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八章 情境模擬

第十八章 情境模擬

我扭動著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臂抱住頭。它們沖我大叫著,草地上忽然有東西在扭動,一隻烏鴉鑽到我的胳膊底下。我睜開眼睛,發現它在狠狠啄我的臉,用嘴襲擊我的鼻子。鮮血滴在草地上,我一邊啜泣,一邊用手打它,可就在這時,另一隻烏鴉鑽到我的另一隻胳膊下,爪子抓住我前胸的襯衫不放。
「沒想到,成為一個無畏者要歷經這麼多磨難。」可一秒鐘后,我很吃驚自己怎麼說出來了,更吃驚自己居然就承認了這一點。我輕輕咬著腮幫子,仔細地觀察著老四的神情。告訴他這些會是個錯誤嗎?
天空忽然變暗,就像烏雲遮住太陽。我一邊躲避烏鴉,一邊抬頭看。一群黑壓壓的烏鴉風暴般撲向我,有如大軍壓境,它們伸開利爪,張開尖嘴,每一隻都在尖叫,空氣中充斥著噪音。烏鴉成群結隊地聚集著,一齊俯衝下來,成百上千的黑色圓眼閃爍著光芒。
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想避開無私派。如果是躲著無畏派或者誠實派還可以理解,那可能是因為勇氣和誠實會讓他們行為古怪、做些奇怪的事,可無私派怎麼了?
「為什麼?」
「有人告訴我,並非一直都是這樣的。」他輕輕抬了抬一邊的肩頭。我的坦白好像沒有讓他惱怒。「我是說,成為無畏派的過程。」
「我的第一個幻覺不是『什麼』,而是『誰』。」他聳了聳肩,「不過那個不重要。」
「我不知道。」他回答,「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要注射嗎?」我覺得嘴巴有些發乾。平日里我不怎麼害怕打針,可這個針頭實在太大了。
尤萊亞聳聳肩:「正是。怎樣?」
「我已經竭盡全力了,」我下嘴唇微微顫著,「可我沒做到,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什麼意思?」
我點點頭。我一直以為無畏派就是無所畏懼。不管怎麼說,至少他們看起來是那樣。但也許我看到的無所畏懼,其實只是控制恐懼的結果。
她的問題一出來,走道里一片靜默,然後皮特突然清了清嗓子。
我吸了吸鼻子,再一次抹了抹臉,把頭髮弄平。
「冷靜點。」他翻了翻白眼,「那我帶你從後門出去。」
他微微一笑:「明天你會做得更好的。你看著好了。」
答案很明顯啊:艾瑞克。他們把他訓練得像惡魔一般,現在他要把我們也訓練成那樣。
當我看清房間里是什麼,下意識地往後一縮,肩膀碰在老四的胸口。
他抓起我的胳膊,把我從椅子上拽了起來。我眨掉眼裡的淚,背過手腕抹了抹臉,任由他扶著我走向電腦顯示屏後面那扇門。
但回家對於我來說不再是一個選項,我的選擇是這裏或者是無派別貧民區。
「還有,你現在已經克服那恐懼了嗎?」
我站在枯草齊腰的草地上,空氣里瀰漫著嗆鼻的燒煙味兒,在我頭頂上,天空是膽汁的顏色,那景象https://read.99csw.com讓人感到焦慮不安、心慌意亂,身體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離。
他扶著我的背,帶著我朝宿舍走去。隔著襯衫,我能感覺到他的指尖。有那麼一刻,那溫柔的觸感讓我忘記了烏鴉群。
「掌權者,」他答道,「就是掌控訓練方式的人,他設置了無畏派行為舉止的規則。六年前,麥克斯聯合其他首領修改訓練方法,把它們變得更有競爭性更殘忍,說是希望能更好地考驗新生的實力。總的來說,它改變了無畏派優先考量的東西,無畏派原本的信條也被完全顛覆。我打賭你猜不到掌權者的新接班人是誰。」
「今天的情境模擬是什麼?」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但是沒成功。
「當你看見一隻烏鴉,會不會尖叫著跑開?」
「那麼,」琳恩用她的鞋摩擦著地面說,「你們誰排第一,哼?」
「坐下。」老四抓著我的胳膊把我往前推。
