家神女在東天絡繹不絕,想來他也是非常繁忙。畢竟挑媳婦也要些時日,姐姐多等幾日便是,他若不來也會給我回信,將東西遣天使送來的。」
帝霄眯眼笑道:「那是自然,繁雜瑣事都被母後接了去。每日有美相伴遊山玩水,此等的逍遙自在才不枉為神。」
帝霄不以為然地說道:「那小妖不思進取,整日膩在凡人身邊說一些情情愛愛。又與一個低微的柳樹妖交好,便是不灰飛煙滅將來也難成大器。她對父皇與羽界毫無用處,父皇莫要將心思花在她的身上,便是要聯合妖界,也不一定非要聯姻。」
紫凰慢慢的垂下頭,默然不語,長長的睫毛遮蓋了全部心思。
冉羲見帝霄出了大殿,忙追了出去,不想走到門口卻被一道金光擋住,冉羲怎麼也沖不出去,心中絕望更甚,高聲喊道:「霄兒!母后不是捨不得神力,母后只怕你誤入歧途!都是母后的錯!霄兒你回來,你快回來!聽母后給你說啊,紫凰殺不得啊!霄兒……」
冉羲道:「帝釋天已消失近五千年,遲遲不能歸位。魔界修羅早已養精蓄銳只待時機,我並非心急,只怕再有萬一,才會未雨綢繆。我自然希望我霄兒能修復元神,成為天地間最為榮耀讓眾家都仰望的神祗。但佛祖都說難如登天,我便……便不敢報太大的期望,更何況神家有子,誰不是千歲便議親,我兒委實不益再拖了。」
帝霄道:「看來父皇早知道此般功法,只是一直不願傳我罷了。」
誅邪勃然大怒:「逆子!她便是再不濟也有上古法寶數件,你以為憑藉彭沖能對付得了她嗎?」
「若本尊現在就想穿硃紅色,又何如?」帝霄話畢大笑了起來,看向彭沖的眼眸不禁有些複雜,「十二衛還有幾人尚在?」
日暮西斜,柳醉生與紫凰相視而笑。
不過,本少君自來大人大量,萬不會與殿下計較這般瑣碎小事的。可憐山中歲月寂寞漫長,沒有殿下相依相伴的日子枯燥無趣。近日本少君學會了烹煮菜肴,心猜親親愛愛殿下定然會喜歡萬分。不若殿下帶上幾顆丹果過來,本大王便親手給你煮上一頓大餐,包殿下吃得開懷舒暢。若非親親愛愛殿下與紫凰這般深重如滄海的情誼,如此便宜之事,萬攤不到殿下身上的。親親殿下需知一日不見如隔三十秋,是以收到信箋后,萬不要耽擱片刻,本大王掃榻相迎,祈盼君來。
誅邪手指摩擦了摩擦銅鏡,有些為難,思索了許久:「你元神有傷,不易勞神。這般小事不值你動心思,更何況她在小仙山,若真有事你來去並不方便。」
「姐姐雖笑得很假,可對情郎這顆心倒是值得讚歎。」紫凰見柳醉生再次露出焦急之色,便也不再玩鬧,笑道,「東天之上,有一棵有天地同歲的梧桐樹。此樹九萬年結一顆丹果,不但能修復元丹,更能增益修為。」
柳醉生眸中閃過一絲光亮,低低一笑,手中的摺扇化作長劍,反手朝紫凰刺去,卻被早有準備的紫凰側臉閃過,柳醉生欲再追逐,紫凰已跳進紫色的結界內,此時紫凰心中鬱郁已被柳醉生難看的臉色衝散了不少。
柳醉生一直掛在臉上的嬉笑卻已消失不見了:「各有各的緣法,我若是不能遇見這個無上元嬰便也罷了,既然是遇上了就是緣分,必然要奪的,你跟著一個道人修道,必不會被世人所容,天下大亂后,多少妖魔鬼怪要徘徊人間,哪怕你修正道,在世人眼裡也一樣也是人人誅之的妖魔鬼怪。」
誅邪驟然鬆開了冉羲的手:「我曾多次同你說過,不許你插手此事,你當面應下,背後卻做下這許多,將我一番心血付之東流!帝霄乃我唯一子嗣,乃鳳族最後的希望,在你看來,我所布置的一切都是害他不成!?」
紫凰挑眉:「原來先祖已有大成者,又有祖上流傳下來的修鍊之法與護身法寶,不知道會被多少羡慕妒忌,你也是個有福之妖。」
紫凰攔住柳醉生肩頭,嘻嘻笑道:「姐姐說的這些,我自然知道。只是不知姐姐為何整日緊鎖眉頭,滿眸憂愁?」
夙和面色有愧,恭敬地說道:「夙和有幸入此幻境,卻終不得緣法,還望菩薩能指點一二。」
誅邪倚欄舉杯,影影綽綽間彷彿看到了天際盡頭的命樹。數萬年的歲月,所有的一切都被磨礪得面目全非。只這命樹卻自開天闢地以後,幾十萬年來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紮根地獄卻直通天界,不動聲色地經歷繁華苦難,看盡三界的往昔。
冉羲見誅邪並不是很生氣,放心不少,坐了身下柔聲道:「山神的幼|女琴瀲,太玄神人獨女鳶夕,以及帝俊之妹丹蟬,此三位神女最得我兒歡心,這些時候四人整日暢遊東天各處,樂在其中的很呢。」
帝霄一眼不眨地盯著銅鏡,輕道:「父皇近日才回到宮中,必然有許多事要處理。這些時候天界瑣事都被母後接去了,兒臣百無聊賴,正好可以幫父皇照看小蛇妖。」
冉羲只覺渾身冰冷不堪,胸口好像破了一個大洞,刺骨的冷風傾盡而入,凍徹骨髓。冉羲看向帝霄那雙依舊流光溢彩的眼眸,希望在帝霄眸中找到一些痕迹。可那雙與誅邪如出一轍的鳳眸卻只余冰冷,再無往昔的暖意。冉羲不禁憶起當初帝霄說起紫凰的情形,每每都是未語先笑,鳳眸暖意融融,聲音都是軟綿綿的,溢出甜甜愛意。
誅邪終是勃然大怒:「你懷上他時,每日征戰廝殺,修羅場內屍骸成山,乃天地煞氣源泉,他便是應戾氣、煞氣、怨氣、而生的孽障!佛陀曾言,此子玉容佛面,心中狠戾可辟天斷地。他自小面上看似柔弱,性格卻最是喜怒無常,心狠手辣。佛陀可有言錯?……這孽子本是留不住的,只是佛陀看你我有功天地,不想鳳族就此絕後,才傾盡全力救下他。當時也曾言,若他心中再無善念,便會命不久矣,一絲生魂都不可再留存於世!」
柳醉生撇了紫凰一眼,冷然道:「你當我是心甘情願?我樹妖一族修成不易,族中弟子出類拔萃者,誰不想求個仙家弟子為其伴侶?你這小妖修為低下,又不思進取。若非是閔然之女,你當有幾個會願意選你?」
紫凰擺擺手:「什麼看得通透,不過是爹娘相互訴說時,被我偷聽到罷了。我倒是覺得爹爹有點杞人憂天了,這些不過是猜測,他便如此篤信。當真狠下心來將我趕出家門,讓我好生抑鬱。」
注:小仙仙結界已開,靈氣濃厚堪比東天,萬捨不得再傷帝霄神魂,速來速來。
