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翠的胃裡一陣難受，她似乎感到有一群蠅蛆在她的腦子裡爬著，強打精神問道：「那個病人後來怎麼樣了？」

莫雲久看到在這男孩的瞳孔里，映出了一張女孩的面孔。他漸漸看清了對面的眼球，裏面映著一張右半邊被黑髮覆蓋著的臉，一邊的眼睛美麗動人，而另一邊則完全看不到。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看到那張臉的黑髮被撩了起來，露出了一隻全部都是眼白的眼睛。

「媽媽，我會失蹤嗎？」

她鬆開了手，低下頭說：「小彌，媽媽不能失去你。」

「啊！」他高聲地叫了起來，猛地仰起頭，面部表情恐懼無比，好像見到了極其可怕的東西，他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對母子，過了許久才想起來，「池翠？對不起，我剛才太累了，快請坐吧。」

池翠拉著兒子的手，悄悄地推開了眼科門診室的門。門診室里死一般寂靜，她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正把頭伏在桌子上，身體微微地起伏著。

莫雲久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面色非常可怕，他搖著頭說：「不，我沒事。」

這回他沒有像上次那樣，直接用手電筒照小彌的眼睛，而是先讓小彌坐到儀器前。這九九藏書一次他用了很長時間，橙色的光線不斷照射著小彌的重瞳。莫雲久坐在儀器後面，神色越來越冷峻。

「不……」莫雲久立刻嚇得面如土色。

半小時后，他們來到醫院。

莫雲久第一次被6歲的小男孩嚇倒了，他恐懼到了極點，全身癱軟在椅子上。他閉起眼睛，痛苦地搖著頭說：「我承認，是我乾的壞事，是我欺負了她。」

把這些全都說出來以後，他的心裏反而豁然開朗了許多。他如釋重負般地吐出一口長氣，然後睜開了眼睛。他發現眼科門診室里空無一人，池翠和她的兒子早就離開這裏了。

「你兒子說得沒錯，我是一個混蛋，一個真正的惡棍，罪孽深重。」莫雲久說著說著，淚水已經在臉上縱橫起來了。

小彌忽然感到有些不舒服，他叫了起來：「媽媽，我眼睛疼。」

小彌那雙重瞳，正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池翠聽到兒子的這句話立刻緊張了起來，她牢牢地捂住了兒子的嘴巴，警告他說：「小彌，媽媽不准你說這樣的話，不準說『失蹤』兩個字。絕對不準，明白嗎？」

池翠連忙斥責起兒子：「別亂說，小彌。」

九*九*藏*書莫雲久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前額說：「是的，我懷疑他的問題在這兒。」

莫雲久搖搖頭，然後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走到一面鏡子前，看著鏡子里自己的眼睛。

「不知道。不過當時的主治醫生認為，那個病人活不了幾年，整個大腦就會被蠅蛆就吞噬，就好像腦瘤一樣。」

「我聽說，最近這附近有許多人家都丟了孩子，你們也要小心。」

然而，莫雲久的表情又變了，他咬著自己的嘴唇，許久都沒有說話。池翠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莫雲久避開了她的目光，卻和小彌的眼神撞在了一起。面對著這個6歲男孩的重瞳，他立刻產生了一種噁心的感覺，馬上閉起了眼睛。

莫雲久閉著眼睛，嘴裏喃喃地懺悔起來：「3年前，有一個年輕的女病人來我這裏治療眼疾。她非常美麗，也非常純潔。可惜的是，她的一隻眼睛被春節的焰火嚴重灼傷，傷勢很嚴重，我每天都為她檢查治療。她原本有一雙迷人的眼睛，但受傷以後只能用長長的黑髮，遮掩住半邊臉龐。我依然被她所深深吸引，無法抗拒她的魅力。終於在一天午後，趁著她昏睡過去的機九-九-藏-書會，佔有了她。我真的很卑鄙，事後我狠狠地懲罰了自己。然而，這秘密還是被她發現了，她承受不了這羞恥，最後便跳樓自殺了。是我殺死了她，是我……」