「如果你不想讓人問,為什麼說得那麼含糊?」
疼痛淹沒了我。
如果她是想要嚇唬我們,那她達到目的了。我已經覺得渾身發冷了。
「這裏的情境模擬用的是更高級的方法,一種特殊的血清,不需要在你身上連接電線或電極片。」他說。
「不像,翠絲,」他說著,嚴肅的表情取代了臉上的笑容,又補了一句,「你看起來很強悍。」
沒有人回應。大家誰都沒吭聲,默默地坐了二十分鐘。我看著手錶,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門突然又開了,老四叫了另一個名字。
茫然無助感湧上心頭,我又抽泣起來,強迫自己往前,讓身體在草地上伸展開。草刺痛了我的皮膚。我伸開雙臂,呼吸。烏鴉在我的身體兩側推擠,在我的身體下面蠕動。隨它們去吧。任由它們繼續撲騰著翅膀,叫著,啄著,戳著,我慢慢地放鬆肌肉,讓自己順服得如同一具被啄食的屍體。
我的皮膚燒焦了,在流血,烏鴉的叫聲那麼大,大到我的耳朵開始鳴響。但我沒有死,我記得這不是真的,只是感覺像真的,如此真實。勇敢點。老四的聲音在我的記憶中尖叫。我朝他大聲呼喊,吸進去的是羽毛,呼出來的是「救命!」但沒有人來幫我,我還是孤單一人。
「第二。」
我站起身,因為倚牆坐了太長的時間,背有些痛。我走過其餘兩位新生,德魯伸腿想絆倒我,在幾乎就要碰上他腿的時候,我單腳跳了過去。
門開了,老四沖我點頭:「來吧,翠絲。」
「所以它們一直在折磨你嗎?」
「如果你在你們那屆新生里排第一,艾瑞克排第幾?」我問。
「這麼說你是第一嘍?」威爾對尤萊亞說。
別這麼傻了,腦海中飄過一個聲音。
他把我的胳膊背過去,然後緩緩地將針頭推入我脖子側面的肌膚柔軟之處。一陣錐心的痛從喉嚨傳開。我縮了一下,試圖把注意力集九*九*藏*書中在他平靜的面孔上。
他的手指輕觸我的脖子,我瞬間渾身緊繃起來。這是溫柔的觸碰嗎?不——我這是在想什麼呢,他只不過是把我的頭髮撥到一邊去。他彈了彈什麼東西,我仰過頭去想看個究竟,只見他一隻手拿著一個帶長針頭的注射器,拇指按在活塞上。注射器里的液體是橘紅色的。
我想逃跑,可腿好像種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就像肩頭那隻「賴著不走」的烏鴉。漫天的烏鴉圍著我,羽毛在我耳邊扇動著,尖嘴啄著我的肩膀,爪子扯著我的衣服。我尖叫起來,一直尖叫到淚水奪眶而出,雙臂胡亂舞著。我用雙手擊打它們,但收效甚微,因為烏鴉實在太多了,而我只有一個人。它們用嘴緊緊鉗住我的手指,身子碰撞著我的身體,翅膀扇打著我的頸背,利爪抓扯我的頭髮。
他看著我,眼裡沒有一絲同情,只是看著我。在昏暗的走道里,他的眼睛看起來烏黑深沉,嘴唇抿成一條線。
「你還記得第一天晚上在餐廳見到艾瑞克嗎?雖然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可還是充滿妒忌。」
「明天?」
「學會在恐懼中思考,這是世上每個人,包括你那殭屍人家庭都要學習的功課。這就是我們想要教會你們的東西。如果你連這點都學不會,那遲早會滾蛋,因為我們不會要你。」老四緩緩地說。
這時,我聽到拍打的聲音,就像風翻書頁,奇怪的是,周圍沒有一絲風。空氣靜止不動,無聲無息——只有連續不斷的拍打聲,不熱也不冷,根本不像空氣,可我卻能呼吸。一個黑影朝我的頭頂猛撲下來。
「這個嘛,我身上連有電線,所以我可以看見你的表現。至於你,血清里有一種微型發射器,它可以把信號發射到電腦上。」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如此確定了。」皮特的眼睛閃著光,「誰是第一?」
「所以艾瑞克是首領的第二人選,」我慢慢點點頭,「而你才是第一人選。」
「我。」
「尤萊亞。」她不屑地看著皮特,「你知道我們為此準備了多少年嗎?」
我們倆沉默著穿過走道。離情境模擬房間幾百米的時候,我抽回手,停下腳步。