文殊菩薩寶相尊嚴,一雙法眼卻說不出的慈悲:「守不守心,端看心態。人妖殊途或歸一又有何妨?法有萬象,道有千般,萬化萬物終有緣法。福禍相依而生,善惡只在一念,心有期望,不思開解,終成魔障。萬般皆是緣是法,是禍也是福。」
帝霄不在意地把玩著胸口的硃紅色玉牌:「我怎捨得讓母后再傷心失望。修羅公主好看是好看,卻也是出了名的善妒善謀。若娶進門后,再娶別的女子,也怕被她們害了。兒也不喜後宮爭寵鬥豔拈酸吃醋的心煩事,天界廣闊,羽界富足,到時再建幾個宮殿給她們住就是了。」
柳醉生斥道:「他妖丹碎成三瓣分佈丹田之中,每日靠靈藥維持生機。不說那些能修復妖丹的靈藥世間難尋,便是在天界也算得上是至寶,誰肯白白送給妖族。若用靈藥修補妖丹,兩千年的修為便會毀於一旦,他如此心高氣傲,如果這般倒不如殺了他。」
冉羲點頭連連:「母后怎會騙你。」
萬物輪轉生生不息,生命的奇妙在這個過程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誅邪深吸了一口氣:「你不是一直看著紫凰嗎?最近她可有動靜?」
帝霄微微一笑:「彭沖乃天界之戰神,不說神力如何卻也十分驍勇善戰。更何況她歷來和我交好,怎會防備羽界天使?彭沖身攜我所賜的法寶,父皇還需放心,當真是萬無一失。是以我也不會讓妖界查出來她的死與羽界有關。」
一段話下來,誅邪已無力睜眼。帝霄的心沒了愛的壓制,所有的慾望都已慢慢表露了出來。以往帝霄好奢華,但鳳族祖先便如此,誅邪自己也是如此,故而並不覺此為過錯。但此時的帝霄每一句話都答得滴水不漏,隱隱之間對自己都有了芥蒂。
紫凰聽到此話,不禁撓了撓頭:「我說怎會這般奇怪,還以為你又騙我呢。」
天界之東,天地同壽的梧桐樹之巔。鸞鳴宮經過大肆的改建,不但將須彌山善見城後園的景色全部仿照個遍,又添加了連綿起伏的崇山峻岭和危峰兀立的懸崖峭壁。此時,鸞鳴宮有一瀉千里的雄壯瀑布,有精美細膩的潺潺溪水,有波瀾壯闊的江海湖泊,真真包羅人間四季景色。東天羽界鸞鳴宮的後花園可謂名副其實的天地第一園林。
紫凰見柳醉生又生氣,不禁抿嘴笑道:「不過是修復妖丹想保住修為,又不是很難。本來還打算告知姐姐,不過既然姐姐無心知道,我便告辭就是。」
文殊菩薩道:「本本座也是從道入釋后成佛。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柳醉生掩唇輕咳,遮掩被說破的尷尬,毫不猶豫地說道:「對,我便是哄你又如何?你若有本事便早拔了去,沒辦法才會任其生長,這般錐心的疼卻還能像沒事一樣,當真是小看你了。」
冉羲的淚無聲地滑落,她怔然地凝視著那摔碎的淚水。平日便是傷心至極,也只是啜泣,現在哭出聲音,仿若悲鳴。鳳凰族從不輕易落淚,有些鳳凰終其一生不曾流過一滴眼淚。為了誅邪,冉羲不曾落淚,還有兩個孩兒灰飛煙滅的時候,冉羲傷心欲絕亦不敢落淚,但此時這般的帝霄讓冉羲只覺無望。
誅邪深吸一口氣道:「你若不願意管便別管她便是,為何還要趕盡殺絕?她不過是個修為薄弱的小妖,怎會礙著你!」
帝霄接過銅鏡,心思豁然開朗,朗聲笑道:「自然,父皇大可放心,我們雖沒了男女情愛,卻還有幼年的情誼,只要她不招惹佛祖,兒臣也不是見死不救的狠心神。」
夙和睜開雙眸,朦朧間便看到紫凰歡喜的笑臉。眨眼間,見紫凰悄無聲息地奔到門外去了。夙和有瞬間的恍惚與怔愣,回憶起昏倒前的種種,與曾說過的那些話,心裏有說不出的懊悔自責。
誅邪嘴角溢出一抹苦笑,莫說誅殺,便是懲戒也許都不能狠下心,定然幫其遮掩抵抗天劫。冉羲說自己願為帝霄承受一切,誅邪又何嘗不是。神命漫長無盡,若心中無所希望與寄託,便是與天地同壽又能如何?當初為了保鳳凰血脈捨棄一生摯愛,娶妻冉羲,甚至眼睜睜地看著身為修羅的她魂飛魄散,便是夜夜噩夢卻從不敢言悔。
嶺南之南的小仙山,漫山遍野的生機蓬勃,處處歡聲笑語。
帝霄笑吟吟地靠了過來,攔住了誅邪的胳膊,小聲問道:「父皇有什麼煩心事,可與兒臣說來,指不定兒臣能給父皇出主意。」
帝霄卻毫無顧忌地笑出聲來:「父皇今日怎這般假惺惺的,明明是你主動叫兒臣來飲酒,自己卻先端起了架子,好生沒意思。」
柳醉生點頭:「自是喜歡的,我同他說好。我們現在一心修鍊,待到一千八百歲后再與他成婚。他父母均覺得時間太長不肯同意,他卻不顧父母反對,欣然應我。這般的好男兒,世間少有,我自然心生歡喜,不想百年前他卻在第三次雷劫時渡劫失敗。雖是用了法寶保住了性命,卻妖丹受損,碎裂在丹田內……」
柳醉生甩了甩衣袖,面無表情的說道:「他比我大七百多歲身負靈根,容貌出眾,為妖磊落坦蕩,在族中也是眾家女子追逐的對象。他少年時期一心只想修鍊得道,自是不曾想過這些。後來與我訂了親,便更是對眾家女妖不假辭色。對我更是千般體貼萬般呵護,但凡有點物件或是仙草靈丹,必會給我最好的一份,族內女子多有艷羡。」
夙和抿唇而笑,他伸手給紫凰掖了掖被角,輕聲道:「睡吧。」
「嗯?」
「父皇方才多番作態試探來去,不就是為了此事。本尊自然要陪他演到底,倒要看看父皇到底打什麼主意。母后已將宮中瑣事都收了去,莫不是現在天界的政務也不想讓本尊插手了。父皇說不定早已後悔將天界十二衛易到本尊手裡了,此次回來說不定就是為了收權!」帝霄冷笑連連,琥珀色的眼眸說不出的森然。
誅邪怔愣許久,手指已有些冰冷:「若愛之入骨,那便物極必反……當初有多愛,此時再見便只覺有多厭煩。」
柳醉生皺眉思索了片刻:「罷了,你這小妖忒得天真,各有各的緣法。你父母尚且管不住你,我也沒想管你。」
冉羲有些出神,卻又斬釘截鐵地說道:「我雖從不曾聽過閔然與金仙往事,卻知道眾神家有兒有女者,也並不是每個都是良善謙恭者。便是妖神修為再高,若女兒不爭氣,妖神與金仙也沒有絲毫辦法。我鳳族太子是要娶妻生子,並不需要攀附什麼,我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懸崖峭壁之外,小仙山內綠水青山繁花滿枝頭,一眼望去,似已將人間最美的景色收盡,美好到心醉。可這些卻壓不住柳醉生心中凄惶,她明明知道沒有希望卻遲遲不願離開,私心裏只是不願回去面對。當初無所畏懼地願意為他一命抵一命,可真到了抵命的時候,如何捨得這般奼紫嫣紅的人間與尚在此間的他。