「對不起，也許我今天來的不是時候。」

小彌拉著媽媽的衣角說：「你在看什麼？」

「一些孩子失蹤了。」

「什麼叫失蹤？」

池翠站起來準備離開，但莫雲久忽然想起來什麼，攔住她說：「請別走。小彌是一個很特殊的病例，我願意為他盡一把力。好了，現在可以開始檢查了。」

莫雲久立刻關掉了儀器，橙色的光線消失了，小彌從儀器前站了起來，重新回到了媽媽身邊。池翠看著兒子的眼睛，眼圈略微有些紅，看起來並無大礙。

那是一雙神秘的黑洞。

莫雲久又睜開了眼睛，他知道自己逃不過小彌的眼睛，也不想再強忍掩飾了，於是搖著頭，近乎絕望地說：「是的，我家裡出事了。」

「怎麼會這樣？」

莫雲久忽然苦笑了起來：「妻子要和我打官司離婚了。如果兒子不回來，我這輩子就完了。」

池翠摟著兒子，忽然問醫生：「莫醫生，上次你說小彌得的那種病，是真的嗎ｒead•９9ｃsw.cｏm？」

「別亂說。」池翠教訓兒子。

池翠忽然想起了出門時看到的那些尋人啟事，耳邊彷彿又響了那神秘的笛聲。

「沒關係。」池翠拉著兒子坐在他面前，柔聲問道，「莫醫生，你沒事吧？」

「我想小彌的運氣不會那麼差。」莫雲久站起來徘徊了幾步說，「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帶小彌去神經內科去檢查一下。」

「檢查他的腦子？」

「你在說什麼？」池翠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不敢肯定，這些天查了一些關於眼蠅蛆病的資料。國內這些年雖然也有這種病的記錄，但是那些病例都和小彌不太一樣。小彌的問題是他的重瞳太特殊了，眼睛里找不到小『瞳人』，也就是眼蠅蛆。不過，昨天我在網上查到了一個美國的病例。那是美國科羅拉多州的一家大學醫院大約在9年前收治的一例特殊的眼蠅蛆病人，那一病例的情況和小彌非常相似，眼睛里找不到眼蠅蛆，後來經過腦部CT掃描，終於發現眼蠅蛆已經侵入了病人的大腦半球的頂葉，完全寄生於其中。」

「我8歲的兒子失蹤了。」莫雲久捧著自己的腦袋，痛苦地說，「就在前天晚上。九-九-藏-書他睡覺的時候還好好的，第二天起來就不見了。」

「沒事就好。」

小彌繼續盯著他的眼睛，緩緩地說：「你是一個壞東西。」

池翠又要帶兒子去看病了，本來應該是下個月再去，但是她等不及了，就事先給莫醫生打了電話，提前了時間。

吸收宇宙間一切的時間和空間。

「真可怕。」

早上8點半，他們準時出門。走到小區的出口時，池翠發現路邊的電線杆上，貼著好幾張尋人啟事，尋找失蹤的兒童。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看到這些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來，目光落到了失蹤兒童的照片上，那些孩子被貼在電線杆上微笑著。

她？

小彌的眼睛眨了眨。

但小彌就像沒聽見一樣，接著對莫雲久說：「你欺負了她，對她做了壞事。」

「莫醫生——」她輕輕地叫了一聲。

「不……那小彌？」

「就是突然不見了，誰都不知道他（她）是活著，還是死了。」池翠忽然有些恍惚，嘴裏喃喃地回答。

說完以後，他又靠近了小彌，看著這6歲男孩的額頭，還用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忽然，小彌仰起了頭，那對重瞳直對莫雲久的雙眼。

「醫生，你家裡出事了。」小彌盯著莫雲久說。