「這個嘛,你真的害怕烏鴉嗎?」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那種表情讓他的眼神中閃著無限溫暖,讓我忘了他是我的導師。他只是一個大男孩,隨意聊著天、陪我回宿舍的大男孩。
「你這麼問是以為我真的會回答嗎?」
「翠絲。」
「救命!」我慟哭著,「救救我!」
「救命!」我啜泣著,叫喊著,失去了理性,也毫無邏輯可言。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
「我看起來像哭過嗎?」
「無論如何,你恐懼的東西很少是出現在情境模擬中的那種。」他說。
「都結束了。」老四說著,手在我的頭髮上笨拙地撫摸著。我記起父親每晚親吻我道晚安時會撫摸我的頭髮,想起九*九*藏*書母親用剪刀幫我理髮時會輕柔觸碰我的頭髮。我用手順著手臂向下拂拭,想弄掉那些骯髒的黑色羽毛,儘管我知道根本沒有羽毛。
老四沒有反駁。我一定是說對了。其實,我很想問他為什麼不接受首領給他的職位,他看起來簡直像天生的領袖。但我知道老四對私人問題持什麼看法。
據我目前所知道的,考驗的第二關是跟其他新生一塊兒坐在黑暗的走道里,猜想緊閉的門後會發生什麼事。
老四扶著我的肩膀,領我進了房間,然後關上了身後的門。
「不!」我厲聲叫道,抬起頭,怒視著他,儘管我淚眼模糊根本看不清,「不能讓他們看見我……我絕對不能讓他們看到我這副模樣。」
「你不覺得有點不公平嗎?你們從生下來到現在一直為此做準備,而我們只能在短短几周內學會這一切。」威爾眯起眼睛,話裡帶著點酸味。
「不會,我猜不會。」我想要靠近他一些,沒有任何理由,只是因為我想看看靠他很近是什麼感覺;只是因為我想這麼做。
我尖叫著哭泣。
我努力想跟上他的話,但想法亂糟糟的。我覺到了恐懼的徵兆——手掌浸透了汗水,心跳加快,胸口緊縮,口乾舌燥,喉嚨哽塞,呼吸困難。他雙手扶住我頭兩側,朝我俯下身。
呼吸。我緊緊閉上嘴巴,用鼻子吸氣。自從我一個人來到這片草地上,時間一定過去了幾個小時,甚至幾天幾夜!我從鼻子把氣呼了出來。心在胸膛里猛烈地跳動著,我必須讓它慢下來。再次呼吸,臉已被淚水打濕。
突然有一隻手拍了下我的肩膀,我一拳揮了出去,打到一個結實但柔軟的東西。「別碰我!」我嗚咽著。
「少廢話。」
「聽過『直面恐懼』這個說法嗎?」他說,「按照字面意思說呢,本次情境模擬是教你在恐懼的環境中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當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金屬椅子上。
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默默站在那裡看我哭。我只哭了一下就沒事了,又擦了擦臉上的淚,很小聲地說:「我想回家。」
我緩緩地點點頭。很多事都有可能,但我不確定哪一個才是我最害怕的,或者到底有沒有讓我最害怕的事情。
皮特正想回嘴,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琳恩。」老四向她點頭示意,她就順著走道走下去。走道盡頭的藍燈照著她的光頭,閃閃發亮。
「你的第一個幻覺是什麼?」我抬頭看了他一眼。
它們拍打得更厲害了,在我耳邊咆哮著。我的身體滾燙髮熱,而它們到處都是,我不能思考,也無法呼吸。我大口喘著氣,羽毛卻隨著呼吸鑽進我的嘴裏、喉嚨里、肺里,連血液也被沉甸甸的羽毛替代了。
「不知道。」我搖搖頭,「半小時嗎?」
我看著老四,他們的訓練對他不起作用。
我抬起顫顫巍巍的手扶住額頭。情境模擬不是真的,不會對人造成九-九-藏-書真正的威脅,所以從邏輯上講,沒必要害怕,可我卻發自內心地怕。我得竭盡全力才能強迫自己走向那張椅子,再次坐上去,把頭枕在頭墊上。金屬的寒意穿透了我的衣服。
冷靜下來。可我辦不到,辦不到,我頭疼欲裂。
「你以為克服怯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兒嗎?」他的聲音一貫的平靜如水。
三分鐘?怎麼可能?