紫凰有些奇怪地看向愣在原處的夙和。待到棕棕跑過去,將魚兒扔到紫凰身上。紫凰才醒悟過來,十分嫌惡地將魚兒扔到一邊。棕棕拍了紫凰的腳一下,似是生氣地跑過去,將魚叼了起來,也不再給紫凰,自己背著身子吃了起來。紫凰一覺醒來精神大好,內丹被一股道家純正的陽氣包裹,並不霸道,一點點給予滋養著內丹,並無搶奪征伐之意。紫凰雖未看到,也知夙和定然是廢了一番功夫。這番舉動讓紫凰歡欣又愉悅,此時看向夙和的眸光都冒著閃閃爍爍的光亮。
誅邪皺了皺眉頭,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孽障!你做了什麼?」
夙和抿了抿唇,聽了這番話,心裏卻舒服了不少:「站那麼遠,莫不是怕我真收了你不成?」
「我自來銅皮鐵骨最不懼怕有傷,你用了什麼禁術,將種子植入我傷口,還不快給我解了去!」紫凰憤然將臉轉開,拉了拉傷口上的柳條怒道,「女扮男裝都是本大王玩剩下的,又不新奇,有本事去調戲男妖去!」
紫凰皺眉道:「你身上這般重的傷轉到他身上,豈不是要以命換命?」
冉羲冷笑連連:「你莫要嚇我,我兒雖傷了元神,卻也是天生的神祗。生來便會有天地同壽,不管娶誰,我兒都會好好地活著,比你我活得更為長久!」
誅邪深吸了一口氣,漫不經心地回道:「你與紫凰自小一起長大,出事的好歹是紫凰的親父,你如此的不在意,倒讓父皇有些寒心了。」
帝霄道:「十二衛首彭沖奉令在外,只有我這血契之主才能召喚來回。父皇莫要心焦,還是等兒臣送你一份大禮。若非有那銅鏡,我也不知道那黑蛇居然身具蓮花妖丹,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紫凰掰著手指算了算,小心的答:「有一個多月了。」
柔和餘暉將百花暈染上七彩的光澤,黑衣少女巧笑盼兮地站在花間,卻將那爭艷的百花都比了下去,給人種不能直視的錯覺。這一刻,夙和只覺心跳漏了半拍,耳朵有些熱,一顆心也帶著淺淺的暖意。
帝霄款款一笑:「最近這段時日改造園林,兒翻閱了大量古籍,其中有一篇記載著盤古之前的大神混沌天神。他乃天地混沌所化,身體與兒一樣,卻因得到天母地父之愛,而被賜予天地間所有之神力。他所習之功法就很適合此時的我,我雖不能有修為,可卻是父母的血脈。只要父皇母后願將神力全部傳給我,我便不用修為也能有偷天換日的神力。父皇與母后的神力若都給我了,天地三界,所向披靡,便是佛祖也奈何不了我。」
帝霄雙眼一亮,道:「我要什麼,母后都給我嗎?」
帝霄踢翻了一路的琉璃的燈盞,在花圃中踐踏目所能及的植物九九藏書。驟然回首,睜著血紅的鳳眸,站在原地喘著粗氣。許久,帝霄閃身回到水亭,快速地抓起銅鏡再次地離去。
誅邪拿出一面銅鏡放到了石桌上,不經意地說道:「父皇與閔然相交多年,此次閔然突然出事,雲蓮金仙也被困其中。父皇自然得了閔然託付,寶物是閔然給父皇的,只為小蛇妖遇上艱難困險時,父皇能幫上一把。」
夙和從元嬰懷中將黑色內丹喚了出來。本沉睡的小元嬰卻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扒拉著欲離開的黑色內丹不肯放開。夙和卻鐵了心將黑色內丹逼了出來,小元嬰睜著無辜的大眼坐在丹田之中揉眼睛。夙和想安撫,又想起來那日若非是它胡來,自己也絕不會受了那麼多苦,便視而不見。夙和單手托著隱隱發光的黑色內丹,慢慢地閉上了雙眸。逐漸地,夙和身上溢出一抹淡藍的光芒,而額間的硃砂痣卻顯現出單單的金光,片刻間,那金光越顯濃烈直直打照在黑色內丹上,不過片刻,光芒已溢滿了整件竹屋。
夙和恍然悟起兩人在花圃內的爭吵,心中那些隱隱又莫名的恐懼。那時因身體不適有些暴躁,但這般的口不擇言咄咄逼人,生平還是第一次。夙和一直想不明白,紫凰只是個小妖,卻也從無害自己之心,為何會讓自己心生恐懼?當時自己那般字字誅心,甚至故意曲解她的好意,一心一意地想傷她,只是為了逼退她吧。
夙和的周圍有點點朦朧的金光飄蕩著。片刻后,陽光穿破了雲層,水中的金光幻化成朵朵金蓮,流光溢彩華美四溢。夙和的目光穿過朵朵雲層,遠處有連綿的高山與急湍的河流。穿過炎熱繁囂的夏,看盡葉落悲寂的秋,冬季洋洋洒洒飛雪,再次回歸百花齊放的春。四季瞬間轉換千萬次,枯枝綠了又黃,花開花落,累累果實壓彎枝頭,待到黃葉落盡,嶄新的枝椏再一次地伸展。
誅邪謹守天道為天地眾生歷盡苦難,活了數萬年。曾崢嶸繁盛的鳳族,如今卻只餘下帝霄一支血脈。誅邪神君生在萬年前鳳族最鼎盛時,也曾從容不迫狂傲不羈。如今這些早已被歲月與征戰磨礪殆盡。最後一場神魔大戰,甚至險些讓誅邪全族覆亡。鳳凰一族只余帝霄這最後的希望和血脈。誅邪方才言辭犀利,曆數冉羲的寵溺與不該。可若換成誅邪自己又能強到哪裡去?雖誅邪努力想做嚴父,但誅邪漫長的生命只余最後一子,對這命運多舛的幼兒真心憐愛,百般維護,甚至放下情面,不惜一切的為他所求而求。
帝霄笑道:「母后莫要將自己說得那麼可憐,你又不是沒騙過我。」
誅邪握成拳頭的手,忍不住地發抖,怒道:「放肆!你竟敢如此!」
「不!」冉羲渾身發抖淚如雨下,一雙鳳眸慌亂而驚恐,「是我錯了,我不該……我不該憑自己的喜好行事,我明明知道他喜愛她更甚性命,我明知道他每日所思所想不過是她……卻為了鳳族的以後,為了羽界能一直屹立三界最高點,不願選擇一個修為不高的小妖,是我起了貪心故意忽略他的本心,才害了我們的孩兒……」
彭沖不敢多想,垂眸道:「十二衛有六衛被鳳皇神君派了出去,餘下六衛有三個保護女神,尊主身邊只有彭沖與崇邵、坤宿,尊主要派誰去小仙山?」
紫凰皺眉思索良久,卻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妖若想成仙,必然要度過九次雷劫,。若天賦靈根刻骨修鍊,渡雷劫只會在七次以後才會有危難。他兩千歲卻才度三次雷劫身受重傷,著實有點奇怪。
夙和抬眸望去,眼眸頓時熠熠生輝波光瀲灧:「夙和見過菩薩。」
紫凰悄悄躲在門外,聽到了夙和虛弱的聲音,卻只敢露出半個腦袋。一隻眼朝屋內偷看,不敢應聲,就怕夙和見到自己會再氣出個好歹來。
「記得那年,紫凰才被趕出家門,四處惹是生非,卻不慎著了道。被個魔修的妖怪打傷了,你得知后苦苦求我將十二衛全部賜予你,並任你調遣,甚至為此願意為我打理天界。我見你幾次落淚,哭得好生可憐,不忍你傷了自身,便應了你。」誅邪抬眸看向對面的人,輕聲道,「父皇還記得,那時你的信誓旦旦,似是她有事,你也不願獨活一般,著實被你嚇著了。」
柳醉生見紫凰執筆在靈符上書寫,不禁有幾分好奇,上前一步,靈符間的字跡便映入眼中。
誅邪閉著眼道:「一界尊主與父皇這般說話,一點規矩都沒有,怎堪大任。」
天邊出現朵朵金色祥雲,文殊菩薩踏雲而至,拈花而笑。
夙和見紫凰一直沉默不語,臉色蒼白得嚇人。不禁皺了皺眉頭,低聲道:「那日我確實很是過分,只是當時不知為何有些管不住自己。你的委屈我都知道,不如先去睡會,待你起來,我認打認罰可好?」
柳醉生等待數年,早已失了耐心,便是回頭也未想好到底該何去何從,心情十分不好。她回眸冷哼一聲:「小妖猖狂!若非你是閔然之女,你以為你可以活得這般暢快!便是如此,你與那凡人也不會有好結果!」
紫凰想了想說道:「既然現在你願意為我洗手作羹,那我在眼裡又是什麼呢?」
柳醉生仿若沒聽到紫凰的話,一雙眼眸微微渙散:「世間妖類均分族群,族中地位與修為銜接,族長便是一族妖力最高者擔任,享受眾妖尊崇,自然也會保護族類。每一代族妖都會拚命修成,只是你也知道修為此事,雖說是靠自身,但也少不得靈丹妙藥和法寶的輔助,若有仙根者得仙寶,宛若如虎添翼。」
帝霄冷笑一聲:「你們都是天界的上神,為何要派去小仙山保護一介小妖。她是死是活與我天界何干?」
紫凰低頭想了一會,怯怯的開口道:「你、你還在生氣嗎?」
帝霄皺眉看向桌上的銅鏡,想也沒想抓了起來。小小的銅鏡中映出了一個黑衣紗裙頭戴蓮花紫金冠的人,一眼過去,帝霄有些恍惚。許多被忽略的記憶紛沓而至,明明該是熟悉的模樣,卻有些陌生。她枕在那凡人的腿上巧笑嫣然,與一隻棕熊相對而坐,顧盼之間猶如甜喜蜜糖。不時,她起身摟住了那凡人,一雙猶如墨玉的眼眸水霧瀰漫,如著魔般,慢慢地貼上了那凡人的嘴唇……
冉羲怔然,滿眸震驚:「你……你說什麼?」
那日紫凰回到竹屋,夙和已不省人事,不知為何卻是元嬰受了重傷。紫凰雖不會看病治傷,卻也知道寒邪入體不會傷及元嬰。小仙山乃紫凰的地方,若有生人進入,紫凰定會知道的,可這些時日,除了自己與夙和,再無人可入小仙山結界。故直至此時紫凰都不知道,夙和為何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元嬰傷得那麼重。
冉羲道:「黑蛇一族心之根源便是『貪嗔痴』,乃邪惡之化身。妖神閔然有幾十萬年的修為必然能克制本心。但這小妖才堪堪幾百年歲,修為淺薄,每次出外都讓我兒為她勞心分神。更何況我鳳族便極難孕育子嗣,黑蛇更難有子嗣。閔然已幾十萬歲,金仙轉世數次,才生下此女,莫不是還要讓我們鳳族斷送在她手中。」
紫凰愣在原地,許久后才開口道:「這男子能使得姐姐如此付出,不知是個什麼樣的樹妖。」
冉羲驀然回神,望向誅邪有些無助地喃喃道:「如今,如今如何是好?怎麼辦?……那些全無解法,要不我再放一次花箋,邀請眾家女兒……帝霄會不會起疑?不然,我親去西天求乞佛祖,定然還會有別的辦法……」誅邪輕聲道:「你莫要自責,此處並非全是你的錯。是我不該隱瞞,才讓你行差一步,不過你莫要著急,容我仔細想想。」
冉羲攥住帝霄的手,柔聲道:「我兒到底想要什麼,母后給你便是。你莫要傷她性命,會有天罰的,我兒最是惜命,為何此時如此糊塗?」
帝霄細細地觀察誅邪神色后,有幾分討好地說道,「兒臣自知資質愚鈍,不管如何努力都不會有大修為。小蛇妖修為薄弱,任性懶惰,沒有進取心愛闖禍。又因妖神閔然獨女的身份而不能冷待,不好再立側妃妾室,娶回宮來只會添亂,還要為其善後,半分用處都沒有,絕非兒臣的良配。父皇還需放心,兒若娶妻,必然娶個對東天羽界用處最大的回來。」
夙和想了想,再次開口道:「方才讓你考慮的事……如何了?」
帝霄道:「我不知道父皇和母後為何要收我權柄,可這樣一日日的無聊又無趣。若如此過億萬年,倒不如灰飛煙滅算了。」
帝霄把玩著銅鏡,修長的手指細細地摩擦著銅鏡的花紋和寶石。不經意間將它翻了過來,便見紫凰坐在懸崖邊上不停地落淚。帝霄的手指似無意識般撫上那雙紅腫的淚眸,心裏有莫名的東西在翻騰,十分壓抑躁鬱,卻終是不得其中。
夜明星稀,東天為時三日的賞樂會,終於送走了最後一波神家。帝霄十分無聊地漫步在園中,顆顆嬰兒拳頭大的夜明珠引不起絲毫的側目。奇花異草與精雕細琢的景色,讓帝霄提不起半分興緻。繁花似錦的深夜,天和殿依然燈火通明,誅邪和冉羲見帝霄緩緩而至,不禁都有些奇怪。帝霄對兩人都未行禮,只是隨意找個地方坐了下來,托著下巴,似是在發獃。
夙和閉了閉眼,能感到紫凰的氣息就在附近。卻知她不敢出來,此時回憶那時紫凰含淚委屈的模樣,只覺胸悶得厲害。他極輕地說道:「我口渴。」
柳醉生再次躬身作揖:「柳醉生謝謝紫凰少君的以德報怨。」
紫凰抿唇而笑:「說什麼三界之中絕無僅有,不過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罷了。我就是喜歡我家夙和,所以看他比任何生靈都好,便是我爹爹在我心裏也沒有他好。」