我尖叫著拍打胳膊、頭和雙腿,想把烏鴉趕走,但是它們全不見了,儘管我仍然能感覺羽毛刮擦著我的後頸,利爪勾住我的雙肩,皮膚有燒灼般的疼痛。我呻|吟著,蜷起雙膝抱在胸前,把臉埋了進去。
「勇敢點,翠絲。」他低語著,「開頭總是最難的。」
「那不是克服怯懦!怯懦是你在現實生活中如何做決定的問題,而且在現實中,我不會被烏鴉啄得要死。」我雙手捂住臉,哭了出來。
「三分鐘。」他答道,「你脫離幻覺的時間比其他新生快三倍,其他人一般要用九分鐘,而你只用三分鐘就做到了。不管你是什麼,但肯定不是一個失敗者。」
「不見得。第一關考查技巧,我們的確有優勢,但沒人能為第二關做準備。」尤萊亞說,「至少,別人都是這麼說的。」
尤萊亞坐在我對面,馬琳在他的左邊,琳恩在他的右邊。在第一關中,本派新生和轉派生是分開訓練的,但從現在起,要一起受訓。這是老四說的,說完他就消失在緊閉的門后。
我靠近了些,也倚牆站著,向一邊歪頭看著他。就像在摩天輪時那樣,我確切地知道我們之間的距離是十三厘米。我往那邊歪了歪。現在不到十三厘米了。我覺得暖暖的,好像他釋放了某種能量,而我只有像現在這樣足夠靠近他才能感覺到。
有東西落在了我肩上。我感受到了它的重量和尖利的爪子,想擺動胳膊甩掉它,同時手向它打過去,結果觸到光滑又脆弱的東西。是羽毛。我咬緊嘴唇往邊上看,一隻我小臂般大小的黑鳥正轉頭用一隻圓滾滾的眼睛盯著我,是烏鴉。
「是什麼變了?」
「你為什麼這麼對我?」我吼道,「你意圖何在,啊?選擇無畏派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意識到,我這是給自己找了幾個星期的折磨受。」
「你做過個性測試員嗎?」我覺得他有這個資格。
我在金屬椅子上來來回回地前後晃動著身體。
他嘆了口氣:「翠絲,你以為自己在幻覺中待了多久?」
「還沒有。」我們走到宿舍門口,他斜靠在牆上,雙手滑進口袋,輕聲說道,「可能永遠也不會。」
「翠絲,來,我帶你去宿舍,好不好?」
「嗯。」他貼近我的臉,微眯著雙眼,那樣子好像在檢查我的臉。突然間,他嘴角稍稍上揚,浮上一絲笑意。他靠得更近了,和我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如果我還記得呼吸的話。
「我打賭我能贏你。」她隨意地說,用手指轉著她的金屬眉環,「我排第二,read•99csw.com但我敢打賭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能輕鬆打敗你,轉派佬。」
「那我真正害怕的是什麼?」我問。
「在你平靜下來之前,你會一直處在幻覺中。」老四的聲音繼續迴響著,我咳嗽起來,滿臉都是淚。又一隻烏鴉鑽進我的胳膊下蠕動,又尖又硬的鳥嘴碰到了我的嘴。烏鴉嘴擠進我的嘴唇之間,肆意刮擦著我的牙齒。既而它把整個頭都伸進我嘴裏,我狠狠一咬,嘗到一股腥臭的味道,趕緊吐出嘴裏的東西,把牙齒咬緊作為屏障。可第四隻烏鴉用力拽著我的腳,第五隻烏鴉啄著我的肋骨。
「我不需要你……」我搖了搖頭。可我渾身哆嗦著,感覺自己很虛弱,不知道能不能站起來,但我必須試一試。我不能是唯一一個需要人陪著走回宿舍的人。就算他們沒有看見我,他們也會發現,會說閑話——
我差點笑出來。要是我還在無私派,肯定會覺得她的話粗魯,不恰當,但在無畏者中,這樣的挑釁很平常。我對他們的對決開始有點期待了。
房間里擺著一張金屬躺椅,跟我在個性測試時坐的那個很像。它旁邊的機器也很眼熟。不同的是,這個房間四周沒有鏡子,也幾乎沒有燈光。角落的桌子上擺著一台電腦顯示屏。
時間就像砂紙一樣摩擦著我,每一分鐘都是煎熬。漸漸地,人數越來越少,這會兒只剩下我、尤萊亞和德魯。他們兩個很明顯等得不耐煩了,德魯的腳動個不停,尤萊亞不斷用手指敲著膝蓋,而我故作鎮定地坐著。走道盡頭的房間里只有嘀嘀咕咕的聲音,我懷疑這是他們喜歡跟我們玩兒的又一個把戲,他們不放過每一個嚇唬我們的機會。
「有時候它們陰魂不散,可有時候,新的恐懼會取代它們。」他邊說邊用大拇指勾住腰帶環扣,「但無所畏懼不是目的所在,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學習如何控制恐懼,掙脫恐懼的束縛,這才是重點。」
「不連電線怎麼運作?」
「六十秒后,血清開始生效。這次情境模擬不同於個性測試,」他說,「血清不僅包含發射器,還能刺|激杏仁體——它是大腦中負責處理負面情緒的部分,比如恐懼——然後誘導幻覺。腦電活動會傳到我們的電腦上。電腦把你的幻覺轉化成我可以看見和監控的模擬影像。然後我會把記錄送交無畏派上層。在你平靜下來之前,你會一直處於幻覺中——所謂平靜就是降低你的心率,控制好你的呼吸。」
「沒,我儘可能避開殭屍人。」
我最後能記得的,是他的眼睛。
「此話怎講?」
我咬緊牙關,再次揮手去打那隻烏鴉,它的利爪緊緊抓著我的肩膀,紋絲沒動。我大聲呼喊著,沮喪超過痛苦,用雙手去拍打,它卻絲毫不動,一隻眼睛看著我,羽毛微微泛著黃光。就在我快要徹底絕望時,耳邊傳來隆隆的雷聲,我聽見雨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卻根本沒看見一個雨點落下來。
「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