柳醉生抿唇而笑:「你莫要胡思亂想,我家族先祖也有修鍊大成者,不過是缺了些運道才未能位列仙班罷了。到了我這一代雖只剩下我母女相依為命,看似無依無靠,家中卻也有祖上留下的法寶與修鍊之法,並不曾被別家看輕了。」
柳醉生抿唇冷哼:「既然如此,你打聽此事又有何用?」
帝霄眉目輕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我雖不知道父皇與母後用了什麼辦法穩我神魂,卻終是知道原因了,原來穩住我神魂是為了將我驅逐羽界。三界之中隱士大神何其之多,十二衛若保不了我,父皇母后的意思豈不是讓我死在外面?」
夙和突然低低地笑出聲來,這般毫不遮攔的笑容,宛若溫煦陽光、宛若璀璨寶石、宛若華光四溢。紫凰與夙和相識許久,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耀眼奪目的笑容,不禁愣了神,心跳不自主地加快著,慢慢地垂下頭,這般羞澀的模樣反而更加地取悅了夙和。
紫凰微微一怔,開口道:「對啊,你們同根同源,你若是有好的功法又是自願為之,大可把自己的妖丹給他便成。不過你失了妖丹便是棵普通的柳樹,沒有了丹田根源,此生再難成妖,最多一年便會枯萎死去,你當真想好了嗎?」
誅邪似乎一點都不驚訝,慢慢垂下了眼眸:「你若娶魔界之女,只怕你母後會更傷心。」
夙和道:「自然會的。」
紫凰瞪大了雙眼,以為出現了幻覺,揉了揉眼,看著夙和嘴角依然掛著的促狹的淺笑:「夙和……你、你還沒有睡醒吧?」
誅邪道:「你也知道閔然已幾十萬歲,金仙卻因各種浩劫數次轉世。他夫妻分分合合漫長的歲月,才極為艱難育下一女。若不是閔然執意等待金仙,憑藉妖神之名,有多少出身高貴的女神願意為其孕育子嗣?他二人自上古走來,彼此愛之如骨,若有一者魂飛魄散,另一者絕不獨活!怎會不愛這唯一的女兒!」
「噢——」紫凰長應了一聲,卻盯著夙和的臉不放。
誅邪閉了閉眼,回身攬住啜泣不止的冉羲,壓住心中的悲意,輕聲道:「不怪你,你本心良善,為母者強……曾失去了兩個孩子,又不能再孕育鳳子。你只是太愛他了,一心一意只為他打算,你怕他吃苦,怕他受累,不想他為了一個不懂事的小妖步步籌謀,傷神傷心地打算以後,一心想找個溫柔良善的神女,只為能好好照顧他,這些我都知道,你真的無須自責。」
「你好好想想,是否要入我門下。我雖然不能將你帶回瓊山栽培,也不能給你正式弟子的名分。但你若願意,我便會一直留在此處栽培教導你,直至你化龍成仙可否?」夙和話畢慢慢起身,從床上站起起身。雖躺了一個多月,卻一點都不覺虛弱,「你現在的樣子卻不太好,去睡會吧,待你睡醒了,再回復我便是。」
冉羲怔怔看向誅邪,兩人上萬年的夫妻,冉羲怎會不知道誅邪最要的便是臉面,脾氣執拗從不肯為任何事張嘴求助:「那小妖五百歲時便已被趕出家門,可見妖神和金仙並不是那麼在意她。」
紫凰拉開衣服露出一個肩頭上傷口,冷哼:「這傷口每天疼痛難忍,還不是拜你所賜!你那麼狡猾,我怎知道你心裏怎麼想的。」
帝霄微微一笑,輕聲道:「父皇母后絞盡心機架空兒臣,兒臣又怎會坐以待斃。自然是先下手為強來得安全一些。父皇母后嗅了三個月散神香,卻無知無覺,神力之深廣著實讓兒臣好生羡慕。」
冉羲見誅邪抿唇不語,反握住誅邪的手,輕聲道:「我並不懼天地浩劫,無論何時何地,我都願與夫君同生共死,只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咱們的幺兒。他神力微弱,是我們鳳族最後的骨血,也是我與夫君唯一的希望。我若再不為他打算,便是神魂俱滅也不會瞑目。」
紫凰笑道:「如此說來,還是我佔了你族的便宜。」
紫凰挑了挑眉頭,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渾不在意的說道:「不過是一條命而已,世間多是起死回生的良方,你莫要再打我家夙和的主意了。」
誅邪道:「聽你話中的意思,是在怪往日父皇將所有事都拋給你了?」
冉羲心中雖有動容,但萬事都抵不過自己的獨子,她驟然起身,背過臉去,冷然道:「萬事我都可依你,但是帝霄的婚事必須由我親自做主!」
冉羲點了點頭,忙道:「佛祖之言,雖已過五千年,冉羲卻句句不敢忘。故此次我挑選的神女,最為看重的便是溫良恭謙與善心。她們三人一舉一動都堪稱神家眾女之典範,帝霄與她們相處更是如沐春風,一派謙謙公子的模樣,絕不曾隨意發脾氣。」
紫凰想不出辦法,小元嬰卻一日日地消瘦。晶瑩剔透有光澤的嬰孩,不過幾日變得蒼白而瘦弱,小小的一團蜷縮在丹田中。紫凰想了許久,唯有鋌而走險將本命內丹置入夙和丹田,為其元嬰療傷。這並非是最好的辦法,人妖殊途,不是同根同源,修鍊的功法也不一樣。但紫凰沒有更好辦法,也只能用最笨的方法。雖有些代價,但夙和的元嬰似乎很喜歡自己,肯定也會喜歡自己的內丹。
柳醉生道:「那雷劫來得突兀也厲害,他根本不及抵擋。若非族長及時趕去,他只怕性命難保。」
柳醉生綳不住笑了起來:「我若是丹果之主,莫說給你寶物了,不下來將你打回原形便是忍讓於你了。」
帝霄絲毫不惱,抿唇而笑:「兒懂了……不過,此事卻由不得你們做主。從明天開始,我每日都會取你二人之神力。」
夜已深,東天的晝夜比人間要漂亮千百萬倍。漫天星辰彷彿點綴花苑的燈盞,彷彿下一刻便跌落地上,熠熠生輝晶瑩閃爍。
百愁莫展時,紫凰恍然憶起,羽界天使已許久不曾遞來消息。自上次東天見過帝霄后,便已許久未曾見過。本以為帝霄身體好后,絕對會想盡辦法追來。以帝霄的性格絕不管再忙,都會十日現身一次,而此次分開已有近三月有餘。
「夫妻……」帝霄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小蛇妖的私事,父皇怎知道這般清楚?」
坐在屋檐下的一人一熊十分乖巧,兩對眼睛,殷殷期盼地望著廚房。夙和時不時回頭看向紫凰的方面,只覺平淡而溫暖。這種被需要的感覺和新奇讓夙和十分受用。因百年來都是孤獨一人,便是再好手藝也不覺得。此時,夙和隱隱只覺生命若只有一個人,便是千年萬年也是冗長無趣的,怎如這種被依靠,被等待的感覺好……
帝霄「哈哈」大笑:「父皇說的這些,兒臣都還記得。確有此事,兒臣自欺欺神的做法,當真是有欠妥當,真的好生幼稚。」
柳醉生惱怒:「你到底聽還是不聽!」
冉羲思緒了片刻,斟酌道:「我兒與紫凰當年都是小小年紀,不懂男女之情為何物,只拿青梅竹馬的情誼,當做長長久久的傾心,殊不知這三位神女,每一個都才德兼備,又有閉月羞花之容,性格雖有些不同卻都是溫柔似水的女子,我兒如今年紀漸長,自然也有了不同的念想。」
誅邪卻在此時,拿走了銅鏡:「天色不早了,你明日還有許多繁雜瑣務要處理,快去回寢宮睡去吧。」
文殊菩薩微點了點頭:「夙和仙君雖不是我佛家弟子,卻能參透我佛千般幻化蓮。可見也是與佛有緣。」
柳醉生緩緩回首,目光悠遠眺望遠方。
如此想來,是自己早知道了本心,卻根本沒有辦法抵抗小妖的誠信,read.99csw.com但又不接受自己對一個小妖心生好感。本心想要留在此處指點教導她,理智卻不許自己這般,畢竟若讓人知道夙和收了個小妖做弟子,莫說自己要遭受多少詬病,便是對瓊山聲譽影響也是甚大的。所以才會這般的矛盾和不安吧。
誅邪眉宇間已溢滿了疲憊:「她父乃上古妖神,是比你我更久遠的上神。便是帝釋天在世也不可比擬,紫凰身份及資質,也是整個妖神兩界的佼佼者。佛陀也曾言她得天地造化應運而生,為何凰后卻百般地看不上?」
柳醉生挑了挑眉,輕咳一聲遮了尷尬:「你打壞我的法器,壞我道行。我還不能讓你疼兩天,要知道我的寶劍可是我本命的樹枝做的,一旦擊中,便會植入樹種,此種見血就長,待到柳枝滿身時,你也就成了我傀儡。」
誅邪停住了腳步,疑惑道:「霄兒還有何事?」
「你這蠢妖,若對人都如此,還不是天天都會被人欺了去,以後怎麼獨自在世間生活?」夙和側目看向紫凰,一雙鳳眸瀲灧著波光點點,輕聲道:「不過……大王如此寬宏大量,小的誠惶誠恐。不知大王又救了夙和一命,想要何種回報?以身相許……終身為師可否?」
夙和側目對上了紫凰忐忑的樣子:「我為何要生氣?你救了我,卻在等我恩將仇報,莫不是想讓我再歷一次寒邪不成?」
誅邪的眼眸也已有些泛紅,張了張嘴,卻再也說不出安慰的話,此事再無轉圜,才是事實。便是佛陀不會有什麼好辦法,更何況帝霄性格如此乖僻,佛陀本就不看好的,若求法不得,佛祖生了收了帝霄的心,到時又該如何?菩薩曾言最好不讓帝霄有所修為,只是身在高位,便是沒有修為,若想作惡還不是輕而易舉。
夙和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想鬆開手卻發現手被紫凰緊緊勾住,正色道:「不可胡說。」
「你一心想奪取夙和元嬰,處處危言聳聽,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信你,別說什麼執迷不悟,若連愛人都不信都保護不了,豈不妄為大妖!」紫凰對著柳醉生喊完,心卻惴惴不安,想也不想便朝神月潭跑去。
柳醉生生硬的擠出一抹淺笑:「好妹妹千萬不要氣惱,若真有良方,姐姐便是給你當牛做馬也會報你……便是將姐姐的修為拿去一半,姐姐也心甘如怡。」
柳醉生搖頭道:「彼此我不過一百多歲,他早已八百多歲。此傷放在他身上雖也是重傷卻不傷性命。那時我們素不相識,他又是族長獨子卻肯用百年修為換我性命,我又怎會不感激?後來他更是對我多有照顧,於是族長做主定下我們的親事。從此以後,族長與族長夫人更是常常送來靈丹妙藥靈寶助我修行。是以我自出生也可謂得盡造化,我與他……我與他自小一起長大,雖還尚未成婚卻也有上千年的情誼。」
冉羲點頭連連:「你身體不好,不怪天地,是母后不好。母后沒保護好你,才讓你受了這般苦難。只要你能好……便是不能好,能像以前那般樂天知命。母后也願意傾盡一切幫你換回來。」
紫凰冷哼:「收不收妖是我和他的事,我們有沒有好結果也不需你來擔心,若再讓我看見你打他主意,我便是拼得一死,也要將你打回原形!」
紫凰不以為然:「怪不得你修行千年都未有所成,連眾生平等這最普通的道理都參不透。世間本大同,卻偏被你分出個三六九等。只因看不透參不透卻自覺比人高上一等,這般的心胸狹窄,便是再給你三千年也大成不了。」
誅邪怒道:「胡鬧!我與她父乃至交好友!你怎可動她!快將彭沖喚回!」
誅邪面無表情誅,低嘆了一聲,輕聲道:「聽說還有幾家神女仍留宮中做客?」
「你大可去月老處看眼姻緣冊,你若有能力逆天改命,我便將婚事全權教給你也可。」誅邪停了片刻,又道,「不過,勸你莫再自欺欺人,自己的骨肉,用情至深與否,你心中最是明白,否則你斷不會如此煞費苦心!」
夙和回眸挑眉,肅然道:「在紫凰眼中,夙和便如此沒有擔當又愛食言小人嗎?」
帝霄冷笑,滿眸陰鬱狠戾:「原來母后也是知道此法的啊!兒臣本以為母后好歹是真心疼愛的,沒成想這真心也沒有幾分!此時天色已晚,父皇母后還是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兒臣自來請安!」
帝霄深吸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眸,恰好看到紫凰肩膀上有些猙獰的傷口。他瞳孔緊縮了縮,怒氣沖沖地一把將銅鏡拍在了桌面上。許久許久,帝霄都不能平復心中那些莫名的翻騰。他驟然起身快步朝外走去,眼前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有種說不出的厭倦和煩躁,心中的暴戾壓都壓不住。
紫凰怔愣片刻,不動聲色地上前了兩步。見夙和似乎沒有反應,眸中的忐忑逐漸消散,小聲道:「自然不怕,你就是那麼說過,我也不會當真的。你若要收我早就收了,不會等到現在。誰生氣都有口不擇言的時候,我不會和你計較的,再說你也捨不得……」紫凰想了想又道:「雖然我不知道,你那天為什麼生氣。可你現在不生氣了,我也就放心了。」
窗外有陽光打照了進來,竹屋內瀰漫著藥草的苦澀。
冉羲喜滋滋地又道:「若霄兒本就不夠喜愛紫凰,更是皆大歡喜。若是喜歡,那以後做個普通友人,記憶猶在也不會損失什麼。」
帝霄輕笑:「我本也不想理她,只是父皇給我銅鏡太過礙眼。讓我看了又看,卻越發地覺得她過於可恨。我若要一統妖界,她這妖王之女,未來的妖王,如何能活?」
夙和心中有種撥開雲霧的感覺,反手握住了紫凰的手,柔聲道:「想吃魚嗎?」
紫凰點頭:「看似波折卻因禍得福,如此平坦倒真難得。你自己也算千般寵愛於一身,卻時常罵我驕縱,又對我百般看不上,真真心胸狹窄。」
誅邪道:「你我乃上古之神血脈,只要再無天地浩劫與意外,便是再支持羽界幾萬年都輕而易舉。你又何必早早憂心這些,更何況你怎知道我兒沒有際遇修復元神。他才五千歲,在神界來說考慮婚事是不是太早了些。」
冉羲見誅邪並未生氣,心中的大石慢慢地落了下來,微微點頭道:「我並非不喜紫凰,只是她性急好動又太過天真。本就不適合管理天界雜務,平日里也沒有多看重我兒。更何況我兒傷了元神,修為停滯不前。紫凰不過堪堪八百年的小妖,便是給她千年的時間,以她的性格也很難位列仙班,是以我才覺得她並非我兒的良配。」
誅邪聽到這般平板無波的話語,心中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緩緩道:「成不成器倒也無所謂,父皇也並未非要與妖界聯姻,只是不想有負閔然所託。你留心一些便是。」
「父皇!」帝霄突然被奪走了銅鏡,心中說不出的茫然若失。他抬了抬眼眸,見誅邪已朝外走,想也不想忙起身追了過去,叫了一聲。自己先皺起了眉頭,琥珀色的眸中閃過一抹困惑。
紫凰把揪住了柳醉生的衣袖:「姐姐莫惱,我不過是開玩笑,姐姐大人大量莫要和我較真才是。」
誅邪聞言輕點了點頭,慢慢閉上了眼眸,許久,嘆道:「聽聞你已將紫凰身旁的十二守都調回來了,這又是何故?可是你們又吵架了?往日里你便是氣得再厲害,也不曾不顧她的安危,莫不是這次鬧得比以往還要凶嗎?」
此山說是在嶺南之南,但卻並沒有具體|位置。夙和自紫凰帶來一次后,雖能隨意進出,但夙和以前從未聽人說過。凡間之地不會靈氣如此充足,甚至呼吸之間都能帶來莫大的好處,想來定然是紫凰父母的結界地。否則這般靈氣充足的好地方,早被人間的修真門派佔了去。
夙和思緒良久:「夙和不懂。」
誅邪深吸一口氣:「你莫要將帝霄想得如此純善無辜。我的孩子,我最了解,只是你不該……不該私自做下此事!你可知為了讓幼年紫凰多來東天,我幾次伏低做小拉下臉來與閔然攀交,只為求他放心將女兒交予咱們之手。」
柳醉生帶著幾分懷疑:「你會這般好心?」
「紫凰……」
夙和望向文殊菩薩,緊蹙的眉頭已一點點舒展開來,額間的硃砂在佛光的照耀下更顯嬌艷。許久許久,喃喃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誅邪鳳眸有微不可查的動容之色,緩緩地張開緊握的拳頭:「你不要理她便是,何必要趕盡殺絕?」
帝霄微怔了怔,不動聲色地笑著坐了下來,卻見誅邪雙眸已有些水霧朦朧,似乎有些醉意,輕笑道:「這本就是兒最喜歡的顏色,穿穿又有何妨。父皇讓兒來對酌,自己卻先醉了。」
柳醉生眸中閃過驚喜之色:「若真有丹果,我又怎會想著傷害修道之人。如此作為有傷天和,繼續修道更加困難,說不得便會墜入魔修,我也是百般不願。」
紫凰匆忙擦掉眼淚,瞪向來人,故作兇狠地喝道:「我沒心情給你打架,你快走!」
柳醉生「嘖嘖」讚歎道:「看不出來,你這小蛇妖倒是痴情種子,不過你也該知道,這種結界仙山大多都是有主之物,你就怕擅自將人帶進去,觸怒了主人家?」
紫凰挑眉笑道:「自然,我不但要守他一生,還要生生世世與他相依相伴,你能奈何!」
紫凰喜氣洋洋看了一個來回,將靈符扔了出去。一道金光閃過,靈符便已消失不見了。紫凰回頭喜道:「在人間徘徊數年,我果然是長大了,竟也能如此地文采斐然。」
誅邪瞟了眼帝霄,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許多年不曾見你穿如此耀眼緋色了,倒有些不習慣了。」
帝霄頭戴紫金鑲玉冠,身著緋紅華袍,腰束赤金玉帶,腳踩掐絲銀邊靴。面若傅粉,緋唇含笑。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在月色下更顯流光溢彩,眉宇間再不見往日的憂愁與郁色。舉手抬足間比平日里多了些肆意洒脫,端是芝蘭玉樹風姿卓越。
紫凰大笑:「你千萬莫要客氣,說什麼以德報怨,不過是不打不相識罷了。當時我們都沒有討到便宜,你又沒有真的傷了夙和。再說若非是你出現,我也不敢輕易接近夙和,我還要謝謝醉生姐姐。」
紫凰不想多說了,撇開臉:「若是不願出手解開,便滾。」
彭沖不知帝霄打著什麼主意,斟酌道:「硃色是天羽界帝裝,陛下的常服也極少有別的顏色。尊主年少,繽紛色彩都可穿戴在身。」
「父皇記得好生清楚,把兒說得都有些無地自容了。誰沒有年少時的迷戀,父皇卻要這般取笑自家兒子。兒臣那時幼稚沒甚見識,自小與小蛇妖相伴,不知外面繁花似錦。如今見了眾家神女后,才知當初的可笑。」帝霄挑了挑眉,嬉笑道,「兒臣執迷小妖時,曾與母后爭吵不休,也幾次讓母后落淚,此時想來卻不值。不過說來也奇怪,父皇說的這些,我也都記得,只是心中再沒有了那些當初的感覺。便是回憶起來也略顯平淡,只覺自己太痴太傻,又覺小蛇妖無情無義。」
帝霄看向冉羲:「母后,你不是一直期盼霄兒能有喚天之神力嗎?有此機會,母后可願助我?」
紫凰道:「你覺得可能嗎?」
誅邪深吸一口又道:「閔然原形便是黑龍,又怎會不知金仙生下的是黑蛇。他自然知道黑蛇一族的心魔,故在紫凰還未破殼時,閔然親自奔走請了各家菩薩,只為了能讓紫凰能少吃些苦頭,早日清除心魔。各家菩薩都不敢擔保此事,才不了了之。紫凰之所以趕出家門,也是因菩薩說,若她行惡,佛祖自會收了她!閔然這才將她扔出家門,只想讓佛祖親自教化此女。」
冉羲一直心存僥倖,不相信誅邪所說那些。可自那日開始,帝霄一日日的改變被看在眼中,卻是全被誅邪說中了。冉羲眸有凄惶,攥住了帝霄的手:「霄兒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便是母後身死,也不願你有絲毫意外。」
夙和走到水潭邊,卻見棕棕正背對著一塊石頭撈魚,見夙和走來歡快地跑了過來。夙和嘴角含笑地拍了拍棕棕的大腦袋,。抬手間,一隻魚兒便從水中蹦了出來掉落在棕棕面前。棕棕歡天喜地地將魚叼在嘴裏,朝竹屋方向跑去。夙和怔愣了片刻,回頭望去,卻見紫凰已站在花圃里。
「嘖嘖,兒臣怎敢,不過是看父皇如此悠閑獨酌,兒臣有些羡慕罷了。」帝霄見誅邪一直閉目不語,便也不再插科打諢,拎起酒壺喝了一口,卻被辣得咳嗽連連:「父皇今日怎飲如此烈的老酒?」
「荒謬!」誅邪幾乎咬碎了牙,「盤古大神開闢天地本可不死,之所以血肉之軀和魂靈要散盡,便是因為那混沌邪神因一己之私抽幹了天地之靈神和生命之力。讓即將分開的天地陷入一片黑暗。若非他乃天地之子,根本不會被稱為天神!」
誅邪輕聲訴道:「紫凰身為天生的妖,性格強硬心有戾氣,卻偏偏憐憫良善弱小者。帝霄自是知道她的一切,便是萬般不喜也會壓下心中暴戾,努力表現得仁善和藹。千年來,他步步謹慎,不敢行錯半步,就生怕會影響紫凰修為。紫凰去搶地盤,他也要先去查清那家是善是惡,就怕紫凰錯殺了好妖。他滿心滿意絞盡心思地想讓紫凰成仙,為的便是天長地久……」
紫凰傾斜著身子慢慢地露出頭來,見夙和真的在叫自己,便輕巧地走進來,小心翼翼地倒了杯水,站在三步外,將杯子遞了過去。她緊張地抿著唇,杏仁般的眼眸滴溜溜地轉著,不敢靠前也不敢說話。
帝霄推開了冉羲,對誅邪冷然笑道:「我已經做了,你說我敢不敢!這一巴掌算是我還父皇母后的生養之恩,倒也值得。」
夙和淺笑著點了點頭:「嗯,我出去走走。」
誅邪恍惚喃道:「三年天時的『斷川固魂』。若要解開必然元神損傷,帝霄元神本就有舊傷,只要放了藥引,除非魂滅天際,否則無葯可解……除非打定主意讓他魂飛寂滅,否則便是湊齊解藥,也不能給他喂下……凰后心思真是縝密,煞費一番苦心。」
紫凰拍了拍手,瞥了眼柳醉生:「你懂什麼,我以前找帝霄要東西,寫上寶物名字,再寫上」速來「兩字便可。今日寫了那麼多,第一是性命攸關怕有負你所託。其次便是怕他亦然定親,被媳婦兒管住不敢前來。他自小便唯唯諾諾沒有主意,以前萬事以我馬首是瞻,如今只怕是娶了媳婦忘了我,若是不用一些手段,說一些軟話哄哄他,到時只怕他耳根一軟又聽了哪家神女的話,不肯前來,要哭的還不是你。也不知道我到底為了誰,你卻如此笑話我,當真可惱!」
帝霄殿下愛鑒:帝霄,你這沒良心的傢伙!莫不是被眾家女神晃花了眼,早忘了你我的約定?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在小仙山待你數年。你卻遲遲不至,枉我一顆思君念君日日盼君來之心,被碾得七零八落,痛徹心扉,日日以淚洗面。你我幾百年的交情,此番才領教你的重色輕友的狠硬心腸,帝霄殿下真真讓紫凰神魂俱傷!
帝霄微微而笑:「別以為我不知道父皇打的什麼主意。當初把銅鏡給我,父皇便是為了讓她亂我心志。只可惜父皇卻打錯了主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便是曾喜歡過她又能怎樣?此時的她不過是越看越厭。」
誅邪滿眸苦澀,極疲憊地搖了搖頭:「我不想再同你爭執。從今以後,你不許再插手帝霄的婚事,明日後我不想在東天看到任何神女。」
帝霄倚欄輕笑:「父皇好生讓兒臣為難啊。三位女神各有千秋,每一個兒臣都有些不舍。若求娶后,萬一得遇更好的,豈不是虧大了。」
紫凰在天地間自來都是橫著走的主,平生吃過最大的虧,便是被夙和生擒后暴揍了兩頓,及後來又在樹妖柳醉生手中吃了一次苦頭。柳醉生心有所圖,鐵了心常駐小仙山結界之外。紫凰常會到結界之外與柳醉生文爭武鬥針鋒相對。時間久了,吵吵鬧鬧中便生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意。因心知柳醉生打夙和元嬰的主意,紫凰不能容忍,故依然不許她入結界一步。
誅邪冷聲喝道:「這般的邪魔歪道,便是有喚天之神力又能如何?更何況此時的你心中陰鬱污濁不堪,我如何能給你神力?」
冉羲終是哭出聲來,緊緊地抱住誅邪:「你曾多次告誡於我,我卻從不曾將這些放在心上。為怕你知道阻止我,故在你回來前便放了藥引,讓此事再無轉圜。我見他忘記了愛她,甚至得意洋洋心中歡喜無限,我、我當真好後悔!」
帝霄露出一抹燦爛的甜笑:「就知道母后最疼我了,兒不捨得讓母後為我傾盡一切,只要母后與父皇全部的神力與修為便可。」
誅邪雙手幾次握拳,又輕輕放開,漫不經心道:「小蛇妖……以前神仆私下稱她小妖,你都不依不饒將神仆打殘了幾個。若非你怕果報,不敢為她傷性命,那些神仆只怕凶多吉少,自此以後這東天之上,哪個神家見了她不恭敬地喊一聲紫凰少君。」
紫凰淺淺一笑:「左右你已走投無路,否則也不會明知不可為,也要日日耗在此處不肯離去。已是走到了絕路,告訴我又能何妨?你需知一人計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